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作者:似伊      更新:2022-08-18 09:03      字數:10089
  第223章

    春妮沒看他,她慢慢地扶著牆,再次站了起來,朝著黎麗梅道,“麻煩你送我去派出所,我要離婚!”

    這一次,是她主動說出來的,語氣堅定無畏。

    春妮這話一落,全場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吃驚地看著她。

    離婚?

    在這個年代從來沒有的事情,真要是提出來,那會被人唾罵的。

    她怎麽敢離婚?

    同樣震驚的還有苗大偉,在他看來,春妮是他的所有物,任他打罵,那就是苗家的一條狗。

    如今,這條狗卻要提離婚,這和背叛主人,有什麽區別?

    苗大偉忍著痛意,他怒喝一聲,“春妮,你瘋了不成?”

    這個沒文化,沒長相的老女人,除了她,還有誰會要她?

    一直渾渾噩噩的春妮,在這一刻,腦袋卻前所未有的清明,她的清明來自黎麗梅給她看到了一條,截然不同的路。

    而這條路,正是她心目中所向往的。

    春妮看著他,語氣冷靜,“我沒有瘋,我要和苗大偉離婚。”

    “我要去派出所,讓公安來評判,如果公安不力——”她低頭看著苗大偉,“那我們就同歸於盡!”

    這話,帶著幾分狠辣,還帶著幾分孤注一擲。

    她沒有後路了,要不離婚!要不死!

    這種狠辣的春妮,是苗大偉從來沒見過的,他這個人向來都是窩裏橫,這會瞧著這樣的春妮,也不由得有些害怕。

    “春妮,你就是不想想我,你也想想家裏的孩子們啊。”

    這是要打感情牌了。

    說來可笑,春妮嫁給苗家這麽多年,生了五個孩子,到頭來她卻還是一個外人。

    “孩子我隻要老大,別的你們可以留下。”

    隻有老大會在她挨打的時候心疼她,下麵的孩子,都隻會看熱鬧,他們隻會怪她又惹他們爸爸生氣。

    所以,不要也罷。

    一個女人一旦狠心起來,沒有她做不出來的事情。

    這會在春妮身上,是最為合適的。

    這話一說,苗大偉臉色也變了。

    他沒想到這個女人這麽絕情。

    “你——”想都別想。

    春妮不想和她廢話了,她一瘸一拐地走到黎麗梅麵前,“麗梅,麻煩你送我去派出所。”

    黎麗梅看著這般決絕的春妮,心裏既欣慰,又複雜。

    幫人離婚,這件事她不是沒做過,但是之前做完後,她成了那個壞人。

    有些女人在一聽,黎麗梅說要她離婚,頓時對著黎麗梅一陣謾罵,說她不安好心,破壞他們家庭。

    唯獨——

    春妮例外。

    春妮也是唯一一個聽進去黎麗梅話的人,黎麗梅是如何都會幫她的。

    她點頭,朝著族人使了一個眼色,讓他們去找派出所找公安,見人走了。

    黎麗梅這才道,“嫂子,你身體不適合長途跋涉,讓公安過來裁決吧。”

    這話一說。

    苗大偉,黎父,黎母三人齊齊地叫了出來。

    “麗梅,寧拆十座廟,不會一樁婚,你這是會遭報應的。”

    是黎母開了口,她語氣帶著幾分怨恨。

    要是春妮和侄兒子苗大偉真離婚了,那她再也沒有臉回娘家了。

    對於母親,黎麗梅已經徹底失望,她甚至不抱任何希望了。

    她看著滿是怨恨指責的梨母,語氣平靜地問,“那如果嫂子被打死了,娘,你會遭報應嗎?苗大偉會遭報應嗎?苗家人會遭報應嗎?”

    “嫂子化為冤死的厲鬼,你們怕嗎?”

    這話一說。

    黎母臉色有些不自然,連帶著苗父和苗大偉臉色都有些驚恐。

    他們往日是怎麽對待黎麗梅的,他們心裏最為清楚。

    若是,人真可以化為厲鬼,他們怕是要被厲鬼糾纏了。

    “你看,你們也知道害怕,我嫂子次次被苗大偉打個半死的時候,她難道就不害怕嗎?她想掙一條活路,難道她有錯嗎?”

    這話,黎母可願意辯一辯。

    “結婚的女人哪裏有不挨打的?照你這樣說,那女人都離婚了,日子還過不過了?”

