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小姑娘邊吃邊就哭起來, 還斷斷續續的說起今天的遭遇。

  　　她今天去上工，因為頭一天跟著翻地，做的比較慢, 回來就晚了。

  　　回去晚飯也沒人給她留, 她奶還直接讓她出打點野菜喂雞。

  　　她餓著肚子就出去了, 但是現在入冬了, 地裏都光禿禿的了，去那些角落、石縫裏找了半天野菜也沒找到幾根。

  　　她隻得回了家，她奶嫌她沒用，打了她一頓。

  　　她爸知道她沒吃飯，給她拿了塊熬粥時鍋底最後那層留下的鍋巴。雖不好吃, 但好歹能填上肚子, 可她剛想吃就被她奶發現了。她奶不但把她爸罵了一頓，還又拿著笤帚疙瘩抽她。

  　　可能長期被她奶打, 她以前都不敢還手。可是這次本來就又累又餓, 她暈暈乎乎的本能的就擋了一下，結果害她奶摔了個屁、股墩。

  　　她奶氣急了，要她爸把她吊起來打，她爸垂頭躲在角落裏沒有同意，想阻止又禁不住她奶的罵, 最後出去了。

  　　家裏還有她二叔一家，他們也有兩個女兒也不受待見, 怕這事波及到他們閨女, 也不多管閑事。

  　　她在這個家就跟個透明人一樣, 沒人幫她。

  　　她太害怕就趁她奶找繩子時跑了出來, 可是跑出來後也不知去哪, 隻有躲在角落哭, 後來就被晚歸的杜向東發現了。

  　　她每天去上工時聽那些大嬸兒說過這個杜叔，聽說過他很多事，印象最濃的就是他現在挺疼孩子的，她覺得疼孩子的一定不會是壞人。

  　　於是他帶自己回來時，她便沒有怎麽抗拒。

  　　羅樹琴有些疑惑，“一直沒聽你提到你媽，她也不管你嗎？”

  　　朱小丫突然沉默下來。

  　　杜向東覺得一定還有什麽內情，便說，“還是先吃飯吧。”

  　　朱小丫這時又說：“我媽一年多前跟我爸離婚了，現在的媽是我後媽，她、她也不怎麽管我。”

  　　後媽沒有打過她，也沒有罵過她，但也從來不管她。她聽人說後媽是個寡婦，之前沒有孩子，嫁給她爸一年了還是沒孩子，她現在一心隻想生個孩子，要不一直會有人說她閑話。

  　　幾人聽了都覺得朱小丫太可憐了，大寶和小寶紛紛夾肉給她吃。

  　　小寶更是說，“媽媽，不要讓小丫姐姐回家了，讓她住我們家吧。”

  　　羅樹琴摸摸小丫枯黃稀疏的頭發，也很想像小寶說的將小丫留下。但她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隻是還是帶著些期盼的看著杜向東。

  　　杜向東被看的一愣，媳婦怎麽會有這麽不竊實際的想法。

  　　他當然也是同情朱小丫的，這麽點兒的孩子吃這麽多苦。

  　　但是在農村，重男輕女的現象挺嚴重的。尤其是這年代還是挺需要勞動力的年代，女孩就更是沒有男孩受重視。

  　　但是再不重視，朱小丫也已經被朱家養到了九歲，再過幾年這孩子就可以說親了，到時可以收筆彩禮，朱家怎麽會這麽傻把孩子給人養。

  　　再說朱小丫已經上工掙工分了，更是不可能的。

  　　隻是還沒等杜向東說什麽，朱小丫就說 ，“我想去找我媽媽。”

  　　她於是又說起自己親媽跟她爸離婚後不久就嫁到了張家莊，還說在那邊穩定下來就會來接她，她媽以前很疼她的，一直沒來一定是有什麽事，所以她想去找她媽。

  　　隻是她沒有什麽錢，今天又太晚了。

  　　杜向東和羅樹琴商量過後，留她在家住一晚，第二天羅樹琴更是給了她幾塊錢，然後教她可以去坐牛車到鎮上再坐公交車去張家莊。

  　　張家莊離他們這裏有二十多裏地，但好在是個大村莊，從鎮上去有公交車還算方便。

  　　朱小丫已經快十歲了，以前也跟她媽媽去過鎮上，也認識老牛頭，所以一聽就明白了。

  　　早上在杜家吃過早飯，謝了又謝後就抹著眼淚走了。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羅樹琴歎了口氣。

