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作者:怡米      更新:2022-08-11 15:01      字數:7294
  第33章

    回到尚衣監, 殊麗將木桃單獨叫到耳房,跟她說起自己的打算和對她的安排。

    木桃登時眼淚汪汪,“我不離開姑姑!”

    殊麗揉揉她的頭,“若我沒有穩妥安置你, 就沒辦法孤注一擲去爭取離宮的機會, 你乖乖聽話, 跟著煜王先離京,等我去找你, 到那時,咱們合夥開間繡坊, 憑咱們的手藝, 一定會生意興隆。”

    木桃不笨, 還很激靈,怎會聽不出這是姑姑用來寬慰她的話, “要離開, 我也要跟姑姑一起離開。要不能走, 我就留在宮裏陪著姑姑。”

    “別任性, 我不想有後顧之憂。”

    晚娘再有幾個月就可以出宮了,木桃卻還要十二年,自己提前出宮都是天方夜譚, 何況要帶著木桃。有此良機,不該錯失。

    她不給木桃發酵悲傷的機會, 厲色道:“你若不聽話,我就把你調去其他衙門, 咱們以後別往來了。”

    “我不, 我聽話, 我不去, 我,”木桃急得直跺腳,一會兒搖頭一會兒點頭,快要語無倫次了。

    殊麗眼眶泛酸,抱住她拍了拍,“分別是短暫的,咱們要眼光長遠。”

    哄完木桃,殊麗坐在窗前聽著蟬聲,抬手覆上眼簾,思忖起提前出宮的可能性。

    利用人脈,目前來說是行不通的,天子不放手,人脈再硬也無用。

    利用恩情,像宋老太師那樣,替天子擋上一刀?

    如今宮中雖已除去大批潛在的刺客,可並未平息一些人對天子的殺機,尤其是那個隱了形的榆林大公子,勢必會卷土重來,她倒不是想要天子遭遇刺殺,隻是想提前做好心防,一旦發生刺殺,她該衝到最前麵,博得施恩的機會,

    可行嗎?

    亦或是製造假象,金蟬脫殼?這無疑是最安全的,可要利用什麽辦法金蟬脫殼呢?

    殊麗不是急性子,知道很多事需要等待時機,她收起蔓延至心口的念頭,準備從長計議。

    今日不是她守夜,她想要下值後去一趟晚娘住處,跟她和好,相識相知多年的姐妹,吵吵鬧鬧很正常,誰也不會記恨對方。

    雲遮晚日霞,吝嗇地投來幾束光,照射在路邊的月季上。這個時節,月季正豔,殊麗喜歡月季,駐足觀賞了會兒。

    晚娘住的地方很偏,離冷宮較近,前朝的冷宮裏囚禁了不少妃嬪,新帝登基後將之全部遣散,如今後宮空置,這裏已經荒廢,連個把手的侍衛都沒有。

    相傳冷宮冤魂會在夜裏出沒,挑選宮女附體,傍晚之後再經過這裏,連人高馬大的男人都會覺得瘮人,何況是女子。

    殊麗經過時,瞧見一盞破舊的燈籠,那燈籠搖搖欲墜,許久不曾燃亮。

    來到晚娘居住的小院,殊麗瞧見幾名年紀不小的試婚宮女,無所事事地在院中納涼。她們本該在天子、親王、皇子、駙馬等人初沾雨露時傳教房中術,如今卻成了最閑散的一批人。

    瞧見殊麗,幾人並不詫異,還起身問了安。

    殊麗問道:“你們姑姑可在?”

    幾人搖頭,“姑姑出去了好一會兒。”

    天子不近女色,司寢處毫無用處,晚娘能去哪裏?

    殊麗折返而歸,再次途徑冷宮時,忽然聽見一聲醉人的喑歎,她頓住步子,不確定地看了一眼閉合的大門,明明上了鎖,裏麵怎會傳出動靜?

    而那聲音好像是晚娘發出來的,

    四下無人,殊麗趴在冷宮大門的門縫前,瞧見幾件散落的宮衫和鎧甲。

    視野之中,出現一個魁梧的男子。

    那男子殊麗認得,是,謝相毅。

    殊麗從未想過兩人幽會的地點會在冷宮,即便這裏人少,那也不是逍遙快活的場地啊,要是被發現,可就麻煩了。

    大雍宮規明確寫明,內廷宦官、女官和宮人若是與朝臣有染,斬立決,除非天子格外開恩。

    殊麗準備悄然離開,回頭再提醒晚娘,可當她轉身時,卻瞧見拐角處出現一抹身影,白鷳青衫,烏紗束發,是那禮部正五品的員外郎。

    元佑!