    黎麗梅不是第一次聽這種話,但是每次聽到,她還是會覺得憤怒,還是會覺得無可救藥。

    “所以,你願意的事情,別人就要願意嗎?你願意犯賤,別人也要犯賤嗎?”

    黎母一聽這話,臉色立馬變了。

    “黎麗梅,你是我媽!”

    氣到極致,有些口不擇言,連帶著她是她媽都給弄錯了。

    黎麗梅,“如果你不是我媽,你以為你還能站在這裏?”

    她不再看黎母,而是看向苗大偉和苗父,“我嫂子離婚這件事,我管定了,今兒的無論如何,兩人都要把婚離了。”

    這話說的,苗大偉氣得發抖。

    苗父也恍不多讓。

    他們隻覺得,春妮好好的一個婦人,硬生生地給黎麗梅給教壞了。

    他們想要反抗,但是這是黎族,如今被黎麗梅一人掌控,他們連帶著發言的權利都沒有。

    春妮聽到這話,感激地看向黎麗梅。

    黎麗梅搖頭,時間一分一分一秒地過去。

    很快,外麵就傳來腳步聲,是他們黎族派出去喊公安的人回來了。

    在他的身後,還跟著一老一少兩個公安。

    顯然是來辦事的。

    在路上,他們聽到要離婚這件事,便有些不太想過來了,因為實在是清官難斷家務事。

    但是,對方說得嚴重,他們怕自己不來,若是鬧出人命,他們怕是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公安們一來,原先還鬧哄哄的現場,頓時靜若寒蟬。

    普通老百姓對著穿製服的公安,有著天然的畏懼。

    “真、真來了?”

    人群中不知道誰咽了咽口水。

    苗家父子,以及黎母同樣有些不可置信。

    這——黎麗梅怎麽能這般決絕?

    不給人留任何餘地。

    要知道,苗大偉可是她親親的表哥啊。

    可是,他們在怎麽不可置信,公安已經出現了,而且對方也開口問話了,“誰是報案人黎麗梅?”

    黎麗梅站了出來,“我——”

    “同誌,我是為了我表嫂春妮報案,她在屢次經受家暴後,要求和苗大偉離婚。”

    這——

    這公安雖然不是黎族人,但是也都是當地人了。

    這會,聽到這話,也不由得瞪大眼睛,“我沒記錯的話,苗大偉是你表哥吧?”

    開口的是年輕的公安。

    這話一落,就被老公安瞪了一眼,“不會說話,就閉嘴。”

    年輕公安頓時靜若寒蟬。

    接著,老公安看向黎麗梅,“誰是春妮?誰是苗大偉?”

    春妮滿身是傷地勉強站了起來,“我是春妮,我要離婚。”

    苗大偉躺在地上,他雖然也挨打,形象不好,但是比起春妮起來,他不知道好到哪裏去了。

    春妮的一張臉腫得跟發麵饅頭一樣,露在外麵的胳膊腿,也是新傷疊舊傷。

    看起來有些駭人。

    這讓老公安下意識皺眉,偏向了春妮,“你確定要離婚?”

    一個女人離婚,這等於是接下來的路都是荊棘路。

    春妮斬釘截鐵地點頭,“離!”

    “公安,我不離,我不離。”苗大偉忙說,“我不同意離婚。”

    這小兩口處於兩個意見了。

    其實到了這一步,老公安也不願意接手這種事情了。

    第一這是家務事,第二這實在是太麻煩了。

    “要不,你們先協商好了,在來找我們?”

    “不——”春妮直接拒絕了,“如果今天離不掉,我回去就一包老鼠藥,藥死苗大偉,藥死苗家所有人。”

    這——

    現場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誰都沒想到,春妮這般決絕。

    “同誌,你——”老公安皺眉,“你這般思想實在是不端正。”

    春妮苦笑,也不顧羞恥了,直接當著眾人的麵,扯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她苦笑,“我都沒有活路了,我哪裏還顧得思想端正不端正?”

    衣服一落,在場的女人剛要指責她,不檢點。

    但是看到春妮身上,大大小小幾十個煙頭烙出來的疤痕時,大家都跟著說不出話了。

    這不是家暴,這是虐待。

    連帶著原先還抱著幾分心思,占便宜的男人們,也都跟著沉默了下去。

    下意識地看向躺在地上的苗大偉,此刻,大家心裏隻有一個念頭,苗大偉真不是男人。

    瞧瞧,春妮身上的傷口,已經不是普通出氣家暴打人了,這是虐待!

