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作者:
荔枝很甜 更新:2022-08-13 10:34 字數:3438
第38章
紅霜第三次撥開了車簾。
如此舉動讓碧梧心下難安, 她攥住裙角,沒頭沒尾地問:“小姐……不會出事吧?”
紅霜不答,隻麵上多了兩分凝重。
按理說, 今日的行動孤注一擲, 小姐不該耽誤太久, 可這時辰顯然已經超出預計, 但裏頭風平浪靜的,也不像是出事兒的樣子。
許是被什麽絆住腳了。
紅霜這樣想著, 第四次想去撥車簾,然而有一隻手比她更快, “唰”地一下拉開車門, 紅霜和碧梧皆是一驚,抬目而視,看到的便是一張昳麗而冷肅的臉。
碧梧莫名心慌,道:“姑、姑爺?”
霍顯卻是掃了眼車室, 而後頭也不回地往宮門去。
霍顯遞了宮牌, 禁軍守衛不敢攔他。
霍顯進了宮後,以他的身份不好進後宮,是以徑直去了司禮監問趙庸的行蹤, 小太監不宜有他,指路道:“這會兒沒什麽事兒, 督公有些累,在值房歇著呢。”
於是霍顯遣人遞了信, 隻說有事尋趙庸商議。
還話的是趙庸的心腹之一,是勝喜死後才提上來的, 太監掐著尖細的嗓音, 恭敬道:“督公正與廠臣議事, 霍大人要不再等等?”
霍顯笑道:“也不是要緊事,明日再說也一樣。”
轉身時,他麵上便沒了笑。
南月低聲道:“屬下方才打探過,禁軍那裏無事發生,會不會夫人其實沒做什麽,真去了惜妃處?”
但很快,南月的期許就落空了。
派去打探的內侍來傳話,卻說:“霍夫人進宮不久便扭了腳,引路的小太監去請轎攆時人就不見了,惜妃娘娘還納悶呢,隻讓人暗裏找著,也不敢聲張,就怕夫人在她的地界出了事兒,大人您要向皇上問責她。”
霍顯揉了揉額,隻覺太陽穴都突突跳了兩下,一時也不知這結果是好是壞。
還是大意了。
他都堪堪才能從她手裏討到些許便宜,那些護衛如何能看得住她,泥鰍一樣,就該給她拴著,霍顯麵上雲淡風輕地想。
南月看著自家主子晦暗難明的頭疼表情,竟一時覺得稀罕,過了會兒揮手讓內侍走了,才說:“那我們……”
“鬧出點動靜,督促禁軍加強防守。”霍顯緩緩吐息,看向那巍巍宮牆:“宮門給我守死了,尤其是九重門!”
先前宮中出了刺客,本身就是風聲鶴唳的時候,此時隨便出點什麽事,都足夠讓禁軍杯弓蛇影,就算他們懶散,順安帝那惜命鬼也不會允許。
且看她安排紅霜在外接應,想必也不想葬身宮中,嚴防死守下,她不想兩敗俱傷的話,就不會貿然出手。
南月忙就去辦。
無詔入宮,雖此處不到真正的禁中,但也不宜久留,霍顯很快就沒事人一樣地走了。
輕風拴在宮門牆角,它似是對這一方雜草格外偏愛,平日裏也好吃好喝供著,偏愛咬這幹澀難嚼的,不知道什麽毛病。
霍顯拽了它兩下,它才依依不舍地跟著走。
不及上馬,竟然是蕭元庭從太和門內追了出來,他邊跑邊搖手,生怕霍顯瞧不見他,喚道:“遮安!遮安!”
他跑到跟前,喘氣兒說:“還真是你啊!巧了,今兒我在府裏做東,剛從宮中樂坊請來幾個美人奏樂助興,走走走,一起啊!”
霍顯在他那隻手搭上肩時皺了皺眉,轉頭便笑了,“今兒什麽日子?”
蕭元庭“嘿”了聲,說:“新得了個舞娘,可得勁兒呢,小爺今兒請你們開開眼!”
霍顯嗤地笑了,拍了拍他的肩:“改日吧,一堆事兒呢。”
蕭元庭也知道詔獄出了事,深表同情地看了霍顯一眼,揮手告別,迫不及待去回去欣賞他的美嬌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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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玉落一手扶牆,一手捂唇,隻覺頭暈想吐,手腳發軟,鬢邊汗如雨下。
密道陰潮,有一股詭異難聞的氣味,極易讓人想起些不好的回憶,姬玉落咬牙前行,磕磕絆絆地走了不知多久,隻估算著大抵從禁中到宮門,也不過如此。
然她還是低估了這條密道的長度。
眼前乍亮,姬玉落抬手擋了擋,方看清這是一間茶室,兩邊的窗子半開,傳來周遭熱鬧的吆喝聲。
竟然已經到鬧市了!
