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作者:怡米      更新:2022-08-11 15:01      字數:5610
  第58章

    偏殿那邊, 在小太監和婆子撞開房門前,殊麗忍耐著一身濕漉,將元栩拽到閣樓下,貼著閣樓的牆壁緩緩移動到旁邊的樹叢中。

    “表哥。”她拍拍元栩的臉, 眼含關切。

    落了水, 元栩理智歸攏, 隻是動作還有些遲緩,卻已無欲念焚/身之感。

    意識到自己對殊麗的所為, 清潤的眼底露出虧欠,“我,”

    殊麗知道他是個正人君子, 搖了搖頭, 幾滴水珠自發梢甩落, 濺在元栩的皮膚上,“表哥別多想, 你我被人設計, 才會如此狼狽, 錯不在咱們, 往後不要放在心上,咱們還是想辦法脫身才好。”

    元栩暫收愧疚,看了一眼盡濕的衣衫, 試著起身道:“你藏在這裏,我去尚衣監找人掩護你回去。”

    “可你,”

    “放心, 若是有人問起,我就說腳傷不便, 誤落水池。”

    為今也隻有這個計謀了, 殊麗點點頭, 又往深處藏了藏, 看著元栩走向閣樓,鎖上了閣樓的門……

    沒一會兒,幾名繡女抬著紅木箱子跑來,將殊麗裝了進去,抬回了尚衣監。

    等殊麗幾人徹底離開,元栩看向閣樓,眼底不複溫柔,變得冰冷攝人。

    可沒等他著手教訓三人,龐六郎刺殺聖駕的消息傳了過來,容不得他處理私事。

    他傳來心腹,令他們守在此處,自己匆匆趕去操練場。

    等他趕到時,太後已被送回慈寧宮,龐家人也已被送往大理寺天牢,熱鬧的校場變得沉悶肅靜。

    高台之上,天子獨自坐在那裏,慍著寒意,沒有爆發出來。

    無人敢上前。

    元栩默歎一聲,登上台階,來到陳述白身後,“陛下受驚了。”

    陳述白淺抿酒水,踢了踢身側的圈椅,“坐吧。”

    元栩落座,接過一杯酒。

    見他渾身是水,陳殊白隨口問道:“怎麽回事?”

    “不慎落水。”

    他不準備將閣樓裏發生的事說予其他人,天子也不例外,隻因想保全殊麗的名聲。再者,天子對殊麗有種模糊不清的占有欲,而自己對殊麗有種更為模糊的情感,兩種情感衝撞起來,他莫名地不願借助天子之手調查此事。

    陳述白嗤笑一聲,又抿了一口酒,沒有追問,也是沒心情過問。

    登基不到一年,接連遭遇刺殺,換誰能心情愉悅,當作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

    元栩理解他的心情,緩聲問道:“陛下覺得,龐六郎是受到何人指使?還是說,他在裝瘋賣傻?”

    “他自身的動機不足。”雖已動怒,但陳述白頭腦是清晰的,不覺得龐六郎與自己有私人恩怨,況且,大將軍府深受隆寵,他又是府中嫡係,不會做這等蠢事。

    元栩認同陳述白的分析,那會是何人教唆呢?

    “要不要對大將軍府近三個月的人員走動做下調查?”

    “藏於暗處的人,留了後路,調查不清的。”

    長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著空杯,等元栩為他斟酒,他拿手擋開,早沒了飲酒的興致,“或許還與陳斯年有關。”

    默了許久,他冷聲道。

    一個陳斯年,手裏連一個衛的兵力都沒有,如何與朝廷抗衡?徹底惹怒天子,不是以卵擊石嗎?元栩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認為天子是將他視為了眼中釘、肉中刺,得了心病,才會什麽事都與之聯係在一起,“除非他想飛蛾撲火。”

    陳述白抬手摁了摁眉骨,他也隻是猜測,但這種陰損的法子,總覺得與陳斯年有關。

    陳斯年確實成了他的眼中釘、肉中刺,不拔不快。

    “陛下覺得,陳斯年會起兵造反嗎?”

    “他沒有多少兵力,最多就是手底下的人能幹,再握了幾個有用的朝廷人脈,攪弄混水罷了。”

    “那陛下何必對他耿耿於懷?”

