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胤再也無法平靜地站在原地，他猛然回頭，難以置信的看著淚流滿麵的皇後。

  此時心頭萬緒，而內心久久壓抑的情緒，也在這一刻如同開閘的洪水一樣，肆意而瘋狂地衝擊著他的內心。

  繞是他的心是銅牆鐵壁做的，如今也在開始逐漸的崩塌毀滅。

  他真的不知道皇後為什麽說這些話，她是受到了什麽刺激嗎？

  她現在說這些話的意義，如果不是為了讓他原諒，那麽又是為了什麽呢？

  南宮胤才發現，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他從來沒有看懂過皇後，他的母後，他的娘親。

  皇後的目光含淚，眼神沒有絲毫的閃躲，她現在看南宮胤的眼神，才像是一個真正的母親。

  她的眼底，有愛，也有懊悔，還有更多的是心疼。

  皇後一步一步的走到南宮胤的麵前，她的神色是從未有過的慈愛柔和。

  南宮胤幾乎以為是他產生了幻覺，那個隻會冷眼恨他的皇後，怎麽會是眼前這個人呢？

  她們分明是一個人，但他現在覺得，她們是兩個人。

  一個是恨他的。

  一個是愛他的。

  在南宮胤的注視裏，皇後像是一個平凡的母親那麽，她抬起手，輕輕地撫上了南宮胤的麵具。

  她的眼神滿是慈愛，眼淚源源不斷地流下來，聲音也開始響起。

  “老七。”

  “你一定有很多的疑問，但是所有的疑問都不要緊，我現在隻是想告訴你，我錯了，我會為我的錯來負責，也會彌補。而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勇敢的走下去吧，記住我說的話，不要再來冷宮了，我是你的仇人，我不是你的娘，我縱然他們折辱你，欺負你，傷害你，甚至我也傷害了你。”

  “你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情，就是和你的弟弟一樣的恨著我。”

  我會一生在佛祖麵前為你祈福的。

  我也會窮盡畢生的心血找到解除你體內的火蠱的辦法。

  這一切，都是因為我的愚蠢而起，也該由我結束。

  其實，她何嚐不想把真相告訴南宮胤呢？但是告訴了又有什麽用？那不過是多一個人痛苦罷了。

  她一個人承受就夠了，他已經夠苦了，她不能再把他牽連進來。

  把真相告訴他的後果，她也不是沒有想過，那必定是他會和文帝徹底撕破臉皮的時候。

  但他如今勢單力薄，她怎麽能看著他走上絕路？

  而他又要怎麽去接受，他的父皇，從來就不愛他，為了讓他們母子反目成仇，還編造了那樣一個天煞孤星的謊言？

  這大概就是最可笑的吧。

  不過。

  皇後覺得這不是最可笑的，最可笑的是她。

  她居然真的就信了文帝的計謀，她因為這可笑的預言，她棄自己的兒子於不顧，要是該遭受報應，最該遭報應的就是她。

  她沒給他母愛，她還為了保住另外一個人，聽從父親的話，給他下了蠱毒，她居然真的要毀了他。

  曾經種種，瘋狂地洶湧而來，讓皇後雙目發紅到窒息。

  她好像是一個溺水的人，在死亡線瘋狂的掙紮。

  最錯的人是她。

  最該死的人是她。

  她沒有臉麵為自己找借口，她想，倒不如讓他什麽都不要知道，就讓他恨著她吧。

  她本來也就不配原諒啊。

  皇後撫在他麵具上的手，猛地被他扣住。

  南宮胤壓抑著呼吸，字字珠璣。

  “你到底想說什麽？這麽多似是而非的話，你想告訴我什麽？我恨不恨你，那是我的事。我的人生，我的以後，不需要任何人來指手畫腳，我也不需要你來告訴我，我應該怎麽做。”

  “以前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沒有出現過。現在你也沒有資格教訓我……皇後娘娘！”

  南宮胤盡管已經很克製自己的情緒了，但是低沉的聲音，還是帶著一股冰冷的怒意。

  她說這麽多話，沒有一句是他想聽的。

  他想知道的隻有一件事，很簡單，那就是她受到了什麽刺激了，為什麽突然向他道歉了？

  為什麽……她突然又想做一個母親了？又想做母親該做的事了？

  為什麽？

  他隻想知道這是為什麽，是她知錯了嗎？還是……發生了一些別的事。

  皇後的心髒空了一下，她淚眼朦朧，故作堅強地道：“是，你說得對。我就是你的仇人，我不是你的娘，我從來就不愛你。”

  “你恨我，你最好是一直恨著我。我向你說對不起，不過是我覺得你可憐而已。”

  皇後閉了閉眼睛，強行逼退了心裏多餘的情緒。

  她讓自己看起來冷漠一些，所以強迫自己說出了那些傷害南宮胤的話。

  她想愛他了。

  她想做他的娘了。

  她想，用命來換他的平安。

  但是。

  這些，都可以不讓他知道的。

  她不想讓他知道，也不想讓他來可憐自己。

  南宮胤的呼吸凝固，麵色冷凝。

  “可憐我？”

  “你不覺得你的話可笑嗎？要被廢後的人是你，被打入冷宮的人是你，你以為你還是以前那個呼風喚雨的皇後嗎？”

  “需要你來可憐我嗎？”

  可憐兩個字，狠狠地紮入了南宮胤的心髒裏。

  他還沒感覺到疼，就先嚐到了喉嚨間的鐵鏽味。

  皇後的眼前一花，她再次睜開了眼睛，眼底卻不聚光，是那麽的空洞渙散。

  隨後。

  皇後瘋了一般的怒斥道：“滾出去！”

  “你給本宮滾出去——”

  她在咆哮，麵容變得扭曲而猙獰，眼神是那麽的痛苦。

  她的心就像是在滴血。

  為什麽呢？

  為什麽要用這樣冷硬的態度來對待他？為什麽就不能好好的說話呢？為什麽到了這個時候，她還要顧忌自己內心所謂的自尊呢？

  自尊和兒子比起來……

  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