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作者:似伊      更新:2022-08-18 09:03      字數:10121
  第72章

    這話一落。

    整個宿舍門口,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跟著看向四眼。

    橡膠林是所有人現在重中之重的事情,可不能出事。

    周中鋒心裏一沉,麵上卻一如既往地冷靜,“你慢慢說,不著急。”

    情緒會傳染,本來四眼急得滿頭大汗,但是聽到這話後,也不由得冷靜下來。

    他狠狠地抹了一把臉,咽了咽口水,說,“黎族人組織了老弱婦孺,全部都躺在橡膠林的入口處。”

    “他們占完了所有位置,不讓任何部隊和專家組的人進去。”

    這話一落,又是一片安靜。

    沒人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這意味著,當地人和部隊以及專家組徹底鬧翻。

    這還不止,他們出動的是老弱婦孺這些人,部隊的人就是去動手,也沒法動手。

    這是吃準了部隊戰士們的弱點,他們保護老百姓,同時,心疼老人和孩子。

    對待這種弱勢群體,部隊的人是不可能出手的。

    更何況,就算是出手,裏麵都是老人,活了半輩子的老人,身子骨都慢慢老化。

    這真要是碰瓷下,誰都解釋不清楚了。

    現在這個局麵,屬於進退兩難的地步。

    周中鋒聽完這話,麵色也不由得一寒,“我現在過去。”

    那團長,“我也去。”

    專家組的人,徐教授上前一步,“周副團,我們和你一起過去。”

    這下,周中鋒停下腳步,他回頭,看著專家組的人搖頭,“你們還是不要來了。”

    這件事的起因,歸根結底就是因專家組的人而起。

    這會,他們若是一起跟過去,這無疑是火上澆油。

    那團長也跟著道,“周副團說得對,你們還是別跟著了。”

    事情鬧到今天這個地步,不就是因為專家組之前去了一趟,這下,雙方之前好不容易打下平衡,徹底崩潰。

    這——

    徐教授他們沉默了,半晌,徐教授擺手,“抱歉。”

    “那你們那邊有消息了,第一時間和我們說。”

    周中鋒點頭。

    魯教授跟上去,“如果需要我們幫助的,我們可以隨時出麵,哪怕是我們道歉。”

    你要說這群人壞,真不至於。

    隻是,做事的方式不一樣,說話又跟刀子一樣,實在是太得罪人了。

    這才有了今兒的這一步。

    周中鋒頷首,和那團長一起,迅速消失在夜色裏麵。

    而在原地徐教授他們有些擔憂,背影蕭索地往院子裏麵走。

    旁邊的陳誌剛來了一句,“要是部隊解決不了這些人怎麽辦?”

    一群老弱婦孺,這也沒法解決啊!

    更何況,部隊的人還一直這般優柔寡斷,要他說,直接武力鎮壓了。

    一切事情都解決了。

    這話一說,引得專家組其他人都紛紛地盯著陳誌剛。

    陳誌剛摸摸自己年輕帥氣又英俊的臉,“都看我做什麽?難道我長得太帥了?”

    徐教授搖頭,“不是,我在想,如果部隊他們真解決不了,這些老百姓——”他話鋒頓了頓,似乎在估量,“我把你交出去怎麽樣?”

    陳誌剛,“???”

    老師?

    親親的老師啊?

    外麵。

    淩晨一點。

    周中鋒他們連夜趕去了橡膠園,果然看到了橡膠園處,不少老人和孩子,都席地躺在地麵上。

    而他們身上鋪著的也不過是一些稻草而已。

    這些人是豎著睡的,頭連著腳,整整圍著橡膠林大半圈,他們等於說是把進去橡膠林的所有路給全部堵死了。

    周中鋒手裏打著手電筒,一看到這一場景,臉色頓時一寒。

    這是拿老人和孩子來做賭注了。

    這樣睡下去,老人和孩子不生病才怪。

    別看海島上白日裏麵溫度高得嚇死人,但是這會到底是才三月份。

    到了晚上的時候,露水潮水都重,這睡幾天下去,老人和孩子的身體都受不了。

    周中鋒和那團長他們所過的位置。

    老人抱著孩子原本在打盹,但是聽到動靜,頓時睜開眼睛看著他們。

    月色下,那一張張溝壑縱橫的臉上,一雙雙眼睛裏麵,都帶著期盼。

    “娃娃們,你們就給我們一條活路吧!”

