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黃昏時分, 火車嗚嗚的駛出J市，開往A市。

  　　J市離A市幾百裏地，晚上是要在火車上過夜了。

  　　杜向東左手拎著個大包的行李, 右手領著自己大兒子, 一邊擠進滿是人的車廂一邊回頭對領著小兒子手的羅樹琴伸著自己的臂彎, “媳婦, 你拉著我，別回頭走丟了。”

  　　羅樹琴心裏翻著白眼，不過他高大的身軀在前頭開路，的確安全感十足，她也就自然的用另一隻手挎上對方的胳膊。

  　　兩人就這挎著來到自己的座位, 杜向東邊走邊興奮的說：“我還是找老蘇幫咱們訂的臥鋪票, 你不知道最近暑期，去A市的臥鋪票可難搶了, 可真得感謝老蘇。”

  　　老蘇自然說的就是他生意上的好夥伴, 蘇振興了。

  　　對方升職後就越來越忙，兩人見麵機會也少了，臨走前好不容易一塊喝了杯二鍋頭，對方又臨時有事走了。

  　　不過老蘇這家夥會辦事，沒用杜向東開口, 得知哪天走之後就幫忙訂了票，杜向東走前隻準備了一些自己拿手的糕點給浩浩吃, 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隻是杜向東興奮的按車票找到鋪位時, 發現他們的上下鋪放了不少東西, 上鋪有兩個行李包, 下包也好幾個盛臉盆等日品的網兜, 哦, 還有一個捆好的被窩卷，這一看就是從哪個遠地方過來的。

  　　這時傳來一陣呼嚕聲，尋聲望去，原來旁邊上鋪上正躺著個人在打呼，呼嚕響的能引起好幾個鋪位的人注意。

  　　杜向東看了看，隔壁的下鋪也沒人，就拍了拍上鋪正睡的那個，“這大哥，醒醒、醒醒。”

  　　杜向東叫了好幾也叫不醒，再大點聲，對方直接翻了個身接著睡。

  　　他都氣笑了，這是跟他蒜呢？

  　　杜向東隻好再提高音量直接道：“再不醒被窩卷扔地上了。”

  　　這人這才睜開惺忪的睡眼，滿臉絡腮胡、一臉不善道：“幹嘛？”

  　　杜向東指指他們床的東西，“這是你的東西吧？能麻煩收一下嗎？”他把自己手上的車票扔了氖給對方看，“我們是這兩個鋪的。”

  　　這人顯然不樂意動，“把行李給我扔底下鋪就行了。”

  　　杜向東看了看一堆東西，又看了看那個旁邊的下鋪，還是道：“你還是自己收拾下吧。”

  　　那人顯然不太耐煩了，隻得嘟嘟囔囔的起身，把一堆被窩卷什麽的扔到自己下鋪，又把上麵的幾個大行李包扔到自己鋪上最頭裏，邊放還邊嘟囔，“不就是占點地嘛，事還挺多。”

  　　他雖小聲說的，但這麽近的距離誰聽不到。

  　　不過杜向東剛想再說點什麽被羅樹琴拉住，杜向東也知道出門在外不宜惹事，反正鋪已經騰出來了，他也就沒再說話，讓媳婦和兒子先休息會，他拿出暖壺去打熱水。

  　　走了兩節車廂，找了乘警找到打水熱的地方，打了滿滿兩壺熱水這才回去。

  　　臥鋪這邊媳婦已經鋪好了床，隻是隔壁這大胡子居然跟自己兩個兒子有說有笑的，還給兩個孩子拿了魔方玩。

  　　他平時也會給孩子買玩具，但魔方是前幾年才開始在南方那邊流行的，J市這邊有點偏，還沒有這東西，兩個孩子也就沒玩過，所以他確定這東西是對方給的。

  　　他走近一看，魔方還是嶄新的，他扭頭看向對方鋪上一個大行李包上麵拉鏈開著，露出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上麵好像是一些黑鏡、牛仔褲之類的，都是帶塑料包裝的、新的。

