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作者:怡米      更新:2022-08-11 15:01      字數:7132
  第64章

    深夜, 殊麗做了一個夢。

    沙灘上,一個小女娃正在玩泥巴,突然被一道巨浪卷入海中,殊麗跑過去想將她撈起, 卻撈了個空。

    小女娃不停地鳧水, 卻怎麽也鳧不到沙灘, 嘴裏喊著娘親,慢慢沒了聲音, 急得殊麗滿頭是汗。

    “撐住!”

    隨著一聲氣音,夢中的人兒驚坐起來, 愣愣盯著繡紋錦被。

    外側的男子不見了身影, 不知去了哪裏。

    殊麗感覺呼吸不暢, 起身推開窗子透氣,被卷沙的北風迷了眼睛。視線模糊中, 她瞧見庭院中站著兩道身影, 一人穿著墨黑色大氅, 峻拔如寒鬆, 另一人穿著乳白小裘,清麗如青竹。

    是那位駱大小姐。

    像是自慚形穢般,殊麗落下了窗, 轉身走向食桌,提起茶壺為自己倒了一杯水, 涼透的茶水刺激腸胃,她捂嘴幹嘔起來, 手撐桌沿順了順呼吸。

    夢中的小女娃可可愛愛, 梳著垂髫, 穿著繡有小鴨子的襖裙, 討喜的很,可她掙紮在海中的樣子,那般無助,無助的令人心碎。

    殊麗垂下頭,摸了摸小腹,一頭烏發順著肩頭滑落,搭在了身前,將小臉襯得巴掌大。

    身為籠中鳥,是沒有自由可言的,肚子裏的小娃娃也同樣,甚至不被他/她的長輩們接受。

    別人的孩子伴著愛意而來,她的孩子要伴著冷眼出生嗎?

    不,她不允許,她不能讓他/她出生。

    寢殿外,陳述白瞥了一眼開翕的窗欞,複又看向麵前的女子,“你深夜過來,就是為了看一眼朕身邊有無枕邊人?”

    “眼見為實,臣女總要來看看是誰將陛下拽下了雲端。”駱嵐雯笑了笑,不掩目的,直白坦蕩,“這樣就安心了。”

    不是死心,而是安心,似乎話中有話。

    陳述白是何人,一聽便窺探出一二,“安心之後,你要做什麽?”

    “陛下還記得咱們十三年前的約定嗎?”

    等了一會兒,見陳述白不回答,駱嵐雯自己給自己找了台階下,“陛下要麽自己娶我,要麽送我個如意郎君。”

    陳述白壓根不記得與她有什麽約定,那會兒一門心思在曆練上,從未理會過身後這個跟屁蟲,更沒聽清過她說的話。

    那時候,她才四五歲,懂什麽婚嫁。

    “所以你此趟來,就是為了這件事?”

    “是啊,來找陛下兌現承諾。”

    說完,她以為陳述白會拒絕亦或是諷刺,可等了半天也沒見男人有所回應,不禁暗自搖頭,天子雖權力大,但性子太悶。

    “沒別的事,就先回去吧。”

    陳述白沒再理她,轉身走向寢殿,適才瞧見那女人推開窗子,定是瞧見了這一幕,不知會作何想法。

    望著陳述白走遠,駱嵐雯翹起嘴角,瞧瞧,還是那樣不近人情。其實,父親爵位夠高了,無需她再錦上添花入宮爭寵,可母親希望她嫁入皇室,成為後宮之主,受人敬仰,這樣,能堵住那些暗嘲駱家沒有兒子的碎嘴之人。

    朝殿外守夜的宮人瞧去,視線落在唇紅齒白的馮姬身上,勾了勾手指:“小公公,我剛剛屏退了送我進宮的侍從,這會兒不知要怎麽出宮,勞煩帶個路。”

    馮姬激靈一下,沒敢去看女子熟悉又陌生的眉眼,“貴人稍等。”

    他跟其餘宮人交代幾句,燃起一盞宮燈,恭敬道:“小奴為您掌燈。”

    說著,率先邁開步子,走在女子前頭。

    駱嵐雯盯著他清瘦的背影,眼眶忽然一熱,抬手扇了扇,若無其事地跟在後頭。

    “小公公可去過金陵?”

    “小奴是金陵人氏。”

    “巧了,我也是。”

    短暫沉默後,馮姬回頭笑道:“小奴知道。”

    駱嵐雯啞然,半晌才問道:“你,還記得我?”