    嚴重的虐待。

    苗大偉沒想到,春妮這麽不要臉,直接當眾脫衣服,當即想要怒斥她,“你還——”

    話還沒出口。

    不知道是誰先開始,朝著他吐了一口吐沫。

    接著,無數口腥臭的唾沫,就朝著苗大偉吐去。

    這讓——

    苗大偉頓時愣了,他一邊抹臉,一邊躲避,“你們幹什麽?”

    “你們要幹什麽?”

    但是躲不掉,四麵八方的吐沫,不止波及了他,連帶著苗父也被波及了下去。

    甚至,有的人吐沫吐幹了,回去拿著爛菜葉子,朝著苗大偉扔去。

    這一下子——

    苗大偉就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存在。

    連帶著黎母想求情,也不知道如何開口,她一開口,連帶著她也被波及了進去。

    黎母實在是沒辦法,隻能求助那個不孝的女兒。

    但是,黎麗梅朝著她涼薄地笑笑,“人在做,天在看,自作孽,不可活。”

    梨母的臉色一下子白了。

    看到這一幕,春妮也跟著癡癡地笑了起來,“領導同誌,我要離婚。”

    “如果你們不肯批準,我就繼續脫,我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是好的。”

    甚至,連帶著□□都被對方燙過。

    這——

    老公安也是男人,聽到這話,不由得老臉一熱,“你這女娃娃,胡說什麽?”

    “這一脫,你就是離婚了,往後還想結婚,也難了。”

    再婚?

    這對於春妮來說,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苦笑了一聲,慢慢的把衣服拽上去,但是渾身都是傷口,身後的衣服拽不動,還是黎麗梅一直注意著她,這才幫她把衣服給穿上了。

    “公安同誌,你們也看到了,現在我嫂子不離婚,她根本活不下去。”

    這——

    老公安和年輕公安,在看到春妮滿身的傷口時,也勸不出來說,你不離婚的話了。

    老公安到底是過來人,一針見血的問出了核心問題,“如果,我是說如果,苗大偉同誌肯向你保證,將來不會對你動一指頭,你還會離婚嗎?”

    這是問題的關鍵了。

    春妮離婚的原因,是被毆打到活不下去了。

    而如果苗大偉如果保證不在對她動手,那是不是可以把婚姻繼續下去?

    春妮聽到這話怔了一下。

    黎麗梅也是同樣,她這會心裏倒是有幾分忐忑了,到了這一步,如果春妮反悔不離婚,她回到苗家的日子才是最難的。

    但是,老公安的話又實在是太誘人了。

    不打人的婚姻,春妮會選擇嗎?

    畢竟,那邊還有她五個孩子。

    黎麗梅陷入沉默,在這種時候,她並沒有去幹擾春妮的選擇。

    因為,她可以拉她一時,卻幫不了她一世。

    黎麗梅尊重春妮的選擇。

    在這一刻。

    苗大偉也跟著痛哭懺悔起來,“春妮,我知道錯了,是我不是人,我不該對你動手,可是你就是在恨我,你想想家裏的孩子,五個孩子啊,都是你身上掉下來的人。”

    “你難道真的就舍得離婚拋棄他們嗎?”

    旁邊的黎母也跟著道,“春妮,大偉知道錯了,他會好好悔改的,你就是不看在大偉的麵子上,你看在孩子的麵子上也行,你和大偉離婚了,大偉將來在另娶妻,你的五個孩子,有的就是後娘了,你想想,孩子能在後娘手裏討到什麽便宜?”

    不知道何時,問訊過來的孩子們,也跟著抱著春妮的腿,“娘,娘,你別不要俺。”

    五個孩子,除了十二歲的大閨女之外,剩下的四個孩子,全部都抱著春妮的腿,痛哭著,讓她不要離婚,不要離開。

    這——

    春妮陷入了沉默,她陷入了天人掙紮。

    一邊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一邊是她自己的命。

    春妮有一瞬間是動搖的,可是,她的動搖,在對上苗大偉那十拿九穩得意的目光時。

    那所有的動搖,頓時化為烏有。

    春妮閉了閉眼,看著抱著她腿哭的孩子們,“我和你們的爹離婚,我就是要飯,也會養活你們,你們誰願意跟著我?”