    陳述白搖搖頭,眸光幽遠無波,自己和陳斯年太像了,狠辣,善偽,習慣操控人心,不念親情,如同一個暗影,籠罩在心頭。

    這樣的人,是有能力奪嫡的,隻是天時、地利、人和上欠缺了一些。

    若當年沒有鳳命一說,陳斯年就不會受先帝忌憚,也不會拿不到兵權,若一切輪回,或許現在坐在皇位上的人是他。

    夜深人靜時,偶爾會夢見陳斯年,他們一個站在頂峰,一個隱於暗處,一個道貌岸然,一個奸詐惡毒,真的很像同一個人在不同處境下的處事風格。

    可每當迎來晨光時,又覺得他們不是一個人,至少自己光明磊落,奪嫡就是奪嫡,不會搞些小把戲。

    元栩走到陳述白身後,抬手為他按揉起兩側顳顬,“陛下既然忌憚他,為何不放餌誘他現身?”

    陳述白閉上眼,“不是試過了麽。”

    連孿生妹妹都不在乎的人,還會在乎誰?誰又能充當這個誘餌?

    **

    大理寺天牢內,任憑大理寺官員如何審訊,龐六郎就是不說出指使他的人是誰,大將軍府上下幾百人也因此受到了嚴厲盤問,連婆子、馬夫都不例外。

    龐家夫妻被囚於天牢,龐諾兒和其餘庶女被扣在慈寧宮,大將軍府一日之間遭遇突變,令人唏噓,幸好太後護駕有功,才給龐家在天子那裏挽回了一點餘地。

    殊麗聽說刺殺一事後,感覺整個後宮都充斥著龐諾兒的哭聲,可沒有人會同情她。

    木桃纏著布條站在月門前,轉眸看向一側的殊麗,“姑姑,你覺得龐六郎是被人教唆的嗎?”

    不知怎地,殊麗眼前總是閃過那個神秘莫測的畫師,可沒有證據,畫師又替她解過圍,實不該憑空揣測。

    是以,當晚守夜時,殊麗攔下了向天子回報審訊結果的大理寺官員,向他詢問了大將軍中是否有一位身份為畫師的盲人。

    大理寺官員茫然地搖搖頭,“府中沒有這個人。”

    殊麗詫異,“您是不是沒記住?”

    畢竟,在大將軍府打雜的仆人極多,身份各異。

    大理寺官員斬釘截鐵,“仆人的身份,我們都過了一遍,的確沒有你說的人。”

    深夜,陳述白研究完大將軍府的人員名單,劃了幾個入府不到一年的仆人,讓馮連寬送回大理寺,“對這些人嚴加審訊,探查清他們的身世經曆。”

    馮連寬躬身退下,殊麗拿過一件氅衣披在陳述白肩頭,“陛下保重龍體。”

    從回到寢殿,陳述白就一直沉著眉,麵上沒有和悅,他係好氅衣起身道:“跟朕去一趟慈寧宮。”

    月明星稀,殊麗提著宮燈走在陳述白斜前方,單薄的背脊被夜風吹得微微發抖。

    驀地,肩頭一重,她扭頭看去,拿給天子的那件大氅已然披在了自己肩頭,氅衣太長,拖在地上,“陛下?”

    隨行宮人眾多,穿得都很單薄,唯獨自己被另眼相待,總歸有些別扭。

    陳述白沒有多言,負手走在最前頭。

    太後還在昏睡,由三名禦醫守在外殿,見天子前來,趕忙上前行禮。

    陳述白問了太後的傷勢,心下稍安,帶著殊麗走進內殿。

    殊麗並不想有什麽特殊性,更不想成為太後的眼中釘,如今太後護駕有功,在天子心中的地位必然飆升,她可不想與太後有正麵的衝撞。

    陳述白坐在床前,默默陪了太後一會兒,聽太後嘴裏咕噥著什麽,附身傾聽,眉眼稍動。

    她在喚他的乳名。

    回宮的路上,陳述白更為沉默,宮人都以為天子是被太後感動的,從而產生了內疚,隻有殊麗看出了端倪,天子是個極為冷靜的人,清楚太後那幾句呢噥是在清醒時講出來的,為的就是加固一下母子情。

    誰會沒有私心呢?何況是一向心思縝密的太後。

    不過,陳述白還是當場宣了旨,讓齊王回到曾經的封地。

    回到寢殿,陳述白得到刑部尚書的稟告,說上次意欲攔殺元佑的那夥人裏有人招供了,竟也是陳斯年的手筆,還說,陳斯年來過皇城。

    “讓他描繪出陳斯年的長相,再由畫師繪成畫像。”

