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伺候

  　　電話那頭安靜幾秒, 傳來一聲極輕的笑聲。

  　　又像是錯覺。

  　　“把電話給唐楠。”

  　　“嗯？”顧遙知抿了抿唇，“你還沒回答我……”

  　　“我過去接你。”裴池低聲打斷她的話。

  　　顧遙知反應了下，噢了聲, 接著把手機舉到對麵。

  　　唐楠忍著笑, 輕咳一下, “喂？裴池, 我唐楠。”

  　　裴池：“酒吧地址告訴我。”

  　　等掛了通話，唐楠撓了撓腦袋, 嗬嗬笑道：“顧顧，你在國外念書時還學舞蹈了？”

  　　“沒。”

  　　“那你還要給裴池跳舞？”

  　　似意識到了問題, 顧遙知目光呆滯了幾秒。

  　　喝醉的人腦子不清醒, 糊裏糊塗地說什麽都可能，唐楠的好奇點也沒在這兒，她神色曖昧地問：“你倆現在這是住一起了啊？”

  　　顧遙知眨了下眼，慢吞吞地說：“算是吧, 他說偶爾會來。”

  　　她說完話, 視線盯著桌麵上的手機，指尖在手機屏幕裏顯示時間的地方一下一下地點。

  　　像是在等時間，又在等人。

  　　“你不是說他公司離你那不近, 不方便嗎？他為什麽會偶爾去你那住啊？”唐楠說：“畢竟單身男女的，他怎麽跟你解釋的？”

  　　“樓上吵。”

  　　“什麽？”

  　　顧遙知眼睛動了動, 想到了什麽，而後嘴角很淺地抿了下, “就是，他原來住的公寓樓上在裝修, 嫌吵。”

  　　唐楠哦了聲。

  　　之後又打量一眼眼底越發不太清明的顧遙知, 忍不住湊近問：“那你為什麽給他打電話, 問他過不過去住啊？”

  　　“就想讓他過來接你，搭順風車？”

  　　顧遙知點手機的手指頓了下。

  　　而後搖了搖頭。

  　　唐楠繼續套話：“還有別的目的？”

  　　指尖落在屏幕上，顧遙知睫毛很輕地眨了眨，聲音有些含糊：“……鎖起來。”

  　　唐楠沒聽清，隨即問：“什麽起來？”

  　　結果再怎麽問，顧遙知都沒再吭聲了，腦袋直接躺在胳膊上，閉目養神。

  　　“……”

  　　大概半個小時，裴池過來酒吧。

  　　唐楠把顧遙知交給他，說自己男朋友一會兒過來，沒用裴池送。

  　　顧遙知還能勉強自己走，隻是身體晃得厲害，裴池扶著她胳膊，低眸掃了眼她的側臉，語氣不太好：“喝了多少？”

  　　顧遙知嘀咕道：“一杯。”

  　　裴池盯著她：“就一杯？”

  　　“……”

  　　“一杯……多些。”

  　　恰走出酒吧門口，看見路邊停靠的那輛黑色車子，她仰起臉，目光茫然地看向裴池，“你怎麽沒騎摩托車來？”

  　　裴池把她往路邊領，“你這樣還想坐摩托車呢？”

  　　顧遙知抿唇，醉酒而泛紅的臉頰微微鼓起：“我會抱緊你的。”

  　　裴池瞥她一眼，挑了下眉：“我不帶酒鬼。”

  　　她感覺腦袋思考有些費力，暈乎乎的，過了幾秒，“那它來了嗎？”

  　　裴池打開後車門，“誰？”

  　　“小摩。”

  　　“……”

  　　他站在車門邊，盯著她的臉，“你確定隻喝了一杯多？”

  　　顧遙知沒反應，又像是完全過濾掉他的話，隻等他回答自己的問題。

  　　過了幾秒。

  　　裴池低聲道：“它沒來。”

  　　聽見這話，顧遙知愣愣地哦了一聲，似有些失望，這才甘心地進到車裏。

  　　裴池看見她這副模樣，牽了下嘴角。

  　　而後彎腰給她係好安全帶，車門關上，繞到另一側上車。

  　　剛進到車裏，顧遙知忽地扯住裴池的袖子，動作不大，細白的手指攥的卻緊。

  　　裴池掃了一眼，好笑地問：“你這麽拽著我幹什麽？”

  　　顧遙知神色迷迷糊糊的，語氣卻認真：“這樣安全些。”

  　　裴池一時沒明白她說的這個“安全”是什麽意思。

  　　他沒再深究這個行為，把胳膊遞過去些，讓她拽著，回過頭告訴司機開車。

  　　司機小劉正在後視鏡裏瞄看著兩人，聽見這話，忙收起了視線，確認地問了句：“是回別墅嗎？”

