第271章
作者:似伊      更新:2022-09-12 21:38      字數:11036
  薑舒蘭停頓了下,她目光微微在鄒躍華身上停留片刻,目光有些許意外。

  她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看到鄒躍華,更沒想到,鄒躍華竟然如此老了。

  他兩鬢都是白發,頭發亂糟糟的,臉上皺紋紋路深刻,更讓人意外的是,連帶著身上的衣服也皺巴巴的。

  說是五十歲的人,但是在這一刻,說他有六十了,大家也是相信的。

  這是薑舒蘭從未見過鄒躍華的一麵。

  狼狽不堪。

  薑舒蘭在看鄒躍華的時候,鄒躍華何嚐不是在看她?

  薑舒蘭似乎沒怎麽變?

  依然明豔到不可方物,皮膚白得發光,比起年輕時的稚嫩,她如今的氣場更強了,一身小西裝,看起來極為幹練,但是因為那一張過於漂亮的臉,反而衝淡了幹練,多了幾分溫婉綽約。

  她是美人兒,還是從骨子裏麵散發出來的美人兒。

  薑舒蘭離開他後,似乎過得極好。

  才能讓歲月在她身上沒能留下痕跡,或者說留下的痕跡,也都是歲月的饋贈,一切都是恰到好處。

  當意識到這點後,鄒躍華渾身都難受極了,明明——

  明明薑舒蘭是最不該過得好的那個人啊。

  明明,她上輩子就隻是自己呼來喝去的保姆,明明她上輩子就是一個隻會圍著鍋台轉的家庭婦女。

  可是,這一輩子一切都變了。

  雙方對視良久。

  旁邊的接待員忍不住朝著薑舒蘭問了一句,“薑女士,你認識他嗎?”

  薑舒蘭頓了下,隨即語氣果斷道,“不認識。”

  這話一落,她轉身就要離開。

  那接待員微微鬆了一口氣,她就說嗎?

  薑女士這樣的人物,怎麽會認識這種底層人?

  聽到薑舒蘭說不認識這三個字的時候,鄒躍華心裏難受極了。

  他很想追上去,質問一句,你憑什麽說不認識我?

  但是他不敢,真到了這一步的時候,他有的隻有膽怯和自卑。

  重生而來,將近二十年的光陰,就這麽蹉跎了,一次次的失敗,也把他的驕傲一寸寸打斷了。

  似乎上輩子的風光,一下子成為了很久之前的事情,久到,他似乎有些記不得了。

  更甚至,他曾經想過,上輩子才是他的黃粱一夢吧?

  這輩子的生活,才是他的真實生活。

  “爸,你不去追舒蘭阿姨嗎?”

  鄒陽突然出聲問道。

  徹底打斷了鄒躍華的思緒,聽到兒子這般問,“你想讓我去找她?”

  鄒陽遲疑了下,點了點頭。

  已經年過三十的他,早已經徹底放棄了高考,開始做一些小買賣,但是他和鄒躍華一樣不得誌,這讓他身上的傲氣,徹底被生活給磨平了。

  如今,看著上輩子百般疼愛他,把他當做親兒子來看待的薑舒蘭過得這般風光。

  鄒陽那一刻平靜下去的心,再次蠢蠢欲動起來。

  不過,鄒躍華的一句話,讓鄒陽如同被冷水潑了一盆。

  鄒躍華語氣極為冷靜,“你忘記了,薑舒蘭上輩子是怎麽死的嗎?”

  是被他們趕出了鄒家,凍死在街頭的。

  而且,這輩子薑舒蘭和她上輩子那麽大的變化,很難說,對方沒有重生。

  如今按照他們之間的關係,薑舒蘭沒來報複他們,已經是他們走運了。

  這話一說,鄒陽徹底冷靜了下來,“是我貪心了。”

  他本就不是個愚笨的人,隻是在看到薑舒蘭的那一刻,被富貴迷花了眼而已。

  九一年的五十萬。

  他明白,鄒躍華也明白,甚至上輩子,他們家這個時候,都不一定有五十萬。

  更別說,薑家還有那麽多產業,甚至薑舒蘭也有產業,這些產業都是對方下金蛋的金母雞。

  “好了陽陽,好好排隊吧,希望今天能夠排到我們。”

  鄒陽嗯了一聲,隻是,父子兩人在烈日下,都不再像是之前抱著暴富的興奮了。

  因為,所有的興奮,在看到薑舒蘭的那一刻,都歸於沉寂。

  他們就算是把這兩萬塊錢全部買上股票,又如何,還是趕不上薑舒蘭的身價。

  五十萬才能進入貴賓室,薑舒蘭有多少錢?

