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作者:龔心文      更新:2022-08-13 21:59      字數:3346
  第69章

  程千葉的座椅很寬, 她向邊上挪了挪位置, 讓墨橋生坐在自己身邊。

  她一手拈著紙頁, 凝眉思索著, 另外一隻手摸過來, 握住了墨橋生的手,輕輕捏了捏。

  大殿內別沒有他人, 既空闊又安靜。

  殿門敞開著,

  午後的陽光懶洋洋的照在門外的回廊上。

  墨橋生看著身側之人, 主公的身高不如他, 從他這個角度看下去,正好看見那纖長的睫毛低垂著,偶爾輕輕顫動一下,琉璃般的眼眸微晃, 正專注的看著手中的那頁紙。

  他的心中微微酸痛了一下。

  主公這麽好。

  我……

  他不敢繼續想。

  碧雲躡手躡腳的從殿外伸出手,把殿門一扇扇的關上了。

  大殿內的光線暗了下來。

  程千葉這才反應過來, 她抬起頭來, 看著身側默默陪了她半晌的男人。

  她牽起墨橋生的手, 用冰涼的手指在他掌心勾了勾, 用力捏了一下。

  程千葉那意味不明的視線讓墨橋生的心有些亂。

  在主公麵前, 他總有一種不著片縷的感覺, 自己心中的想法, 總能被主公輕易猜到,絲毫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主公他是不是一眼就看穿了我那放肆的想法。

  我,竟然妄想獨占主公。

  “橋生。”程千葉喚了他一下, 有些好笑的看著一到自己麵前,就總是愛胡思亂想的人。

  她側過身,麵對著墨橋生。

  “橋生,如果有一天我突然失了權勢,比如像周子溪一樣,變成一個一無所有的人,你還會這樣喜歡我嗎?”

  “主公,永遠是主公。”

  “那如果我的容貌改變,變得醜陋,或者說我不再是現在這副模樣,變成一個地位低下的……女人。你還會這樣尊重我,聽我的話嗎?”

  “女……女人?”

  “我隻是打個比方。”

  “主公不論什麽模樣,在我心裏都是……”

  都是至高無上的。

  程千葉笑了。

  她打開案桌的抽屜,取出一個纏絲檀木匣子,抽出匣蓋,把那一匣子滿滿的寶石往桌上一倒。

  嫣紅的雞血石,鵝黃的蜜蠟,起光的祖母綠,剔透的碧璽……形態各異的寶石滾落在深色的桌麵上,各具華彩,爭奇鬥豔,令人眼花繚亂。

  程千葉伸出手指在那些名貴的寶石上撥動了一下,拈起一顆紫水晶透著光看了看。又推著一塊金絲紅翡,在桌上滾了一滾。

  “漂亮嗎?橋生,是不是都很好看?”

  “都好看。”

  “這些寶石,各有特色,都很美,很迷人,我喜歡他們,收集他們,隻是為了欣賞這種美。”

  她收回挑揀寶石的手,伸進自己的衣領之中,從她那高高的素白衣領之中,挑出了一條細細金鏈,金鏈的底部墜著一個晶瑩剔透的蔚藍色寶石。

  她把那鵝卵石大小的藍寶石摘了下來,放在墨橋生的手中。

  那塊海水一般湛藍的寶石帶著她的體溫,靜靜停留在墨橋生的掌心。

  墨橋生想到這塊石頭剛剛待過的位置,隻覺得掌心火炙似的滾燙了起來,

  “雖然他們各有各的美。但我心中,最喜歡的隻有藍寶石,我將他貼身佩戴在胸口,永遠隻戴著他一種。”

  那個人的手撐在椅子上,前傾著身體,微昂起頭,眉眼彎彎看著他。雙唇輕分,說出讓墨橋生喜悅得難以自己的話來。

  “你就是我的藍寶石,橋生,我喜歡你,隻喜歡你一個。”

  程千葉擰起那細細的金色鏈條,把那一晃一晃的蔚藍色寶石順著自己那白皙的脖頸,緩緩從領口塞了進去。

  陽光透過窗欞的間隙透進屋來,無數細小的塵埃在光影中跳躍起舞,使得這古香古色的宮殿蒙上了一層曖昧的氣息。

  墨橋生閉上了眼,低下頭吻住了眼前的雙唇。

  一雙柔軟的手攀上了他的脖子,撫摸他的頭發,隨後捧住他的臉。

  那個人細致而反複回應著他,親吻著他。

  主公,我的主公,我一人的主公。

  “別哭啊,橋生,你這樣叫我拿你怎麽辦。”

  一片萎靡紊亂之中,時間似乎靜止,那人的舌尖沾著一道銀絲從他口中退出。

  那帶著喘息的聲音在他耳畔低低說話。

  “你想要了?嗯?”