    聲音帶著幾分哀求。

    橡膠林是他們唯一的經濟來源,若是讓部隊接手,他們便隻有餓死的份上。

    周中鋒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不去看那一雙期盼的眼睛。

    他沉聲解釋,“老鄉,我們部隊接手橡膠林,絕對不是為了獨占,而是為了大家一起發家致富。”

    那老人搖頭,話說得好聽。

    誰知道呢?

    若是橡膠林真交出去了,如果對方不管他們,他們哭都沒地方哭。

    老人閉上了眼睛,懷裏抱著豆丁大的孩子,開始閉目養神起來。

    不再接受外界任何聲音。

    周中鋒和那團長對視了一眼,都看出了棘手。

    最後找了一圈,找到了黎族生活的房子處,這邊的房子還保持著傳統。

    都是那種冬暖夏涼的茅草屋,一座座茅草屋,在月色下,像是被鍍上了一層銀沙,伴隨著香蕉樹下的蛙鳴蟬叫,頗有一種世外桃源的感覺。

    隻是,這會卻沒人顧得欣賞這個美景了。

    周中鋒直接走到最大的一座竹屋麵前,他敲了敲門,“黎族長,是我,我是周中鋒。”

    半晌,屋內傳出一陣聲音,“我們族長不在家,出島了,你下次再來找。”

    這明顯是搪塞的話。

    可是,周中鋒他們有不能破門而入。

    他和那團長對視了一眼,“那黎族長有說什麽時候回來嗎?”

    屋內沉默了半晌,“沒有,你們走吧,你們不要來找我們了。”

    “你們是和專家一起的人,都不是好東西。”

    話落,還扔了一個罐子砸在門上,砰的一聲——

    在這寂靜的深夜裏麵,格外刺耳。

    最糟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當地老百姓對於部隊的信任,一下子降低為零。

    而且,黎族長這會怎麽會沒在家呢?

    明明就是躲著他們,不想見麵而已。

    外麵那一群老弱婦孺在橡膠林圍著,說這背後沒有人組織,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周中鋒和那團長都沉默了下。

    周中鋒直接道,“我們先回去吧。”

    聲音不高不低,剛好能被屋內的人聽到。

    那團長意外了下,他剛要說話,就被周中鋒摁住了手背,那團長秒懂,“既然找不到人,那就回去算了。”

    “從長計議。”

    兩人剛離開了幾步。

    屋內就傳來一陣聲音,“都走了?”

    “是的,聽著腳步聲走了。”

    黎族長歎了口氣,“先睡吧,部隊那邊先晾著幾天,我們會比我們更著急。”

    話落,便是一陣翻身的聲音。

    而在門外的周中鋒和那團長,將這些話都聽得一清二楚。

    兩人對視了一眼,並沒有直接進去堵住黎族長。

    而是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一出了黎族,那團長便問,“之前為什麽不讓我直接進去把人堵著?”

    這不堵得剛剛好?