    “小奴入宮前,曾在鎮國公府做過門侍,自然記得小姐。”

    “那你可還記得,”

    沒等她說完,馮姬快速打斷:“其餘的,小奴就不記得了。”

    駱嵐雯一噎,摸了摸香囊裏的半塊玉佩,遲遲沒有掏出來,最後兩手空空地垂了下來。

    寢殿內,陳述白走到龍床邊,見殊麗背朝裏睡得正香,有一瞬想將她搖醒,問一問她為何不在意他和別的女子在夜裏往來,可見她睡夢中還攏著眉頭,於心不忍,悄悄躺在一側,放下了帷幔。

    無人打破這份沉默。

    聽見身後傳來均勻的呼吸聲,殊麗睜開清淩的杏眼,就那麽清醒地躺了一宿。

    次日,殊麗考核了一批新來的繡女,便回到耳房等著木桃端來午膳。

    木桃進來時,帶進一陣寒氣,凍得殊麗直打哆嗦。她並不是畏寒的人,剛剛像是極為怕冷似的。

    “姑姑,禦廚送來的烏雞湯,說是可以調理身子,還送了烤鴨和小餅,我跟著你可有口福了。”

    “瞧把你樂的,跟著我,未必時時有口福。”

    木桃打開食盒,擺好一盤盤小菜,又將湯盅和烤鴨端了出來,“跟著姑姑,吃什麽我都願意。”

    殊麗揉揉她的腦袋,“可我想讓你出宮。”

    “怎麽又提了?”

    殊麗接過筷箸,沒有解釋,安安靜靜用完一頓午膳。後半晌,她坐在屋裏等來了煜王。

    經過陳呦鳴的事,兩人又熟絡不少,煜王在殊麗麵前放下了架子,像個鄰家少年一樣隨意,“遇見什麽事了?”

    殊麗沒提可能懷了身孕的事,隻將木桃委托給他,希望他再去禦前提一次要人的事,恐擔心天子忘了那時的首肯。

    煜王有點難為情,卻還是堅定地點了點頭,“我今晚就去。”

    殊麗道了聲謝,塞給他一張百兩銀票,“木桃年紀小,剛出宮可能會不適應,還望殿下能夠照拂她一段時日,這不是謝禮,而是給她安身立命的本錢。”

    感覺事態有些不對,煜王湊近問道:“你惹怒陛下了?”

    殊麗笑著搖搖頭。

    “那你為何急於送木桃出宮?”

    “在籠子裏呆久了,會失去飛翔的本能,我希望我養大的姑娘可以翱翔在天空。”

    當晚,煜王來到禦書房,跟陳述白稟報起綺衣衛的情況,見陳述白眉頭舒展,麵色不差,才道:“陛下覺得綺衣衛組建得如何?”

    陳述白眼未抬,“有你一份功勞。”

    這是間接承認了綺衣衛嘍,煜王趁熱打鐵道:“那臣弟能跟陛下兌現一下承諾嗎?”

    陳述白猜到了他的意思,似笑非笑地問:“說來聽聽。”

    “將尚衣監的木桃送給臣弟。”

    “你真喜歡一個小丫頭?”

    “她十四了,再有一年就及笄了,無論哪戶人家,都會在女兒十五歲時相看人家,臣弟覺著正合適。”

    陳述白放下禦筆,“怎麽,想娶她?”

    哪兒跟哪兒啊,煜王汗噠噠,可話都說出口,也不能收回了,“若皇室不反對,臣弟想娶她。”

    說完就鬧個大紅臉,十四歲的小丫頭,呆頭呆腦,哪是他喜歡的類型,就算“娶”回去,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等風頭過了,再送她離開。

    陳述白審視著少年的臉,不覺得他是一個能夠為了報恩搭上自己姻緣的人,若非對那個叫木桃的繡女有些感情,是不會一再豁出去的。

    “抓到陳斯年再說。”

    “不是,”煜王忍不住上前,坐在了禦案下,“能不能先把人給臣弟,臣弟立個軍令狀,不抓到人,遁入道門,不問凡塵事。”

    那還能娶木桃?陳述白輕笑著搖搖頭,想起殊麗對木桃的維護,若是還給木桃自由身,她也會欣喜吧。

    她最近都有點悶,也該讓她高興高興了。

    “去司禮監取契約吧,就說是朕的意思。”

    同意了!竟然真的同意了!