    殊麗心道糟了,恨不得跑過去捂住他的嘴,不讓他引來侍衛。

    身為禮部員外郎,他怎麽現身冷宮之外?

    隻見元佑慢悠悠走來,挺闊的身姿投下一道黑影,他靠在殊麗對麵的黃瓦牆上,噙著意味不明的笑。

    殊麗朝他比劃個“噓”。

    元佑慢慢踱步過去,眼底笑意愈濃,還佻達地歪了下頭。

    殊麗有點心虛,想要裝作沒事人似的離開,卻被男人伸臂攔下,扯進懷裏。

    殊麗縮起身子,沒敢掙紮,擰眉示意他放手。

    元佑眼含嘲諷,抱著她不動,暗暗使著壞,篤定她不敢發生任何聲音。

    兩人四目相對,暗暗較勁兒。

    當察覺到男人動了動嘴型時,殊麗趕忙捂住他的嘴,帶了點乞求的意味。

    元佑眸色漸深,抱著她走到另一個偏僻的角落。

    離得遠了,殊麗想要逃開他的桎梏,卻被攬住腰狠狠摁在牆上。

    殊麗悶哼一聲,抬眼道:“你怎會在此?”

    難不成朝中有人發現了謝相毅的“好事兒”,趁機參奏給天子,天子才讓元佑來秘密調查?

    沒理會她的詢問,元佑斜睨了眼不遠處的冷宮,附身問道:“裏麵是誰?”

    殊麗偏頭看向別處,“不曉得。”

    元佑勾住她的下巴麵向自己,氣息噴灑在她的鼻尖和人中上,“是誰都不知,就去聽牆角,殊麗姑姑好興致。”

    殊麗沒遇見過這麽難纏的家夥,肅著臉嗆道:“喜不喜歡都與你無關,再不放手,我喊人了。”

    像是聽了莫大的笑話,元佑又逼近她幾分,氣息轉移到她的唇上,“喊啊,讓人來圍觀一下你的好姐妹和謝相毅的好事兒。”

    心口猛地一縮,他果然知道內情,可他沒有立即破門,殺他們個措手不及又是為何?因為她?

    “你想怎樣?”

    元佑低笑,喜歡看她破功後的樣子,鮮活生動,比刻意逢迎時不知有趣多少,“原本,我是奉旨前來抓人的,沒想到能遇見你,既然遇見了,不如賣你個人情,想要嗎?”

    殊麗對元佑的人品不敢恭維,知他的個蔫壞蔫壞的家夥,可眼下事關晚娘的生死,隻能暫且忍氣吞聲:“你想要什麽?”

    還知道是筆交易,元佑笑意更深,偏頭咬了一下她的耳尖,如願感受到女子的羞憤和小聲的抗拒。

    “別碰我,”殊麗全身都在排斥,聲音從牙縫中擠出。

    元佑偏不如她的願,忍著劇烈的心跳,吻住她的耳垂,輕碾慢嘬,在她抬手打過來時,摁住她的手腕,高舉過頭頂。

    殊麗抬起另一隻手,也被他半空捉住。

    “太弱了。”元佑嘖一聲,看向她咬出牙印的下唇,滾了滾喉結,“求我,求我放過他們。”

    殊麗臉色極差,哪裏說的出求他的話,可迫在眉睫,不得不放下臉麵,“我求你,”

    聽見了想聽的,元佑鬆開她一隻手,抬高她的下巴,“身在宮中,最不該有軟肋,聽話,別再插手他們的事。”

    一個不知廉恥的司寢尚宮,可以讓她放下驕傲,低頭求他,還真叫他失望呢。

    拍拍她滾燙的臉蛋,他轉身離去,冷了音調:“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可實際上,已經不止一次了。

    看著男人走遠,殊麗彎腰喘了喘大氣,瞄見腳邊的石頭子,沒忍住氣性,撿起來丟進了冷宮之中。

    裏麵立馬陷入安靜,殊麗跑開,沒去管兩人的驚慌。

    禦書房內,煜王等了許久也未見到天子現身,實在無聊,坐在玫瑰椅上邊吹茶邊問:“大總管不是與陛下如影隨形麽,今兒怎麽反常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馮連寬笑道:“您別急啊,要不,老奴給您唱個曲兒解悶?”

