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是幾個兄弟裏最單純好相處的人，所以南宮胤也想提點他一番。

  他那個父皇一向是陰晴不定的性格，此番任務完成得不好，就該領罰，還能逃了不成？

  君君臣臣。

  先君臣，再父子。

  在父皇高興的時候，才是父子，不高興的時候便是君臣。

  看樣子，他的這位大哥似乎是會錯了的意。

  晉王嚇懵了，臉色煞白。

  “你說真的？”

  他還打算就這麽插科打諢的鬧過去。

  看南宮胤麵色這麽的凝重嚴肅，晉王心裏的感覺更不好了。

  完了。

  連老七都這麽覺得……

  那他回去不是真的死翹翹了？

  南宮胤麵無表情：“明日一早，你便回去複命。”

  “該來的，始終是躲不掉的。”

  “好。”晉王麵色發白。

  “好了，大哥你可以出去了。”南宮胤緩緩地道，“顧大人還有事。”

  晉王這個時候也不關心他們有什麽事，他最關心的是自己。

  既然不能以兒子的身份逃過一劫，那就隻有快點回去請罪了，希望父皇可以從輕處罰。

  晉王很快便走了。

  顧懷生抬起頭，看著坐在書案後的南宮胤。

  明明滅滅的燭光搖晃而過，在他的麵具上投射下深淺不一的光影，卻無法照亮他眼底的神色。

  他的雙眸神色深邃而幽冷，仿佛也籠罩著一層淺薄的霧氣，叫人看不真切。

  顧懷生故作平靜，聲音卻隱含著幾分顫抖和惶恐。

  “她呢？謝蓁呢？她是不是也被困在沙城裏了？你是不是也有她的消息？”

  南宮胤目光掃過顧懷生俊秀的麵容，他的薄唇抿著，氣息冷冷。

  “本王現在也沒有她的消息，還在派人找。”

  “你怎麽可能沒有消息，你是怎麽……”顧懷生雙眼通紅，他太害怕前世的噩夢重現。

  所以現在他的情緒也有些無法控製，“南宮胤，謝蓁是你的王妃，是你的妻子。沙城城破，你怎麽可以輕描淡寫的說出你不知道她在哪裏這樣的話？你難道不知道，她會被皇上派來沙城，她會被針對，很大一部分的原因都是因為你，如果不是你，她不會落入危險裏。”

  “你害了她！”

  顧懷生情急之下，口不擇言。

  麵對顧懷生的態度，南宮胤也冷了目光，他斜眼看著顧懷生。

  南宮胤那雙染了墨色一般幽暗漆黑的丹鳳眼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神色，骨子裏都透露著與生俱來的殘忍和冷漠。

  “顧大人，你適可而止吧。不要以為你是謝蓁的兄長，你就有機會在本王的麵前大呼小叫，本王不想和你逞口舌之快，你若是能耐，你大可以派人去找，本王也不會攔著你。”

  南宮胤可以心平氣和地坐在這裏和他說話，已經是隱忍了。

  顧懷生來指責他做得不好。

  是。

  他的確做得不好。

  如果他多派幾個人保護謝蓁，而不是隻派清風一個人，情況不會如此的混亂了。

  他已經寫信告知了三哥，誰能料到這一次沙城的戰役如此的艱難呢？

  他比任何人都要想找到謝蓁，比任何人都要在乎謝蓁的生死。

  可他現在能夠怎麽辦？難道不顧自己身為主帥的職責，不顧大周的百姓，拋下這幾萬大軍跑去找人嗎？

  不能因為他現在還坐鎮於軍中，就覺得他不在乎。

  顧懷生啊，他平日裏是那麽清冷通透的一個人，怎麽遇見謝蓁就沒有理智了呢？

  他已經派出了所有青銅門的人，但是他這一次也不僅僅是為謝蓁一個人而來的。

  他肩上還有大周的百姓，還有被困的端王。

  雖說如今沙城了存活的百姓很少了，但那都是大周的臣民。

  他不可坐視不管。

  故意把他派到邊關來，這就是他父皇想要給他上的第一課吧？

  一邊是膠著的戰事，一邊是謝蓁的蹤跡。

  南宮胤沉沉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我看你根本就不在乎她……”顧懷生深呼吸一口氣，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他完全看不出南宮胤眼底有任何的慌亂，南宮胤是那麽的淡定，就像是謝蓁的失蹤和他全然沒有任何的關係。

  南宮胤總不會以為，他如今有要起勢的跡象，所以就不在乎謝蓁的生死了？

  顧懷生想到這一點，心不斷地沉入穀底。

  南宮胤眸色一變，清清冷冷的掃過顧懷生，眼神看似清淡，平靜無波。

  實則，他的眼底卻泛起了驚濤駭浪。

  潮浪暗流是那麽的危險而可怕，令人心悸。

  南宮胤淡淡道：“顧大人說夠了嗎？說夠了那就下去吧。”

  “你若是真的擔心謝蓁，那本王在分給你一撥人，你也去找謝蓁，如何？”

  南宮胤神色十分的認真，這話聽著也很是誠懇。

  他也沒說笑，也不是激將法。

  而是認真的，多一個人找謝蓁，那就多一分的希望。

  可顧懷生麵色卻沉了下去，“南宮胤，你是故意的吧？”

  南宮胤剛才都告訴晉王必須要回去複命。

  他一個臣子還敢不回去複命？

  南宮胤是故意在挑釁他？

  “顧大人，你說什麽？本王真的聽不懂，不是你說你擔心謝蓁嗎？不是你說本王辦事不行，本王的人都是廢物，那顧大人……你去啊。”

  南宮胤輕輕勾起麵具下的薄唇，眼神幽暗而深邃。

  這可把顧懷生噎得說不出話來。

  他惱怒不已。

  南宮胤卻繼續從容道，“顧大人，怎麽不說話了？”

  “本王還以為謝蓁這個妹妹在你眼裏有多重要，本王還以為你願意為了她付出多少，沒想到連違抗皇命都不敢。”

  他垂下眼，嘲諷道，“本王還以為……顧大人很能耐呢？”

  “原來也有顧大人辦不到的事情啊。”

  南宮胤的聲音也是急轉直下的冰冷鋒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