    煜王猛地站起來,眼前發花,甩了甩頭,跪地謝恩。

    當殊麗拿到木桃的賣身契時,心裏懸著的大石終於落地。

    陳述白承諾過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拿她身邊人做威脅,金口玉言,大抵不會更變。晚娘和木桃的離開,讓她再無後顧之憂。

    也算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晚姐姐可以提前兩個月離宮,木桃結識了煜王。

    這兩日,她想了很多事,不僅是皇室容不下她肚裏的孩子,還有勢必要進行的選秀,很可能成為對她的致命一擊。

    皇後和妃嬪冊立之時,就是她徹底失寵之日,一旦徹底失寵,她會被仇家啃噬的渣都不剩。

    與其看著別人的臉色過日子,不如鋌而走險,遠離是非。

    隻是,不能與陳呦鳴、晚娘、木桃光明正大地做生意了,也不能與她們歡歌笑語了。

    惋惜總是有的,盼望日後還有見麵的機會。

    可她這麽安排,不見得木桃會聽從,當木桃推開煜王跑來時,已是滿眼蓄淚。

    殊麗上前抱住她,哄了好一會兒,“都十四歲了,動不動就哭,不害臊呀?”

    “我不要離開姑姑!”

    “聽話,煜王會安頓好你。”

    “我不跟別人走,我要陪著姑姑!”木桃哭得撕心裂肺,驚動了其餘繡女。繡女們紛紛走出來,不解地望著相擁的姐妹。

    煜王尷尬地咳了下,打發道:“都回屋呆著去,沒你們的事。”

    說完,他拉住木桃的頭發,動作極輕,“走了走了,哭哭啼啼,會讓別人以為我強搶宮女。”

    木桃嚷他,“你就是在強搶宮女,我不走!”

    “小桃兒聽話!”

    殊麗忽然變了語氣,態度極為嚴肅,嚇了木桃一跳。

    從不會對她發火的姑姑動了怒,木桃敢怒不敢言,扁著嘴委屈巴巴地抽泣,淚豆子大顆大顆滴落在廊下木板上,任誰看了不說一句殊麗狠心。

    殊麗轉過身,神情淡漠,“走吧,從此以後,你就是煜王的人,與我再無瓜葛,莫要惦念著宮裏的事,好好經營自己的日子。”

    就算被責罵,木桃也想問清一件事,她隻是天真,不是傻,湊過去小聲問道,“姑姑是不是有其他打算?不必回答我,你不動就是默認了。”

    殊麗閉閉眼,真的沒有動作。

    木桃心裏稍微好受些,用手背擦了一把眼淚,“好,我走,可我不會丟下姑姑一個人的,永遠都不會。”

    說完,她轉身跑開,連包袱都沒有收拾。

    煜王也看出殊麗的決然,雖不知因為什麽,但他心裏做好了幫襯她的準備,即便會頂撞天子,“我在城中買了一座小宅,暫且安頓木桃,你若得空,可以過去坐坐,沒什麽事情是解決不了的,別單槍匹馬。”

    殊麗沒有回頭,啞聲道:“多謝,還有,請幫我保守秘密。”

    都不知道是什麽秘密,可煜王還是點了點頭,“放心吧,我不會跟陛下講的。”

    身後的腳步聲漸遠,殊麗默默回到耳房,獨自坐在方桌前,靜數著時辰,一刻鍾、兩刻鍾,她的木桃應該已經走出了宮門。

    經年,保重。

    一下失去兩個能夠說貼心話的姐妹,殊麗心裏空落落的又如釋重負,默默籌謀起出宮的計劃。

    宮外的日光似乎比宮裏熾烈,可不被逼到份兒,她是萬萬不敢飛蛾撲火,隻因之後的幾十年,都要隱姓埋名。

    若能逃離,世間將再無薑以漁,也再無殊麗。

    入夜,風雪交織,歇山頂上覆了一層薄冰。

    殊麗挑燈來到燕寢,等了兩個時辰才將人等回來。

    今晚的她格外熱情,任陳述白擺弄,隻是到了臨門一腳,卻突然捧起男人的臉,水盈盈地望著他,細細的指尖撫過他俊美的麵龐。

    陳述白眉頭舒展,眼尾很快暈開兩抹紅。

    他凝著殊麗靈動的眸子,低頭去吻她眼簾。

    殊麗閉眼,任他細細密密地親著,指尖蜷起,與他的低吼相襯。

    陳述白沒想到她這麽大膽,比不過元佑的不愉悅一掃而光,抱著女子喚了聲“麗麗”。

    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麽認真的喚她,殊麗學著他回吻他的眼簾,“我叫薑以漁。”

    陳述白沒如她的願,反而將她摟得更緊,恨不能揉碎在懷裏。

    她是他的殊麗,不是元家的薑以漁,無關身世,隻關風月。

    驀地下唇一疼,微挑的鳳眸一怔。

    她主動吻了他。

    雖然隻是輕輕地啃咬,卻是她第一次主動吻了過來。她願意放下心結來吻他,是不是意味著,她忘記了元佑,心裏裝下了他?