    幾位親王裏,老大瘋癲、老三貪色、老四低調、老五陰鬱,要說哪個最不能惹,自然是五殿下。

    五殿下的背後可是有太皇太後撐腰,馮連寬自然要給足他麵子。

    這時,門外響起小太監的嗓音——

    “陛下駕到。”

    書房眾人起身跪安。

    陳述白走進來,點了一下煜王的頭頂,好笑地問:“不是嫌宮裏悶,怎又回來了?”

    才修行幾日啊。

    煜王扶正冠巾,紅臉道:“臣弟十六了,不是小孩子了,陛下怎還摁臣弟的腦袋?”

    多年前,他們還是皇子時,每次見麵,二皇兄就摁他的頭,那時他個子矮,像個地鼠一樣被摁低一截,如今個頭飆高,卻還不及二皇兄。

    陳述白坐在寶座上,拿起金吾衛參將對謝相毅的參奏折子,隨意問道:“找朕何事?”

    煜王走上前,“臣弟鬥膽,想跟陛下要個宮女。”

    這可稀奇了,剛入修行大門的小道士來向皇帝要女人。

    不止陳述白,在場的宮侍們全都哭笑不得,馮連寬憋著笑,咳了兩聲,被煜王瞪一眼後恢複如常。

    陳述白若有所思,“真有你的。”

    一個宮女若能讓他老老實實回封地,也未嚐不可。

    煜王回想了下那人的名字,趁熱打鐵道:“臣弟想要的人是尚衣監的繡女,名叫木桃,現年十三。”

    話落,他明顯瞧見陳述白眯了眯鳳眸。

    “皇兄聽說過此人?”

    這也挺稀奇的,一個名不轉經傳的小宮女,何時入了天子的眼?

    陳述白根本不知木桃是誰,他是因為“尚衣監”三個字才有所反應的,不久前,小兔崽子還跟他索要過殊麗,怎麽忽然換了個人,“把她的情況說與朕聽。”

    煜王按著殊麗的交代,原原本本敘述了一遍,為了先發製人,他一本正經問道:“陛下不會又不給吧。”

    陳述白睨他一眼,“放肆。”

    煜王開始賣乖,“皇兄。”

    “為何要她?”

    一個十三歲的小丫頭,能迷住一個心機頗深的小王爺?陳述白剛想責備幾句,卻想起了殊麗,十七歲,也是個丫頭。

    煜王紅了臉,胡謅道:“喜歡。”

    想起那個呆頭鳥,煜王有點不爽,可受人之托,總要履行承諾,世間也隻有“喜歡”不需要理由了。

    陳述白審視著他臉上豐富的表情變化,用奏折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腦門,剛剛差一點,就信了他的鬼話。

    煜王揉揉額頭,“皇兄?”

    “朕會放在心上,你回去等信兒吧。”

    **

    這晚輪到殊麗守夜,一進燕寢就聞到一股很濃的助眠香。

    殊麗心想,難道天子心悸加重導致夜不能寐?什麽事能讓他費心至此?與榆林大公子有關?

    沒有過多考慮,殊麗站在窗前思考著木桃的事,也不知煜王說服天子了麽。

    深夜,陳述白回到內寢,見殊麗規規矩矩站在屏折前,眉眼一撩,“那個叫木桃的繡娘是你的人?”

    問著話,他扯開規整的衣襟,脫了華麗的龍袍。

    殊麗接過龍袍,掛在浴房的木楎上,竭力讓自己語氣平靜,不流露潛藏的心機,“回陛下,是奴婢的人,怎麽了?”

    即便有不少人知道木桃與她交好,可陛下日理萬機,哪會在意這種小事,更不會有人刻意來禦前提醒天子這件事,殊麗裝出一副迷茫的樣子,眼底流露出對木桃恰到好處的擔憂,像是下意識的反應。

    陳述白撇了衣衫,露出大片胸肌,跨進浴池,掬把水拂麵。剔透的水珠順著下頜滴落,在水麵上濺起一滴滴水花。

    “煜王看上她了,跟朕要人。”

    “,”

    殊麗問過煜王要以何種借口跟天子要人,當時少年支吾兩聲沒有作答,沒曾想是這麽要命的借口。心中對少年多了份感激,她笑道:“是那丫頭的福氣。”

    陳述白抹把臉,扭頭看著她嘴角的弧度,“你有參合他們的事嗎?”

