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出口，空氣又寂靜了片刻。

  謝清秋手裏的鏟子一頓，她慘淡一笑，“是啊，我也是在說我自己啊。”

  “不管怎麽樣，好也是一天，不好也是一天，日子終究是要這麽過著的。”

  “謝蓁，你沒有必要為了六王爺而煩憂，這些話最好隻能讓我知道，千萬不能讓皇上知道。如果他要是知道了，這最後的結局就不是你我所能夠預測到的。你知道嗎？男人其實很在乎這些東西。”

  謝清秋清醒而理智，她是謝家人，謝蓁也是。

  她和謝蓁這段時間也算是相交了，對彼此也有些幾分了解了，南宮訣要如何做那是南宮訣的事情。

  她和端王的意見不同，她覺得謝蓁隻是一個弱女子而已，怎麽可能摻合到男人的政局裏去？

  她不讚同謝蓁那樣做，謝蓁如果真的為南宮訣做了什麽，隻會破壞她和南宮胤的感情。

  所以謝清秋也不打算隱瞞她，她注視著謝蓁的雙眼。

  “男人之間的爭鋒你一個人是解決不了的，你我都是謝家的人，更多的情況下，我是希望你可以明哲保身的。一個人的身上如果背負了太多，隻會讓你太累的。王爺對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為了他的手足血脈。但我卻不希望你像他說的那麽做，我希望你可以做你自己。”

  謝清秋已經把話挑明了說了，比起那幾位王爺的安危，她更關心的還是謝蓁這個人。

  謝蓁動容地望著她，眼睛有些泛紅，“謝謝你！”

  “說什麽謝謝啊，雖說我知道你對謝家的人感情不深，但我們現在也算是朋友了，對不對？既然朋友，我自然是希望你過得好，和你的夫君感情深厚。”

  謝清秋也對著她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謝清秋很少有時候笑得這麽明媚的時候，更多的時候她像是一抹單薄的雲霧，輕輕柔柔地，看似在你眼前卻距離你很遠很遠。

  謝蓁明白了謝清秋的心思。

  端王讓她充當南宮胤和南宮訣之間的調和劑，盡力保全他的兄弟。

  謝清秋卻看得很通透，若是她這麽做了，南宮胤又會如何想她呢？她又要怎麽樣麵對南宮胤呢？

  但其實她是沒有選擇的，因為那個人是南宮訣，她不得不這樣做。

  南宮訣對她有救命之恩，她不能袖手旁觀。

  但她心底感覺到溫暖的，是因為謝清秋的關心。

  謝清秋讓她不要有那麽多的負擔，負責做好自己就夠了。

  “那你呢？你就打算……這麽過一輩子嗎？”謝蓁壓低聲音。

  謝清秋的目光有片刻的迷離，“不然呢？我還能怎麽辦呢？”

  “其實我和他之間最大的問題，便是他覺得自己如今是個累贅，他若是不對我狠心一點，隻會拖累我。他在逼我，逼我離開他的身邊。”

  謝蓁咬唇，“那如果不是太上皇賜婚的話，你會怎麽樣？”

  “你會不會答應？”

  謝清秋沒有回應，一顆心在沉默裏揪到了極致。

  現在這樣大概是最好的結局。

  所以沒有假設，也沒有如果。

  麵對謝清秋的沉默，謝蓁卻早已經知道了答案。

  “算了，不提這些了，你能為我著想，我很高興，我在……”這裏也算是有真正的朋友了。

  謝蓁嘴一快，差點把不該說的都說了出來。

  “嗯，我們回去吧。”

  謝清秋笑著起身。

  謝蓁也把挖好的草藥裝在籃子裏，她剛要提著籃子起身，結果才將將站起來，就突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的景象都在變形扭曲。

  她眼前一黑，身體也狠狠地栽倒在地上。

  “謝蓁？”這一幕可把謝清秋嚇壞了。

  謝蓁頭暈倒在地上，臉色一瞬間就蒼白如紙，頭痛欲裂，腦海裏像是無數道的聲音在尖銳地回響。

  那聲音不男不女，陰陽古怪，明明四周都沒有人。

  但這聲音就像是根深蒂固的存在於謝蓁的腦袋裏一樣。

  她恍惚聽著，那人在說。

  ‘原來……你是葉蓁啊。’

  ‘葉蓁，你還不快來？’

  ‘葉蓁——’

  那聲音重複地呼喊著葉蓁的名字，耳膜也像是要被刺破了一樣，那麽的痛苦。

  謝蓁痛苦地捂住腦袋，腦袋的疼痛來得猛烈，那怪異的聲音仍舊在腦海裏回響著，恍惚變成了一把一把鋒利的刀子，讓她的腦袋分崩離析。

  痛！

  好痛！

  是誰在叫她？

  還有誰知道她是葉蓁？

  是誰？

  她痛得理智混亂一片，腦海裏什麽聲音都聽不到了。

  人在地上痛苦地翻滾著，手指甲都狠狠地插入了頭發絲裏，像是在忍受著一場痛不欲生的煎熬。

  謝清秋臉色煞白，“你怎麽了？你告訴我，你怎麽了？”

  剛才不是都還好好的嗎？怎麽就突然就變成這樣了？

  謝蓁痛得都哭出來了，一張臉上覆蓋著濕潤的泥痕，以及淚水的痕跡，淚水沿著眼角滾滾而落。

  她渾身無力，呼吸也是那麽的艱難，好似嗓子眼都被堵住了。

  謝蓁已經說不出話，她忍受著腦海炸裂般的痛楚，驚恐地對著謝清秋搖頭。

  她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難道是中毒了嗎？

  可是她的直覺卻不是，如果是中毒或者受傷的話，她腦子裏的芯片怎麽可能至今沒有反應？

  那現在到底是怎麽了？

  是不是和腦子裏回蕩的那古怪的聲音有關？

  那聲音大得就像是貼到她的耳邊響起來的，好像她現在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目睹，她害怕。

  那種痛苦的感覺，就像是連靈魂都在被撕扯，好像有什麽東西要把她的靈魂拉扯出這具身體裏。

  巨大的痛苦讓謝蓁的身體蜷縮成一團，她在抽搐，瘦弱的肩膀無聲地起伏著，額頭覆上了沉沉的冷汗。

  為了對抗這撕裂般的疼痛，她的手指胡亂地摸索著身下的東西，手指尖攥到了一把野草，拚命地攥緊，像是掉落深海的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那麽的用力。

  野草尖銳而堅韌，她用力地攥緊著，手指尖隻剩下了火辣辣的疼痛，慢慢地，血紅也從手指尖浸染而出。

  她已經睜不開眼睛，微弱地呢喃著。

  “你是誰……”

  “你到底是誰……”

  那聲音仍舊沒有停止，她已經痛得肝膽俱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