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盛謙知對女性的聲音並不敏感, 他能認出的聲音，隻有唐雪梅和沈棻。他一個激靈，向前走了一大步, 躲開身後的人。他皺緊眉頭回頭看去，看到的卻是一個讓他意外的人。

  　　夏挽柔站在他麵前，手中拿著一瓶北冰洋汽水, 穿著件淡紫色的連衣長裙，她輕輕搖晃手中的汽水, 朝他微微一笑，“好巧呀, 怎麽會在這裏遇見你。”

  　　夏挽柔是看到“沈棻”離開盛謙知，所以故意買了兩瓶汽水，來和盛謙知打招呼。

  　　她知道他們二人如今感情脆弱，沈棻已經知道她的存在，先前還和盛謙知鬧過別扭。但畢竟對沈棻來說，夏挽柔隻是個虛渺的名字，對她產生的衝擊力不是那麽的強, 如果見到夏挽柔本人，印象會更深刻些。

  　　其實夏挽柔也不是非盛謙知不可, 憑她的長相，以及外婆家可走動的關係，她能找到比盛謙知更有錢的人。但現在, 除了她認為盛謙知的綜合條件最優外, 她更多的是不甘心。

  　　怎能有人不在她的控製之下！

  　　所以在看過糟糕的“沈棻”後，夏挽柔隱隱覺得, 她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她絕不相信, 如此優秀的盛謙知和這樣一個人生活在一起, 心理上會永遠的平衡下去，人都是自私且自戀的。

  　　“夏挽柔？”盛謙知忽然想到孫淼說過的話，神色暗淡下來，“似乎不太巧，這裏是我家，我記得你說過，你已經沒什麽親人在鄒市。”

  　　“恩對……這次情況有些特殊，不得不回來，”夏挽柔微微歎口氣，“高中的班主任病了，我才知道這個消息，他對我一直挺好，所以我想回來看看他。這不，我今天剛到，想在這附近買點東西去他家，沒想到剛巧遇到你，請你喝汽水，別客氣。”

  　　夏挽柔神色如常，笑得大大方方，看不出有絲毫的私心。

  　　盛謙知沒有接汽水，而是擰眉問道：“高中的班主任……高老師？他生病了？”

  　　“恩，聽說已經躺在床上兩年了，”夏挽柔低下頭，長發披在臉頰兩側，黑色眼仁暗含傷感，她低聲道，“我還記得他以前最喜歡運動，經常帶著班裏的男生去打球，現在卻……唉，他知道我父母的情況特殊，所以特別照顧我，可我卻剛剛知道這件事。”

  　　盛謙知默了幾秒鍾，道：“還有醫治的可能性嗎？”

  　　“不清楚，和我說這件事的是班長，班長說的不太詳細，得過去看看才知道。”夏挽柔溫和一笑，道，“謙知，我不太懂該送什麽禮物給男性，你平時更希望收到什麽樣的禮物呢？還是最簡單的花和果籃就好？”

  　　夏挽柔的言下之意是，希望盛謙知和她一起去挑選禮物，最好還能一同去看望高老師。

  　　相處的機會，總是認為創造出來的嘛。

  　　*

  　　理發店門前，趙嬸正在糾結要不要去奢侈地享受一次。她們村裏也有理發的，但那鰥夫名聲不好，經常傳出騷擾村裏其他女人的傳言，且這些傳言百分之九十九是真的。

  　　離百分之百或許隻差時間地點的問題。

  　　趙嬸不願意去他那裏剪，一直都是自己在家裏對付，對付了幾十年，從來就沒擁有過像樣的發型。

  　　好不容易來到鄒市，加上這幾年家裏的狀況越來越好，趙嬸就有些動心了。

  　　沈棻陪著趙嬸在門口糾結。

  　　她和趙嬸的關係沒那麽熟，這種事不好勸，好像讓她花錢和不讓她花錢都不對，她便耐心地陪她等。就在剛剛，沈棻和趙嬸都看中了對方的看過的店鋪，沈棻已經將二樓帶有房間的店鋪買了下來，此刻心裏極為輕鬆。

  　　她漫不經心地看著四周，目光從路人身上一一劃過，忽然不動了。

  　　沈棻看到了盛謙知。

  　　在盛謙知對麵的女人……沈棻腦中蹦出來一個名字，夏挽柔。

  　　說來可笑，上一世，沈棻見過夏挽柔許多次，但直到盛謙知為救夏挽柔而死，沈棻才真正記住她的模樣。時間對她格外寬容，那時沈棻已經是一個微微發福的婦女，而夏挽柔光彩依舊。

  　　即便是披著麻袋，都是有氣質的麻袋。

  　　每每想到夏挽柔，沈棻都會心悸。

  　　現在……

  　　沈棻摸向自己的心髒，跳躍的頻率和以往一樣，很平緩。

  　　如今稚嫩的夏挽柔，似乎遠沒有幾十年後的她有衝擊力呢。

  　　沈棻微微一笑。

  　　趙姨也注意到了盛謙知，一見盛謙知對麵是個女性，趙姨便不滿道：“我今天剛誇過謙知這男人好，現在就撐不住了，他在部隊，一年也不能在家裏待多久，怎麽還背著你去見別的女人？他應該把所有時間都用來陪你、陪雪梅嘛！”

  　　“隨他吧，”沈棻問道，“趙姨，您決定好了嗎？”

  　　“你咋還想著我剪頭發的事？”趙姨訝然，“小沈啊，你看見謙知和其他女人一起逛街，你就不生氣？”

  　　“有什麽好生氣的，”沈棻淡淡道，“是我的，趕也趕不走，不是我的，強留不來。”

  　　趙姨：“……”