    這話一落。

    是個哇哇大哭的孩子們都跟著愣了,下意識地睜大眼睛去看她。

    太小的不明白娘是什麽意思。

    但是,中間三個卻已經知道,他們一個十歲,一個九歲,一個七歲。

    已經到了懂事的年紀了。

    老二突然問道,“娘,就不能不離婚嗎?”

    這樣他們就有一個完整的家。

    春妮很張了張嘴,她反問,“那如果娘被你爹打的時候,老二,你會來保護娘嗎?”

    老二頓時低頭,心虛地不敢去看春妮。

    他也很怕挨打。

    每次大人的父親會很凶,會無差別對待。

    春妮看到這一幕,還有什麽不明白呢?

    這是正兒八經苗家的種,自私自利的很。

    “你看,老二,你保護不了娘,那就不要阻攔娘去尋找一條活路。”

    “為什麽?為什麽別人的娘挨打都不離婚,你要離婚?”

    老二抬頭,眼裏帶著幾分埋怨和憤怒。

    這——

    春妮聽到這話,一下子僵住了,她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十月懷胎拚命生下來的孩子,竟然會這般問她?

    為什麽?

    因為她不離婚,就會死!

    春妮一下子像是被抽了精氣神一樣,她一屁股癱在地上。

    所有的猶豫和彷徨,在這一刻,都化為烏有。

    她看著老二的眼睛,“娘不離婚可以,晚上回去,一包老鼠藥,娘帶著你,帶著苗家人,一起下地獄,老二,你願意陪娘嗎?”

    那是怎麽一雙眼睛啊。

    黑洞洞的,不帶任何亮光,滿是絕望和悲涼。

    這——

    老二一下子呆住了,他沒想到向來懦弱的娘,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娘——你在胡說什麽?”

    他才十歲,娘就要送他去死。

    “娘可以為了你不離婚,但是你願意陪娘去死嗎?”

    這話一落,老二徹底被嚇著了,他往後退了好幾步,大聲道,“我才不要。”

    話落,他就跑開了。

    春妮悲涼地笑了笑。

    突然,自己的手被老大閨女招娣抓住了,“娘,你離婚,我跟你走,你不離婚,我陪你去死。”

    這話一說。

    春妮頓時嚎啕大哭,老大的話,讓她覺得自己這個母親,或許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失敗。

    她朝著老大閨女重重地點了點頭。

    這一次,她回答了老公安。

    “我要離婚!”

    就是對方悔改,不在家暴她,她也要離婚。

    這一次的語氣堅定又決絕,拋開了所有的外在條件,她隻要,也隻想離婚。

    這——

    老公安沉默了,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苗大偉,他不知道,一個男人到底是多失敗,才能讓她老婆,寧願連孩子都不要。

    也要選擇離婚。

    “春妮同誌要離婚,苗大偉同誌,你呢?”

    苗大偉咽了咽口水,下意識道,“不離,我不離。”

    離婚了,哪裏有熱乎乎的飯菜?

    哪裏有幹幹淨淨的屋子。

    哪裏有幹淨的衣服?

    他是不會離的。

    春妮聽到這話,並不意外,她甚至沒有發火,而是朝著苗大偉,扯了扯嘴角,詭異地笑笑,“不離婚也可以,那你陪我一起去死。”

    “你敢!”

    “我自己的命我都不在乎了,我為什麽不敢?你讓我留在苗家可以,今晚上我老鼠藥藥藥不死你,那我就明天晚上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不相信,我一個機會都找不到。”

    春妮笑的癲狂,帶著幾分滲人,“苗大偉,到時候我一個人,換苗家上上下下十多口給我陪葬,我春妮就是死了,也不虧!”

    是她錯了。

    以前她懦弱,不敢反抗,為了孩子,她一忍再忍。

    可是,麗梅教會了她一件事。

    要學會反抗。

    要不反抗,要不死。

    反正,最差也不過如此,以後還能差到哪裏去呢?

    看到這般決絕癲狂的春妮,不止是苗大偉怕了,連帶著苗父也怕了。

    他知道女人,當女人一旦沒了軟肋,她們就會像是瘋子一樣,不死不休。

    春妮——她說的是真的,她真的敢下老鼠藥,也真的敢和苗家人同歸於盡。

    苗父想到這裏,目眥盡裂,當即朝著苗大偉道,“大偉,離,這婚必須離。”

    他不想活,苗家十多口人還想活。

    苗大偉遲疑。

    離了這麽一個免費的保姆,他到哪裏去找這麽聽話當保姆去?