  　　明白了。

  　　這是個二倒販子，怪不得那麽多大包呢。

  　　不過現在才81年，雖說改革開放政策已經下達，但什麽事都不是一蹴而就的，還是有許多事情需要慢慢改變，就像搗買搗賣這事，有的地方還是會認為投機搗把的。

  　　這趟進A市的列車，如果嚴一點還是會有乘警巡查的。

  　　這小子就不怕被逮個正著，然後進去蹲幾年，嚴重的話是沒問題的。

  　　大胡子看到杜向東往他鋪上的大包上看，挑了挑眉露出個小心點的表情，意思是讓他不要亂說話，然後摸了摸大寶和小寶的頭，然後利落躥到上鋪拉好自己的包。

  　　杜向東放好水壺，想把兩個兒子的玩具要過來還給對方，畢竟這東西現在應該不便宜，隻是他才剛開口，兩個孩子雖然不樂意卻都把東西交到他手裏，隻是對方卻非常堅決的道：“我給孩子玩的，關你屁事。”

  　　嘿！

  　　杜向東氣笑了，這人脾氣可真夠暴的。

  　　再看看兩個兒子一臉渴望的表情，他隻好又把魔方還給兩個小子。

  　　兩個小子立即眉開眼笑了，杜向東無語，至於嘛。

  　　他想著等到A市一定逛下最大的百貨商場，給他們倆買幾件新鮮的玩具，免得饞人家的。

  　　這時候外頭天已經黑了，也到晚飯點。

  　　已經有乘務員推著餐車過來問有沒有買飯盒的，又不是第一次坐火車，就連大寶和小寶都已經見怪不怪，想起上次去省城的火車，飯盒味道還不錯，大寶就探頭看了下有啥。

  　　一臉期待看過去，一臉無語的扭回頭。

  　　杜向東看了看，大米飯、西紅柿炒黃瓜、燉豆腐、還有雪裏蕻燉鯽頭魚，在這年頭倒也不算差，但賣相實在太差了，米飯裏摻了碎糙米，看上去黑乎乎、黃瓜也蔫了吧唧、豆腐上一點油花都沒有，就是青水燉的，還有魚，就是很小的很種鯽頭魚，裏麵還有一些叫不上名的小雜魚。

  　　對於早就被杜向東的手藝養叼了喂口的大寶來說，看到這樣的飯確實會覺得沒食欲。

  　　還好他們早就有準備，杜向東來前就烙了幾張肉餅、醃了鹹鴨蛋，還有幾包自家廠子新口味的方便麵，“先泡方便麵吧。”

  　　想到隔壁的大胡子剛才給自己兒子送了玩具，這茬不還回去杜向東總有點不舒服，他就想給對方拿點吃的，隻是剛要開口就見對方看也沒看就買了個飯盒。

  　　手上拿著飯盒，回頭看他手上鴨蛋的方便麵，還不屑的撇了撇嘴。

  　　杜向東：，，，。

  　　行吧，既然人家看不上，他就不上趕著了。

  　　大胡子覺得隔壁居然還帶了鴨蛋上車，簡直是老土，連幾塊錢的飯盒都舍不得買，還出什麽門。

  　　不過他出的門多了，也知道火車上的飯也不一定都好吃，有的做的也差勁的很，不過差不差的他都要吃，所以買時也是閉眼買，反正他是不會弄些什麽鴨蛋雞蛋帶在身邊的，哪有那個閑功夫。

  　　可是打開飯盒後，他還是失望的歪過頭。

  　　這賣相也太差了，認命的拿起筷子夾快顏色已經發暗的黃瓜片剛要往嘴裏塞，一股麻辣鮮香的味道就往鼻子裏鑽。

  　　他嗅了嗅，往下麵餐桌一看，那一家子正揭開鋁飯盒，露出裏麵的泡麵，蒸騰的熱氣裹脅著香味直躥，驚動了好幾個鋪位的人探頭。

  　　他咽了咽口水，嘴角嘟囔，“破泡麵有什麽好吃。”

  　　可再看自己飯盒裏的飯菜，卻怎麽也吃不下。

  　　再低頭看那一家吃的正香，他厚著臉皮跳下鋪坐到餐桌旁邊，有些不自然的說：“那什麽，你那個泡麵賣不賣？我買一包。”