    絕對跑不了。

    周中鋒搖頭,“他們現在不想和我們對話,你就是堵著他們也沒有什麽用。”頓了頓,他回頭看了一眼夜色下的茅草屋,“這會堵著了,雙方之間的處境,隻會越來越差。”

    現在黎族長顧忌之前的麵子情,還沒有正式出麵。

    一旦他正式出麵,捅破了雙方唯一的那一層紙,那才是最難的開始了。

    在海島這種地方,因為遠離內陸,他們的文化還是偏向,較為傳統的那一方麵。

    當地的人以族群定居,黎族長的身份在他們當地人的眼裏,不亞於當地的縣長了。

    甚至,比縣長的話跟更有作用。

    “那怎麽辦?那些老弱婦孺明顯是黎族長在背後操手弄的。”

    那團長急得冒煙,一邊走一邊薅著那位數不多的頭發。

    周中鋒回頭看了一眼靜謐的茅草屋,他語氣冷靜,“回去,從長計議。”

    當老弱婦孺開始在外麵行走的時候,已經不是他們這個層麵能解決的了。

    這要看上麵,怎麽吩咐,他們才好繼續下麵的動作。

    不管是武力鎮壓,又或者和平手段,都需要一個能夠拍板的人。

    起碼,他們在進行下去的時候,不會受到阻攔和處分。

    淩晨四點半。

    周中鋒和那團長從黎族居住地方以及橡膠林,趕回部隊,而四眼再次被留下來,觀察情況。

    同一時間,雷師長從床上被叫醒,迅速洗漱完畢後,朝著部隊辦公室出發。

    淩晨四點五十。

    部隊所有營級以上的幹部,都被召集在辦公室。

    整個辦公室一陣低氣壓,安靜到掉一根針都能聽見。

    雷師長站在首位,他雙臂撐在桌子上,看著下麵烏壓壓的人頭,“周副團,把情況解釋下。”

    周中鋒站了起來,簡單地敘述了一遍。

    著重強調了,“現在就是這麽一個情況,整個橡膠林被老弱婦孺包圍,部隊人員沒有任何進去的可能性,另外黎族長和我們部隊之間建立的信任情誼,已經處於崩潰的階段。”

    “現在不扯情誼,我們部隊和當地老百姓之間沒有情誼和信任了。

    要是黎族長真的講究這些的話,就不會背後下黑手,用這種陰損的法子,讓老弱婦孺去圍著橡膠林了?

    誰家老太太老爺子,不是親爹親娘老子,誰家孩子不是爹生娘養的,這般熬個幾宿,身子骨不都熬壞了?”

    雷師長氣地拍桌子。

    周中鋒極為冷靜,“如果不扯雙方信任和情誼,那就直接武力鎮壓?雷師長,您能確認,這個後果我們承擔得起來嗎?”

    這已經不是地方部隊的問題了。

    這還牽扯著老百姓,以及當地的問題。

    雷師長頭痛的揉了揉眉心,一下子沉默了,半晌,他才朝著大家征求意見,“大家一起發表下意見,集思廣益。”

    “解鈴還須係鈴人,要不把專家組推出去?咱們本來和當地老百姓,親如兩口子,眼看著就要結婚了,專家組這個小娘皮過來鬧了一通,現在當地老百姓這個媳婦,不肯嫁給我們了,那這問題在誰?還不是在那小娘皮身上?”

    趙團長忍不住道。

    他是個糙漢子,但話糙理不糙。

    大家一陣沉默。

    那團長道,“專家組已經給當地的老百姓道歉了,而且,我們真把專家組推出去,專家組寒了心,那接下來的橡膠林研究增產以及用途這一係列事情,誰能解決?”

    他們邀請專家組過來的,不就是為了給橡膠林增產創收,拓寬渠道。

    讓老百姓們跟著一起發家致富。

    “可是,現在這情況,新娘子不讓新郎官進門,這專家組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研究不了啊?”

    趙團長繼續道。

    這——

    一直安靜的宋政委道,“現在黎族長是個什麽反應?”

    周中鋒,“避而不見。”

    接著,他突然想到了什麽,和宋政委對視了一眼,齊齊地說出了一個字。

    “拖——”

    “什麽意思?”

    趙團長和那團長不明白,齊齊問道。

    拖什麽?