  他們不知道。

  父子兩人內心都有些苦澀,極度的苦澀,讓後悔和不甘都充斥在他們的心頭。

  若是,這輩子他們重生過來,不折騰,一個老老實實地娶了薑舒蘭,一個老老實實地向薑舒蘭喊媽,似乎這些榮華富貴,就是他們的了?

  隻是,一切都沒有後悔藥。

  深市招待所貴賓室。

  薑舒蘭隨著接待員進去後,就注意到了不同房間的不同門牌號,六六六,八八八,六八八,五八八類似這樣的吉利門門牌號。

  接待員看了一眼,六八八的門牌號,站定後,朝著薑舒蘭伸手道,“薑女士,到了。”

  薑舒蘭嗯了一聲,順著對方拉開的門跟著走了進去。

  她一進去,原本坐在沙發上的人,頓時下意識地看了過來。這裏麵大多數都是男同誌,像薑舒蘭這般漂亮的女同誌,還是頭一份了。

  薑舒蘭習慣了被對方注意,她朝著那沙發上的人點了點頭。

  隨即,這才找了一個離電視機大屏幕近的位置單獨坐了下來。

  她這般淡然,讓原先打量她的眾人,也隨著跟著收回目光,一個女人,還是有錢的女人,能夠自己做主,出現在這種地方的女人。

  足夠他們推斷出很多消息了。

  最好還是不要惹了。

  畢竟,漂亮的女人多的是,但是漂亮又有錢又有手腕背景的女人,他們還是安分點好。

  果然,下一秒,就見到胡詠梅胡經理從外麵匆匆進來,“舒蘭妹子,你怎麽不跟我打一聲招呼,我去接你啊?”

  這一聲問候,又是讓屋內的人跟著一驚。

  讓胡經理親自來接待,還是親自去接的人,這下子,把原先目光還帶著幾分蠢蠢欲動的人,也跟著壓了下去。

  薑舒蘭隨手拿了一個抱枕,靠在腰後,這才朝著胡詠梅笑著說道,“胡姐,你可是大忙人,我就不麻煩你了。”

  “有接待員也是一樣的。”

  這話,讓胡詠梅越發笑容滿麵,她就喜歡這種體諒她的熟人,而不是那種仗著熟人,到處拉關係,讓她難堪的朋友。

  這人和人之間,也都是處出來的。

  “別怪姐不周到啊,實在是姐忙得抽不開身。”

  “這樣,我讓小琴過來,她為人機靈,一會等電視屏幕滾動的時候,你就讓小琴幫你填委托書。”

  薑舒蘭嗯了一聲,等胡詠梅離開了以後,她靜靜地看著那電視屏幕。

  下一瞬,就見到那電視屏幕慢慢的亮了起來,隨之而來的是,屏幕上滾動著的股票代碼。

  這一刻,整個貴賓室的人,都跟著不由自主地盯著屏幕。

  薑舒蘭也不例外,她聚精會神,這次深市交易所開市,一共上了五隻股票,全部都在大屏幕上滾動了起來。

  旁邊的接待員小琴,手拿委托書,低聲問道,“薑女士,你打算買哪一隻股?買多少?”

  薑舒蘭沒急著開口,她靜靜地敲打著茶幾的桌麵,透明的桌麵被擦得幹幹淨淨,甚至能看到她的倒影,也是一清二楚。

  她在等,等一個消息。

  果然,下一瞬。

  彈幕上線了。

  [讓我康康,舒舒在幹什麽?一個月不見,甚是想念。]

  [我滴媽呀,我竟然見證曆史了,看到深市交易所開業了。]

  這話一落,彈幕瞬間跟著卡殼安靜了一瞬。

  [深市交易所?這是做什麽的?]

  [你可以當成國內股票發展的第一步,也能當做股票發展的領頭人,就這個巴掌大的地方,曾經造出了無數財富神話。]

  [對於炒股多年的老股民來說,做夢都想回到九十年代,參加一場深交所的開業。]

  [這樣我就可以,深五股全部拿下,一個不留。]

  [然後在拿著這買股票的錢,去買深市的房子,或許這輩子,首富不是馬爸爸,而是我了。]

  [提到首富就遠了,那還不夠,除非把整個深萬科股票都拿下,長期持有個幾十年,一直等到它漲個三千多倍,拿去套現,再或者給孩子繼承股票也行,再不濟再不濟,在九十年代買個幾十套上百套萬科的房子,坐等資產翻倍成為入駐福布斯。]

  [大家都扯遠了好嗎?現在是機會就在眼前,買股票啊,舒舒可是在買股票。]

  [就是就是,來點實際的,如果我是舒舒,我要買賣深原野和深安達吧,還有深萬科,畢竟這三隻可都是妖股,讓人賺得盆滿缽滿。]

  [其他兩隻也不差好嗎?隻是需要拿的時間更久一些。]

  [時間成本算進去那就不劃算了吧,要我說,就買深萬科,當天發行價為一元,但是收盤價卻有十四塊,接近十五塊,等於說一天就是十五倍,根本沒有任何壓的資金成本,幹完這一票走人,它不香嗎?]

