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南宮胤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想到杜貴妃。

  他現在才發現，他並不討厭杜貴妃，杜貴妃該是無辜的。

  杜貴妃被他的父皇所偏愛，卻讓杜貴妃成了六宮的罪人。

  南宮胤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如果真的喜歡，深愛一個人，在沒有絕對的能力保護她平安之前，那有時候一個人的偏愛也是會害死人的。

  就比如杜貴妃。

  “南宮胤！”他耳邊，忽然響起謝蓁的聲音。

  “怎麽了？”南宮胤回神。

  “你怎麽了？在想什麽啊？”謝蓁一臉擔心地道。

  他看了她一眼，情不自禁地鬆開了她的手，隨後他就用牽著她的那隻手，撫上了她蹙著的眉間。

  他輕柔地為她撫平眉宇之間的皺紋，低聲寬慰道：“無事。”

  “你到底在想什麽？”謝蓁執著地盯著他看。

  她的目光開始是溫柔的，到後來卻透出了幾分犀利，像是要窺視到他內心的深處。

  她其實很多時候都有一種錯覺，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得太多了。

  就算南宮胤站在她麵前，哪怕他親口說過，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情，他都會保護她。

  但是她覺得她其實一點都不了解他的，他經曆過什麽，正在經曆什麽，以前的人生是什麽模樣，那些都是隻言片語。

  他就在她一伸手就可以觸碰到的距離。

  她卻有一種遙遠的疏離感，好像這個人就是雪中的一道幻影。

  既然是影子，定然是怎麽都抓不住的。

  南宮胤忽而開口，“我可以暫時不告訴你嗎？”

  不是不想說，而是有些事情說出來也沒任何的意義，不過是讓她擔心罷了。

  而且上一輩的愛恨情仇，太過糾結複雜。

  看似誰都有錯，仔細一想，卻誰都沒有錯。

  不過是皇權之下的可憐人……

  例如。

  他的母後，例如杜貴妃，又再比如左貴妃。

  還有他父皇後宮裏的那麽多的嬪妃，誰又不可憐？

  那麽多女人爭得頭破血流地，隻為爭一個男人。

  這有什麽意義？

  女子的意義，不該是被鎖在深宮裏，成為紅顏枯骨。

  世間千百種女子，都應該活得肆意瀟灑。

  比如謝蓁。

  他想，他對她另眼相看的時候，大概就是她的堅強，勇敢，樂觀，以及她的信念。

  她說男女平等，婚姻也要平等。

  憑什麽男人就可以左擁右抱，三妻四妾？快活無比？

  女子就要伏低做小？

  謝蓁說，她要一生一世，隻許一人。

  老實說，第一次聽到這話的時候，他確實是被震撼到了。

  他幾乎以為謝蓁是癡狂了。

  但現在南宮胤不這麽認為，他覺得世上的女子都該像謝蓁一樣活。

  那就不會有那麽多的怨偶了。

  就該像她，獨立，自主，不需要討好任何人，永遠都隻為自己而活。

  一瞬之間，南宮胤的心緒已經翻轉幾回了。

  他到底是沒說出自己心裏的憂慮。

  而且，他也不知道應該怎麽說給她聽。

  漫天風雪裏，他的發裏，臉上，肩膀上，都飄過來了些許的雪花。

  很快雪花就融化了，隻留下一抹淡淡的水痕。

  南宮胤的眼神變得幽深而凝重。

  謝蓁被他這樣的眼神看得心裏很是不安。

  “算了，你不想說就不說吧。”

  謝蓁也不是很想為難他，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心情不好，就什麽都不想說。

  他不說，她也不能逼他。

  謝蓁再度挽上他的胳膊，笑了笑，“成衣鋪到了，我們去看看。”

  其實王府也可以請鋪子的人上門量體裁衣，但是謝蓁覺得嘛，逛街就是要有逛街的感覺啊。

  上門服務，那不是太沒意思了嗎？

  古代的成衣鋪和現代的店鋪也沒什麽區別，掛起來的都是賣得最好的樣衣，隻不過選定了樣式之後，要等繡娘和裁縫定做。

  一般都需要一周左右。

  衣服的款式大多差不多，大同小異，不同的隻是刺繡和布料。

  謝蓁在現代也不怎麽喜歡買衣服，到古代了就更沒興趣了。

  她隨便挑了一件藕青色的蘭花刺繡長裙。

  其實樣式也和王府裏的衣物差不多，唯一不同的這是冬衣，還是樣品，如果穿得上，可以直接帶走。

  她的衣服本來就少，被認回謝府的時候，她穿的都是謝無雙給的不要的舊衣服。

  嫁到王府去了，一開始她和南宮胤的關係也不好，他怎麽會想到給她做衣服呢？

  她穿的衣服都是宮裏按照位份每個季節賞賜下來的，春夏秋冬，各是兩件。

  比起其他的女眷，謝蓁已經算是節儉的了，連衣服都沒做過，穿的都是宮裏賞賜下來的。

  來來回回的就那麽兩件。

  店小二連忙要把衣服取下來給謝蓁。

  就在此時，有一道女聲響起。

  “慢著。”

  店小二取衣服的動作停了下來，謝蓁和南宮胤都麵色一怔，抬起頭看向二樓。

  二樓的轉角處，有一群人走了進來。

  為首的人居然是……

  謝無雙。

  謝蓁一眼就認出了她。

  謝無雙的排場不小，掌櫃親自接待，而且謝無雙的身後還跟著一群仆婦，以及侍衛。

  他們護著謝無雙，就和護熊貓似的。

  下樓梯的時候，謝無雙身邊兩個老嬤嬤都小心翼翼的扶著她，生怕摔下去了。

  謝無雙現在孕快五個月，肚子也不是特別顯。

  可能是為了炫耀，她故意抬起手，撫上她那微微隆起的肚子，那得意的模樣，像是要告訴所有人，她肚子裏的孩子可是金疙瘩。

  以後的皇太孫啊。

  不過，這也不見得，許韶光也要嫁到太子府去了。

  謝無雙的孩子，以後頂多是個庶長子，而且，還沒生出來呢，誰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

  她以前是走白蓮花路線的，楚楚可憐的秀麗，現在或許是懷孕了，整個人都有幾分豐腴了，那幾分楚楚動人的氣質居然就變成了富態。

  是的，是富態，而不是貴態。

  謝蓁心想，這就是生孩子需要女人付出的代價嗎？

  任何女人生孩子，都逃不過身材走形的噩夢嗎？

  謝無雙款款地走了下來，來到了謝蓁的麵前。

  剛才謝蓁失神，謝無雙以為謝蓁是妒忌自己懷孕了，而她是不下蛋的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