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做得不多，平日裏兩個婢女都是和謝蓁她們一起同桌而食的，但是今天因為有客人在，而且端王也出來了，婢女便沒有出來。

  於是這倒酒的活就落到了謝蓁的頭上，自然隻能是她了，因為謝清秋還要照顧一邊的端王。

  端王的手筋斷了，他連拿起筷子都做不到，自然也不會想要在有外人的情況下讓謝清秋喂飯。

  他隻是出來陪她們說說話的，說到底端王以前太過驕傲了，所以一時半會還沒能接受現在的狀況。

  以前是能征善戰的戰神，現在卻成了一個連筷子都拿不起來的廢物，這對端王來說又何嚐不是最痛苦的事？

  他寧願一死了之，也好過這麽屈辱無能地活著。

  在他看來，活著比死還要更艱難。

  端王也知道左貴妃病重去了的消息，他當時也是想不顧一切的回京的，可到底是還是被謝蓁勸了下來。

  現在端王的傷才漸漸地趨於穩定，這會趕路才可以。

  但已經錯過了，那也就不必要再說了。

  端王隻是不知道南宮訣來梨花村找她們做什麽，他和南宮訣的交情不深，甚至也一直看不透他，自然也不會以為南宮訣是來看他的。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衝著謝蓁來的。

  吃飯的時候，氣氛並不壓抑，端王也很罕見地露出了笑容。

  這樣平靜溫馨讓他漸漸地忘記了身體上的折磨和痛苦。

  謝清秋始終陪在他的身側，謝清秋一直就沒有放棄過。

  她總覺得端王還會好起來的，她就是這麽相信著。

  如果他好起來，他要和她和離，那她會平靜的接受。

  如果他不能好，那她們就這麽著吧。

  桌子上也沒有多少菜肴，隻是簡單的四菜一湯，有謝蓁最喜歡的辣菜，她是一個無辣不歡的人。

  至於其他的三人倒是口味清淡，就連南宮訣也是如此。

  吃飯的過程中，飯桌上偶爾會有人的說話聲。

  但大多數時候都是安靜的。

  謝蓁因為工作的原因吃飯吃得很快，今天卻刻意放慢了速度。

  她對這梨花釀造的酒讚不絕口，酒味濃烈卻也帶著甘甜之味，本來以為和果子酒一樣是沒什麽酒精含量的，但謝蓁的酒量一直就不好，而且她心裏高興，一口氣喝了十幾杯。

  本來以為沒什麽勁，結果最後她就差點連酒壺都拎不穩了。

  謝清秋也隻是淺嚐了一口便沒再動了，她發現了謝蓁有些醉酒的跡象，連忙道：“你醉了，要不然你回去休息吧。”

  “你別再喝了。”

  謝蓁這個時候也沒多醉，就是頭有點暈乎乎的，她自然也不可能說自己酒醉了。

  每個人醉酒的人都是不會承認的。

  謝蓁放下手裏的酒壺，單手支撐著額頭，白皙的臉蛋上飄起了兩團可疑的紅暈，眼神也跟著迷離起來。

  她吐著大舌頭，“我才喝多少啊，這酒根本就不醉人。”

  “我還能喝，我不回去。”

  她像是藏寶貝似的把酒壺抱到懷裏，一臉警惕的防備著他們。

  端王也蹙眉道，“帶她回去休息，不要再喝了。”

  他也嚐了幾杯，不過他的酒量不錯，所以對他來說不算什麽。

  隻能說是謝蓁的酒量太差勁了。

  謝清秋放下手裏的筷子，她準備過去扶走謝蓁。

  怎料，謝蓁卻往南宮訣地方向跑去，她下意識尋求人的幫助。

  誰知道因為跑得太急了，一下被腳邊的凳子絆倒。

  她整個人，連帶著她手裏的酒壺都一起往前跌去——

  “謝蓁！”謝清秋花容失色。

  就在謝蓁覺得自己會摔得個狗啃泥的時候，她的額頭撞到了一個人硬邦邦的胸膛上。

  疼得謝蓁眼淚直飆，頭更昏沉了。

  南宮訣下意識的起身拉她，被她這額頭一撞，也有些猝不及防。

  他第一時間卻不是在乎自己，而是一臉擔心的看著她。

  “撞疼了？”他的語氣有些溫和，聲音有些柔軟。

  謝蓁一手捂住額頭，緩了好一會，她才搖頭晃腦的點頭。

  “疼。”

  聲音好似是從鼻腔裏發出來的，好似委屈得很。

  南宮訣不敢再拉著她的手，任由謝清秋扶走她。

  整個過程中，南宮訣的眼神一直粘在她的身上，毫無任何的掩飾，滿滿的盡是喜歡和占有。

  他的渴望，表現得如此的強烈，也絲毫不會因為端王在這裏而有所隱瞞。

  謝蓁一直不願意回去，嚷著自己還能喝，被謝清秋扶到房間裏去之後，便倒在了床上，哼哼唧唧的胡言亂語著。

  飯廳裏隻剩下了南宮訣和端王，氣氛逐漸地冷凝。

  端王靠在躺椅上，臉上帶著不正常的病態蒼白，他目光落在南宮訣的臉上。

  是深沉而無力的疲憊，也有看透紅塵世俗的通透。

  端王慢慢地開口道，“她不是你應該惦記的人，你今日所為有些逾矩了，你知道她是誰嗎？是謝蓁，是未來的皇後，是老七的妻子。老六，今日之事我可以當作沒看到，但是我要勸你一句。”

  “趁著還有時間，最好是回頭是岸。既然是一段孽緣不如早些停止自己那些不該有的思緒，以免傷人傷己。今時不同往日了，往日還有父皇會護著你，但如今父皇已經去了。老七為人我比你很清楚，該讓的他會讓，但若是有人覬覦他的人，你知道你會是什麽樣的後果嗎？父皇冊封你為逍遙王，你還不明白其中的意義嗎？他知道自己保不住你了，是想讓你向老七服軟。”

  “老七已經是大周的皇帝了，已經不是當初的七王爺，你應該比我更明白。為了你自己，那些有的沒的你最好是通通都不要去想了。”

  端王緩緩地說著，眼神仍舊是那麽的平和無波，沒有任何的波瀾。

  在端王的麵前，仿若一切都是靜止狀態一般的死寂。

  好像，沒有什麽事情可以掀起他心裏的風浪。

  他是真心的惦記這份兄弟之情，所以才好言相勸。

  以前老七知道老六的心思，出於各種原因的考慮會放過老六，暫時隱忍。

  但是現在的老七還會嗎？

  當他大權在握，掌握了全天下所有人的生殺大權。

  昔日的老七有權利在手，他還會容忍別人覬覦他的皇後嗎？

  這對任何一個男人來說，都是奇恥大辱，更何況是身為人皇的老七？

  老六如果繼續不知收斂下去，那完全就是在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