  　　“我們也就能幫到這了，你也別太難受。”杜向東覺得羅樹琴聽了朱小丫的事後，情緒很不對勁。

  　　她這個人雖然心腸軟，但也不是多好管閑事的人，村裏生活的不好的小孩子又不是朱小丫一個，以前也沒見她主動要管一管的。

  　　羅樹琴抿了抿嘴說，“你是不是覺得我有點多管閑事？”

  　　“不會，朱老太找來咱們不承認就好了。”杜向東攬上她的肩拍了拍，“沒事的。”

  　　羅樹琴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歎了口氣才道，“其實我也有個後媽。”

  　　杜向東想到她在娘家時應該有什麽不好的經曆了，怪不得中秋節時隻寄了幾塊月餅回去，還是寫的她妹妹的名字。

  　　前幾天他看快過年了，還問過她是不是要去省城看看她父母，當時她就沒什麽反應，把話題岔過去了。

  　　哎，他早就該想到了。

  　　杜向東於是道，“過年要是太忙，估計沒辦法陪你回娘家了。”

  　　羅樹琴一愣，隨即道，“沒關係，我還是寄點東西過去吧。”

  　　夫妻兩個就將這個話題終止了。

  　　隻是晚上的時候，羅樹琴又突然問杜向東，“你會不會覺得我不講人情？”

  　　許多人會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到底讓你來到這個世界上。

  　　可杜向東知道，愛孩子的父母很多，但也有很多並不疼孩子的父母，他們隻會以此為理由一味索取。

  　　於是他說，“不會。”

  　　說完這句話，他就覺得空氣突然安靜了一瞬。

  　　然後一隻溫暖的手突然握住了他的大掌，這天晚上他們終於離的更近了一些。

  　　送走朱小丫，幾天也沒有消息。

  　　但是杜向東普通款點心匣子的生意卻做的如火如荼，因著他一次要給高樹海兩百盒的貨，他不想太引人注意，於是就把要送的貨裝到空間裏，然後自己跑到縣裏去送貨。

  　　這天他又去送貨，高樹海收了貨後非常高興，還跟他說他做的點心匣子非常受歡迎。

  　　由於年關將至，本來就有很多人開始置辦過年走親戚用的禮品，這陣子各個供銷店都人滿為患，點心糖果櫃台更是尤甚。

  　　但即便如此，也有許多人拿著錢票買不到東西。

  　　而這部分買不到的就會跑到黑市想辦法，於是他們就看到了杜向東推出的這款點心匣子。

  　　高樹海就說，“咱們的點心匣子許多人都說挺不錯的。”

  　　他們這款點心匣子每盒二斤，賣價是核桃酥一盒8毛，排叉一盒1塊錢，他們的盒子比其他商店的小一些。

  　　商店的一般一盒放三四斤，一盒大概要將近兩塊錢。

  　　所以他們的東西就更實惠些，而且打開盒子還有驚喜。

  　　好多人覺得便宜的一定沒好貨，但拆開就發現不管是核桃酥還是排叉都挺好吃的，所以他們的客人除了一些買不到商店的點心的顧客，慢慢的有些口碑後，也有一些直接過來的。

  　　所以這陣子賣的就越來越好，杜向東這一周就送了兩次貨。

  　　而高樹海還跟他建議，“我上次去你那看到你那還有炸糕和麻花是吧？”

  　　他之前有事去找過杜向東，正好就看到他家正在做這兩樣。

  　　得到杜向東肯定後，他就提議把這兩樣也打成點心匣子，理由是花樣多點，也能多點選擇，“咱們的點心匣子是便宜，但是這年頭還是有很多沒什麽錢的人。炸糕和麻花的成本都不高，我覺得弄成五毛錢一個的點心匣子一定也挺好賣的。”

