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饋贈

  　　宴客廳裏一直有目光注意著這邊。

  　　顧遙知被頃刻間拉近的距離, 以及男人靠近後似有若無的曖昧氣息籠罩，一時忽略了其他人的視線。

  　　反應片秒，才察覺到裴池的這個行為。

  　　她對這種場合不熟悉, 從進門起裴池就在照顧她, 怕她感覺不自在。

  　　對於鄧妍心的忽視她沒在意, 但裴池自然而然護著她的舉動, 讓顧遙知忍不住生出一股別樣的感覺。

  　　不知道這是不是作為他女伴的優待。

  　　像是有他在，便不允許別人冷待她。

  　　極其的“護內。”

  　　她接過甜點, 穩了穩心緒，自然地接過話：“那家店需要提前預約, 你什麽時候想去, 告訴我一聲，我來訂位置。”

  　　裴池聲音認真又散漫，落在她耳邊：“你想去的時候，也可以跟我提。”

  　　顧遙知眨了下眼, “好。”

  　　兩人說完這話, 她注意到鄧妍心不知何時走開了，過了會兒，一位衣飾矜貴的中年男人過來, 跟裴池聊些公司合作上的事情。

  　　顧遙知沒打擾他們，禮貌笑笑, 之後去了趟衛生間。

  　　從裏間出來，碰見鄧妍心在洗手台前補妝, 顧遙知沒想跟她打招呼，打開水龍頭兀自洗手, 而後抽了張紙巾把手擦幹。

  　　正準離開時, 鄧妍心忽然開口：“後院有個花園, 去看看？”

  　　顧遙知敷衍地應付了句：“我還有事。”

  　　見她不理會自己，鄧妍心也沒再拐彎抹角：“顧遙知，是我有話想問你，我們聊一下吧。”

  　　她大概知道鄧妍心想問她什麽，宴會廳裏裴池那邊可能還沒結束，她此刻回去也不方便，想了想，態度隨意道：“行吧。”

  　　後院的露天花園有個蘭亭，兩人站在亭子裏，這個場景讓顧遙知想起以前在學校裏鄧妍心來找自己的那次。

  　　也是在此前，兩人唯一打過交道的一回。

  　　當時顧遙知為了感謝裴池的幫忙，買了杯果茶給他，被同學看見後，學校裏開始有了她在追裴池的謠傳。

  　　學校裏追裴池的女生很多，對於直接表白或是遞情書的，鄧妍心也沒任何舉動，隻有顧遙知，她像感受到了威脅，主動找到她問是不是在追裴池。

  　　那時候，她如實否認了。

  　　夜裏微風習習，顧遙知視線落在亭子外的一片花圃內，身旁的鄧妍心一直未開口，目光卻盯著她的側臉看。

  　　顧遙知骨相柔和清秀，輪廓透著少女時期的影子，氣質裏又多了幾分成熟，依舊漂亮的不可方物。

  　　鄧妍心收回視線，態度傲氣，聲音卻摻雜著吃味：“你們在一起了？”

  　　顧遙知：“還沒。”

  　　聽見這話，鄧妍心顯得太不意外，若是已經在一起，之前在宴客廳裏裴池的態度會更直接，或是坦白關係。但顧遙知這回答，還是讓她感到不安。

  　　鄧妍心皺眉：““還沒”是什麽意思？”

  　　“你覺得呢？”顧遙知語氣淡淡，側眸看了她一眼，直白道：“我目前在追他，所以還沒在一起。”

  　　聞言，鄧妍心臉色一僵，沒想到顧遙知會有這種想法，但她像是早有準備，臉色又恢複如常，抬了抬眉：“以前上學的時候，裴池是挺喜歡你的，但那時候畢竟年少。”

  　　“你是長得挺好，也挺厲害，能讓他一晚上眼睛沒從你身上移開，”鄧妍心意有所指，“但現在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和誰在一起不會單考慮外表，像裴池這樣的男人，他有太多更好的選擇了。”

  　　顧遙知沒在她後麵說了什麽，聽見在前麵那句話，略顯意外：“你說，他眼睛一晚上沒從我身上移開？”

  　　鄧妍心：“……”

  　　鄧妍心咬了咬唇：“裴池現在對你的態度，並不能代表什麽，我的話你還沒聽明白嘛？”

  　　像在思考著什麽。

  　　半響，顧遙知低聲開口：“有點明白。”

  　　她眼睫微垂，表情顯得略微猶豫：“他可能……也喜歡我。”

  　　“你！”鄧妍心語氣慌亂又急促：“顧遙知，你是忘了自己還有一個坐牢的父親了嗎？你就沒考慮過，你的家庭情況跟裴池差的太遠了？”

  　　這話落在顧遙知耳朵裏，她抬起眼睫。

  　　顧平祁當年先是因涉嫌挪用公款而獲刑，除了顧遙知的家人，並無幾人知曉顧平祁還有家暴的罪行。

  　　她目光平靜而清淡，絲毫不為所動：“我是有個坐牢的父親，但他的錯跟我沒有任何關係。”

  　　她看著鄧妍心：“也並不能剝奪我喜歡一個人的權利。”

