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作者:龔心文      更新:2022-08-13 21:59      字數:3172
  第54章

  楊盛和兄弟幾個同心協力, 一天的時間就把房子勉強收拾了出來。屋頂鋪好葦束, 木門扶起釘好,一把大鎖鎖上,表示這座屋子已是有主之屋。

  回城之後,楊盛拿出自己的賞錢, 拉上幾個兄弟一起下了一趟館子。

  說是館子,其實也不過路邊的一個小攤, 幾個人頭碰著頭,蹲在攤邊的矮桌邊,一人一碗胡辣湯就著兩塊鍋盔,大快朵頤了起來。

  這是他們人生中第一次花著錢,坐在桌椅上, 由攤子的老板熱情的招呼著吃東西。

  楊陸厚吃著吃著, 就抹起了眼淚。

  “這也太他媽的好吃了,簡直像做夢一樣,感覺昨天我還是個連半片黑硬的侯餅都領不到的奴隸。今天怎麽就能坐在這裏, 端著碗吃飯了?”

  一旁的兄弟拍了一下他的腦門:“行了行了, 瞧你就這點出息,還哭了。如今我們遇到了好主公, 隻要跟著咱盛哥好好混, 遲早有你吃香喝辣的日子。”

  “我, 我,是這湯味道太厚,給衝的。”

  “你們看那裏。”楊盛掰著餅往口裏丟, 目光落在不遠的街道上。

  街道上有一個驛站,門外排著長長的隊伍,全是軍營中的士兵,人人喜氣洋洋,手上或多或少的提著些東西。

  “那是驛站。”食攤的老板對此現象早已見慣不慣,一麵端出新出爐的鍋盔,一麵給他們解釋,“主公新增了不少郵驛,專門往返汴州和絳城,城中的士伍們可以捎帶家書和東西給絳城的家人。幾位看樣子也是軍爺,若是想給家人捎個口信,帶點東西,去那就可以。有專門的郵驛幫忙寫信,若是捎帶東西卻要多花幾個錢。”

  在那長長的隊伍中,阿元和他的同鄉阿黃以及千夫長韓深正排在隊列中。

  排到了他們,阿元和阿黃謙讓韓深,韓深便也不再客氣,他走上前去,從懷中掏出了兩千個大錢,擺在了接待他的郵驛麵前。

  那郵驛問清了韓深所寄的地址和寄物的數量。

  隨即取一張紙,居中對折,一式抄了兩份。正中蓋了一個花章,讓韓深在金額數量上各處按了手印,方才將紙一分為二裁開來。

  一份給韓深,一份備案。

  “可有要捎帶的話語。”那郵驛提筆問道。

  “多謝役使費心。勞煩告訴我老子娘,叫她把錢收好了,也不必太省著花,他兒子如今是千夫長了,能掙許多錢。平日裏若是媳婦不聽話,叫隻管下手教訓,千萬別氣著自己,等兒子回去再好生伺候她老人家養老。”

  郵驛把他的話一一記下了,同那兩千錢放置一起。

  韓深交辦了手續費用,退到一旁等待。

  阿黃上前,摸了摸自己腦袋:“我沒有東西,就要捎個口信,給我阿爹和阿娘還有長兄,告訴他們我如今拜了公士爵,分了一百畝田和一塊蓋房子的地。問詢他們要不要一起遷過來,隻說這裏有咱家自己的地,官這邊的老爺們也都不那麽凶,好討生活。”

  郵驛一一記錄詳細,同樣收取了他相應的手續費,給他一份回執。

  等到了阿元,他紅了紅臉,從懷中掏出一塊藍底的花布,並一小包的錢幣。他沒有得到爵位,也就還沒有封賞,這些還是他預支了兩個月軍餉,他一分都沒有留,全給家裏稍去了。

  阿黃吹了個口哨:“哇哦,隻寄了塊花布,這小子心中就隻想著他媳婦兒。”

  阿元忍著羞意,紅著臉對郵驛道:“麻煩小哥,告訴我媳婦阿娟,就說我在軍營裏一切都好,辛苦她照顧好阿娘和孩子們,等我拿了軍功,拜了爵,就接她們娘幾個到汴州來。”

  楊盛看著這邊熱熱鬧鬧的情形,向後靠了靠身子,“看到了沒,他們這些士伍,大多是絳城周邊人士,此次主公發兵琪縣,為的是打通汴州和晉國國內的通道,他們這些人肯定比我們還拚。”

  他揮了揮手,讓幾個兄弟靠過來:“我不管他們如何,這一戰打下來,我們隊必須拿頭等功。別的不說,你們幾個,至少都要成為公士。到時候人人有地,有房子,娶個婆娘,生幾個小子。我們才算和他們一樣的人。”

  此刻,程千葉駐紮的行轅內,

  程千葉正坐在案桌前,聽著肖瑾匯報新政實施之後的情形。

  “從他邦流亡過來,落戶我們大晉的十八歲以上成年男子均可分到一塊三十畝的土地。臣使小吏編排安置流民於裏門之內,比鄰相連,列巷而居。設裏正,亭長,監察教化。而得民眾不隨意遷徙,安心農耕。”

  程千葉開口問道,“這三十畝會不會太少?我今日去西山,和路邊老農打聽了收成情況,原來一畝地最多產二到三石糧食,扣掉稅,根本不夠吃啊。我們汴州及周邊拿下的幾個郡縣都是地廣人稀之處,為什麽不能多給他們分點?”