    “回陛下,他說他們一夥人都是陳斯年手底下張胖子的下屬,根本沒見過陳斯年本人,更不知他的相貌和行蹤……”

    陳述白哂笑不止,下令禁軍挨家挨戶地搜查可疑者,之後揮退所有人,獨留下殊麗。

    “跟來。”

    放下一句話,他大步走進浴房,想要冷靜冷靜。

    殊麗緊跟過去,在水汽中,瞧見男子摘下玉冠,穿著中褲沒入浴湯中。

    殊麗雙手呈碗裝,接過價值連城的玉冠,瞥了一眼合眼的男子,心不由漏了一拍,平心而論,這樣坐在水中的男子,皎如玉樹、郎豔獨絕,一點兒不遜色於美人,甚至比美人還要惑人。

    天子容貌冠絕無雙,並不是一句奉承。

    “在看什麽?”

    雖閉著眼睛,但他似讀取了殊麗的內心,淡淡開口。

    殊麗拿起玉舀,舀了一捧水淋在他的肩頭,回避了剛剛的問題。她自知身份低微,即便與天子有了肌膚之親,也不敢隨意覷視,這是她要守的本分。天子高高在上,不是她這種凡夫俗子可以納於心底的,連一絲慕戀都是妄想,所以,打從一開始,她就封鎖了心房,不允許自己越矩。

    再者,她也不過是對“美人”的另一種欣賞,並沒有愛慕之心。

    想到此,眸中起出惆雲,濃濃籠瞳,化為秋水,盈盈淺淺。

    察覺到她的心不在焉,陳述白睜開眼,道:“進來。”

    殊麗頭皮一麻,壓根不想與他溫存,隻想回去睡大覺,“夜深了,陛下明日還要早朝,”

    “進來。”

    知道他心情不好,殊麗連撒嬌都不敢用,朝著他的後腦勺抿了抿唇,就那麽和衣跨了進去,坐在了他身側。

    溫燙的池水包浸衣裙,鼓囊囊地漂浮起來,殊麗壓了幾次,也沒能將裙擺壓入水裏,這麵料防水不成?

    看她自顧自與池水較勁,陳述白愈發不悅,忽然轉身麵向她,扣住了她亂動的兩隻手臂。

    雙手被置於腦袋兩側,殊麗默默歎息,迎上男人極具攻擊力的目光,沒做反抗地放軟了身子。

    來吧來吧,快點結束。

    她內心苦笑,不知這種侍君的日子何時能結束。她不覺得自己聰慧,琴棋書畫也樣樣不精,與鸞跂鴻驚的天子完全是泥與雲,不認為天子會一直迷戀她的身子。

    自入宮起,她就深知空乏的美貌留不住郎心,也盼著天子能早點厭倦,讓她退回該守的距離。

    可她不知水霧繚繞中,柔橈的她有多動人,尤其是微微蹙眉時,雙頰不自主升起羞紅時的春景,有多活色生香。

    陳述白見過的美人何其多,可他還是不由自主沉溺在殊麗身上,越陷越深。

    情到濃時,情話或許隻是調/情的阻燃,當不得真,可陳述白還是想從她口中聽到“心悅君”之類的肉麻話,哪怕是威逼利誘。

    可到底還端著一份君王的清傲,提不出這種無恥的要求,“轉過去。”

    殊麗倒吸口氣,擰了擰腕子示意他放手,等得了自由,任命地轉過身趴俯在池邊,等待被宰割吞噬。

    帛裂聲傳來,衣裙被丟出池外,皺巴巴地堆在餘光中,殊麗咬住手背,止不住繃直背脊,漂亮的指甲一下下撓著漢白玉石。

    “慢點,”

    粉潤的指甲泛起白道子,她懇求一聲,卻不奏效。

    耳邊傳來的劇烈心跳如雷如鼓,令她產生恐懼,若陳述白膩斃在水中,她豈不成了弑君罪人?

