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楊珂是個能張羅的人, 且熱情開朗，她管理的店，是三家店裏生意最好的, 比沈棻的第一家店還要好。楊珂隻用了三天時間，便和周圍的商家、居民打成一片，第四天開始, 她的居民小夥伴們已經開始免費幫她宣傳點心店了。

  　　點心店的東西好吃，楊珂大方, 人又好，誰不願意和她做朋友。

  　　除了楊珂, 店裏還雇了一個小姑娘幹活，楊珂不會很累，還能打發時間，就連氣色都比以前好了。

  　　沈棻覺得，給她找些事情做，或許比半年一次的體檢更管用。

  　　有楊珂上心，對於店裏的經營問題, 沈棻就漸漸撒手了，她隻負責想一些新的點心的做法, 偶爾去做做點心。沈棻去借來了一整套高中課本，每日剩下的時間，她就開始啃這些書。文科內容還好, 她上一世學過一部分, 剩下的看看文字，自己多琢磨琢磨, 也能看懂。

  　　但理科內容, 沈棻學起來就有些困難了, 她隻接觸過一些數學題，像是物理、化學課本，上麵的符號她都看不太懂。

  　　在家悶頭看了一天書，除了記住了那些發現定律的物理學家的名字，其餘什麽收獲都沒有。

  　　沈棻有些懊惱。

  　　怪不得都說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她走不動天下，就是因為不會數理化吧？

  　　夕陽西下，窗外的光線漸漸暗淡，沈棻一直看到書上的字跡已經不太清晰，才發現外麵幾乎已經全暗了。她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看著重生後的第一個難題愁眉不展。

  　　沈棻歎口氣，起身去做飯。

  　　孩子們放學後一般會去楊珂家，盛淮欣又有自己單獨的晚飯，她自己吃飯，懶得多準備，打算吃中午剩下的糊弄一口。

  　　剛進廚房，卻聽到鑰匙開鎖的聲音。

  　　沈棻趕出去一看，盛淮蔭背著書包先進來了，身後是盛淮先和盛謙知。

  　　“我跟媽說了一聲，領回來了，”盛謙知說，“剛剛調回來的。”

  　　沈棻應了一聲，道：“怎麽不提前打個電話，我沒準備，家裏沒什麽菜。”

  　　“我買了，”盛謙知拎了幾個塑料袋，“不用你忙。”

  　　說完，他自覺進了廚房。

  　　沈棻挑挑眉，看著盛謙知乖巧的樣子，有點兒像看自己的兩個兒子。

  　　盛淮蔭朝蠢弟弟使了個眼色，盛淮先心領神會。他知道親哥這是讓他去助攻爹媽呢，他們哥倆早就商量好了，一定要多在媽媽麵前說爸爸的好話，談他的優點，說不準媽媽就會回心轉意。

  　　盛淮先走過去，拉住沈棻的衣角，說：“媽媽，你看爸爸好厲害呀，竟然會買菜誒。”

  　　盛淮蔭：“……”

  　　他這愚蠢的弟弟。

  　　“不對，”察覺到盛淮蔭冰冷的目光，盛淮先立即改口，“是爸爸居然會做飯耶……哦，媽媽也會哦。”

  　　盛淮先回過頭，問：“哥，還能咋誇？”

  　　盛淮蔭：“……”

  　　有他蠢弟弟的幫助，爹媽死生不複相見指日可待。

  　　“趕緊去做作業，做完作業好吃飯了。”沈棻催促。

  　　兄弟倆無精打采往屋裏走。

  　　走到一半，盛淮蔭忽然停下，看向沈棻，“媽媽，你和爸爸待在一起時，是什麽感覺？會不開心嗎？我們這樣做是不是……讓你很為難？”

  　　沈棻一怔。

  　　她知道盛淮蔭細心，卻沒想過這孩子已經細心到這個地步。

  　　沈棻沒有敷衍，她很認真地想了想這個問題，繼而溫柔地笑道：“其實沒什麽感覺，很平靜，很自然。”

  　　盛淮先亮晶晶的眼睛頓時暗淡下去。

  　　回到房間，盛淮先無精打采地問道：“哥，你說媽媽和爸爸是不是真沒可能了，我聽人家說，兩個人在一起，得是互相喜歡。哦對了，他們還說，喜歡就是心跳得特別快，我想了想，我心跳最快的時候，是剛剛跑完步，那會兒我估計就是喜歡，平時就沒有。媽都沒感覺了，就是心跳不快了，那是不是就……”

  　　盛淮先試探性地問道：“要不，我們帶著爸爸媽媽一起去跑步？”

  　　盛淮蔭：“……”

  　　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勁，但是又說不清楚？

  　　*

  　　孩子們小，可能不太理解沈棻的想法。沈棻上輩子活了幾十年，人認真算起來，她心理年齡都快有半百了，怎麽可能還有小姑娘的春心萌動？

  　　她和盛謙知相處時能覺得自然平靜，已經是很不錯的狀態了。

  　　晚上吃過飯，盛淮先搶著要和盛謙知一起玩球，沈棻趕他們回屋看書，“上次去書店，你吵著要買的兩本書看完了嗎？快些看完，好給你買新的。”

  　　盛淮先便搶著回屋了。

  　　盛謙知抱著盛淮欣給她喂飯吃，邊喂邊說道：“上學的事我幫你打聽了，國家剛出了一個政策，統一進行成人考試，對接了一些大學，鄒市大學就可以，你要是想考，可以找個成人高中教育的學校去學習，看你的想法。”

