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胤要是真的不顧聖意去了沙城，那文帝隻怕……不會這麽輕饒了他。

  謝蓁哪裏知道這麽嚴重，她連忙搖頭。

  “不要。”

  “我自己去，南宮訣還指望我解決沙城的鼠疫，他應該不敢對我做什麽，而且，你也可以派清風跟著我。你千萬不要為了我而忤逆了父皇。”

  南宮胤的日子已經夠難過了。

  她不想讓他更難過了。

  南宮胤拒絕了，“我和你一起去，你不必擔心我。我被他為難的次數還少麽？就算我什麽都不做，在他眼裏依舊是錯。所以，與其如此，倒不如做我想做的，護我想護的人。”

  南宮胤說得直白，一如既往的霸道。

  顧懷生這個外人坐在這裏聽他們說話，臉上的神色有些怪異。

  他為了謝蓁也可以不怕死。

  也可以去沙城。

  但是。

  他如今的身份不行。

  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南宮胤去。

  比起南宮訣，他更相信南宮胤會保護謝蓁平安。

  顧懷生找了一個借口，出透透氣，讓謝蓁和南宮胤好好商量一下。

  他一走。

  謝蓁也不再掩飾了，她起身，走到南宮胤的麵前。

  她的臉色很嚴肅，“我知道你想保護我，但是沙城的鼠疫和肺癆不一樣，搞不好真的是要死人的。那裏那麽危險，就算你是為了保護我才去，可是我也不希望你去涉險，南宮胤，你應該知道，我這麽拚命的救你，不是為了讓你再次陷入危險裏的。”

  “答應我，不要去。回京城去，我會平安的回來的。你要相信我，所以，你真的不能去。”

  既然去沒有好處。

  那為什麽要拖著他一起下水？

  她雖然也很怕再也回不來，但是，她也不想要他和自己一起去冒險。

  她說得認真。

  可是南宮胤卻執著的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

  “但是，我也有我自己的判斷，你聽我說。這次治療鼠疫和肺癆的情況不一樣。肺癆是在京城，發生什麽事情，我都可以及時護你。但如果我不在你身邊，你要是真的沙城，你身邊就沒有可信之人。把你交給任何人我都不會放心，我隻有親眼盯著你。”

  這一次，或許還涉及到了兩國戰亂。

  這一次的水真的太深了，而且有很多不正常的地方。

  他覺得，沙城最凶險的應該不是鼠疫，而是陰謀。

  沙城這麽多年從來沒有爆發過鼠疫，大周朝建立幾百年了，沙城從來沒有鼠疫。

  倒是前段時間，大月爆發了鼠疫。

  這才多久？鼠疫居然又在大周出現了，這很難讓他相信這是天災，而不是人禍。

  如果是敵國進攻的某種手段，他會更擔心謝蓁。

  謝蓁如果治好鼠疫，會被敵國的人針對。

  而且，沙城這個時候混亂，說不定敵國的線人已經到了沙城。

  謝蓁要是去了，一要治病，二還要保護自己的安全。

  她不會武功，她怎麽應付得來？

  所以最好的選擇，還是他陪著她一起去。

  他可以為了她豁出一切。

  但是別人不會，所以，把她交給任何人，他都不會放心。

  他必須是要自己去的。

  謝蓁迎上他灼熱而專注的目光，她手心發熱，心跳也開始加快。

  謝蓁知道他的心意。

  她依舊很認真的盯著他，一字一句的道：“我知道，我什麽都知道。可就是因為知道你可以為了我付出一切，所以才不想你一起去。你相信我，好不好？”

  “我隻相信我自己。”南宮胤的聲音低了下去。

  他的麵色還不是很好，有些疲憊的蒼白，但他的眼神卻很堅定。

  謝蓁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有點疼。

  不是很疼，卻很不舒服。

  兩人因為這個問題而陷入了僵持裏，謝蓁也不知道要怎麽說動他，其實彼此都是為了對方好，但是選擇的點不一樣。

  平心而論，她當然是希望南宮胤和她一起去的。

  她一個人也會怕。

  但她不可能永遠都依偎著他。

  她想了想，於是蹲下she

  ，她半蹲在他的身邊。

  她衝他溫柔的笑著，伸出手拉了拉他寬大的袖擺。

  他低頭看她。

  四目相對，空氣裏情意湧動。

  她眼裏有盈盈水光，聲音溫軟，讓人不自覺的笑了。

  她輕聲道：“南宮胤，我不想永遠都隻站在你身邊。你是翱翔天際的雄鷹，你在時，我可以做你身後的小兔子，享受著你的保護。可是你不在的時候，小兔子也會變成老鷹，她也可以自己找吃的，也可以自己保護自己。小兔子不能永遠隻享受別人的保護。”

  他不在的時候。

  她也要會自己獵食啊。

  他神色鬆動，但嘴唇抿得緊緊的，很顯然還是處於煎熬之中。

  然而。

  下一瞬。

  他又聽到謝蓁柔聲道，“南宮胤，我想做可以和你並肩而立的女人，而不是隻知道躲在你的身後，享受你的付出的女人。”

  “我要和你並肩而立，否則，怎麽配得上你啊？”

  他們互相依靠，彼此扶持。

  這才是兩個獨立的人啊。

  聞言，南宮胤心中湧上了一股複雜的心緒。

  他藏在寬大衣袖下的手指忽然有些發顫。

  謝蓁說，想要和他並肩。

  她想要自強自立。

  其實，最開始認識她的時候，她身上不就是這種特質吸引了他嗎？

  她就是自信而冷靜的一個人，雖然有時候有些馬虎。

  但是。

  他喜歡的，他看中的，就是她的獨立自主。

  漫長的沉默之後，他沙啞開口：“讓我考慮考慮。”

  “好。”

  謝蓁答應得爽快。

  她眼底卻閃過了一抹狡黠。

  南宮胤也有些奇怪，她答應得這麽快？

  謝蓁一臉笑容，讓人看不出疑惑來。

  他也就沒法子了。

  “我出去見見顧大人。”

  謝蓁起身。

  “去吧。”

  他並沒有阻止。

  顧懷生一身樸素的白色衣衫，他站在廊下，光影灑落在他的衣衫上。

  他如同塵外之人，仙外來客，那麽的虛無縹緲，有幾分要隨風而去的飄渺感。

  謝蓁呼吸一頓。

  她的腳步停滯了瞬間，隨後又走了上去。

  剛要開口。

  顧懷生卻幽幽地道：“能不能陪我去一個地方。”

  “回顧家？”謝蓁下意識的問。

  “不是。”他否認。

  “那去哪裏？”

  顧懷生沒有立刻回答了，而是沉默了下去。

  直到好久之後。

  他才輕輕地道：“去一個，隻有我們的地方。”

  “忘憂。”

  “哥哥，帶你走。”

  顧懷生似乎受到了蠱惑，他從廊下回頭看著謝蓁。

  他芝蘭玉樹，不似凡人。

  他還對謝蓁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