    他們現在拖得起嗎?

    還好吃好喝好住的養著一群專家組,而且專家組的研究也是有時效的。

    周中鋒道,“我們拖不起,但是同樣的,黎族人也拖不起。”

    他想到夜晚去看的那一幕,“黎族的老弱婦孺在野外,又能堅持多久呢?”

    他們部隊的人倒是想心疼他們。

    但是沒用,這些老人孩子的家人都不心疼他們。

    他們這些外人心疼,又有什麽辦法呢?

    宋政委同樣道,“確實,現在就看誰能堅持到最後。”

    總有一方要妥協的。

    隻是,誰先開口,就代表著誰先妥協。

    雷師長沉吟片刻,“那就先按照這個法子繼續,如果對方來找我們——“

    “那就先看對方提出什麽條件。”

    周中鋒回答道,“他們隻要肯提出條件,一切都好辦。”

    現在像這種才是最麻煩的。

    “那成,就先按照這種解決辦法。”

    “先散會,有情況及時反饋。”

    淩晨六點鍾。

    準時散會。

    烏壓壓的人頭,從辦公室魚貫而出。

    誰都沒想到,這種情況,一持續就是三天。

    整整三天,老弱婦孺們圍著橡膠林三天,從開始的神采奕奕,到最後麵帶菜色。

    但是,他們還在苦苦堅持。

    從白天到黑夜,甚至組織了換班行動,一直保持著橡膠林時刻被人包圍著。

    部隊那邊除了讓四眼換班盯梢之外,再也沒有做任何反應。

    黎族長已經處在一個邊緣了,他一遍遍地跟底下的人詢問,“老六,部隊今天派人來了嗎?”

    老六是個很地道的海島人長相,長期和日照接觸,讓他麵容有些黑,聽到黎族長的話,便搖頭,“沒有,我一直有派人盯著橡膠林和咱們住的地方。”

    “自從那晚上周副團和那團長離開後,他們就再也沒來過。”

    “除了在橡膠林盯梢的一個叫四眼和猴子的兩人在交接班,剩下的再也沒來過。”

    聽到這話,黎族長其實是有些著急的,他抬手抓了抓頭頂上的頭巾,半晌,才道,“不科學啊!”

    部隊和專家組的人,對橡膠林勢在必得。

    他們是怎麽忍下去的?

    這三天不來聯係他們。

    他們難道就不著急嗎?

    “那族長,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老六旁邊的虎牙問道,和老六的瘦小不一樣,虎牙長得高高壯壯,頗為高大,一副魁梧的樣子。

    黎族長摸了摸快被薅禿的胡子,他沉思片刻,“在等半天,如果他們再不來,我們就去找人去傳話,讓周副團來一趟——”

    這下,老六和虎牙頓時奇怪了,“族長,這個時候,你光喊周副團有什麽用?”

    黎族長沒說自己打算,隻是瞪了一眼,“怎麽?我一個族長做事,還要跟你們匯報不成?”

    這話,讓老六和虎牙同時安靜了下去。

    過了好一會,虎牙悶聲道,“族長,我已經蓋好了房子了,您什麽時候把麗梅許給我呀?”

    整個族內的年輕小夥子。

    沒有不愛慕麗梅的,要知道不止是麗梅生得漂亮,她還有極好的家世,她是黎族長的小女兒。

    就衝著這,沒人不想娶麗梅的。

    畢竟,娶了麗梅,不止能摘掉族內最漂亮的一枝花,還能有一個族長當嶽父。

    哪一個男人不想這樣?

    漂亮老婆,還有有權有勢的老丈人?

    黎族長揉了揉眉心,敷衍道,“看你們表現吧?”

    他的打算誰都沒說過。

    外麵,偷聽的黎麗梅一聽到這話,頓時氣得跺腳,這一跺腳,就引起了屋內人的注意力。

    “誰在外麵?”