  [那照著這樣說,其他需要拿的時間久的股票,反而雞肋了。]

  [都是金母雞,隻是母雞和母雞之間也有區別的。]

  [所以不管怎麽說,都是金母雞,舒舒隨便抓一隻,都夠她實現財富自由了。]

  薑舒蘭看完所有彈幕,順利得到了自己所有需要的信息,她不打算打長期戰,因為時間上來不及,而且政策一天一個變化,她也不能去賭。

  反而彈幕說的深萬科是最適合她的,賺一筆就跑。

  她來炒股,本來打算就是賺快錢的。

  薑舒蘭思考的這一會,貴賓室的眾人已經迫不及待的讓接待員,寫下他們要買的股票了。

  五隻幾乎都是雨露均沾,能買到的,每個人都沒有放過。

  不過,個別人有偏好的,也會就著某一隻股票多買一些。

  這已經不是買股票了,薑舒蘭覺得大家是在買白菜,而這還是貴賓室稍微好一點,外麵開市的大廳已經瘋了,人擠人的一窩蜂進去。

  大著嗓門喊著自己要買的股票,並且同時遞錢出去。

  整個交易室都跟著異常的火爆。

  外麵的交易動靜,自然是瞞不過貴賓室這邊,這邊雖然把門給關上了,但是到底還是能聽到一些動靜了。

  眼見著貴賓交易室這邊,購買股票的人都已經填寫的差不多了。

  小琴看著還在發呆的薑舒蘭,不由得有些著急的提醒,“薑女士,時間快到了。”

  這種場合,都是爭分奪秒的存在。

  可不能發呆的,可能晚個一兩秒,就一下子買不到了,或者虧的血本無歸。

  薑舒蘭瞬間回神,她在委托書上劃了一個圈,“深萬科,五十萬。”

  “什麽?”

  小琴愣了下,不由得拔高了幾分聲音,“五十萬!?”

  “全買一隻嗎?”

  這聲音,一下子把整個貴賓交易室的人都給吸引了過來。

  薑舒蘭微微蹙眉,哪怕年過四十的她,依然漂亮的緊兒,眉眼溫婉美豔,氣質幹淨溫潤,她淡淡道,“不行嗎?”

  她習慣了低調,不喜歡這種一驚一乍的。

  “當然可以。”

  小琴也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忙補充解釋,“我隻是太意外了,這樣重倉一隻的風險比較高,薑女士,您要不要分散投資,降低風險?”

  薑舒蘭知道對方好意,她點頭,“我知道,另外十一萬,給我按照三二一的比例,分別買剩下的深安達、深發展、以及深原野。”

  這話,讓小琴不著痕跡的鬆了一口氣。

  她就怕胡經理這位朋友,別被衝昏了頭腦,一下子買一隻重倉,萬一虧本了,那可是虧的血本無歸。

  小琴低眉順耳地把委托書寫好後,再次問道,“薑女士,還有要修改的嗎?我一旦遞交過去,交易達成,就無法反悔了。”

  薑舒蘭搖頭,“就這樣吧。”

  若不是為了掩人耳目,她怕是直接就全部六十多萬都買深萬科的,她隻炒一票,短期就跑。

  隻是——

  她想到彈幕說的,深萬科若是長久持有,到了後麵估值甚至能翻三千多倍。

  她思忖片刻,或許套現的時候,可以留一些下來,分給鬧鬧和安安,就當是一種家族的財產贈與了。

  能夠保證他們這輩子衣食無憂。

  做父母的或許都是這樣,殫精竭慮的為孩子未來操心。

  薑舒蘭也不例外。

  見到薑舒蘭這般篤定的態度,讓周圍跟著買股票的眾人,也跟著微微一驚。

  這是有什麽內幕消息嗎?

