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作者:荔枝很甜      更新:2022-08-13 10:34      字數:3520
  第31章

    姬玉落霎時繃緊。

    霍顯桎梏住她的手能感受到掌心下的肉都繃硬了, 見她左腳一邁,他當即往前一步,擋住她的去路, 霍顯深深凝了姬玉落一眼, 他敢肯定, 若此時讓她走了, 她絕不會再回霍府,之後想要找她隻怕難上加難, 是以他隻思忖少頃,便解開了她胸口的係帶, 鬥篷和她的束發一並散落下來。

    姬玉落剛一蹙眉, 霍顯低喝:“別動!”

    緊接著,他攔腰將她抱起。

    姬玉落微怔,隱隱察覺他要作甚,不由安靜片刻, 任他抱著。

    倘若霍顯要做什麽, 適才就可以,不必多此一舉。

    前後兩條巷子的錦衣衛聞聲而來,紛紛放慢了腳步, 在這巷口撞了個照麵,其中一人扣下手勢, 幾人就要蜂擁而上時,拐角處出現一個人影……不, 是兩個。

    巷子太暗,霍顯走出兩步才有人看清他的臉。

    為首那個錦衣衛最先發覺, 忙將刀收入鞘中, 訝然道:“大、大人?”

    他又飛快地瞥了眼霍顯懷裏的女子, 這是……?

    霍顯臉色不算好看,他也沒藏著,一張冷臉擺出來,道:“見笑了,內子頑劣,一路尾隨到這,適才被我誤傷了,淩峰,此處你盯著,我回府一趟。”

    幾人都驚呆了。

    又想起今兒白日大人確實是帶夫人上職,原來不是新婚夫婦如膠似漆,是夫人離不得大人啊……

    被喚作淩峰的錦衣衛反應過來,連忙退開一條路,“是、是,大人請便。”

    街巷很長,霍顯闊步離開,手箍得很緊,旁人眼裏是他夫妻親密,可姬玉落知道,他根本就是防著她跑了。

    考慮了下眼下的情況,姬玉落沒有再做無用的掙紮。

    兩人合騎一匹馬,一路疾馳回府。

    他親口門環,眼神卻還緊盯著姬玉落,看犯人一般。

    老仆婦上前應門,見霍顯不奇怪,卻是遲疑地看著姬玉落,夫人何時出的門?

    霍顯卻不欲解答,他側身讓開位置,示意她:“進去。”

    確實是看犯人一樣。

    人在屋簷下,姬玉落不吭聲,徑直入內。

    穿過漫長的甬道,就到了主院。

    南月抱劍倚在正對房門的大樹下,守得倒是認真,可惜人跑了也不知道。

    霍顯帶著姬玉落走過去時,南月驚得下巴都要掉了,他看看姬玉落,又看看緊閉的門牖,那屋裏不是還點著燈嗎……

    他垂下首,拱手道:“屬下的錯,請主子責罰。”

    霍顯冷眼道:“半年俸祿,自請三十板子,這陣子換人值守。”

    南月覺得荷包疼,後腚也疼,“是!”

    說罷他瞟了姬玉落一眼,說沒點怨念是不可能的。

    霍顯斥道:“看什麽,技不如人就長點心!”

    南月像隻鵪鶉,道:“……是!”

    霍顯讓南月滾了,才往內室去。

    姬玉落慢吞吞跟在後麵,推門進去時,紅霜正穿著她的衣裳坐在妝台前,聽到動靜往起身迎來,“小——”

    紅霜麵色大變,看看霍顯,再看看姬玉落,登時明白過來,怕是出師不利,羊入虎口了,於是紅霜袖口裏的匕首就亮出來了。

    姬玉落走到兩人中間,攔住了她無異於以卵擊石的舉動,道:“先出去吧。”

    紅霜猶疑,卻還是依言退下。

    內室靜了下來,隻剩他和她。

    兩兩相望,霍顯這樣一眼不眨地盯著她,姬玉落下意識要擺開架勢,卻見他笑了下,走到桌邊倒了杯茶,示意她坐:“你應該不想再打了吧?”

    姬玉落思忖一瞬,好像也沒有更好的選擇,她上前落座,卻沒有去碰麵前的茶。

    霍顯看出她對自己的警戒,道:“此前種種試探你也並非一無所有,我若真想做什麽,你早就進了大獄,今夜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

    姬玉落當然知道,這也是她存疑之處,“霍大人想要什麽?”

    往日的矯揉造作盡數消散,此時她眉眼冷冽,一板一眼,溫柔不裝了,可憐也不裝了,破罐子破摔的姿態甚至還很高傲,半點“人為刀俎”的惶恐也不見。

    霍顯露出點笑意,有點痞:“‘霍大人’……?夫人這撇清關係的態度真讓人傷心,我就不能是憐香惜玉麽?”

    姬玉落隻定定看他。

    霍顯收了笑,茶盞也擱下了,神情擺正,透出淩厲,很像方才訓斥南月的樣子。他道:“你和富春堂是什麽關係?與九玄營又是什麽關係,你認得寧衡?”

    姬玉落眉宇下意識顰起,轉瞬又鬆開,似答非答道:“我要說沒關係,今夜隻是恰巧路過,大人可信?”

    霍顯將她的神情盡收眼底,她不知九玄營,也不認得寧衡。霍顯緊接著問:“今夜是誰讓你去救人的?”

    姬玉落不言,隻用指甲刮著杯盞上的花印。

    霍顯道:“沒關係,咱們換一個問題。姬家大小姐,和三年前的雲陽府衙刺殺案有什麽關聯?”

    姬玉落不言,霍顯的問題便一個接著一個拋過來:

    “當日屠獄之人可與催雪樓有關?”

