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胤平靜地下跪請安。

  他是慣會隱藏自己情緒的，如今在文帝的麵前也不會泄露情緒分毫。

  文帝翻看著手裏的奏折，一直在看奏折，就好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並沒有聽都南宮胤的請安。

  過了好一會，文帝才似是恍然的道。

  “瞧朕的耳朵，果然是人老了，現在一點也不中用了。”

  文帝裝作才看到南宮胤的模樣，驚訝地道：“老七你還跪著幹什麽？快起來，這次驅逐大漠軍隊你可是大周的功臣，父皇真是感到欣慰。”

  說是欣慰，可是文帝的臉上卻並沒有多少笑意，他本來就不待見南宮胤，現在不是不待見，而是視南宮胤為心腹大患。

  如果要立老六為儲君，老七會甘心嗎？老七此次立功回來，還有太上皇在朝堂上為他立威，可謂是名震大周。

  老六要想和老七一較高下，還差得遠。

  可他的身子骨也支撐不了太久了，最多三四天。

  他已經調動了手裏的影密衛去找老六了。

  隻希望老六爭點氣，快點回京。

  “兒臣謝過父皇。”南宮胤掀起衣擺起身。

  文帝衝他招手，“過來坐，朕自病了這麽久，也許久沒有和你們幾個兄弟一起好好說說話了。”

  南宮胤走過去，坐在了床榻邊的椅子上。

  他仍舊淡然處之。

  文帝怎麽可能想和他說話？此時的溫情和和睦不過都是虛偽的，南宮胤太了解他了。

  “王妃呢？怎麽沒有和你一起回來？老三……他如今在邊地如何？身體怎麽樣了？”文帝提到了端王。

  他滿是蒼白皺紋的臉上，還有一些唏噓神色。

  端王。

  終究還是他虧欠了他。

  端王不回來也好，左貴妃已死，端王還不如就在邊關養傷。

  他知道自己對不起端王，但是一個人的心本來就是長偏了的。

  就算是知道，他也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他的心裏隻能容納得下老六。

  南宮胤回道：“因為三哥的身體狀況如今不允許長途跋涉，他還需要靜養一段時間，調整自己的心境。所以謝蓁留在邊關，若是三哥那裏有什麽意外情況，謝蓁也好及時救治。”

  若不是有謝蓁在，端王凶多吉少。

  文帝並不知道當時的情況有多凶險，但是他不用想也知道，敵人會如何折磨落到手裏的戰俘，那必定是九死一生的。

  “還活著就好，平安就好……”

  文帝的眼圈微紅，或許是有些愧疚，他道：“老三為大周鎮守邊疆這麽多年，經曆過多少戰-爭，現在遭此噩耗，讓他好好歇一歇也好。”

  “隻可惜……”南宮胤一字一句地道，“三哥的手腳盡廢，以後再也沒有站起來的機會，終日隻能躺在床上。”

  文帝垂下眼，攥著奏折的手指緊了緊。

  他的心口劇烈地喘息著。

  廢人。

  老三真的成了一個廢人。

  文帝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眼神突然一亮，“老三之前和謝家二小姐有婚約，如今老三雖說手腳不能行動，但這婚約仍舊是有效的。老三還不知道要在邊關修養多久，身邊沒個可心的人伺候也不行，謝蓁雖說是大夫，但到底也是七王妃，她的身份多有不便。”

  南宮胤下意識的抬頭，看了一眼文帝。

  總不會到了這個時候，文帝還想要謝滿願去履行婚約吧？嫁給他三哥？

  謝滿願會答應？

  不答應也沒辦法，不答應就是抗旨。

  可謝滿願……

  南宮胤抿唇，心緒起伏不定。

  文帝輕輕咳嗽一聲，道：“你覺得如何？”

  “兒臣以為，如今三哥受創，更多的還是要看三哥對這門婚事的意見，畢竟王妃是三哥的。若是三哥自己不願，反而拖累了謝家姑娘。父皇以為如何？”南宮胤道。

  文帝臉色當即就不好看了，他冷哼一聲，“你三哥從未曾娶妻，連側妃侍妾都不曾有一個。娶王妃這事，他一向都是拒絕的。以前朕也就不勉強他了，可現在和當初不一樣了，朕要是還繼續由著他，那他以後怎麽辦？身邊連個溫柔體貼的人都沒有？按朕的意思，這事就不需要告知你三哥了，你讓禮部擇個時間，讓他們完婚。”

  “可三哥還在邊疆。”南宮胤皺眉。

  文帝理所當然的說：“朕知道他在邊疆，你們兄弟幫他迎親便是，第二日便送端王妃娶邊疆照顧老三。”

  “就按朕的意思去辦，這次不能再拖延了。”

  再拖延下去，還不知道這門婚事要怎麽收場。

  他虧欠老三，現在唯一的補償就是給他一個王妃。

  就算他的兒子是個廢物，嫁給他的人也是前世修來的福分。

  他的兒子，其他人有什麽資格嫌棄？

  這是他的恩賜。

  謝家的人不答應也要答應，聖旨，他們有幾個腦袋可以違抗的？

  “兒臣遵命。”南宮胤心底為謝滿願惋惜。

  這個消息，隻怕對於謝家人來說是晴天霹靂，可以說是噩耗了。

  談完了端王的婚事，文帝又扯到了南宮胤的身份。

  “還有你。”

  “朕以前覺得你和謝蓁一夫一妻固然好，是你們情深意切。但，你這次為了朝廷立下了大功勞，朕覺得也應該再為你納一位側妃，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文帝老奸巨猾，比起給南宮胤機會去救許韶光。

  他倒不如把許韶光放在南宮胤和謝蓁身邊日日惡心他們。

  許韶光活著可比死了的用處大。

  而且讓文帝忌諱的是許韶光之前掌管了許家所有的財權，但是許家抄家之後，國庫並沒有搜到什麽好東西。

  這些東西又被許韶光轉移到哪裏去了？

  單是許韶光背後的財權，他也暫時不能讓許韶光死。

  應該不會被許韶光轉移給了老七了吧？

  如果是轉移給了老七的話，老七或許為了許韶光的性命而答應他的辦法。

  那就再試探一下。

  空氣倏地凝固。

  南宮胤緊緊的盯著欲言又止的文帝，拳頭驟然捏緊。

  “許韶光本就是你從前的未婚妻，如果你有意，朕可以讓她入七王府為側妃，朕也願意相信她，不過是一介女流，想必也是沒有參加太師謀反計劃的。既然是無辜的，朕可以給你一個麵子，放她一馬，你是如何作想的？”

  文帝繼續試探道。

  南宮胤眼底沒有絲毫的溫度。

  他薄唇也抿得很緊。

  他是要救許韶光。

  但是救人有其他的辦法，沒必要讓許韶光入府為側妃。

  他知道謝蓁是不會介意的，但是他不願意。

  他愛的女人，憑什麽謝蓁識大體，知書達理，就要委屈求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