她蹲下身子,聽到趙庸的聲音,還有一陌生男子,看樣子像是茶樓掌櫃。不多久,趙庸換了身常服,便與同行的廠臣離開了。
姬玉落站在二樓窗前俯瞰,一輛簡潔不顯眼的馬車就停在窄巷裏,趁那車啟程,她極快地翻過窗欄,輕盈地落在馬車後車轅上,悄無聲息地鑽進遮蓋雜物箱的粗布裏。
隨車一路顛簸,姬玉落趁機發了暗信,又沿途一路留下了行跡,通知紅霜從宮門撤離。
她也沒料到,巍峨森嚴的皇宮,竟還有直通宮外的密道。
喧囂聲逐漸褪去,馬車停在一扇角門旁,然就是這角門,也修得十分莊重。
尤其是門口兩尊石獅子,瞧著便是大戶人家的府邸。
姬玉落等趙庸等人跨進角門,小廝將門一拴,她才抬起眼看門匾——鎮國公府。
是蕭家宅邸。
此時,蕭宅內。
後院一片祥和安寧,前院卻雞飛狗跳。
天將暗未暗,舞台便已經搭起來了,幾個從宮裏請來的樂娘齊站一處,身姿婀娜,卻站得端莊,令人垂涎。蕭元庭倚坐在旁,美人在懷,撐著腦袋指揮這那。
趙庸自抄手遊廊而過,腳步停了半順,搖了搖頭。
門子將其從隱蔽的路引至水榭書室,那裏坐著個中年人,正是鎮國公蕭騁。
他的身材不算魁梧,反而有些冷淡儒雅,不像是個豪爽的武將,反而像是心思深沉的文人。
趙庸來了,他甚至不起身迎接,反倒還坐於上首品著茶,眼都不曾抬一下。
氣氛是說不上來的詭譎。
姬玉落蹲坐於高處,揭開屋頂上的一塊磚瓦,視線在蕭騁臉上停留良久,蕭元庭她還認得,蕭騁卻是不認得,想來是沒見過。
那日在街頭偶遇蕭元庭後,她便命朝露打聽過蕭家。
據說蕭家在三十多年前曾一度落敗,險些要到滿門流放的境地,後來不知怎的,又起死回生,漸漸恢複元氣,尤其在蕭騁襲爵後,公府的境況一日比一日好。
是以也有人說,是蕭騁一手拖起了鎮國公府。
然而比起前幾代國公,蕭騁實則少了太多血性,真要剖開來分析,蕭騁好似就是運氣好些,官運通達,一路走得很是穩當。
十年前,也就是顯禎末年,蕭騁任巡查禦史一職,奉命監察宣州三地,雲陽便屬其一,直到五年前方卸職回京,這也是為什麽當年姬玉落能在雲陽看到蕭元庭的原因。
誠然,這些經過姬玉落也是如今方查知。
卻是沒料到他與趙庸還有什麽幹係,可據朝露打探,這鎮國公府誰也不沾,從不卷入任何黨派之爭,看來表象也不可盡信。
隻是太巧了,不知蕭家與從前那事有沒有幹係,姬玉落皺了下眉頭,沉思間卻聽一聲喝——
“喂!什麽人?!”
姬玉落背對著來人的方向,卻是不敢回頭,當即便跳進水榭後的密林裏。
蕭元庭追了幾步,見了蕭騁從書室裏出來,便指著林子的方向道:“爹!咱家進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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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末的夜色澄明如雪,鐵窗嵌著數顆微粒般明明滅滅的星,霧都散了,是個晴夜。
審訊室裏隻點了盞油燈,靜謐時顯得萬般陰森。
霍顯坐在生鏽的寬大座椅上,單腿翹著,右手搭在膝上,指尖一下一下點著深色的衣袍。
他就盯著鐵窗落下的光線看,腳邊孫誌興被嚇得哭了起來,“大人、小人所言句句屬實,是那顧姨娘喝多了同我姑母說的,我姑母有日嘴上沒把門,才叫我知曉了去!後來我們姑侄倆不說,也是因仰仗著顧姨娘過日子,可她現在人都沒了……”
“大人,您以為大小姐因何不受寵,那是因為她根本不是夫人的孩子!那個姬崇望平日道貌岸然,裝的一副淵渟嶽峙的模樣,實則都是假的,您若是將此事捅出去,還怕不能對付他?”
霍顯緩緩轉回了頭,卻是問了個最無關緊要的問題:“你說顧氏曾讓你姑母將大小姐丟進河裏?”
孫誌興認為他後來所言的比這個重要多了,但霍顯問,他也不敢不答,點頭道:“是、是,當夜小的也在場,隻是後來大小姐並沒死,姑母說興許是夜黑雨大,綁錯人了。”
霍顯看著孫誌興,隻覺得此前隱隱約約要抓到關鍵時阻礙在眼前的一道霧就此散開了。
“姬玉瑤”這個名字下幹幹淨淨,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那是因為姬玉瑤本身就是幹淨的。
橙子和橘子看著像,可確實也不是一個東西,非要將二者混著談,才令整樁事顯得非同尋常。
其實單憑孫誌興所言未必能證實這個,但霍顯已然萬分篤定了,怪不得他在承願寺裏見到的那個眼神,與後來如此不同,也並非是她裝得不像,隻是人的氣度委實難藏。
一日兩日還行,時日一長,隻怕她自己也演膩味了。
霍顯彈了彈衣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心情不錯道:“押下去看好。”
獄卒便拽起孫誌興。
孫誌興眼裏的期盼僵住,“大人,小人該說的都說了,您、何時放小人出去?我發誓,今日之言我絕不再提一個字!絕不會壞了大人的好事!”
霍顯淡淡笑著:“這裏不好麽,管飯呢,給他換間好點的牢房,好好伺候。”
孫誌興哀嚎著被拖走,隻留鎖鏈劃過地麵的聲音,霍顯摁了摁耳朵,正起身時,南月來了。
他附耳說了幾句,霍顯眼裏的笑褪去幾分,打馬去了鎮國公府。
作者有話說:
啊啊還沒寫到他倆同框,明天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