  肖瑾笑了起來:“主公體恤民情,恩澤蒼生,是一件好事。但此刻乃是戰時,一切應以國家利益為先。”

  “我軍的士伍都征至本**戶。這些外邦流入之民,臣私以為應促使他們多事農耕,為我晉軍提供大量的稅收為首要之事。”

  程千葉明白了:“你就是想既能吸引他們到晉國來,又讓他們的地不太夠種,好讓他們去租更多的土地來交稅?”

  “主公的新政和軍功授爵製,如今施展開來,日見成效。主公心中天地之廣,才思之妙,臣不得不服,此二策實乃國盛之基石。”

  “軍戶們立功拜爵,封了大片土地。但他們多無暇耕種。而新來的農戶們,正好租軍戶的田地耕種。如果不是租地需要交大量租錢,自留不多,他們也未必會一下就租種如此多的土地。這樣我們稅收必定就少了不少。”

  “看不出來啊。”程千葉笑道,“我們肖司寇在錢糧賬目上別有天賦。”

  肖瑾行禮道:“主公胸有大誌,臣食君之祿,為君分憂,心中以為隻有豐厚的存糧,才是我大晉雄師征戰四方的保障。才是主公入主天下的基石。”

  程千葉愣了愣,她剛穿越過來的時候,身邊隻有肖瑾一個可以信任的人。

  而且,還不是十分可靠。

  那一段時間她天天在肖瑾的身邊打轉,想方設法讓肖瑾高看自己一點,不再把自己當做臨時替代品,卻沒有多少效果。

  時至今日,她早已不執著此道,不再把重心放在他人對自己的看法上。

  專心做自己能做的事,走自己想走的路。

  卻在不意之間,得到了這一個個人的真心認可。

  初見之時,

  這個男子曾把一柄短劍,丟在自己麵前,勸她以弱女子之身自盡,免於受辱。

  如今,他依舊在自己麵前,卻是誠心誠意的低下了頭,開始真心輔佐自己,為一個共同的目標而努力。

  “肖司寇。”程千葉開口,“從今以後,完善新政,製定律令之事,就交托給你了。此務雖繁重但關息我大晉的民生命脈,功利千秋。還望你不要推辭。”

  肖瑾眼光閃了閃,整理衣袖,鄭重其事的行了一個大禮。

  入夜之時。

  凉蟾滿紗窗,程千葉坐於窗前,調素箏,彈起一曲《將軍令》。

  一步一步走到如今之地,眼前的視野越來越開闊,她的身後逐漸跟上許許多多的人。

  前麵的路再也沒有人可以引領她。

  每一步怎麽走,都需要她自己去探索,自己去邁出。

  但此刻她心中,卻感到很安穩,不惶恐,也不迷茫。

  也許,正是因為有了這些可以信賴的朋友,有了這些忠心的部將,有了那許許多多仰望她的子民。

  她那顆柔弱的心,就這樣一日日的堅定而穩重了起來。

  ……

  墨橋生躺在屋簷的陰影處。

  頭頂是皓月蒼穹。

  錚錚的琴音傳入他的耳中。

  是主公在彈琴。

  他閉上眼,他的心髒隨著那激昂的箏音共鳴。

  他聽懂了主公的豪情壯誌。

  主公心中所想,亦是他的所願,他將跨馬持槍,破開這濃黑的深夜,迎來主公所期望的光明世界。

  “橋生。”

  墨橋生睜開眼,從屋簷上伸出頭來。

  那個人正站在廊柱下,仰起頭笑盈盈的看著他。

  “你怎麽在那裏,”程千葉衝他招手,“快下來,到我身邊來。”

  墨橋生想起白日裏,自己在溫泉中,因為一時把持不住而丟的那個大醜。

  他刷的一下漲紅麵孔,蹉跎了好一會,才磨磨蹭蹭的從屋頂上爬了下來,勉強站在了程千葉身前。

  程千葉取出一個三角形的玳瑁甲片,那半透明的甲片上打了一個小孔,係著一道黑繩。

  “來。”她勾了勾手指。

  墨橋生順從的低下了紅雲未消的腦袋。

  程千葉伸出雙手,把那道黑繩係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也沒有什麽貼身久戴之物,此甲片是我彈琴所用。送一片給你,你戴著它,就好像我時時在你身邊一樣。”

  她扯了扯那條繩子,把墨橋生的腦袋拉下來一點,伸指點了點他的鼻子:“你呢,你要不要送個什麽東西給我呢?”

  作者有話要說:龔心文:采訪一下,橋生,聽說你除了哭包的外號,又多了個秒SHE將軍的別稱?

  墨橋生:我,我隻是一時太激動了,請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為自己正名。

  龔心文:正名什麽?證明你可以一邊哭一邊那啥?

  墨橋生:Q,Q

  程千葉:碼字的,你給我差不多點,我的人你也敢欺負?

  龔心文:陛下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