  　　沒等裴池開口，那邊耷拉腦袋靠著座背的顧遙知忽地抬起頭，先一步說：“對，他今晚回別墅住。”

  　　裴池又偏頭，意味不明地看向她。

  　　感受到他的目光，顧遙知醉眼朦朧地回看過去，“你在電話裏說的。”

  　　裴池眼皮動了動，眼底掠過一抹笑，散漫道：“我說來接你，沒說要回去住吧。”

  　　“說了的。”

  　　顧遙知像是很確認般地跟他點了點頭，同時手上力度緊了些，訥訥地道：“你不能說話不作數。”

  　　裴池眼睫動了動，低低嗯了聲。

  　　“開車吧。”

  　　—

  　　等到了地方，因為酒的後勁大，顧遙知下車後腳下幾乎站不穩，走的慢騰騰的。

  　　裴池扶她從路邊走到別墅門前的這一小段路，用了好幾分鍾。

  　　到了門口，怕顧遙知站不住摔了，他伸出胳膊虛摟著她的腰，把她環在自己身側，而後從兜裏掏出鑰匙開門。

  　　顧遙知靠在他身上，呼吸間被他身上的氣息包裹，淡淡的草木味道，幹淨又好聞，她忍不住嗅了嗅。

  　　視線落在他開門的動作時，她腦袋裏忽地想起件事來。

  　　顧遙知猶疑了下，緩緩仰起頭，“裴池。”

  　　說話間，她抬手輕輕扯了扯他的衣領，嘴唇往他耳邊靠近，像是有話要說。

  　　裴池注意到她的舉動，略微俯身，低下頭，把耳朵遞過去。

  　　顧遙知貼著他的耳邊，聲音細軟：“我能不能跟你商量個事情？”

  　　溫熱的吐息拂過，她身上的玫瑰香氣夾雜著淡淡的酒味侵入鼻尖，醉酒後的聲音軟酥酥的，讓裴池心一顫。

  　　他喉結上下滾了滾，聲音低啞：“什麽事兒？”

  　　顧遙知抿唇：“我可不可以，下次再跳舞給你看啊？”

  　　聞言，裴池稍側過臉，低笑地啊了聲，“說話不作數？”

  　　“……”

  　　“想耍賴？”

  　　“不是。”顧遙知輕歎了口氣，語氣略帶無奈：“……我不會跳。”

  　　“或者，等我以後學會了再跳行嗎？”她很快又補了句。

  　　裴池玩味地抬了抬眉，“那你什麽時候能學會？”

  　　兩人之間的距離很近，男人的臉近在咫尺，薄唇挺鼻，眉骨清冷而俊朗，深色的眼眸如墨染的水墨畫。

  　　每一處都好看到她心坎裏。

  　　也許是酒精占據了她的意識，讓她的膽子大了些，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看。

  　　見她發怔，裴池悠悠道：“怎麽不說話？

  　　“嗯？”顧遙知回過神來，嘴唇動了動，“什麽？”

  　　裴池耐心重複，“多久能學會？”

  　　顧遙知用不太清醒的腦子費力琢磨了下，低聲道：“大概要……幾個月吧。”

  　　裴池沒吭聲，似在考慮。

  　　顧遙知見他猶豫，她又扯了扯他衣領，瀲灩的眸子裏帶著絲絲期待，輕聲問：“行麽？”

  　　裴池目光頓了頓。

  　　而後就聽“哢噠”一聲，門被打開。

  　　“行。”他聲音懶洋洋的，對她說話也低了幾分，“那你下次可別耍賴。”

  　　進到屋子裏，顧遙知倚靠在玄關櫃，怔怔地看裴池換鞋，忽然間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她手撐著玄關櫃，轉回了身。

  　　等裴池直起身，打算給她拿拖鞋，卻看見顧遙知靠著門邊，正在低頭鎖門。

  　　模樣極為認真。

  　　但手似乎沒力氣，擰了好幾次都沒鎖上。

  　　她微皺著眉，樣子看起來有點著急。

  　　裴池過去把門鎖上，語調鬆懶：“你這麽著急鎖門幹什麽，我又不是不鎖。”

  　　顧遙知低頭盯著鎖好的門，微微鬆了口氣，自顧自地嘀咕了句，“這樣就走不掉了。”

  　　“什麽？”裴池問。

  　　她似沒聽見，轉身把鞋子踢掉，踩著地麵往裏走，裴池拽住她胳膊，“地上不涼？”

  　　他彎腰把一雙拖鞋擱在她腳邊，“穿鞋。”