    男人眸光精明,微微耷垂時,眼尾暈開犀利弧度,顯然沒有相信煜王的說辭。

    殊麗心一縮,忙拿起皂角搓揉在掌心,慢慢撫上男人的肩,來回擦拭,“奴婢怎敢參合煜王殿下的事,陛下高看奴婢了。”

    柔荑在肌膚上輕撫,帶來絲絲清涼,陳述白靠在池壁上閉起眼,“來前邊。”

    起先,殊麗沒懂這句話的意思,還以為他讓她下水,隨後反應過來,於是一手按在男人肩頭,另一隻手伸向前麵,將皂角滑膩帶到了男子的胸骨上。

    因著夏日炎熱,宮女的頭發必須全部綰起,卻不能梳高髻衝撞了貴婦和閨秀,隻能綰於後腦勺的位置,而殊麗犯懶,僅插了一根簪子,是以,她傾身向前時,那簪子忽然脫離束縛,啪嗒砸進浴湯,濺起一簇水花。

    三千青絲擦過陳述白的臉,發尾沾濕,滴滴答答落在他的身上。

    殊麗暗道不妙,抬起雙手攏發,卻因沒有簪子僵持在那裏,“容奴婢去整理一下。”

    她起身欲走,被身後不明情緒的男人叫住——

    “朕允許你走了?”

    殊麗抿抿唇,鬆開長發又跪在他身後,拿起皂角想要繼續為他擦拭,可男人忽然握住她的小臂,將她用力向前一拽。

    有了之前的經驗,殊麗立即坐下,整個人被生生拖拽出兩尺,停在了邊沿上,一雙玉足還是落入水中。

    “奴婢來了月事,會髒了浴湯。”

    見她麵色發白,不像是說謊,陳述白鬆開她,“出去吧。”

    殊麗舒口氣,起身走了出去,雙膝打起顫,若剛剛被拖拽進水池,不知要發生什麽難以控製的事。

    她來了月事不假,可架不住野性大發的人。雖然潛意識裏覺得天子不會碰她,可還是不能理解他之前的所作所為。

    先帝的荒/淫曆曆在目,相比之下,新帝確實沒有海納女色,反而潔身自好。

    殊麗管外殿的宮女借了一根銀簪,三兩下綰好發髻,還甩了甩頭確認不會再掉下來。

    陳述白走出來時,就看她在簾子前甩頭,像他養的那隻呆鳥時不時甩自己的腦袋,頗為好笑,徑自走到龍床前坐下。

    殊麗停下來,沒有立即走過去,“陛下可要食用宵夜?”

    夏日食材豐盛,禦廚們想著法的變換花樣,每日送來的夜宵都不一樣。

    食幾上已擺好各式各樣的甜點果飲,色香味俱佳,刺激著味蕾,可陳述白像是沒有瞧見入口即化的荔枝乳酪、酥脆爽口的堅果酥仁、鮮美多汁的白桃果飲,一副倦倦的表情,“讓人將那個木桃傳來。”

    殊麗不解,天子何時事無巨細到這種程度,連一個宮女的過往都要調查清楚才可放行,簡直是令人發指。可皇命已下,隻能照辦。

    “傳尚衣監木桃來燕寢見駕。”

    陳述白盯著殊麗攪在一起的雙手,眸光冷幽,拍了拍床側,“過來。”

    **

    夜伴流光,星辰璀璨,木桃提著一盞荷花燈,快步跟在馮姬身後,心口突突直跳,快要無法呼吸,自進宮起,她從未見過龍顏,緊張地結結巴巴。

    馮姬安慰道:“你別緊張,到時候,陛下問什麽就答什麽,不能隱瞞,陛下仁厚,不會為難你的。”

    木桃點點頭,邁著小碎步,穿梭在黑夜中,被一道道或是好奇或是驚訝的目光打量,緊張的快要暈厥。

    來到燕寢外,由老尚宮搜了身,她提氣跨進門檻,剛一進門就被華麗的裝潢震住,整個人暈乎乎的。

    馮姬讓她跪在珠簾外,卻不想,被天子叫進了內寢。

    她低頭走進去,雙目盯著地麵,當瞧見一張雪白毛毯時,沒敢往上踩,屈膝跪在一旁,“奴婢木桃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怎麽沒見姑姑,姑姑去了哪裏?

    她緊張之餘不忘尋找殊麗,可餘光之內除了一隻好奇湊過來的銜蝶貓,再無其他。

    倏地,頭頂的斜上方傳來一道慵懶的聲音,富有磁性,偏又喑啞無比,“起來回話。”

    木桃提著膽兒站起來,腦袋快要耷到胸口了。

    半透的緗綺紗帷內,陳述白枕在殊麗的腿上,懶懶撥弄著從她裙帶上拽下來的刺繡荷包,並未去瞧木桃,“進宮幾年了?”

    木桃:“五、五年。”

    帷幔中,殊麗出聲提醒,“木桃,要先答‘回稟陛下’。”

    木桃這才發現自己的姑姑坐在天子帳中!!