  　　這小妮子有點東西啊！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不在意自家男人的女人！！

  　　趙姨原本也沒覺得那些關心自己丈夫的女人們有什麽問題，但和沈棻的態度一對比，那些人瞬間就不酷了。女人，幹嘛要為了男人活著！！

  　　“你說得很有道理，但我可不能讓這種小狐狸精得逞，”趙姨冷哼一聲，擼起袖子，“看我的！”

  　　*

  　　盛謙知還在和夏挽柔討論高老師的問題。

  　　“不太清楚高老師家裏的狀況，如果狀況一般，或許送些實用的更好。”盛謙知雖然不和其他男生一樣喜歡跑跑跳跳，但他是班裏學習成績最好的學生，與高老師的相處也是很多的。

  　　夏挽柔歪了歪頭，苦惱道：“是嗎？送什麽樣的比較合適呢？謙知，你有沒有空，能幫我挑一挑嗎？”

  　　盛謙知眉頭一動，隻是他還未回答，夏挽柔身後便傳來中氣十足的女聲，“那可不行，他忙得很呢！”

  　　夏挽柔乍一聽到鄉下的方言，唇角不露痕跡地勾了起來。

  　　應該是沈棻回來了吧？和盛謙知說了這麽久，總算等到她回來了。

  　　嘖。

  　　“我沒有別的意思，”夏挽柔“慌亂”地解釋，“我隻是不知道該買什麽……”她邊說邊回頭看去。

  　　趙姨冷笑著的臉立馬湊到夏挽柔跟前，眉頭一瞪，氣場十足，夏挽柔呆滯一瞬，驚得向後退去，“你……是誰？”

  　　“我是謙知的親戚，你剛剛說要買禮物送給老師？哎呦，這有什麽難的，依我看，你這老師是生病了，家裏最需要的東西一定是錢，你就送點錢去表示一下嘛，買個信封就行，是不是很省事？”趙姨一改冷臉，笑眯眯地說著。

  　　看似是在給夏挽柔出主意，但實際上……根本是不想讓夏挽柔和盛謙知單獨相處嘛！

  　　夏挽柔咬牙，“您說的……也有道理。”

  　　“能幫到你真是太好了，”趙姨衝盛謙知招招手，“謙知啊，你是來找我和小沈的？”

  　　“恩，”盛謙知神色平靜，目光移向趙姨身後的沈棻，盯著她不動，“您兒媳怕您出事。”

  　　“啥，嬌嬌跟著來了？哎，這孩子，怎麽回事，都說了我一個人能行的嘛！我以前可是來過鄒市的，還是我們大隊長親自開的介紹信！”趙姨雖在抱怨，眉宇間卻露出喜色，私四下張望著，“嬌嬌在哪？”

  　　不等盛謙知回答，徐嬌拎著裝有汽水的塑料袋子蹬蹬跑過來，“媽！可算找著你了！”

  　　夏挽柔一怔，手心冒起冷汗來。

  　　這不是她方才認定的……沈棻嗎？

  　　她是徐嬌，是趙姨的兒媳婦，那麽沈棻……

  　　夏挽柔順著盛謙知的目光看去。

  　　沈棻離趙姨足有一米半遠，抱臂而立，神情淡淡。她今日穿了件簡單的碎花襯衫和牛仔褲，頭發紮成高馬尾，配上淡漠的表情，好似觸不可及的高嶺之花。

  　　最重要的是，她的容貌、氣質，和夏挽柔的想象……完全不一樣。

  　　在她麵前，好像夏挽柔才是那個所謂的土氣的人，而沈棻更像是標準的高級知識分子、大家閨秀。

  　　在看到沈棻的臉的一瞬間，夏挽柔確信，這就是她曾經見過的沈棻。

  　　那會兒的沈棻雖然五官不錯，但氣質著實糟糕，夏挽柔見到她後，便是一聲冷笑，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裏。

  　　沈棻……怎麽變成這樣了？

  　　趙姨和徐嬌挽起彼此的胳膊，嘰嘰喳喳地討論起究竟要不要剪頭發的問題。

  　　婆媳倆很快達成一致——一起去店裏試一試！

  　　而盛謙知則快步走向沈棻，他隻是站在她身邊，一言不發，沈棻也沒有搭理他的意思，神情依舊冷淡。看二人的相處模式，完全就是……盛謙知想哄沈棻，但是沈棻不樂意啊！

  　　夏挽柔感覺到自己的頭正一下又一下地跳。

  　　到底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沈棻……沈棻究竟經曆了什麽？

  　　*

  　　回家的路上，沈棻一直沒有說話，除了買菜時自然而然將比較重的土豆遞給盛謙知，其餘時間都沒有關注他。盛謙知心裏的不安感愈來愈強烈，有聲音告訴他，這件事，沈棻應該在意的，可是她不在意。

  　　她……已經完全不介意他了。

  　　“你們……店麵看得怎麽樣？”盛謙知試圖挑起話題。

  　　沈棻道：“已經定了。”

  　　“需要我幫忙去收拾嗎？”

  　　沈棻想都沒想便拒絕道：“不用，而且我和趙姨已經說過了，店麵的位置不會告訴媽。”

  　　盛謙知皺起眉。

  　　不告訴唐雪梅，就是希望她不要去打擾他們的生活吧？

  　　或者，沈棻希望不要去打擾的人，也包括他？

  　　“夏挽柔剛剛來找我，是湊巧在街上遇到的，她說我們高中的班主任生病了，想去看望她，沒有聊別的。”

  　　“真難得，”沈棻斜睨盛謙知，倏然一笑，“你竟然會主動解釋這種事情。”

  　　“我……”

  　　“可惜，”沈棻打斷他，“我沒興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