    說欣喜若狂可能誇張,可陳述白的心境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轉變,恨不得將最好的一切都捧給她,隻要她想要。

    將人推在枕頭上,反客為主,深深地掠奪了她的清香,攫取了她的甘甜。

    殊麗被吻得上氣不接下氣,卻還是仰著頭迎合。

    陳述白幾次失控,想要拉開她的裙帶,可顧及到她來了月事,還是停了手,環住她的肩,一次次掠奪她的舌尖。

    細吟和粗嘎交織,一個敗於下風,一個勢頭正盛。

    芙蓉帳暖,一吻久久沒有落幕。

    殊麗也不知自己今晚怎麽了,渴望與他相擁,要不是肚子裏的小東西見不得光,她或許會坐在他身上搖曳腰肢。

    莫名的浪蕩啊,可她控製不住自己,有很多個迷離瘋狂的夜晚,她甚至覺得陳述白和元佑是一個人,渾渾不清。

    餘溫未消時,她窩在陳述白懷裏,指尖卷著他的一縷墨發,“明兒我想出宮一趟。”

    “去你朋友那裏?”陳述白輕擁著她,讓她躺著更舒服些。

    “不去,我想去繡坊尋幾位大師傅。”

    “尚衣監的繡女不夠你使喚?”陳述白覺得身上不爽利,卻還是願意跟她膩歪在一起,而不是立即去沐浴更衣,“朕給你添些人手,或者你辭去掌印之職,留在燕寢。”

    “留這兒?”殊麗好笑道,“每日當個長頸花瓶,望著日出日落,等陛下回來?”

    陳述白被她的比喻逗笑,又聽她道:“我去尋摸幾個大師傅,跟她們學學新的手藝。”

    “別太操勞,朕不需要自己的愛妃賺錢養家。”

    愛妃麽,他是想將她納入後宮,做他女人中的一個嗎?

    可陳述白,我不願意。

    她沒有反駁,勾著他的墨發,眼底愈發堅毅。

    逃離皇城的路線她已規劃好,出了城門一路喬裝南下,趕往姑蘇一帶,那邊盛產絲綢,對織布和刺繡的需求大,她手藝好,肯定能夠找到謀生的出路。

    至於出入城池的假路引,她亦有辦法拿到。

    禾韻,禾韻沒有簽訂賣身契,她的路引還在周太妃手裏,周太妃無暇他顧,隻需稍稍使計,就能將之拿到手。

    當初禾韻逃出浣衣局,朝廷沒有下發通緝令,各個城池是不會卡她路引的。

    明早就去辦,晌午出宮,之後,她也就與這座宮闕道別了,還有宮闕裏這個時而冰冷、時而似火的天子……

    次日,殊麗去往景仁宮,明麵是問候,實則是想要找到禾韻的路引。

    一段時日不見,周太妃又蒼老了不少,萎蔫萎蔫的毫無生氣兒,見殊麗進來也沒有如同往常那樣假意客套。

    “坐吧。”

    有些話不能讓侍從聽見,殊麗看向周太妃身邊的小宮女,笑著遞給她幾顆飴糖,“外麵下雪了,出去透透氣。”

    小宮女不敢動彈,可眼中帶著期盼。

    也是,誰願意整日守著一個失勢的太妃啊。

    周太妃隻當殊麗在收買人心,擺了擺手,“就按你殊麗姑姑的意思,出去玩玩吧。”

    小宮女福福身子,雀躍地走了出去。

    殊麗落座,與周太妃聊起宮中瑣事,借機問道:“禾韻至今無影蹤,也不知逃去了哪裏。”

    那是個不懂報恩的,提起來就令人不悅,周太妃沒好氣地道:“一個賤婢,跑了就跑了。”

    在貴人眼中,別說宮婢逃跑不算什麽,就是慘死也微不足道,這便是宮裏的人情冷暖。殊麗不替禾韻感到不值,隻是覺得禾韻和周太妃都是一個德性,談不上誰辜負誰。

    今日來的目的還未達到,殊麗順口問道:“話是如此,可她沒有路引,要如何出城?”