    黎族長率先冷喝一聲。

    虎子和老六眼尖,看到門外那一抹彩色,“好像是麗梅的裙子?”

    “族長,我們去看看。”

    話落,不等黎族長同意,兩人就跑沒影了。

    黎族長看著這猴急的兩個年輕人,頓時歎了口氣,“就這樣,我怎麽放心把麗梅交給你們?”

    也不怪他看不上族內的後生。

    “那當家的,你的打算是?”

    黎族長的婆娘小心翼翼地問道,“咱們家麗梅,你想嫁給誰?”

    都十八的大姑娘了,還沒說親,在留下去,怕會留成仇。

    再加上自家小閨女離經叛道,想起來就頭疼。

    黎族長擺手,“麗梅的婚事,我有注意,你別在外麵瞎答應別人。”

    語氣帶著嗬斥,沒有一點對伴侶的尊重。

    但是黎族長的婆娘卻習以為常,她點頭稱是,悄悄地退了下去。

    外麵。

    虎牙和老六一路追出去,越追越遠,開始還能看到人影,到了後麵,人影像是一下子消失了一樣。

    虎牙和老六找了一路,再往前走,就是部隊的劃分範圍了。

    想著,現在他們和部隊之間僵持的情緒,兩人頓時退卻了,虎牙掃了一眼周圍,“是不是咱們看錯了?”

    不然怎麽會一路追這麽遠,都沒追到。

    麗梅嬌滴滴的,哪裏有這麽好的體力。

    老六張望了一番,看著不遠處有巡邏的戰士,頓時道,“可能路上追丟了,我們回去看看。”

    “嗯——”

    “老六,說好了公平競爭,誰先得到麗梅的喜愛,就誰先娶對方,不許使陰招。”

    虎牙高高大大,人也老實。

    而老六個子瘦小,一肚子壞水。

    老六胡亂地嗯了一聲,拉著虎牙,悄悄地退開了部隊的外圍。

    在他們走後,沒多會。

    黎麗梅就從一個草坑子裏麵,鑽了出來,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剛準備說,“謝謝你啊!”

    “是你?”

    薑舒蘭一愣,她手裏的蓋著碎花布的籃子也跟著頓了片刻。

    “呀,姐姐,好巧啊,沒想到,你又救了我一次。”

    上次在趕海的時候,黎麗梅差點被困在島上,薑舒蘭就隨手幫了一把,也沒放在心上,但是沒想到。

    今兒的又遇到了。

    說來也巧,周中鋒好幾天不著家,薑舒蘭有些擔憂。

    這才在家做好了飯菜,準備給周中鋒送去,順便打聽下情況的。

    隻是,可惜的是薑舒蘭去了那邊,卻沒找到周中鋒,隻能敗興而歸。

    卻沒想到,回來路上就看到一位女同誌被兩個男同誌追趕。

    薑舒蘭想也沒想,把人拽到了這個草坑子裏麵,又蓋上了香蕉葉,這才躲過了對方的搜尋。

    薑舒蘭點了點頭,忍不住笑了,“我也沒想到這麽巧。”

    先前救人的時候,哪裏顧得看對方臉,直接拉著對方就跳進去了。

    這會,薑舒蘭倒是細細打量起來,對方生都很白淨,五官靈動,有種古靈精怪的感覺。

    而且,對方身上穿著的是當地的衣服,深藍色為底子,袖口有兩道白色的緞麵。

    本來包頭發的頭巾,被她不倫不類的紮著頭發,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黎麗梅也不怯場,她由著薑舒蘭看,“我這是當地衣服,大家都這麽穿。”頓了頓,好奇地看著薑舒蘭提著的小籃子,“姐姐,你這是做什麽?”

    “趕海嗎?”