  　　杜向東想了想，覺量果母還能忙的過來，而且最近入冬地裏已經沒什麽活了，他就可以在家幫忙了，幫到年底正好過年，於是就答應了下來。

  　　於是回去就又做了一批炸糕和麻花的點心匣子，價格要更低一些，送到高樹海那沒兩天就得到反饋，果然賣的更好些。

  　　不過陳誌強得知後就趕緊找到杜向東，“你之前不是說點心匣子給我賣嘛？”

  　　原來他之前去黑市買年貨，就碰到了有人在賣點心匣子，買的人很多，都快排上隊了。他看了很是羨慕，擠過去一看東西，他就覺得這東西看著眼熟，像是杜向東做的。

  　　後來買了兩盒子有炸糕和麻花的，這下他就肯定了。

  　　當時他腦袋‘嗡’的一聲，以為杜向東覺得他賣的少，把他甩了找別人了。

  　　杜向東聽他問了，拍了自己腦袋一下，“這幾天忙著這事，沒去找你，就想著你過來再跟你說的。這幾款點心匣子都可以給你賣，你主要是在集上和車站，不衝突的。”

  　　陳誌強聽了鬆了口氣，忙問了價格，於是決定每樣先拿五十盒。

  　　盤算了下這幾款的利潤，他覺得到年後應該可以蓋上幾間土坯房子，備好彩禮然後讓家裏安排相親了。

  　　他這麽起早貪黑跑遍附近大集，又跑到十幾裏外的火車站去賣東西，都是因為他都二十五了還沒娶妻。

  　　他家兄弟多，家裏又太窮，前頭兩個哥哥都沒娶媳婦，哪裏輪的到他，他這才自己想辦法，如今終於看到了希望，高興的就把自己想法跟杜向東念叨了下。

  　　杜向東聽他說年後也打算蓋房，覺得實在太巧，就也建議他蓋個磚瓦房可以多住很多年，而且比冬不暖夏不涼的土坯房住著舒服多了。

  　　陳誌強一個月能賺三四十塊，他已經幹了兩個多月，到來年開春倒是可以攢夠蓋磚瓦房。

  　　陳誌強聽了卻搖頭，“我娘還要給我打媒人相親，到時候哪裏都要錢，相親聘禮也是一筆，我得省著的點用才行。”

  　　杜向東見他如此說也沒有再勸。

  　　陳誌強這次不是一個人來，還有他的表哥也跟她著一塊來，兩人都拿了相同數量的點心匣子，然後都高興的走了。

  　　這事被果母看在眼裏，她回去就跟果建良感歎，“可惜去黑市賣東西太危險了，要不你也可以拿點東西去賣。”

  　　果建良：，，。

  　　果母還不知道果建良去黑市賣果脯的事，他就跟他媽說過幫著杜向東從瀏南縣運水果和堅果的事，一直以為兒子就是賺個辛苦錢。

  　　其實果建良的果脯最近快沒的賣了，因為天氣原因，他已經沒去運水果了，要等開始春才會有了。

  　　他最近看杜向東的點心匣子賣的不錯，也想跟著賣來著，可是他一直覺得自己賣東西並不擅長，之前賣果脯也是東西少人多，那些大嬸直接就過來買了。

  　　可是賣東西幹的長了，他卻覺得很吃力。

  　　別的不說，他笨嘴拙舌什麽也不會說，經常被那些大嬸問的啞口無言。有人還價他也不會說，最後還有可能被繞進去真的給人便宜。

  　　他這人賺人家一點錢都有負罪感似的。

  　　所以有時有人跟他還價，他隻要不賠錢就有可能讓步，有一次一個小男孩手裏錢不夠，但又想吃他的果脯，就在他旁邊嗦著手指看上大半天，後來他實在沒頂住，就虧本賣了他一小包。

  　　本以為自己是做好事，卻不想回去時就看到小男孩子跟他小夥伴炫耀，他碰到了一個傻子叔叔，居然很便宜的賣了他一包果脯。

  　　那事讓果建良可有挫敗感了，所以這幾天沒怎麽去黑市他還有些鬆口氣。

  　　但是現在地裏也沒什麽活，他就更不能停下，最後還是咬牙找到杜向東，希望可以批些點心匣子給他賣。

  　　誰知杜向東卻說，“我看你不怎麽適合賣東西，不過幫忙做東西吧。”

  　　果建良愣了愣，點頭便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