    “既然如此,你今夜救的人,背後可是催雪樓?”

    “你和趙庸,又是什麽仇什麽怨?”

    姬玉落把玩茶盞的動作停住,慢慢勾起唇,看向霍顯:“霍大人這麽好本事,做什麽錦衣衛呢,去茶樓說書豈不快哉?”

    霍顯頷首:“倒也是個好路子,可惜我這手太髒,不敢侮了筆墨——我若是將你在城門口吊上三日,會有人來救你麽?”

    姬玉落對上他的目光,說:“那得試試才知道了。隻是大人當日明知宮裏行刺之人是誰,卻誣陷他人瞞天過海,你對趙庸也沒那麽實誠,而且……欺君之罪,不要掉腦袋嗎?”

    霍顯隻淡笑著,目光從她那雙狡黠的眸子落在那張張合合的唇上。

    死到臨頭,還挺硬氣。

    “這麽說來,我也算你半個救命恩人,以身相許就不求了,姬小姐答我最後一個問題便可。”

    他停頓了瞬,字字清晰:“你師承何人?”

    姬玉落也沒料到他這般神情嚴肅,問的卻是這個問題,不由一頓,而後防備地擰起眉頭。

    見她不肯吐露半分,霍顯換了一種相較輕鬆的姿勢坐著,說:“適才你與我交手中,就不覺得奇怪?我為何可以處處壓製於你,為何知道你招招落於何處?”

    姬玉落朝他看去,不由回憶起之前交手的場景,心中確有疑惑,但她不肯將這種好奇表露出來,隻譏笑道:“霍大人身手矯捷,真讓人佩服。”

    好敷衍的誇讚。

    霍顯之前知道她那副溫軟柔弱隻是表象,沒想內裏扒開全都是刺,還怪紮人的。

    他壓下那點興味,提醒道:“你再想想,咱們所使招數表麵看似不同,可內裏同出一轍,我之所以能壓製住你,不過是因早在多年前就將其中一招一式拆解開來研究過了。”

    姬玉落微不可查地頓了頓,不可能,老頭明明就她一個徒弟。

    霍顯凝視她的神情,猜出她確實是有師父。

    他垂放在膝上的手漸漸收緊,那個他之前一直不敢多想的念頭油然而生,隻覺得呼吸都有些不暢,他抿了口茶,神情自然道:“你知道樓盼春嗎?”

    姬玉落麵上呈現的是一種陌生的神色,口吻更是平靜:“當年戰無不勝的樓大將軍,誰人不知。”

    霍顯捏緊茶盞,她不認識樓盼春!

    姬玉落看他手背上泛白的關節,在他揣摩她的同時,她亦然也審視著他。

    痛苦。

    藏得很深的痛苦,連手背上暴起的青筋都在轉瞬間平複下去,就像是錯覺一般,他麵上並沒有任何異狀。

    霍顯鬆開杯,又去添茶,道:“那想必你也知道,我師承於他,而他當年走南闖北,也不知還有幾個同門在世,我第一次與你交手便覺出端倪,若有可能,你我或許也有些淵源。”

    茶沫浮在麵上,印著油燈的光,也印著霍顯不太真實的麵容。

    樓盼春路子野,所有武功招式都是他自己摸索出來的,根本沒有門派,又談何同門?

    但姬玉落身後那個人,必定與樓盼春有些千絲萬縷的關係。

    姬玉落聞言,內心已驚起波瀾,麵上卻絲毫不顯,淺笑時又是一副溫柔樣,“這套近乎的手段並不高明。”

    霍顯唇角還勾著,眼眸卻垂了下去。

    他沉默了少頃。

    燈光落在他臉上,卻漸漸隱沒了他麵上的平和,陰鷙布滿瞳孔,他忽地將茶盞朝前擲了出去,姬玉落避開,隻聽“哐當”一聲,那劉嬤嬤今日才從庫中挑出的嶄新青瓷盞就碎成了兩半。

    隨著這聲響,霍顯也迅速移步上前,姬玉落蹬了桌腿,坐在椅上向後滑退,可她小臂的傷卻讓她仍舊禦敵不利,霍顯將她撈起,撞向床柱,“吱呀”一聲,床幔狠狠一顫。

    他臉上哪還有好好說話的神態,像一頭巨大的野獸,眉目間的狠厲要將人吞噬,褪去那身假模假樣的皮囊,這才是真正的詔獄之主,北鎮撫司的掌舵者。

    他冷嗤道:“你以為是在跟你玩兒呢?我前麵的問題,有一句答一句,少說一個字,我就剁掉你那兩個丫鬟的指頭,直到血流身亡為止。”

    姬玉落皺著眉頭,脖頸被用力掐住,她下意識仰起頭,窒息感讓她麵色漲紅,而就在這時,劉嬤嬤著急忙慌推門進來:“主君、主——誒喲喂!這是作甚,快放手!放手!”

    霍顯鬆了手,姬玉落扶著床柱喘氣,劉嬤嬤忙過來攙住她,“這是做什麽呀!夫妻說話難免磕絆,遮安你也不能動手啊!”

    劉嬤嬤嚇得連他的字都喊出來了。

    姬玉落並不解釋,隻站在劉嬤嬤身後,倒像是真被丈夫欺負的小可憐。

    霍顯看她一眼,麵色依舊不是很好,道:“什麽事?”

    劉嬤嬤“哦”了聲,才想起正事,麵色難看道:“三公子來了……”

    緊接著,門外就傳來吵鬧聲,有個虛弱的聲音正一邊咳嗽一邊怒吼著:“霍顯!你給我出來!”

    作者有話說:

    來晚了,二更打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