  竟然敢一下子買一隻股票這麽多錢,他們這些人裏麵,也不是沒有比薑舒蘭買的更多的。

  甚至還有買兩三百萬的人,隻是這些人,他們都是分散投資,五隻股票也算是雨露均沾。

  像是薑舒蘭這種重倉一隻股的,到底是少數。

  這讓大家也跟著交換了一個眼神,有的不以為意,覺得婦道人家就是婦道人家,不懂一點風險投資就來這般胡來。

  有的則是聰明人,稍稍改了下委托單,把深萬科的股票提了一兩層起來,但是到底對薑舒蘭抱著幾分遲疑的,所以也沒敢提的太多。

  隻是說,抱著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的心思,萬一對方真的有內幕消息呢?

  這才有了稍做更改。

  薑舒蘭還不知道,她這般篤定的態度,引得不少人都開始徘徊猶豫起來,甚至有的人開始更改結果。

  不過,她知道也無所謂,畢竟,這些人都是外人。

  她瞧著小琴填寫好了委托單後,便遞了她一張銀行卡,“劃賬吧。”

  “一會把交易單給我。”

  這般幹脆利落的樣子,讓小琴眼睛也跟著一亮,要知道他們這些交易員也是有提成的,賣的越多,提成越高,當然收入也會越高。

  “薑女士,你稍等,您可以先嚐嚐我們這邊新上的咖啡,看看您喜不喜歡?”

  態度極為恭敬。

  薑舒蘭嗯了一聲,拿著勺子,慢慢攪動著杯子,輕輕抿了一口,“不著急,你慢慢來。”

  這種不疾不徐的態度,讓小琴也跟著放鬆了一下,他們這些接待員喜歡接待貴賓室的客人。

  但是同時,也害怕貴賓室的客人,因為這些人,實在是太厲害一些。

  他們不止不能得罪,相反,還要小心翼翼的捧著對方。

  像薑舒蘭這種和氣的客人,到底是少數的。

  等小琴拿著委托書離開後,旁邊坐在沙發上的中年男人,眉宇間的褶皺藏不住的憂愁。

  他一身西裝,卻遮不住一身的腱子肉,手裏正握著一個很舊的白色磚頭一樣的大哥大,朝著薑舒蘭走來。

  一開口,就是一張彌勒佛一樣笑臉,“薑女士,我是恒潤地產的葛洪山,可以認識一下嗎?”

  薑舒蘭本來打算拒絕的,但是伸手不打笑臉人不說,而且對方卻把名片遞了過來。

  薑舒蘭想到彈幕說的深市的房產,增值價值大,未來收益高。

  她思忖片刻,把名片接了過來,“薑舒蘭。”

  “噯,那我就托大問你喊一聲薑妹子了,若是有需求買房,可以按照電話上的消息聯係我。”

  薑舒蘭看了一眼名片,白色的名片上印著紅色的名字,在後麵寫著一行小字,恒潤地產總經理。

  薑舒蘭點了點頭,收起名片,裝到了包裏麵,“如果有需求,我一定會來找葛總。”

  她恰好有要在深市置業的打算,剛好瞌睡來了,就遞過來了枕頭。

  葛洪山眼裏閃過一絲欣喜,很快就壓了下去,“隨時恭候。”

  等他們離開後,葛洪山的身後的秘書還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安靜喝咖啡的薑舒蘭。

  忍不住好奇地問道,“葛總,您為什麽就隻給周圍薑女士發了名片?”

  明明,貴賓室那麽多潛在的用戶。

  出了這邊的門,葛洪山忍不住歎了口氣,“可能她比較好騙吧。”

  “說不定能把咱們整個樓盤都吃下去呢。”

  這也是病急亂投醫,把手裏所有的錢,全部集資起來,打算買股票賭一把,如果賭贏了,他們的樓盤說不定可以活過來了。

  萬一,對方真願意接手他們家的樓盤呢?

  那豈不是意味著,有一條活路了。

  葛洪山是香江人,聽說同鄉過來建房子,發了大財,這才變賣家產,跟著一起來了深市,他也是個敢做敢當的,用了三年時間創建了恒潤地產。

  他們也是比較早的一批,拿到批地的人。

  隻是,葛洪山的運氣不好,拿來的錢投資到了一半,資金鏈斷了。

  原本以為可以賣出去一部分房子回款的,奈何他當初選的位置處在前灣那邊。

  到處砂石漫天不說,連帶著挖地基的時候,還發現了地底下的汙水。

  這對於香江人來說,簡直碰了大忌諱,這是倒黴的開始。

  果然,如同那個汙水的出現一樣,恒潤地產的會有汙水的消息,一下子傳了出去。

  更是讓恒潤地產舉步維艱,開始能能賣出去的房子,到現在基本上是一套都賣不出去了。

  而葛洪山砸鍋賣鐵,之所以來股票的貴賓室一是買股票,想進行最後一搏,指望股票翻身,第二是找到托手接手恒潤地產的人。

  對於,相信風水學的葛洪山來說,那汙水對於他極為膈應。

  更是視為,黴運的開始。

  聽到自家老板的話。

  旁邊的秘書苦笑了一聲,“談何容易啊?”