  “不……不要。”他心慌意亂。

  “真的不要?”程千葉勾起嘴角輕輕說了一句,“……”

  晚食之後,程千葉和姚天香在庭院中散步。

  “你又欺負橋生了?”姚天香問。

  “哪有。”程千葉有些心不在焉。

  “沒有?沒有你大白天的關著門幹嘛?碧雲還給你守著門,害得我等了你一個時辰。”

  程千葉伸出手,附在姚天香耳邊悄悄說了幾句,姚天香咯咯的笑了起來。

  “你可真是太壞了。你就使個勁的欺負人。”

  “他心中喜歡,我才碰他。”程千葉舔了一下下唇,“他不願意的事,我絕不會勉強。”

  “胡說,你怎麽知道他心中怎麽想。”姚天香白了她一眼,“我倒是聽說你最近新收了一個叫周子溪的奴隸,據說此人有傾城之貌,擅音律,通文墨。你對他是百般恩寵。橋生的心裏隻怕還不知道有多難受呢。”

  “你說這個流言怎麽就傳成了這樣。”程千葉哭笑不得,“這幾天我卻是有些忽略了橋生的想法。但我看中那個周子溪,並不是因為他長得好。我看中的真的是他才華。”

  “天香,你應該見一見這個人,此人有經天緯地之才,不遜於張馥。假以時日他必成我大晉之棟梁,過幾日我就找個理由脫了他的奴籍,在朝堂之上好好的重用於他。”

  “什麽樣的人啊,這麽短短幾天就能得你這樣的評價。還真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明日你帶我見一見他?”姚天香說道。

  第二日。

  當程千葉帶著姚天香來到周子溪的房內時。

  收拾得整整齊齊的房內空無一人。

  隻在桌麵端端正正的擺著一封信。

  程千葉麵色難堪地拆開了信封。

  厚厚的數頁信紙,詳詳細細的寫了一份針對汴州現狀如何促進增進人口,如何增加稅收的稅務製度詳案。並在信後附上這份計劃如若實施能夠帶來的利益,和有可能造成的弊端。

  除此之外,沒有一句多餘的解釋。

  這兩個人竟然趁人不備,不告而別,連夜出逃了。

  姚天香噗嗤一聲笑出了聲:“哎呀,千羽你也有失手的時候。”

  程千葉拽緊了信紙,臉色像鍋底一般的黑。

  周子溪的光芒通透而耀眼,既沒有對她效忠的金邊,也沒有帶著惡意的黑灰色。老是在眼前晃著又太耀眼,程千葉不防有他,就時常把異瞳關了。

  想不到他竟然打著逃跑的主意。

  程千葉近來靠著異瞳,諸事順遂,身邊的人都對她帶著濃濃的善意。

  她不免有些鬆懈,一時沒有想到,這個人會想著逃跑。

  “行了,行了,別生氣了,看你那個臉色。”姚天香拍著她的肩膀,“有喜歡你想要待在你身邊的人,自然也有不喜歡你,想要逃離的人。這都是正常的,派程鳳去把那個忘恩負義的家夥抓回來,好好的教訓一頓就是。”

  此刻,在離開汴州數十裏的一匹馬車內。

  周子溪麵色凝重的看著車上那個小小的包袱。

  “公子,您還在遲疑什麽?”阿陽擔憂的看著他。

  周子溪擰著那雙俊逸的眉,“他,對我有恩。”

  阿陽說道:“晉越侯確實是個好人,但難道你為了報他之恩,就甘心一輩子做個奴隸,留在晉國服侍他嗎?您就算不想想自己,也要想想老夫人啊。”

  周子溪歎了口氣。

  阿陽抓住了他的手臂:“自打府中巨變,奴婢僥幸逃脫,卻眼睜睜的看著老爺和大公子慘死,幾位小姐也不知所蹤。隻聽聞夫人逃得一劫,被遠在宋國的親戚,也就是宋太子昂派人贖出,接去了宋國。”

  “當時,奴婢急著尋找公子,多方打聽幾經周折,才打探到公子您的消息。可是那時……”

  她有些說不下去。

  周子溪開口接道:“那時,那些畜生對我還未曾失去興趣,覺得我奇貨可居,你自然是無法買下我。”

  阿陽低下頭,拽緊了手,她不願再回憶起那段時間,自己心中最為敬重的公子,竟然遭遇了那般屈辱的對待。

  “奴婢……”

  周子溪反握住她的手,“阿陽,我如今早已不是什麽公子,請你今後不再自稱奴婢,也請你稱呼我的名字。你為我這一路奔波,所做的一切,我雖身在囹圄,但也都看在眼裏。如果不是有你帶給我一線希望,我早就堅持不下去了。”

  “公子說這些話做什麽,”這個堅強的女孩眼中隱隱透著淚光,“我們一家受過公子的大恩。公子您不論變成何種身份,何種模樣,您永遠都是我心目中的公子。”

  她想起心中恨事:“那時我心中很急,四處奔波,向著就近的一些府中故交求助,但那些人無一例外的變了嘴臉。毫不搭理。隻恨我無能,不能早一點籌到錢救公子於水火。”

  “可喜的是到了汴州之後,我遇到一個宋國使團中的一人,他是太子昂的仆從,他告訴我太子昂不僅將老夫人接到了宋國。還曾經派人找尋過您的下落。”

  “公子。”阿陽搖著周子溪的手,“我們應該去宋國投奔太子殿下。老夫人是宋國人,宋國的太子殿下又是您的好友,他既然能念著舊情,接了老夫人過去。一定也會對您禮遇有加的。”

  周子溪沉吟片刻,開口道:“晉越侯是一位通情達理的主君,如若我和他稟明內情,他未必不肯放我們離開。他對我多番照顧,可以說是救我一命,我們這般不告而別,非君子所為,我確實有愧與他。”

  阿陽急了:“如果我們告訴他,他不同意呢?到時候我們可就走不了了。這些個貴人的嘴臉說變就變,我這些日子可是見多了。老夫人如今孤苦伶仃,您難道能忍心棄她於不顧?”

  周子溪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作者有話要說:是要弄得一塌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