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的神色帶著幾分愧疚。

  他知道，因為父皇不待見老七，所以才會這麽把謝蓁不當人看。

  可謝蓁充其量，也不過是一個弱女子。

  隨著端王的聲音落下，城樓之上陷入了一片漫長的沉默裏，這中途隻有風聲在呼嘯。

  謝蓁忽然心底發冷，好似被一盆冷水從頭澆了下來，徹骨地冷。

  她咬緊牙關，“你要送我走嗎？”

  可是這麽艱難的時候，她怎麽能走呢？

  現在本就形勢不好，城內連藥材都沒有了，要是她走了，敵國進攻了，受傷的士-兵豈不是連藥都沒有？

  她好歹還有一個可以智能化的芯片，隨時可以解決一些危機狀況。

  有她在，至少可以減少一些毀滅性的傷亡。

  謝蓁怎麽也沒想到，端王要送她離開。

  她其實不是大周的人，也沒有什麽歸屬感，但是南宮胤是，她愛的男人是這裏的人。

  還有，端王曾經獻血救過南宮胤。

  她曾經暗自發誓，如果端王有難，她會為他赴湯蹈火，肝腦塗地。

  現在，於情於理，似乎她都沒有理由拍拍屁股自己走了。

  端王正色道：“對，你必須走。”

  “因為一旦沙城失守，你乃是七王妃，你知道你會遭遇什麽嗎？老七放不下你，我現在還能安排你走，你要是不走，等到事態嚴重了，想也也走不了。”

  端王沒有把危險挑明了說，大漠人生性就殘忍，他們所到之處，女人會搶回去成為俘虜，為他們的女奴，為他們生育後代。

  至於孩子，他們會屠殺！

  男人……

  他們也會屠殺！

  大漠人少，急需要子嗣繁衍，女人就是他們最需要的東西。

  如果一旦大周的女人落入到了大漠士-兵的手裏，結局會慘不忍睹。

  他正是知道戰-爭的殘酷和血腥，才會立刻把謝蓁送走。

  謝蓁的情緒有些激動，感動道：“我知道三哥是為了我好，可是我是一名大夫，我不能走。我留在這裏，還可以為你們治療。”

  “三哥都不走，我也不能走。”

  她眼含著熱淚。

  其實這個世界也並不全是陰險小人，也有端王這樣心懷大愛的好人，也有謝清秋那樣善良的姑娘，很多……很多……

  他們都是有血有肉的。

  端王突然歎息一聲，他開始對她另眼相看了。

  以前雖然知道謝蓁醫術了得，但沒想過她還這麽不怕死。

  他語氣低沉，“不需要，沙城還有大夫，並不需要你一個女子在這裏出生入死。”

  “你不懂！”謝蓁很激動，胸口不停地起伏。

  她很想告訴他，現在所有人都沒有藥，但是她有。

  可她不能說。

  但是不說出來，他就不會讓她留下來。

  她也不是不怕死，她隻是覺得，生而為人，也應該有要守護的東西。

  她不能當什麽貪生怕死，忘恩負義的人。

  她是醫生，救死扶傷，是她的天職。

  任何時候，她都不能退。

  “那你倒是告訴本王，你一個弱女子，就算你會醫術，你不是也沒有藥材嗎？你留下來隻不過是多一個人送死罷了，何必呢？”端王輕輕地笑了，眼睛很清亮。

  這倒是把謝蓁問得噎住了，她怎麽能說出來？

  怎麽可能說……

  說出來，不是個個都把她當成妖怪了嗎？

  謝蓁陷入了焦灼的情緒裏，死死的咬著自己的嘴唇，臉色漲紅。

  端王又道：“老七看重你，我不能讓你有危險。”

  “你現在立刻回去收拾，帶著清風去北門和我的人匯合，城門會為你們打開。”

  謝蓁很倔強，依舊道：“我真的不能走。”

  我走了，你們連最後的希望都沒有了。

  “好了，現在不是和你爭論的時候，你必須得走，我還要去巡邏，你趕緊去北門。”

  端王皺了皺眉，他記下了謝蓁的這份心了。

  心領了。

  但是，做到這樣的份上，真的就已經夠了。

  他是將軍，這一切，都該由他來承擔。

  謝蓁急了，她追了上去，“我沒有說假話，我真的不能走，我留下來，我真的有辦法可以——”

  弄到藥的。

  隻是話還沒說出口，便被一道清冷的男聲及時打斷。

  “三哥。”

  “就讓她留下來吧，她說的沒錯，她醫術高超，她還會做手術，她可比一般的大夫有用多了，現在最要緊的，便是減少士-兵的傷亡，她一個人可以抵得上十個大夫，她的用處可不小，讓她留下。”

  南宮訣從城樓一側的樓梯上緩緩走過來，他依舊穿著一身簡潔利落的勁裝，清寒夜色映照過他昳麗絕美的麵容，他如同是暗夜裏走出來的妖孽。

  說他是惡。

  可他眼底的目光，卻帶著幾分慈悲。

  端王猛然轉頭看向他，“你在胡說八道什麽？她不過是一個女人，能比得上多少大夫？”

  端王就是想要謝蓁走。

  南宮訣微微笑著，嘴角的弧度好看，如同花瓣盛開。

  “三哥。”

  “我說的是真的，謝蓁的醫術高超，留下她，你是不會後悔的。”

  “我相信，你也不想一旦發生戰-爭，連個大夫都沒有了。”

  南宮訣說到這裏，他衝一臉怔怔的謝蓁，微微挑了挑眉。

  他眼底，帶著幾分耐人尋味的意思。

  這一眼，看得謝蓁心虛無比，如同墜落了冰窖。

  她的心髒砰砰狂跳。

  南宮訣為什麽要用這樣的眼神看她？

  難道南宮訣知道什麽？

  可他怎麽可能知道，如果他知道，他能不說出來威脅她？

  他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謝蓁皺著眉頭，陷入了自我懷疑裏。

  不知不覺間，南宮訣已經走到了她的麵前。

  毫無預兆的，她的視線裏突然多了他的錦靴。

  她的呼吸屏住。

  他清冷而慵懶的嗓音從她的頭頂一寸寸的壓下來。

  “謝蓁。”

  “你說是不是？你可以做到許多大夫做不到的事。”

  他刻意拉長了聲音。

  謝蓁可以憑空幻化出藥物，他早就知道了。

  現在全城都沒有了藥材，謝蓁的確就是唯一的救星。

  在以前這是妖邪，但現在卻是寶貝。

  謝蓁可以留下來。

  就算沙城城破，他也絕對不可能會讓謝蓁被大漠的人俘虜。

  他的人。

  他心悅之人。

  他怎麽也要護著的。

  他要讓謝蓁看看，他南宮訣可以為她做的，並不比南宮胤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