  房子賣不出去,整個恒潤地產也就隻剩下他們兩個人了,不算是讓老板成為光杆司令。

  葛洪山沉默了下,回頭看了一眼薑舒蘭,臉上憂愁盡褪,一臉彌勒佛笑容,“說不定呢?那算命先生說我這幾天會遇到貴人,指不定這位就是呢?”

  其實,他自己也不相信。

  隻是,抱著一絲念想罷了。

  目送著葛洪山離開後,薑舒蘭也收拾了東西,接了交易單,跟著準備離開,她買的這些股票,最快也要明天才能賣。

  今天估計就這樣了。

  薑舒蘭站了起來,在胡詠梅的親自起身相送下,離開了交易室。

  隻是,她一出來,看到交易所外麵排的長龍時,下意識地皺眉,“都一上午了,這些人還沒買完嗎?”

  “沒呢?”

  胡詠梅歎了口氣,“誰知道今兒的開業,這麽多人啊,我估計今天一天都別想歇息下來了。”“而且啊,指不定會提前下班。”

  “為什麽?”

  “僧多粥少。”

  胡詠梅意味深長,“舒蘭妹子,我也就實話和你說了,今兒的也就你們這一批貴賓室的人算是買的早,外麵排隊的人,怕是不少都買不到了。”

  這話一說,薑舒蘭微微一笑,“那看來我們的運氣確實好。”

  兩人黏熟的態度,讓一旁站在外麵老遠排隊的鄒躍華有些刺眼,“鄒陽,你有沒有覺得薑舒蘭身旁的那個人,很是眼熟?”

  他五十多了,眼神沒有以前好使了。

  鄒陽看到對方,瞳孔縮了下,“爸,那人是、那人是,胡詠梅。”

  胡詠梅?

  鄒躍華愣了下,似乎有些忘記這個名字了,慢慢從老去的記憶裏麵提取出來。

  胡詠梅啊!

  他曾經看好的第二任妻子,也差點都娶到手了,但是被薑舒蘭破壞了。

  鄒躍華不明白,胡詠梅不是在首都嗎?

  怎麽會來了深市。

  “胡經理,有一位客人找您。”

  裏麵的一位接待員匆匆的跑了出來招呼。

  胡詠梅朝著薑舒蘭道,“舒蘭妹子,不好意思,我就不送你了,實在是忙不開。”

  薑舒蘭搖搖頭,“胡姐你去忙就好了,不過你幫我和小琴說一聲,我明天早上來找她拋股。”

  胡詠梅意外了下,“這麽快?”

  這裏麵哪個拿股票,不是拿幾個月的?

  都想看長線,掙大錢。

  薑舒蘭嗯了一聲,“不貪,明天不管是虧或者是賺,我都要出去了。”

  “如果虧了,就當買個體驗。”

  這話說的,饒是胡詠梅都忍不住咂舌,她看著麵前比她還小幾歲的薑舒蘭。

  忍不住歎了口氣,當年認識的時候,對方還是求著她辦事,想把海島部隊的貨塞到他們廠子去賣。

  如今,這才十多年過去了。

  對方的身價,已經是胡詠梅高攀不起的存在了。

  其實是胡詠梅妄自菲薄了,她自己掙的也不少。

  隻是,和薑舒蘭這種妖孽比起來,到底是差一大截的。

  “那成,明早上我讓小琴去接你。”

  特殊客戶,特殊對待了。

  他們交易所一直都有很好的服務,隻是這些服務是分人的。

  薑舒蘭嗯了一聲。

  眼睜睜地看著薑舒蘭買完股票,都離開了,鄒躍華他們還在排隊,感覺遙遙無期,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排到他們。

  這讓,鄒躍華和鄒陽心裏,說不出難受。

  “要不,我們去找下胡詠梅?聽著那人的口氣,胡詠梅是經理。”

  有個經理熟人,總比他們在這邊幹排隊等著的好。

  鄒陽提議道。

  卻被鄒躍華拒絕了,“鄒陽,你忘記了,當年那一場鬧的多大了?咱們也是灰溜溜的離開。”