    薑舒蘭搖頭,沒有把話說透,隻是含糊道,“我給人送點東西。”

    她不打算細說,黎麗梅也聰明,她笑嘻嘻,“瞧著你樣子,肯定是給你心上人送的。”

    她很活潑,聲音也像是銀鈴一樣。

    話落,纖細的手腕,直接拽著香蕉樹的根部,一個用力,跳躍上去,又去拉薑舒蘭,“姐姐上來,我拉你。”

    薑舒蘭借著對方的力氣,爬上了草坑。

    兩人都有些累了,齊齊的坐在一旁綠油油的香蕉樹下,香蕉樹的葉子極大,遮住了大片的陽光。

    日光透過香蕉葉空隙打在薑舒蘭臉上,膚色白淨細膩,五官精致,美的跟畫裏麵的人一樣。

    黎麗梅忍不住歎了口氣,有些惋惜,“姐姐,我沒想到,你這麽漂亮的美人兒,竟然結婚了。”

    薑舒蘭睜大了眼睛,下意識地去看她,“為什麽這麽說?”

    “我隻是覺得,漂亮女同誌,不該被家庭男人孩子婆婆給埋沒。”

    黎麗梅回頭,摘了兩扇巨大的芭蕉葉,順手遞給薑舒蘭一個,自己又拿著一個墊在身下,直接躺了上去,悠閑地盯著天上的日頭。

    “我要是有你長的這麽好看,我肯定不結婚。”

    “為什麽?”

    黎麗梅理所當然,“我都長這麽好看了,我憑什麽便宜那些臭男人?”

    “娶我回去,還要伺候他們吃飯穿衣,還要生孩子帶孩子,伺候婆婆,男人們在外麵不順心的時候,回來就是嗬斥拳打腳踢,這種日子真是沒勁兒透了。”

    她百無聊賴的撿起一根稻草,咬在嘴裏,盯著薑舒蘭的臉,左看右看,“可惜了,可惜了。”

    薑舒蘭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覺得挺有道理。

    她忍不住笑,“所以,這就是你剛剛逃跑的理由?”

    那兩個男同誌都是一臉的愛慕和關切。

    結果,黎麗梅跑的跟兔子一樣,寧願跟她來鑽草坑,都不願意去和那些男人們打交道。

    黎麗梅點頭,“是啊,那些臭男人也沒意思,覬覦我長得漂亮,又覺得我有個好阿爹,巴不得把我娶回去,給他們生孩子,做飯做家務,誰要嫁給這些臭男人,想都不要想。”

    說到這裏,黎麗梅有些懊惱,“姐姐,如果你父母逼你嫁給你不想嫁的人怎麽辦?”

    薑舒蘭愣了下,想說她父母不會,但是想到黎麗梅這個情況。

    她不由得頓了頓,“那要看對方條件了,如果對方確實不錯,我可能會答應,但是如果對方不好,我絕對不會答應。”

    這話,引起了黎麗梅一陣好奇,“那你和你丈夫當初是怎麽在一起的?”

    “我們先相親,看對眼了,我就把他領回去了。”

    薑舒蘭想到當初的場景,忍不住一陣笑。

    見她笑的甜蜜,黎麗梅一陣羨慕,不過羨慕結束又歎口氣,“姐姐,你這樣也好,找個自己喜歡的人嫁了。”

    薑舒蘭,“那你呢?”

    “我阿爹給我打算在族內給我找對象,但是我最近觀察他,發現他目標,不止是放在族內了,還有意思放在部隊,打算從部隊找一個兵哥哥讓我嫁了。”

    薑舒蘭心裏跳了下,“那你知道是誰嗎?”

    黎麗梅搖頭,“我不知道。”

    “那你想嫁嗎?”

    這才是重點。

    黎麗梅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連連哆嗦,“怎麽可能?嫁什麽嫁?那些當兵的和我族內的男人也沒區別,我嫁過去,豈不是還要伺候男人,生孩子,照顧孩子,在伺候公婆?嫁給這些人我日子會更慘,起碼我在族內的話,男人在家能搭把手,這要是嫁給兵哥哥,我這就等於一個人照顧全家!”