  　　“這樣啊，那還不錯，正好我現在有時間了，可以去學學。”

  　　“我找人幫你辦好，過幾天給你消息。”

  　　沈棻去切了蘋果，又拿出剛買的橘子。

  　　一半的蘋果做成蘋果泥，遞給盛謙知，讓他喂盛淮欣。

  　　“你物理好嗎？”沈棻扒開橘子，吃了兩瓣，“一會兒教教我。”

  　　盛謙知點頭，“大體都還記得，我還有以前學習時用的筆記，等我回家給你找出來，還有……”

  　　沈棻忽然打斷他，“盛謙知，我還有其他事情想和你談。”

  　　盛謙知一怔，茫然地看向沈棻。

  　　沈棻麵帶微笑，眼神卻是認真的，盛謙知心中生出不安。

  　　“我們……其實不算了解彼此，”沈棻斟酌著用詞，“從前我們基本沒對彼此說過什麽心裏話，我和以前不太一樣了，這你也知道，從我有改變開始，我們也沒怎麽認真聊過，所以我想聊聊。”

  　　自打她一門心思要和盛謙知離婚，他們之間的每一次談話，沈棻都沒怎麽走過心。

  　　她總說不恨盛謙知，但所有人中，盛謙知對她的傷害，幾乎是最重的。

  　　畢竟是讓她心動很多年的人，乍一以為他背叛自己，沈棻怎麽可能不為所動。隻是死過一回，對這些都看淡了罷了。

  　　現在她想好好談一談了，“我記得你和我說過，你和夏挽柔一點關係都沒有，對嗎？”

  　　盛謙知不由自主地放下盛淮欣，坐得筆直，他很認真地回答，“確實沒有特別的聯係。”

  　　“我想問的是，你想結婚的時候，為什麽不去找她？她是你的同學，怎麽說應該更了解一些，我們當時沒認識多久。”

  　　盛謙知一頓，說：“這個問題我也說過，如果不是和你結婚，我沒有結婚的想法。我……當時很希望一直和你待在一起。”

  　　沈棻若有所思，喃喃重複，“想和我待在一起？”

  　　當時的她，也隻有這一個想法而已。

  　　“那為什麽，不管你有什麽事情，都不會和我說，也不喜歡和我說話？其實有很多次，我都希望能和你好好聊聊，聽聽你的心裏話，可是我每次稍微提起，你總是會岔開話題。”沈棻輕輕歎氣。

  　　比起夏挽柔，她更在意的，是她與盛謙知生活在一起的每時每刻，都要小心翼翼、心驚膽戰。她認定了盛謙知對她無意，她不敢做出任何可能會惹他不高興的事情，每每他回家，她都是既高興又疲憊的。

  　　“不知道怎麽說，”盛謙知低了低頭，道，“我一直覺得，靠溝通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所以能解決的事情，都自己去做。我……好像很怕和別人說話。”

  　　他抬起頭，有些愧疚，又有些迷茫地看著她。

  　　沈棻問：“因為你媽？”

  　　看到唐雪梅對倆孫子的態度，其實不難想象盛謙知的童年是如何度過的，不過這件事，盛謙知也沒和她說過。盛謙知、盛行、唐雪梅三人坐在一起，永遠是恭敬有利，看起來母慈子孝。

  　　以前沈棻隻覺得是因為他們受過教育，後來才發現，他們似乎連母子之間最基本的親密溝通都沒有。

  　　更別提肢體上的觸碰。

  　　從這方麵來說，沈棻也是心疼盛謙知的。

  　　盛謙知無奈地笑了一下，“我不知道，也許是，也許不是，就算是被我媽影響，又怎麽能說和我自己毫無關係？我和盛行一起長大，我們也並非完全一模一樣，所以，是我的錯。”

  　　“好吧，我不是逼著你多說話，隻是在心情不好時和別人說說你的煩惱，確實可以緩解焦慮。我們這些外人，也需要通過你的話來了解你的想法，否則隻會胡思亂想。盛謙知，以前的事過去了，不用在提，以後我們正常相處，我也不記恨以前的事了。”

  　　盛謙知不解地看著她。

  　　沈棻笑笑，“怎麽，沒覺得過去一年我在欺負你？”

  　　能讓他幹的活兒，她絕對不插手，能丟給他的事，她絕不自己去做。雖然是故意的，但坦白來說，自己不用操心可真棒。

  　　盛謙知似乎很納悶，“有嗎？”

  　　“這都感覺不到？”沈棻無奈地笑了一聲，“你還真是反應遲鈍，算了，你先把這兩道題解了吧。”

  　　*

  　　盛淮先看了小半本書，發現客廳沒動靜了。他放下書，躡手躡腳跑出去看了一圈，看到親爹正在親媽房間裏，倆人坐在桌子前，好像在學習。

  　　親媽想念書，這事盛淮先知道。

  　　現在的情況應該是親爹在教親媽念書？

  　　盛淮先興奮地跑回房間，“哥，哥，你快去學催眠術！”

  　　盛淮蔭：“？”

  　　一個巨大的問號。

  　　盛淮先說：“就是小人書裏說的那種，一會兒媽睡了，你就過去，把她今天學的東西全催沒了，讓她忘掉！這樣她明天又得去找爸爸，一來二去，他們不就和好了！”

  　　盛淮蔭：“……”

  　　他吸了一口氣，深深覺得，在關注爹媽感情生活的同時……得替弟弟看看腦子了。

  　　再晚點，醫院可能就不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