  他是沒臉再去找胡詠梅了。

  其實就是大男子注意作祟。

  這話,讓鄒陽有些失望,他也痛恨這樣的自己,但是沒辦法,實在是沒辦法。

  窮困潦倒的生活,足夠讓一位天才,磨平了所有的棱角。

  鄒陽沉默,站在烈日下麵,這一等就是到了下午兩點鍾。

  他們父子兩人幾乎滴水未進,但是沒辦法,股票是他們最後的希望了。

  好不容易等到他們進去拿錢購買的時候。

  鄒躍華和鄒陽都有些激動,畢竟,成不成就看這一次了。

  “同誌,我們要兩萬塊的股票。”

  櫃台上的交易員操作著界麵,隻是,下一瞬間,界麵突然黑屏。

  這一瞬間,不止是她的交易界麵黑屏了,是整個交易所的界麵全部黑屏了。

  現場頓時嘩然了起來,“這是怎麽了?”

  那交易員一邊安撫大家,一邊去詢問消息,半晌得到結果。

  所有的股票都賣完了。

  無法在購買了,隻能等明天在來。

  得到這個消息後,大廳的所有股民都跟著震驚了,“不行,不可以,我們不接受。”

  反應最大的則是鄒躍華和鄒陽了,因為足足排了十幾個小時,終於到他們了。

  可是,這會卻說是無法購買,這怎麽能讓人接受呢?

  鄒躍華當場就黑了臉,“同誌,你會不會弄錯了?你在看看,我們排隊一天了,不能白等了。”

  那交易員也為難,拍了拍機器,但是沒有任何反應。

  “實在是抱歉,今天暫停申購,大家明天在來吧。”

  說完,往櫃台上放了一個暫停休息的告示。

  這下,大家都傻眼了。

  饒是鄒躍華也忍不住有些暴躁,一巴掌拍在櫃台上,“你們這是幾個意思?我們的排隊一天了,現在說不能購買了,這不是忽悠人嗎?”

  “不能買你早點說啊?現在說有什麽用?”

  在薑舒蘭和胡詠梅身上得到挫折,在這一刻,鄒躍華傾瀉而出,全部都發泄在了麵前這個小小的交易員身上。

  交易員當場就被嚇紅了眼睛。

  胡詠梅聽到動靜,忙帶著保安跟著過來,“幹什麽呢?破壞證券交易所規則的人,我們證券交易所是有權把人給抓起來的。”

  這——

  現場瞬間安靜了下去。

  鄒躍華深吸了一口氣,他指著櫃台暫停休息的告示,“我們需要一個解釋。”

  “就是,我們需要一個解釋,憑什麽到了我們就不能買了?”

  “今天,你們要是不給我們一個解釋,我們就不走了。”

  大家的話,讓胡詠梅臉色有些不好看,但是到底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依然平靜。

  “不管是當初報紙上的告示,還是說門口的牌子,上麵都寫的一清二楚,申購結束為止,我想大夥兒也都知道這個道理,不然也不會半夜三更就來排隊了,不是嗎?”

  “沒有就是沒有,我們也給大家變不出來,如果還有繼續想申購的,明天在來吧。”

  這話一說,不管大家是個什麽反應。

  胡詠梅就朝著保安道,“維護下秩序,下午三點半,交易所準時關門。”

  這——

  大家瞬間都安靜了下來。

  原先還想扯皮的股民,也都跟著不說話了。

  鄒躍華還想說些什麽,卻被鄒陽拽了下,他對著父親鄒躍華搖了搖頭。

  等到大家都散差不多的時候。

  鄒陽卻再次進去招待所,朝著那個交易說道,“你好,我來找下你們經理,胡詠梅。”

  過了一會。

  胡詠梅出來了,在看到鄒躍華和鄒陽的時候,她下意識地擰眉,顯然想到下午鬧事的那些人裏麵就有他們。

  是相當的不喜。

  “你們找我?”

  “胡阿姨,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我是鄒陽,這是為父親鄒躍華。”

  這一會,他們也不管是好的影響還是壞的影響了,隻想讓對方盡快記起來他們。

  畢竟,買股票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這聲音和名字,讓胡詠梅陷入回憶。

  “你們當年去過首都?”

  她就說這兩人怎麽這麽討厭,原來是她曾經最討厭的人。

  當年自己要是沒有舒蘭妹子的幫助,可不就是差點被麵前這一對人麵獸心的父子給算計了去。

  “你們找我什麽事?”