    不行,想想就很慘。

    黎麗梅摸了摸自己的臉,湊到薑舒蘭麵前,“姐姐,我好看嗎?”

    薑舒蘭下意識的點頭。

    黎麗梅是她上島以來,見過最好看的一個女同誌。

    她身上有著朝氣和古靈精怪。

    “那我長這麽好看,憑什麽便宜那些臭男人?”

    這個理由,薑舒蘭竟然無法反駁,相反,她還覺得挺有道理的,她認真地點了點頭,“確實。”

    黎麗梅一下子坐了起來,“呀,姐姐,你也是這樣認為的?我不想結婚,不想嫁人,你不覺得我是怪胎嗎?”

    她把這個想法跟族內的小姐妹說了以後。

    她們都說她是瘋子,女瘋子。

    女人怎麽可能不嫁人呢?

    打那以後,黎麗梅在族內就再也沒有小姐妹了,她們都覺得她是怪胎,是神經病,她們都不再和她玩了。

    薑舒蘭皺眉,“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為什麽不結婚就是怪胎?”

    當然,這種思想也是她看到彈幕後,才有的,她發現彈幕背後的女性,她們活的恣意張揚。

    她們不用結婚,不用伺候老公孩子,她們有打把的時間追劇,玩遊戲,或者是去在某一領域有自己的建設性發展。

    在那個領域內,她們這些女性,甚至不比男性差,甚至比那些男性更為優秀。

    薑舒蘭說完這些話後。

    黎麗梅呆了下,腦子裏麵像是煙花在綻放一樣,綻放出最為絢麗的花朵來。

    她腦子亂亂的,好半晌,她才目光呆呆地看著薑舒蘭。

    “姐姐,你是說,女人不用結婚,也能發展出自己的一片事業??甚至,比男人還能做的更好?”

    薑舒蘭想了想彈幕後的那些優秀女性,她忍不住點了點頭,“是呀,咱們女人本來就不比男人差。”

    黎麗梅整個人哆嗦了下,一下子站了起來,不住的喃喃,“女人不比男人差。”

    這一句話,她足足喃喃了幾十遍後。

    薑舒蘭以為她怎麽的時候。

    黎麗梅突然雙手捧著臉,朝著天上大喊道,“女人不比男人差!”

    “女人也不一定非要嫁人。”

    “誰說女人要嫁人了??我偏不!”

    吼完這三句話,黎麗梅隻覺得壓在心頭多年的鬱氣一下子跟消散了一樣。

    她眼眶紅紅的,忍不住拉著薑舒蘭的手,激動道,“姐姐,謝謝你,謝謝你。”

    謝謝你,讓我知道了一個不一樣的世界。

    女人並非隻有嫁人的世界,女人也不比男人差的世界,甚至,女人可以比男人更為優秀的世界。

    原來,她並沒有錯,是別人不支持她,不理解她。

    直到她遇到了一個理解她,並且能夠給她指明方向的人。

    薑舒蘭還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一件什麽樣的事情。

    她由著對方拉著,也不知道為什麽。

    這一刻,她竟然能夠體會到黎麗梅的心境。

    那種解放,那種自由,那種掙脫掉外界給的枷鎖,獨自清醒後的迷茫。

    終究在這一刻,找到了出處和前路。

    就像是黑暗中照進來的一束微光,雖然很小,但是到底找到了通往光明的道路。

    薑舒蘭從不認為,結婚是女人的唯一出處。

    甚至,她在自己婚姻目前過的不錯的情況下。

    在黎麗梅描述了那個畫麵後,她竟然有些向往。

    自由,無拘無束,隻為自己而活,為事業而活。

    這樣的人生,真的很酷。

    隻是,薑舒蘭曾經沒有這個勇氣,再或者說,她也從未覺醒過。

    而黎麗梅卻早早的覺醒了,並且付之行動,盡管這條路很難,但是她卻一直堅持了下來。

    想到這裏。

    薑舒蘭忍不住摸了摸黎麗梅的通紅的眼睛,憐惜道,“這些年過的很苦吧?”