  　　把她扶到沙發那邊，顧遙知身子軟趴趴地靠在沙發裏。

  　　裴池莫名覺得她今晚哪裏有些奇怪，又可能隻是喝醉了，他沒見過她喝醉的模樣，也不知道算不算正常。

  　　他去廚房衝了杯溫熱的蜂蜜水，回來時看見顧遙知閉著眼睛，淡擰眉頭。

  　　裴池把杯子擱在她麵前，“不舒服？”

  　　心裏惦念的事完成，安心下來後，她才感覺到醉後身體上的不適，顧遙知接過蜂蜜水，嗯了聲，“難受。”

  　　等她喝了半杯蜂蜜水，裴池又問：“好點了？”

  　　顧遙知半睜著眼皮，“沒。”

  　　聞言，他唇角抿直，接著到櫃子前拉開抽屜，拿了解酒壓片出來，在掌心倒出兩片，遞過去。

  　　顧遙知迷糊糊地低頭看了眼，“這是什麽？”

  　　“解酒的。”

  　　“是藥嗎？”

  　　“嗯。”

  　　顧遙知腦袋別開，緩慢地搖了搖頭，“不吃，是苦的。”

  　　裴池耐心道：“沒那麽苦。”

  　　“一點苦也不行。”

  　　“……”

  　　裴池手收回來，蹲下身，胳膊搭著膝蓋，打量她一眼，而後伸出手，兩根手指輕托她下巴，把她的臉轉過來麵向自己。

  　　扯唇笑了下，“那怎麽才能吃？”

  　　顧遙知對上那雙漆黑的眸子，直接道：“我想吃點甜的東西。”

  　　他收回手，“什麽甜的？”

  　　顧遙知目光恍惚，言語卻清晰：“冰激淩。”

  　　裴池盯著她看了一會兒。

  　　沉默須臾，從兜裏掏出手機，發了個短信。

  　　沒多久，門口那邊傳來敲門聲。

  　　顧遙知抱著抱枕窩在沙發裏，聽見開門的動靜，伸個腦袋往那邊看，剛看清個人影，門就被關上了。

  　　她望著走回來的裴池，下意識問：“剛才是誰？”

  　　“小劉。”

  　　“他怎麽還沒走？”

  　　裴池從袋子裏拿出一盒冰激淩，胳膊搭在膝蓋上，“這不是又回來給你送冰激淩。”

  　　顧遙知神色頓頓：“那他現在走了嗎？”

  　　裴池打開冰激淩蓋，勺子插進去，遞給她。

  　　顧遙知沒接。

  　　裴池感覺自己這輩子的耐心都放在顧遙知身上了，他舔了下唇角，“走了。”

  　　聞言，顧遙知這才接過冰激淩，剛才執著的模樣像是放鬆下來，拿勺子舀著吃。

  　　裴池嘖笑了下，視線瞥見茶幾上的解酒藥盒，沉默一瞬，起身往廚房的方向走。

  　　顧遙知吃了小半盒冰激淩，那邊裴池從廚房裏端著一碗解酒湯出來，放到茶幾上。

  　　伸手把她手裏的冰激淩拿走，抬了抬下巴，“喝湯。”

  　　顧遙知頓了下，接著湊到茶幾邊，舀了一口湯喝，甜味的，喝到胃裏很舒服。

  　　她低頭又喝幾口，難受的感覺褪去後，腦袋裏冒出個念頭來，抬起頭說：“你這湯是怎麽做的，以後你喝醉了，我也可以做給你喝。”

  　　裴池看了眼她，閑閑道：“我喝不醉。”

  　　顧遙知大腦遲鈍地反應了下這句話，而後點了點頭，“那你還挺虧的。”

  　　“……”

  　　她收起視線，“自己不醉，還會做湯，那不是隻有伺候別人的份了。”

  　　“……”

  　　“被伺候了還這麽多話。”裴池被她弄笑了。

  　　又莫名地回想起她給他打的那通電話，還有在路上拽著他袖子不鬆手，以及進屋後的一係列行為。

  　　他斂了斂眼，若有所思道：“顧遙知，你這麽在意我今晚回不回來住，是想著喝醉了有人伺候？”

  　　顧遙知舀湯的動作頓住，很快搖搖頭，“不是。”

  　　裴池抬了下眉。

  　　“你可以不伺候的。”她又補了句。

  　　裴池稍彎下腰，盯著她，語氣意味深長：“那你說說，我為什麽要伺候你？”

  　　顧遙知緩緩抬頭，對上他的視線，眸子裏依舊含著醉意的朦朧，忽地彎唇笑道：“因為你人好。”

  　　沒想到會被發了個好人卡。

  　　半響。

  　　裴池扯了下唇角，吊兒郎當道：“行吧。”

  　　他懶洋洋往後一靠，雙手交疊擱在腦袋後麵，仰頭枕著，似笑非笑：“那我還挺樂意當個好人。”

  　　作者有話說：

  　　當好人能討到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