    “殊麗……”陳述白眼尾泛紅,一遍遍念著她的名字。

    殊麗攥緊粉拳,很像放肆地推開他,嚷他別這麽貪得無厭,他們是什麽關係,能親密到這種程度,可終究沒那個膽量,隻能被一次次拖入水中,又一次次上浮。

    想起被元利康賣入宮的前一晚,元利康對她講的話——

    “你相貌好,入宮之後說不定能叫貴人相中,日後還少得了錦衣玉食、吃香喝辣?到時候,你自會感激舅舅今日的狠心。”

    殊麗一邊咬唇一邊心裏將元利康大罵了十八遍,不是他,她又怎會做強顏歡笑的宮婢,被身後的男子折騰來折騰去。

    池中不停撲騰起水花,一聲聲“慢些”漸漸染了沙啞,殊麗的皮膚泛起光粉,配上水汽,嬌美絕倫。

    陳述白看著身前妖嬈的美人,恨不得將她藏進衣襟,不讓外人窺探一分。

    事畢,殊麗昏睡過去,由陳述白抱著回到了龍床上。

    香軟的女子一沾枕頭就翻了個身,好似夢中不願麵對他,蜷成一圈呈現出自我保護狀。

    陳述白穿好綢衣,側身躺在她邊上,麵龐攏進她柔順的長發中,汲取發上的香氣。

    珠簾外,馮連寬掐算著時辰,本該提醒君王不該沉溺歡愉,可還是歇了心思,提醒什麽啊,天子怎會聽他的!

    一名老尚宮走上前,小聲請示道:“大總管,陛下一再寵幸殊麗,要不要記錄在冊,也好為,”

    “不可。”馮連寬私心還是希望燕寢這邊保守秘密,晚一些讓太皇太後和太後知曉,能護住殊麗不被權貴們緊盯。

    一旦被那幾個大世家的主母視為絆腳石,殊麗在宮裏宮外都會寸步難行。

    可自己為何會產生不必要的善心,連自己也說不清。

    老尚宮又問:“那總該將避子湯送進去吧,過了時辰怕是會有懷上的可能。”

    “你敢進去,咱家不攔你。”

    “,”

    馮連寬笑笑,搖著拂塵離開。

    老尚宮撇撇嘴,他不張羅,自己才不去碰壁,萬一天子是希望殊麗懷上呢。

    暈暈乎乎間,殊麗意識到還未喝避子湯,驀地睜開睡眼,看著陳述白那張俊到沒邊兒的沉睡臉龐,愣是沒有叫醒他。

    算了,月事馬上就要來了,不會誤打誤撞懷上的。不過,她百思不得其解,為何天子不主動遞給她避子湯了?

    難道他就不擔心皇室的長子糊裏糊塗來到人世間嗎?

    她趴在枕頭上,心想自己才不想要呢,孩子隻會耽誤自己出宮的決心。

    因著守夜養成的習慣,每日寅時殊麗會自然醒來。

    空蕩蕩的龍床上,殊麗坐起身,發現手中握著一支銀簪。

    撩開帷幔,天還未亮,寢中不見陳述白的身影,殊麗踩在絨白毛毯上,輕喚一聲:“陛下。”

    倏然,床尾那側逼近一道身影,自她身後扼住她的脖子,沉聲道:“別喊。”

    殊麗停下腳步,那點困意煙消雲散,第一反應是寢宮遭了刺客,可當她聞到熟悉的龍涎香時,有點暈乎又有點好笑,“陛下作何挾持奴婢?”

    陳述白輕輕掐著她的脖頸,薄薄的一層雪肌下,是清晰跳動的脈搏,由急變緩,說明她已經不害怕了。

    “朕問你,若是被人挾持,該如何做?”

    原來是在考驗她,殊麗想起元佑的教導,恰好手中有枚銀簪,意識到這是天子故意放在她手裏的,就是要她做出反擊的舉動,還真是與元佑如出一轍,“奴婢會用利器刺傷挾持者的腰。”

    說著,她反握簪子,用鈍的一頭碰了碰天子的側腰。

    陳述白欣慰她記住“元佑”的話,但動作絲毫沒有殺傷力。

    他一邊掐著殊麗的脖子,一邊去握她捏著簪子的手,曲起她的手肘向自己腰上狠戳,“可以這樣,再趁機轉身,手臂向上,刺他的眼。”

    這比元佑那招狠毒多了,殊麗點點頭,“奴婢記下了。”

    “你試試。”

    “,奴婢找機會試試。”她哪敢利用他當靶子啊。

    陳述白故意激她,一把褰開她的小衣,肆意而為。

    殊麗惱羞,卻還抱有一絲理智,緊緊握著簪子,不可抑製發出吟聲。

    陳述白本是為了訓練她的防禦反應,可訓著訓著,自己來了異樣,丟開她手裏的簪子,將人重重甩在床上。

    褪了龍袍。

    殊麗驚訝間,被一抹黑影拖到床尾。

    緗綺帷幔搖曳起來,那對金鈴鐺被舉高,叮叮當當個不停。

    作者有話說:

    隨機100個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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