  　　杜家四口子齊齊看向他，他不自在的咳嗽一聲。

  　　不過他們一點也不意外對方會有這樣的要求，這可是他們家廠子新出的麻辣小龍蝦口味的方便麵，可香可香了，一般人聞了都要不自覺咽口水的。

  　　小寶想了想看向自己爸，就見他爸輕輕點了點頭。

  　　小寶得了鼓勵，從自家行李包裏拿了包泡麵，他們其實帶的也不算多，畢竟其他行李也帶了許多，太多就不方便拎了，不過拿一包出來送人還是可以的。

  　　“叔叔，請你吃。”小寶遞了個鮮豔包裝的方便麵過去。

  　　大胡子還要給錢，小寶堅決不要，還說謝謝他之前送的魔方，他跟哥哥可喜歡玩了。

  　　小寶這小家夥打小就口齒伶俐、能言善道。

  　　這時杜向東也跟著點了點頭，大胡子見人家真心誠意送，再拒絕似乎有點太看不起人的意思了，於是他也不再矯情，衝杜向東道：“謝了。”

  　　跟乘務員借了個空飯盒用來泡麵，不一會兒香味傳出，大胡子狼吞虎咽了吃了起來，吃著吃著又看到這家人吃著他一直嫌棄的鹹鴨蛋，吃的還挺香，他看了看麵，又看了看鹹鴨蛋。

  　　這麵這麽香，這鴨蛋一定也很香，不過他臉皮雖有點厚，也不好意思再要，就這麽把一盒連麵帶湯的吃完，辣的直吸氣卻直呼過癮。

  　　弄的好幾個鋪位的人又探頭，有的還想買麵，不過被杜向東給拒絕了，他們本來就帶了幾包，明天還得再吃兩頓呢。

  　　吃過了晚飯，原本關係不咋樣的兩個鋪位的人也熟悉起來。

  　　不過杜向東不願多聊，大胡就找小哥兒倆玩，他好像還挺喜歡小孩的，也不翻著眼睛看人了，說起話來不這幽默風趣，把小哥兒倆逗的前仰後合的。

  　　吃過杜向東去刷飯盒，順便打了盆洗腳水回來。

  　　回來的路上就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他看到路過的幾個鋪的人都在整理自己的東西，有的還小聲交談著什麽。

  　　他走的慢了些，這才聽到那些人在討論剛才乘警在抽查有沒有投機搗把的。

  　　杜向東皺皺眉，端著熱水加快了加步。

  　　大胡子跟兩個小孩兒玩魔方，本來乘車一般就睡覺的他，今天覺得自己特別精神。

  　　抬頭看到杜向東打了盆水回來，他驚奇的想問那是不是他給她媳婦打的洗腳水，這老公當的，伺侯的也太同到了吧。

  　　這男人在外頭不會覺得丟臉嗎？

  　　隻是還沒等開口說些啥，就見對方把水快速放下，然後扭頭衝自己湊過來壓低聲音說：“有巡查的，快把你那東西收一收。”

  　　大胡子立時臉色就變了，不過他可能做這行久了，反應能力也強，當然躥上鋪就又是背又抱的，弄著幾個大行李包就往裏走，杜向東也不知道他是往哪運，反正他能做的也做了，其他也幫不上什麽忙了。

  　　投機搗把這事在幾年後都不是事，可現在逮到，嚴重是要坐牢的。

  　　也不是運的什麽不得了的東西，他還是開口提醒了。

  　　乘警很快就來了，抽查他們旁邊幾個鋪，也看了看他們鋪，看到大胡子的鋪空著人不在，還問人去哪了，杜向東就說他去廁所了。

  　　乘警簡單看了看東西也就走了。

  　　又過了挺久，大胡子才回來。

  　　回來沒帶行李，隻對杜向東說了聲謝謝。

  　　杜向東當時已經跟摟著大兒子在下鋪快睡著了，聞言擺了擺手表示聽到了。

  　　大胡子下一站就下了車，顯然還有事。

  　　他們又坐了大概七八個小時才到達A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