  　　她想跟裴池在一起，不是沒有考慮其他方麵的事情，隻是，喜歡他的心情，已經跨越了這些外在的因素。

  　　和以前一樣。

  　　她所信奉的感情，愛情，是純粹的喜歡著一個人，可以抵抗任何世俗的阻礙，去奔向那個人。

  　　或者說，她覺得裴池也是這類人。

  　　所以，她在意的，隻有裴池喜不喜歡自己。

  　　不會因為旁人幾句貶低輕視的話，就會退縮，而熄滅那份喜歡跟勇氣。

  　　她放過一次手了。

  　　這回，絕對不會。

  　　“你還想問什麽？”顧遙知聲音平靜，“或者，還想再故意說些什麽，好讓我放棄？”

  　　鄧妍心一噎，不甘心地說：“你別忘了，之前裴池對你那麽好，是你狠心把他甩了的，他那麽驕傲的性子，你覺得他會吃回頭草？”

  　　“你憑什麽認為裴池一定會接受你？”

  　　後院的門口，在會客廳聊完事情，裴池一直沒尋見顧遙知的身影，他沿著走廊一路找來這裏，花園蘭亭與門口相隔不遠，目光掠過蘭亭裏兩道身影，他眉眼一斂，快步過去。

  　　伸手推開玻璃門。

  　　這句問話猝不及防地落入他的耳朵裏。

  　　裴池腳步頓住。

  　　視線看向蘭亭裏微微彎唇，眉眼間柔和的顧遙知。

  　　“不試試怎麽知道？”顧遙知的聲音清晰，“而且，你說的沒錯，他以前對我很好。”

  　　她的話溫柔而堅定：“所以這回，我會好好追他。”

  　　月色無邊，盛夏的晚風染上花香，像是饋贈，拂過他俊瘦的臉龐。

  　　男人站在原地，推門的手一動未動，許久，慢慢鬆開收回來。

  　　像是無處可放，握了握拳，最後插進了西服褲兜。

  　　他稍低下頭，細碎漆黑的遮住眉眼，而後唇角一點點彎起，喉嚨裏發出一聲輕而淺的笑。

  　　淡淡的氣聲夾雜著情緒，融入沉靜的夜。

  　　蘭亭裏，鄧妍心離開後，顧遙知獨自在花園裏呆了會兒，想離開走下台階時，纖細的鞋跟不小心踢到了水泥台。

  　　一隻手忽地扶住了她。

  　　“小心點兒。”

  　　顧遙知抬眼，撞上男人的視線，有些意外：“你怎麽過來了？”

  　　裴池盯著她，眸光動了動，臉上神色有些莫名：“你一直沒回來，我忍不住來找你。”

  　　說話間，男人牽著她的手把她扶下台階，而後手沒鬆，掌心寬大而溫熱，朝她靠近一步。

  　　“終於找到了。”

  　　顧遙知：“你找了很久嗎？”

  　　“嗯。”裴池盯著她的眉眼，話裏似帶著暗意：“很久。”

  　　蘭亭邊的地燈泛著暖光色的光，那雙眸子如無垠的夜色，漆黑而深邃，讓她心一凜。

  　　她看了眼被他牽著的手，心跳忍不住加快，慢慢把手抽回來，低聲解釋：“我剛才在這邊遇見鄧妍心，隨便聊了會兒。”

  　　裴池空中的手放下，脖頸傾低，目光追著她的眼睛看，低低的嗓音染著笑意：“聊什麽了，都把我給忘了？”

  　　男人淺淺的氣息縈繞在耳畔，她感覺耳朵有股酥麻的感覺。

  　　此時他這副直勾勾盯著自己的樣子，讓顧遙知想起來之前在蘭亭裏聽見的話，她抿抿唇：“也沒什麽，就是隨便聊聊。”

  　　而後她手指蜷了綣，鼓起勇氣問：“你今天好像，總在看著我？”

  　　裴池低著眼，天生帶冷感的眉眼透著一絲柔和，漆黑的瞳孔深不見底，眼神顯得莫名專注。

  　　薄唇動了動，似要對這話回應。

  　　那邊晚會快要開始，有人忽然來喚兩人回宴客廳，這股莫名帶著曖昧繾綣的氣氛也被打破。

  　　顧遙知往那邊看了一眼，一顆懸起的心忽地似放鬆了下，她輕咳了聲，“我們該回去了。”

  　　裴池沒吭聲。

  　　沉默幾秒，慢慢抬起脖頸，雙手插兜，喉嚨裏低低歎了口氣。

  　　又嘖了聲，“真是。”

  　　顧遙知盡量忽略這話裏的暗意，抬腳朝走廊的方向走，心裏也暗籲了下，剛才那股氣氛被破壞，她也是有一點小失落的。

  　　她離開時，裴池低眸看見她臉上細微小表情，彎了下唇。

  　　走到宴客廳門口，他伸手輕碰了下顧遙知的發頂，而後手緩緩落在她臉側，在她仰起頭時，手指勾起她耳邊一縷散落的發絲幫她別在耳後。

  　　動作親昵又自然。

  　　兩人一個低頭，一個仰頭，四目相對時，裴池唇邊勾起一抹弧度，帶著幾分散漫，低聲道：“我今天確實總在看你。”

  　　顧遙知呼吸一窒。

  　　他傾低下身，與她平視，目光落在她臉上，神色似帶著克製，眼神卻又直白熱烈地看向她。

  　　顧遙知感覺自己的心髒砰砰撞擊著胸膛，耳邊似能聽見心跳聲，混在從宴會廳裏傳來的陣陣談笑聲中，也極為清晰。

  　　“是因為我今天，”她頓了下，輕聲問：“漂亮麽？”

  　　裴池盯著她微微發顫的睫毛，扯了下嘴角，眉眼間的笑意暗含意味，似能灼燙人心。

  　　低聲道：“不止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