    苗父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麽,“離婚的女人,就是二手貨,沒人要,但是大偉你不一樣,你有工作,到時候你不止能再娶,還能娶黃花大閨女,你為什麽不離?”

    這——

    說到了苗大偉心坎裏麵了。

    這年頭亂搞女人,是要被冠上一個男女作風差的問題。

    苗大偉為此,也算是安分。

    但是——

    一想到還能娶一個十七八歲鮮嫩的媳婦,他立馬就激動了幾分。

    “離!”

    “我同意離!”

    這話一說,當事人雙方算是達成一致了。

    老公安當即一針見血,“你們當初領證了嗎?”

    這——

    春妮搖搖頭,“沒領證,隻辦了酒席。”

    沒領證,離婚就更簡單了。

    老公安問,“誰有紙?我來寫個離婚書,你們簽個字,就當這婚算是離成功了。”

    “我有。”

    黎麗梅遞過去一個硬課筆記本,她自從當了族長後,每天族內的事情繁多,她便拿了一個筆記本記錄東西,免得自己忘記。

    看著閨女這般積極的遞過本子。

    黎母的臉都黑了。

    但是,黎麗梅沒理她。

    隻是,把本子交給了老公安。

    老公安就趴在牆上,三下五除二,寫好了離婚書,遞給春妮,“你看看要是沒問題,就簽字吧!”

    春妮不識字,下意識地把離婚書交給了黎麗梅。

    黎麗梅簡單地看了一遍,上麵寫的清清楚楚,雙方離婚後,嫁娶各不相幹。

    她朝著春妮點點頭。

    然後就要去找來印泥,結果,被春妮拒絕了。

    她一口咬破了自己的食指,頓時冒出血珠子,朝著離婚書上一摁,“這是我的。”

    然後,輪到了苗大偉。

    苗大偉看著春妮那虎的樣子,頓時也說不出來話,要要印泥了,他咬著後牙槽,也跟著咬破了手指。

    摁了下去。

    好不容易摁完了一份。

    老公安又遞過來一份,苗大偉隻覺得自己失血過多,有些頭暈。

    老公安,“離婚書一式兩份,雙方各自保存自己的一份。”

    這下,苗大偉連逃脫的機會都沒了。

    隻能硬著頭皮上,再次摁上去。

    和春妮那幹脆利落的樣子,完全是兩種樣子。

    又引得人一陣嘲笑。

    拿到離婚書的春妮,隻覺得身上渾身一鬆,仿佛之前背著的沉重枷鎖,一下子都沒了。

    她小心翼翼的把離婚書,放在了胸口。

    那珍視的樣子。

    看的苗大偉忍不住怒氣翻湧,“嚴春妮,離了我苗大偉,我倒是看看哪個男人敢要你?”

    “往後你的苦日子,還在後麵呢!”

    嚴春妮聽到這話,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與你無關。”

    隻要離開苗大偉的日子,都是好日子。

    這種漠然的態度,越發讓苗大偉怒氣橫生,“你等著看我苗大偉,怎麽娶新媳婦!”

    他哪裏知道,經過這一鬧。

    別說黃花大閨女的新衣服了,就是有些寡婦,都不肯嫁給苗大偉的。

    這種男人家暴,還不給錢,完全靠女人養家,嫁給這種男人做什麽?

    而苗大偉自從和嚴春妮離婚後,成了十裏八鄉出了名的老光棍,一直到死,都沒娶到媳婦。

    而嚴春妮離開了他,事業高歌猛進,成為響當當的女強人,當然這是後話。

    等苗大偉氣衝衝的拉著孩子們離開,輪到苗家老大苗招娣的時候,她卻不肯走。

    這讓,苗大偉越發生氣,他冷笑一聲,“我倒是要看看你跟著要飯娘,有什麽好的?”

    苗招娣怯懦地回了一句,“那也比跟著你好。”

    這——

    一下子把苗大偉氣的了倒仰,拉著剩下的三個孩子就離開了。

    婚一離,老公安他們也跟著離開了。

    現場一下子隻剩下黎族自己人了。

    嚴春妮在大家都走後,朝著黎麗梅噗通跪了下來,砰砰砰,開始磕頭,“麗梅,以後我的命就是你的。”

    苗招娣也毫不猶豫的朝著黎麗梅磕頭。

    磕的真心實意。

    黎麗梅愣了下,“嫂子,你這是何苦呢?”