    周太妃對禾韻完全不感興趣,“說不定沒有出城,躲在哪戶人家,給七老八十的白發翁做妾了。”

    “您說的在理兒。”殊麗為她倒了一杯訶子甘桔湯,“您覺得,她會不會大膽到,偷偷回宮盜取路引?您把路引放在哪兒了,可安全?”

    像是聽了幼稚至極的笑話,周太妃幾不可察地歎口氣,虧她還是內廷掌印,竟覺得皇宮是想進就進、想出就出的地方,不過她對自己有些恩情,自己也不好出言譏諷,“就放在牆角的多寶閣裏,禾韻要是有本事,來盜好了。”

    殊麗淡笑一聲,沒再多言,又陪著聊起了別的閑事。周太妃身子大不如前,很快就睡下了,殊麗走到多寶閣前,翻了幾個抽屜找到了禾韻的路引。

    路引有些泛黃,上麵的畫像也泛了舊,不過這樣最好,以免引起守城士兵的懷疑。

    佘禾韻。

    殊麗彎唇,揣好路引,又看了一眼已經睡下的周太妃,沒有停留,匆匆回到尚衣監,拿起事先收拾好的包袱,帶著車夫和侍衛出了宮。

    平日裏,她也會帶著包袱去探望陳呦鳴和晚娘,給她們帶著宮裏的吃食,故而沒有引起車夫和侍衛的疑心。

    坐在馬車上,她看著禾韻的名字,將“佘”字添了一筆,變成了“餘”。

    要不了多久,陳述白就會追查她的下落,周太妃也會將路引一事如實稟告,到那時,朝廷就會通緝一個叫“佘禾韻”的人,卻不會通緝“餘禾韻”。

    馬車停在一家繡坊前,殊麗讓車夫和侍衛等在殿外,獨自走了進去。

    繡坊生意紅火,前後都有門,她壓根沒提聘請大師傅的事,隻挑了一件成衣,說要試穿下。

    繡女看她衣著得體,儀態大方,覺得她定然買得起,於是帶著她去往一個方向,“姑娘放心試穿,不會有男子進來。”

    “好。”殊麗又隨手拿了幾套,與繡女一同進了裏屋。

    服侍殊麗換好後,繡女滔滔不絕地誇讚起自家店的繡活兒,“姑娘生得可真美,這衣裳襯膚色,正適合你。”

    殊麗心不在焉地對鏡照了照,瞄了一眼半敞的後門,掏出一錠銀元寶,“我要了,再把其餘幾件打包送進來。”

    繡女沒明白為何要送進來,而不是放在前堂櫃台上,不過有錢能使鬼推磨,她立馬應下了。

    拿到打包好的衣裳,殊麗指了指後門,“這裏能通到南邊的城門吧?”

    “能的。”

    殊麗點點頭,從後門離開。

    繡女沒多想,回到前堂忙活了。

    小半個時辰後,一名車夫打扮的男子走了進來,敲了敲賬台,詢問道:“我家夫人進來多時,是否已經與你家的大師傅商量好了合作?”

    繡女有點懵,“您說哪位夫人?沒人約我家大師傅啊。”

    車夫愣了下,讓她將掌櫃叫出來,詢問過後忽然意識到情況不對,急忙將侍衛叫了進來。

    幾人將繡坊裏裏外外找了個遍,都未見到殊麗的身影。

    人呢?不會是被人擄走了吧,

    畢竟,在他們看來,殊麗沒有自己逃跑的動機。

    最後,還是繡女想起來,不久前有個姑娘自己從後門離開了。

    殊麗不見了影蹤,車夫和侍衛們慌不擇路,四處尋找,還去各個城門詢問了守城士兵,有無登記過一個叫“薑以漁”的百姓出城,可都沒有線索。

    幾人麵麵相覷,回宮後戰戰兢兢地稟告到禦前。

    此時,陳述白正在聽禮部官員匯報春闈事宜,冷不丁聽見侍衛稟告殊麗的事,有點沒反應過來。

    “什麽?”

    幾人渾身發抖,其中一人硬著頭皮道:“稟陛下,殊麗姑姑失蹤了……”

    作者有話說:

    對於麗麗來說,這是一場還未璀璨就已結束的煙火,就像開篇前幾章的那場煙火宴,她無法融入其中,也無心欣賞,但時日還長,陳述白注定要為她燃放一簇簇心火,炙烤她冰冷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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