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裏還有其他的大臣在，見到這一幕，紛紛低垂著頭，默不作聲。

  左貴妃卻也沒有走，她固執地跪在地上，眼神無限的淒涼。

  文帝已經憤怒，聲音冰冷，“帶下去！”

  就是這無情冰冷的三個字，砸得左貴妃魂飛魄散，雙眼紅如鮮血。

  心髒那裏，傳來尖銳地劇痛，她眼神裏滿是哀傷和駭然。

  她不敢相信。

  就連廢太子的事情，文帝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為什麽今日會有這麽大的不同？

  她做錯了什麽？她的兒子做錯了什麽？她隻不過是來問問她兒子的情況，怎麽就要被禁足呢？

  左貴妃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她感覺到了文帝的態度相較於以前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可她還是跪在那裏。

  她哽咽著。

  “皇上，就算端王戰敗是真的，就算他被敵方俘虜了，可是他也是您的兒子啊，您不能不管他啊，他是為了大周才去征戰，我們不能遺棄他，我們……”

  左貴妃這個時候終於認清楚了自己的處境。

  她必須要求皇上啊。

  不求皇上，她的兒子怎麽辦？

  就算還有父親，可是父親是個顧全大局的人，他更在乎的是左氏家族。

  如果她的兒子落罪，被皇上舍棄了，那她的父親也是不會為了她兒子而皇上為敵的。

  她很清楚。

  她的兒子和左氏家族所有人的存在是無法相比的。

  文帝冷眼掃她一眼，隨後冷道：“左貴妃，朕已經告訴過你了，後宮不得幹政。端王的事情，朕知道該如何做。你可以回去了——”

  左貴妃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眼淚憋不住，“皇上，您一定要救救端王啊，他真的……”

  左貴妃哽咽了，喉嚨腫痛，已經說不出話了。

  她不想要自己的兒子死啊。

  她要端王活著回來啊。

  隻要端王可以活著回來，什麽皇位，什麽榮耀，她都不要了。

  她就算是做一輩子的妾侍，一輩子都被皇後踩在腳下，她也甘之如飴。

  她隻要兒子平安回來。

  文帝再也沒了耐心，給宮人使了一個眼神，便把渾渾噩噩的左貴妃帶下去了。

  左貴妃心底也沒有把握，不知道文帝會不會救她的兒子。

  她一邊想著，應該是會的。

  畢竟過去那麽多年，她兒子為大周立下了多少汗馬功勞？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怎麽可以因為一次的戰敗就否定了她的兒子呢？

  但是萬一呢？

  她雖說跟隨了皇上這麽多年，但是她知道自己不夠聰明，她根本就看不透他。

  現在她又不能派人去找父親，因為很有可能左氏已經不會再扶持端王了。

  她一時間焦慮驚恐不已，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左貴妃被禁足在宮殿裏，不許任何人去看她，也不許她出入。

  隻不過依舊是有宮人伺候的。

  左貴妃每日都讓宮裏的人留意禦書房的動向，她現在沒有了外界的消息來源，連邊關是何情況都不知道。

  每日隻有等啊，等啊，不停地等著消息。

  而且晚上也不停的做著噩夢，頭發一把一把的掉。

  出不去這宮殿，她都懶得梳妝打扮了，她不是一個信佛的人，宮殿裏連佛像都沒有一尊。

  她隻有每天對著天上遙遙一拜，祈禱她的兒子平安無事。

  她一直沒有等到任何有關於端王的消息。

  直到。

  有一天，一個人給她帶來了一個消息。

  這人，是幽居冷宮的皇後，如今雖是德妃的位分，但是她在後宮裏的餘威還在。

  皇後坐鎮中宮這麽多年，就算被廢了，也還是有辦法出冷宮的。

  狡兔都有三窟呢，更何況是她呢？

  許皇後穿著的是宮女的服飾，混跡於左貴妃的寢宮裏。

  左貴妃無精打采的躺在貴妃榻上，往日最為驕傲的美麗也變得黯然，好比是一朵枯萎的杜鵑花，隻剩下了暗淡。

  “本宮不是說了嗎？本宮不想用膳，你們都給本宮滾出去！”

  連日來沒有端王的消息，左貴妃很煩躁，是那麽的易怒暴躁。

  她往日的脾氣就和火藥一樣，一點就燃。

  現在也比以前更甚了。

  左貴妃一通發泄完，站著她麵前的人卻沒有走。

  左貴妃又要怒吼。

  倏地，那人影清清淡淡地出聲：“左貴妃，許久不見。”

  轟隆。

  似曾相識的聲音劃過耳畔，左貴妃猛地抬起頭。

  四周的殿門都關得嚴嚴實實的，此時是傍晚，夕照霞光遍灑天際，透過雕花木窗折射出的光芒浮動於空氣裏。

  站在中央的纖瘦人影被拉得很長，她穿著宮女的青色宮裝，衣袖寬大隨風飄蕩，身影在這昏黃的霞光裏顯得羸弱而病態。

  她慢慢地抬起頭，嘴角還像以前一樣，噙著一抹冷淡的笑意。

  皇後無疑是美的，往日穿著繁複莊重的宮裝老氣橫秋的，褪下了華麗的鳳袍，她穿著簡單素淨的衣衫，身形雖說瘦弱，卻有幾分文人的風骨。

  美人在骨，不在皮。

  皇後像是一根亭亭淨植的翠竹，迎風招展，堅韌不屈。

  左貴妃反應過來了，頓時從貴妃榻上直起身。

  她冷森的盯著皇後，“是你。”

  “你是來看本宮笑話的？我告訴你，本宮如今是貴妃，總比你這個廢後尊貴，你少來本宮麵前逞威風了。”

  左貴妃性子一向跋扈尖銳，說話也刻薄得很。

  往日皇後還是正宮之主的時候，貴妃也不曾收斂過。

  今日更是放肆。

  皇後臉色淡淡的，對這番話沒有太大的反應。

  她的皮膚蒼白，眸光深邃如一口古井氣。

  “今時今日你還覺得我是來看你笑話的？左霓凰，你是不是真的以為還是以前的左貴妃呢？你說得沒錯，你現在的確是一個笑話。”

  “我甚至可以保證，過不了多久你會和我一樣。”

  “哦不……”

  皇後神色從容緩緩地道，“你和我不一樣。”

  “端王如今被大漠俘虜，大周軍隊隱而不發，如今大漠還要想用端王換取大周三座城池，你說……”

  “皇上會不會答應？”

  皇後聲音很輕，嘴角的笑意擴散開，她看著陡然呆滯住的左貴妃，眼神是那麽的輕蔑，還帶著幾分不可覺察的悲哀。

  左貴妃和她不一樣，左貴妃死心塌地的愛著文帝，和杜盈盈都是一樣的蠢女人。

  可她不愛文帝，她隻是要爭取保留自己作為正宮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