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慮的，這人是顧懷生。

  “在看什麽？”顧懷生壓低了聲音，莫名的給人一種魅惑的感覺。

  謝蓁身體微微一僵，她抬起頭，迎上他幽暗深邃的雙眸。

  “沒看什麽，你不是進去了嗎？”

  “我知道你在這裏。”顧懷生定定地道。

  謝蓁麵露詫異之色。

  他知道？

  顧懷生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麽，他俊秀的臉上劃過一抹淡笑，就那麽柔和了身上的孤傲氣息。

  “你呢？你在這裏做什麽？宴會馬上就要開始了。”

  顧懷生也是沒想到，她會在這裏看自己。

  這是不是代表。

  她心中從來就沒有忘記過他這個哥哥呢？

  不。

  他從來就不想做她的哥哥。

  他想要的，是更多。

  雖然今日他人微言輕，但是總有一天，他會圖謀到自己所要的一切。

  他會為她遮擋風霜雨雪，會讓她離開七王府那個煉獄。

  更不可能……讓她又給南宮胤殉葬。

  謝蓁每次和顧懷生單獨相處都覺得害怕，他對她其實不壞，甚至於可以說是溫柔細致。

  但是謝蓁很明白，這份溫柔細致是劇毒。

  隻因她不是顧無憂。

  她是葉蓁。

  顧懷生對她的好，是給另外一個人的。

  不是她的。

  見謝蓁不說話，顧懷生唇邊的笑容微微凝。

  此時，恰好吹來了一陣風，枯黃的樹葉就那麽飄飄揚揚的落在謝蓁的發絲間。

  顧懷生眉眼一動。

  他已經伸出手為謝蓁把葉子摘掉，放輕了聲音。

  “進去吧，你從小就身體不好，這外麵太冷了，不要受寒了。”

  謝蓁點了點頭，“我這就進去，你也快去吧。”

  謝蓁不等他回應，她便自己先抬起腳走了。

  隻是，沒走幾步，她又停了下來。

  顧懷生依舊微笑著看著她的背影。

  “怎麽了？”他溫柔的道。

  謝蓁在燈火之下回頭，看向了昏暗光影裏的顧懷生。

  他一身官袍加身，說不出來的挺拔修長。

  謝蓁似有所感，她鬼使神差的開口。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他們是有眼無珠，不知道你有多麽的出類拔萃。”

  “我相信你以後，一定會站得更高的。”

  其實謝蓁也不大明白，自己為什麽要說這些奇怪的話，大概是想到了他被所有人孤立的模樣，就算他才高八鬥，可是眾人排斥他……

  她就忍不住多嘴兩句了。

  伴隨著謝蓁的話語落下，這偏僻的一角忽然就變得格外的安靜。

  顧懷生整個人都怔在了那裏，本來緩慢跳動的心髒，也在這一刻劇烈的跳動了起來，一下又一下的，如同擂鼓。

  他望著燈火璀璨下的謝蓁，她黑白分明的瞳孔炯炯有神，嘴角帶著一抹燦爛的笑意，如同一束溫柔潔白的月光，就那麽照耀到了顧懷生的心裏。

  他忽然覺得心是從未有過的寧靜，好像她的笑容，她就這麽望著他的時候，可以撫平他內心所有的浮躁不安。

  那些陰謀算計，在此時都什麽都算不得。

  他其實很想問問她，為什麽就這麽篤定他一定會站到高位呢？

  她為什麽那麽相信他呢？

  顧懷生的思緒本來是很理智的，但麵對謝蓁的時候，總會不自覺的變得混亂。

  他貪戀她這樣的目光，所以恨不得這一刻的時間在此刻定格。

  他想，把這一幕鐫刻到心裏，永遠也不要忘記。

  顧懷生久久未曾回神。

  謝蓁已經回頭過，提起裙擺，急匆匆的走向了大殿裏。

  她留給了顧懷生的是一抹身影。

  但她的話，卻依舊回蕩在顧懷生的耳畔，一刻也不能忘懷。

  謝蓁走了有了一會，顧懷生劇烈跳動的心髒才平複了下來。

  他藏在廣袖之下的手一點點的攥緊，手掌心也出了一層粘粘的汗水，他的目光如炬。

  他不會辜負她的。

  絕對不會辜負的。

  那一刻，顧懷生的目光堅毅而明亮，是那麽的驚人，仿佛帶著劈開天地的孤勇。

  哪怕這一路是波譎雲詭，血流成河，他依舊不會放棄

  為她。

  殺伐於朝堂——

  他心甘情願。

  他就知道，她怎麽可能那麽輕易的忘記過去的情意呢？

  他沒忘，她也不會忘的。

  這個時候，顧懷生雖然身處於喧囂的太和殿裏，四周都是算計。

  但是他卻有一種久違的熟悉感，像是回到了在青山村那個小地方。

  無憂的名字是他取的，一開始他也以為她是自己的親妹妹。

  他是青山村裏少有的讀書人，在他七八歲的時候，娘為他生下了妹妹。

  雖說在顧家，重男輕女是嚴重存在的。

  但是，他們根本就沒把無憂當作人看。

  無憂可以說是他一手帶大的，無憂會癡傻也是因為他的父母不舍得請大夫給她治病，活活的燒成了傻子。

  也是那個時候，他才知道，無憂根本就不是他的親妹妹。

  他的親妹妹早就被換到了京城裏錦衣玉食了。

  所以父母可以看著無憂有性命之危，卻無動於衷。

  但無憂哪怕是傻了，每次知道他下學回去，都會在村口眼巴巴的等他。

  她渾身都髒兮兮的，但是小姑娘笑起來很好看，憨憨的。

  她總會拉他的衣袖，歡天喜地的在他身邊打轉，一聲一聲的叫著“哥哥，哥哥。”

  顧懷生最喜歡的就是那個時候，她的眼裏，全部都是他。

  他雖說也不寬裕，但是父母給他的都是最好的，他會在書院裏攢銀子給她買吃的。

  姑娘家有的簪子，小玩意，好吃的白糖糕。

  他每次回去看她，總不會空手而歸。

  在以前小的時候，無憂是他帶得最多，後來她長大了，她癡傻了，他回去了之後，她還是像小時候一樣也要和他睡一起。

  這自然是於禮不合的，她不懂，他還能不懂麽？

  她說害怕，要纏著他講故事。

  他也就隻有由著她，隻不過是她睡床上，而他睡地上。

  他不是沒想過帶無憂來京城，找她們換回去。

  可是，他娘閉嘴不言身世的秘密。

  顧懷生也是不希望無憂離開的，他想著，就讓無憂留在顧家吧。

  雖說現在的日子很苦，雖然她從小到大吃盡了苦頭。

  但是。

  他會出人頭地的，他會用自己的一切去彌補無憂的。

  隻要顧懷生有的。

  他全部都會給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