    嚴春妮被扶了起來,她眼眶含淚,“麗梅,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給你磕頭值得。”

    “往後,你也別問我喊嫂子了,就問我喊春妮姐就行了。”

    這個離婚的女人,宛若新生,一改之前的懦弱。

    在這場離婚當中,她一點點成長了起來。

    成長到,她自己也能立住的地步。

    黎麗梅清脆地喊了一聲,“春妮姐。”

    “怎麽了這是?”

    薑舒蘭來的時候,人群已經陸陸續續散了,但是她卻還是能推斷出來,肯定是出事了。

    “怎麽聚集這麽多人?”

    她來的已經有些晚了,先前一到黎族,問完人後,對方讓她自己去找黎麗梅。

    結果——

    剛一進來,就撞上了滿身是傷從黎族離開的苗大偉,還有公安他們。

    薑舒蘭心裏咯噔了下,立馬加快了速度,從外麵跑了進來。

    “舒蘭姐姐——”

    幾乎是沒看到人,光聽到聲音,黎麗梅就能知道是誰來了。

    薑舒蘭嗯了一聲,提著籃子就循著聲音過來了。

    一眼就看到了黎麗梅,接著目光在嚴春妮身上掃了下,看到嚴春妮身上的傷口時。

    薑舒蘭頓時皺眉,“要不要送衛生室?”

    這麽嚴重。

    這——

    嚴春妮還從未見過這麽漂亮的女同誌,頓時呆了下。

    接著聽著對方問要不要送衛生室的時候,她有些受寵若驚,下意識地擺手,“不用。”

    她剛離婚,身無分文。

    別說去衛生室看病了,就是吃飯住宿都是問題。

    但是,嚴春妮想好了,就是去要飯,她也帶著招娣。

    薑舒蘭蹙起眉尖兒,看向黎麗梅。

    黎麗梅想了想,“去一趟衛生室也好,不過——”

    她也有些窘迫,因為管理族內的事情,其實她沒有太多工資的,基本都是義務勞動。

    隻是,族內按照工分會給她分發糧食。

    之前倒是有從舒蘭姐姐那裏接到一批活兒,但是發下來的錢,都被她如數分給眾人了。

    “錢我有,你別擔心。”

    薑舒蘭把籃子遞過去,“不過,麗梅,你們最好和我說下,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她這邊也好根據事情來處理。

    黎麗梅簡單地說了一遍。

    聽完,薑舒蘭氣憤的同時,有些意外,不對,仿佛是意料之中一樣。

    這輩子,麗梅雖然沒逃婚,也沒離婚海島,被騙去羊城受盡折磨後逃出來。

    但——

    她終究是走上了這條路,並且比上輩子還提前了最少十年。

    薑舒蘭突然有些欣慰,又有些百感交集。

    她看了一眼外麵的眾人,說道,“要不,進屋說?”

    她需要和麗梅談下具體的過程。

    不能這樣,光顧頭,不顧尾。

    十七八歲的麗梅,還帶著幾分稚氣和勇敢,帶著年輕人才有的橫衝直撞,她不像是彈幕中說的麗梅。

    那個麗梅,她受盡了生活的苦楚,她對解決問題的能力,也能夠從容不迫。

    而現在的麗梅,太過青澀,薑舒蘭要做的便是,給她當後盾,引導她去解決後端收尾問題。

    在黎麗梅的眼裏,舒蘭姐姐無所不能。

    她當即點了點頭,和舒蘭一起攙扶著嚴春妮進屋。

    招娣在猶豫了過後,到底也跟著進去了。

    反倒是,黎母被晾在了外麵,“黎麗梅。”

    她現在是娘家不能回去,閨女忽視她。

    黎麗梅腳步一頓,“娘,你自便,若是不想待在黎族,也可以回你娘家。”

    這話一說,黎母臉色一變,想到閨女往日的手段,到底是害怕了。

    不敢在作妖。

    薑舒蘭看到這一幕,她歎了口氣,卻不能說什麽,當初,黎麗梅把她親生父親送到牢裏麵的時候。

    她就知道,黎麗梅和她母親的矛盾,不可調和了。

    隻是,沒想到如今激烈到了這個地步。

    相見兩厭。

    黎麗梅的性格,她最是知道的,連帶著外人她都願意幫忙。

    更別說親生母親了。

    除非——親生母親做了徹底讓黎麗梅失望的事情。

    薑舒蘭沉默了下,並沒有細問下去。

    等進去了屋子後,跟在後麵的招娣,肚子突然響亮的叫了一聲,咕嚕咕嚕。

    這下,她們都聽到了。

    薑舒蘭,“沒吃飯?”