    黎麗梅一下子僵住了,熱淚奔湧而出,顆顆滾落。

    她像是受到委屈的孩子一樣,訴說著這些年的委屈和難過。

    “我的小姐妹,她們都罵我,罵我是瘋子,罵我是怪胎,罵我是神經病,她們說,沒有不嫁人的女人。”

    “我的親阿娘,也罵我,她說早知道我有這個想法,還不如當年一生下來就掐死我,一了百了,免得給她丟人。”

    “我阿爹——”她沉默了下,“我阿爹雖然疼我,但是他從來不會管我的想法,他隻想把我賣個好價錢。”

    說到這裏。

    黎麗梅語氣頓了下,她抬頭,顆顆珍珠一樣眼淚滾落,“姐姐,這麽多年,隻有跟我說,你的想法沒錯,你的做法也沒錯。”

    原來,她不想嫁人,並沒有錯。

    她也不是瘋子,不是怪胎,更不是神經病。

    薑舒蘭給她擦掉了淚,語氣認真,“按照你想活的活法去活,隻要老了以後,不會後悔就行。”

    “結婚有雞毛蒜皮的日子,但是或許老有所依,不結婚瀟灑前半生,但臨終孤獨,沒有十全十美的人生,就看你怎麽去衡量抉擇。”

    黎麗梅認真地記住薑舒蘭每一個字。

    薑舒蘭不知道的是,她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顆種子一樣。

    在黎麗梅的心中生根發芽,然後長成參天大樹。

    最後,照亮了許多女人痛苦黑暗的人生。

    “姐姐,我叫黎麗梅。”

    黎麗梅拉著薑舒蘭的手,認認真真的書寫,“黎明的黎,美麗的麗,梅花的梅。”

    “我終將會是黎明前綻放的最美麗的梅花枝。”

    她會經曆嚴寒,會經曆酷暑,終究會開出最絢爛,最美麗的花朵。

    讓世人震驚。

    隨著,黎麗梅這一番介紹後。

    彈幕此刻同時上線。

    [臥槽臥槽臥槽臥槽!]

    [黎麗梅啊!她是黎麗梅啊啊!我的老天啊啊,她是黎麗梅啊!!!???]

    [震驚我八輩子,這麽一個赫赫有名的大佬,年輕的時候,竟然這麽迷茫過?還被舒舒點名未來的道路?成為對方心靈的救贖?臥槽臥槽,我這輩子從來沒這麽震驚過。]

    [舒舒向來是老天鵝的女兒,行走的bug,會救下大佬不意外好嗎?她要是哪天救了個普通人,我才覺得意外呢?]

    [等等,隻有我好奇嗎?黎麗梅是誰?]

    [科普——

    黎麗梅,一九五五年出生,經曆過逼婚,逃婚,決裂關係,後孤身一人南下打工,被騙,被賣後逃出,在進入黑工廠後進行半工半讀。

    經曆三次高考,二十五歲那年考上大學,三十三歲博士畢業,投身於拯救女同胞事業中,這一投身,就是四十多年。

    她一生幫過三萬多名黑暗中的女性,並且給對方提供求生技能。

    讓這三萬多名女性獲得新生,她被所有經曆過黑暗的女性,當做信仰,當做救贖。

    而她終身未婚,一生都在為女性的權益奔走。

    並且為此付出一生,她在用生命來詮釋自己的信仰。

    甚至,在她死的前一天,還在為一個遭遇暴力無法離婚的女士提供幫助。

    而她死後,被評選後全球女性獨立代表人,她的墓誌銘便是——我終將會是黎明前綻放的最美麗的梅花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