  胡詠梅氣質有些冷,已經五十多的她,帶著一身的威嚴。

  這讓,鄒躍華有些心驚,甚至有些感歎,哪怕是命運變了,該是厲害的人終究是厲害的人。

  當然,除了他們鄒家人。

  鄒躍華不明白,他們這輩子為什麽這麽艱難。

  明知道對方對他們印象不好,鄒陽還是硬著頭皮開口了,“胡阿姨,是這樣的,我們排隊一天,想要買些股票,你也知道,我們從外地來不容易。”

  “你們不容易,關我什麽事情?”

  “是我造成你們的不容易嗎?”胡詠梅臉色冷了幾分,“你們買不到股票,不是我胡詠梅個人操作在,而是暫停申購了,就是我自己都無法購買,更別說幫你們了。”

  “你們找錯人了。”

  她說完,就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還有事嗎?”

  這明顯是趕人的意思了。

  明明,胡詠梅之前對薑舒蘭,還是眉眼帶笑,連帶著態度也客氣。

  但是到了他們身上,卻藏不住的厭惡,哪怕是對方刻意收斂了幾分,卻依然能夠看出來。

  這讓,鄒陽和鄒躍華兩人兩人都有些不好看,鄒陽還想些什麽,卻被鄒躍華給拽出去了交易所。

  出了交易所後,鄒躍華點了一根煙,深深地吸了一口,隱晦的煙圈越發顯得他整個人都蒼老了許多。

  “陽陽,給爸爸在留最後一絲麵子吧。”

  畢竟是曾經差點相好過的女人。

  這話,讓鄒陽瞬間尖銳了起來,不複之前的溫潤,反而帶著幾分陰霾,“爸,麵子就那麽值錢嗎?你難道就沒想過,萬一明天變故,我們無法順利買到股票呢?”

  “你想過小美怎麽辦嗎?她還等著我們去救她。”

  多一天,就意味著多一天的風險。

  自從妹妹鄒美跟著經濟人離開後,鄒陽就徹底陷入了不斷的後悔和自責當中。

  他不該要那一部分錢的,應該留下妹妹的。

  他比誰都知道,香江的娛樂圈有多黑暗,但是他卻親手送妹妹去了黑暗的地獄。

  “可是,你要我怎麽辦?去求那個女人嗎?有用嗎?就是我現在給她磕頭有用嗎?鄒陽你還不明白嗎?兩萬塊錢根本沒用,有用的是五十萬,像薑舒蘭那樣的五十萬,能夠讓胡詠梅都笑臉相迎的五十萬!”

  父子兩人就這樣在街頭爭吵了起來。

  不管是兩萬,還是五十萬這些字眼,都刺激著路過的行人。

  在看一眼交易所外麵,就明白了,哦,原來這兩個是有錢人啊!

  在鄒躍華他們還沒看到的地方,就已經有人盯上了他們。

  不管是深市還是羊城,在□□十年代,是犯罪紀錄最多的地方,無他,財帛動人心。

  麵對父親的憤怒咆哮,鄒陽沉默了下去,他頹然地抓了抓腦袋,“你為什麽不娶薑舒蘭啊?”

  “為什麽啊?”

  如果娶了薑舒蘭,他們一家子就還在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而且也不用麵臨這種生活的窘境。

  鄒躍華也後悔,隻是,這世間沒有後悔藥。

  如果能重生到過去相親的時候,他第一時間,一定會娶了薑舒蘭的。

  可惜,沒有如果。

  等二人準備回到招待所,路過那天色漸黑的巷子時,一個麻袋從頭頂套上,下一瞬,就是一陣鋪天蓋地的拳打腳踢聲。

  “好了,別打死了,錢拿走。”

  這話一落,對方拳打腳踢的動作緩了幾分,就去搶鄒陽身上的包,但是那個包裏麵裝的是妹妹賣身和家裏賣房,才湊齊的錢。

  鄒陽是不會交出去的。

  那黃毛一連著拽了幾次,沒能拽動,不由得一腳踢了過去,“頭兒,對方不肯給。”

  “打,往死裏麵打!”