    頓了頓看向黎麗梅,“籃子裏麵有糕點,先給孩子墊一墊?”

    這話一說,黎麗梅一喜,她還以為舒蘭姐姐讓她去做飯,這可難為她了。

    一聽這話,二話不說,揭開籃子上麵蓋著的白棉布,就露出裏麵的東西來。

    成包包裝的桃酥,還有六大塊鬆軟的雞蛋糕。

    招娣下意識地咽了口水。

    黎麗梅就拿了一塊遞過去,“吃吧。”

    招娣不太敢,這種雞蛋糕,在苗家隻有弟弟才能吃著,她隻能撿碎沫沫吃。

    她下意識地去看向嚴春妮。

    嚴春妮很不想招娣吃雞蛋糕,這種東西太金貴了,她們還不起。

    也會欠的東西越來越多。

    但是,看到女兒那期盼的眼神。

    嚴春妮閉了閉眼,“吃吧,先吃飽了在說。”

    等一會,她會慢慢的,一點點償還的。

    這話一說,招娣頓時眼睛一亮,接過雞蛋糕,剛咬了一口,鬆鬆軟軟的,極為香甜,她頓時珍惜的把剩下的雞蛋糕拿了下來。

    遞到嚴春妮嘴邊,“娘,好吃,你吃。”

    十二歲的招娣,因為發育不良,看起來隻有八九歲,還是個孩子。

    瘦巴巴的一團,卻固執的要把好吃的東西,留給娘。

    當媽的人都看不得這一幕。

    薑舒蘭看了一眼黎麗梅,黎麗梅秒懂,又拿了一塊遞給了嚴春妮,“招娣,你看,你娘也有了,你去門口吃,幫我們看著外人,不讓他們偷聽好嗎?”

    招娣一聽,眼見著她娘也有雞蛋糕吃,她二話不說就答應下來,直接守在了門口。

    遞給嚴春妮的雞蛋糕,她沒要,她不是孩子。

    黎麗梅知道她有自尊心,讓了幾次後,便收了回去。

    這時候,薑舒蘭也開口了,“麗梅,你打算讓春妮姐離婚後,怎麽解決她以後的事情?”

    這話一說,嚴春妮以為,薑舒蘭這是在對黎麗梅興師問罪。

    她頓時忙說,“不用她解決,我自己能養活我和招娣。”

    她就是去要飯也行。

    薑舒蘭搖頭,看向黎麗梅。

    黎麗梅想了想說,“我原本的打算是,如果春妮姐離婚了,我就讓她在黎族居住,我們族內有五保戶的房子,老爺子死了,沒人住,房子空著在,要是收拾一番也是可以住人的。”

    她是族長,收留個人,還是能辦到的。

    “那她工作呢?怎麽養活自己?”

    薑舒蘭追問。

    這才是,黎麗梅頭疼的地方,“我想過兩條路,第一條是讓她去部隊的廠子應聘工人的工作,第二條是留在黎族,讓她跟我們族人一樣去采摘水果,拿去賣給部隊。”

    隻是,這兩條路都可以,但是卻不太好走。

    薑舒蘭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你現在最缺什麽?”

    “錢——”黎麗梅實話實話,“帶春妮姐去衛生室要錢,給他們修房子要錢,置辦日常的鍋碗瓢盆也要錢,更別說還要有口糧。”

    別看她是個族長,但是黎麗梅沒錢。

    自從她上任後,就把所有公家的錢全部分發了下去。

    她沒有貪汙族內一分一厘,但是同樣的,她也成了窮光蛋。

    “錢,我有——”

    薑舒蘭從身上掏出一遝子大團結遞給她,“這是你上次幫廠子趕訂單的報酬。”

    “別不要,因為你送來的一批貨,廠子未違約,也如期發出貨物,我也得到了一大筆分紅。”

    “這是你應得的。”

    盡管舒蘭這樣說,黎麗梅還是不肯要。

    薑舒蘭一下子拿出殺手鐧,“這兩百塊當做救助婦女兒童的啟動資金!”

    這話一落。

    整個屋子都跟著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