  這話一落,那黃毛就不要命的往鄒陽身上踹去,眼見著鄒陽渾身都是血,腦袋也跟著嗡嗡嗡起來,鄒陽的意識有些模糊了。

  鄒躍華忍不住隔著麻袋斷斷續續地喊道,“陽陽,給他們。”

  在不給,會要人命的。

  鄒陽死死的抱著包,大口大口的吐血,“不給,這是我妹妹的命。”

  是他救回妹妹唯一的希望。

  眼見著鄒陽冥頑不靈。

  那黃毛急了,“頭兒,這是個硬茬子,要錢不要命。”

  “他用手抱的?那就剁了他的手。”

  這話一說,那黃毛遲疑了,他們混道上的人,最怕遇到這種不要命的人。

  “頭兒,咱們原先說好了,隻求財不傷人。”

  這——

  “廢話,讓你搶就搶,不然條子來了,咱們兄弟不是白做一趟了?快點,我給你一分鍾的時間。”

  黃毛到底是沒狠心動刀子的,而是照著鄒陽的手腕,狠狠的一腳踹下去,隻聽見哢嚓一聲,鄒陽痛苦的哀嚎起來。

  黃毛搶了他手裏的包就跑,一邊跑一邊說,“不怪我啊?是你自己要錢不要命的。”

  話還未說完,就已經離開了巷子。

  而原先巷子內緊閉的大門,隨著外麵的安靜,也慢慢的咯吱一聲打開門,偷偷查看起來。

  就見到巷子內被套著兩個麻袋。

  “喂,你們還能起來嗎?要不要我們幫你報警?”

  “算了老頭子,多事情不如少一事,萬一他們來報複我們,我們家連個支撐的都沒有。”

  這話一說,那開了一條縫的門,再次關上了。

  像是那唯一的一道淺淺的亮光,也跟著消失了一樣。

  連帶著天上的月亮,也跟著慢慢消失,隻剩下無邊的黑暗。

  鄒陽連滾帶爬,爬到了鄒陽身邊,伸手一摸,就摸到黏糊糊的一攤血,還帶著鐵鏽味。

  鄒躍華一驚,下意識地驚慌地喊道,“陽陽?”

  鄒陽沒說話,黑暗中,他一雙眸子徹底黯淡了下去,隻有著無邊的恨意。

  他在麻袋裏麵,整個人像是死掉了一樣,一動不動的蜷縮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從裏麵發出恨意的聲音。

  “為什麽?為什麽不來幫我?”

  裝錢的包是在他手裏,所以,對方的火力也是對他。

  那一群人,隻是給鄒躍華套了麻袋,並沒有對待他這樣,對待鄒躍華。

  所以,鄒躍華有機會的,他們有機會翻盤,有機會保住錢,保住妹妹的命的。

  可是,鄒躍華選擇了無動於衷,選擇了對方喊他交出錢的時候,讓他答應下來。

  鄒陽不甘心。

  那不止是錢,還是妹妹的命。

  現在,什麽都沒了。

  麵對兒子的質問,鄒躍華沉默了許多,半晌他抬著幾乎脫臼的胳膊,打算從麻袋裏麵把鄒陽給撈出來。

  “陽陽,對不起,但是爸爸不後悔,那一刻,我隻想保住你的命。”

  那是一批亡命之徒,他們會要了鄒陽的命的。

  “借口,統統都是借口。”

  “別喊我,你不配!”

  “滾!你個懦夫。”

  鄒陽起身,從麻袋裏麵跌跌撞撞的爬了起來,扶著巷子的牆壁,摸著黑暗朝著額前麵走。

  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

  而鄒躍華也以為,對方是因為鬧脾氣所以回招待所,卻沒想到。

  這一場爭吵,成為他們父子之間最後的一次爭吵,也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麵。

  這一次深市之行,竟然成了他們之間,最後的告別。

  *

  對於外麵發的事情,薑舒蘭絲毫不知。

  她一大早出現在交易所的時候。

  就聽見有人在討論說道,“聽說了沒?昨兒的交易所出去的兩個人,好像被人搶了。”

  “聽說報警了,但是報警似乎也沒用。”

  “那是團夥作案,對方沒有留下任何把柄,就是苦了那受害人了。”

  “不知道那兩個受害人怎麽樣了?還活著沒有?”

  “不知道,不過那兩個受害人一看就是外地人吧?咱們深市每年都有這種情況,也是他們倒黴。”

  “我看啊,能保住命就行了,這錢啊,能不能保住都是次要的。”

  “要我說,在我們深市,身上帶錢的人還是低調一些,免得被搶。”

  薑舒蘭聽完所有的一切,忍不住歎了口氣,也不知道是哪兩個倒黴蛋兒被搶了。

  不過,跟她沒關係就是了。

  一大早在開盤之前,她就找到昨日的的委托人小琴,“一會開盤的那一刻,除了深萬科給我留十萬股之外,剩下的全拋,一股不留。”

  小琴愣了下,有些傻眼,“全拋?”

  她還從來沒見過這麽奇怪的買家。

  薑舒蘭嗯了一聲,倒了一杯咖啡,輕聲道,“全拋。”

  “賣的股票全部在打到我之前的那一張銀行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