    她咽下口水,意識到姑姑和天子之間的關係可能比她想得更為複雜,“回稟陛下,奴婢進宮五年了。”

    隔著紗帷,陳述白看向戰戰兢兢的小丫頭。

    身板還沒長開呢,老五再沒成熟,也不可能喜歡這麽小的丫頭。

    雖說在貧苦人家,會將十三歲的閨女早早婚配,可在他看來,十三歲真的太青稚了,像個小猴子,不過老五也確實像個野猴子不服管教,“哪裏人氏?”

    “回稟陛下,奴婢出生在揚州。”

    陳述白看了一眼伸直腿坐在床上的殊麗,“跟你一個地方來的。”

    殊麗原本隻盯著木桃,聞聲美眸微閃。

    原來,天子早就調查了她的出身,那就是說,他其實是知道她原名為薑以漁,與元栩有那麽點表親關係,

    陳述白欣賞著她的表情,又看向木桃,“殊麗對你好嗎?”

    這才是殊麗最擔憂的問題,一來她沒有想到煜王會以“喜歡”為借口向天子要人,二來天子忽然傳召,事發緊急,她還未叮囑木桃不可在禦前承認她們感情要好。天子此番問話,無疑是殺得他們三人措手不及。

    木桃露出兩個梨渦,“姑姑待奴婢極好。”

    殊麗閉閉眼,傻姑娘,中了惡龍的計。

    陳述白謾笑,若非老五說了喜歡,他還不會懷疑老五的初衷。皇族子弟,多半傲慢清高,老五雖嘴上說著修行,可實際上也是個有野心的,隻是不敢再外露。而他的性子,孤傲陰鬱,怎會輕易喜歡一個人,即便真看上了,也不會承認。

    找了這麽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無疑是欲蓋彌彰。

    而且,眼前的木桃還與殊麗有關,殊麗又是老五的救命恩人。兩件事合起來,破案了。

    “行了,沒你的事了,回去吧。”

    木桃一臉莫名,又如釋重負。

    殿內陷入安靜,陳述白坐起身,看著殊麗收回腿掩於裙擺下,壞心思地握住她一隻腳踝,拽出一條戴著金鈴鐺的腿。

    殊麗不可抑製地後仰,花容失色,“陛下,”

    寬大的絲綢褲腿順著腿線滑落,露出一截又白又嫩的小腿,與那金色交映,不失為一道絕美的景致。

    陳述白分不清自己是心動還是心悸,可心口的鼓臊超出了他的控製,他用指甲彈了彈金鈴鐺,徐徐道:“你該知道,朕最厭身邊人的算計。這樁事,你要如何解釋?”

    殊麗知道事情敗露,可煜王想要帶走一個小宮女對天子有什麽影響?

    她不懂天子的顧慮和小氣,狀著膽子跪在被褥上,額頭抵在手背上,“陛下,木桃心思單純,橫衝直撞,容易得罪人,不適合留在宮裏,求陛下開恩,準她出宮,奴婢感激不盡,萬死不辭。”

    一個宮女能叫她做到這個份兒上,陳述白不但沒有緩和臉色,還愈發冷然,“你的意思是,宮裏暗藏勾心鬥角?”

    “是,”

    “哪個宮人不是為了活著才漸漸失去本心?誰從一開始就是壞的?”

    “奴婢隻想保木桃一人。”

    “朕可以如你的願,準木桃出宮。”陳述白笑笑,高深莫測,“那司寢處的晚娘呢?與侍衛尋,歡,該如何處置?”

    按照宮規,晚娘該被杖斃處死。殊麗渾身冰寒,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陳述白扶起她,將刺繡荷包重新係在她的裙帶上,手指修長靈巧,慢條斯理,“看在你兢兢業業,朕允你保一個人安穩,選吧。”

    殊麗有點懵,一時忘記身份,直盯著他的鳳目。那雙眼太過深邃,叫人看不出真實的用意,可迫在眉睫,她必須做出選擇。

    “奴婢,選晚娘。”

    事關晚娘的性命,她沒得選,隻是可憐木桃還要在宮中蹉跎十二年。

    陳述白點點頭,並不驚訝,“記住,你欠朕一個人情,別再生出小心思,本本分分才能活得長久。”

    雖猜不出她到底在籌劃什麽,但可以肯定,送木桃出宮是她計劃的始端。而自己攻擊敵人時,最喜歡攻擊敵人的源頭。

    殊麗疲憊閉眼,“奴婢謝恩。”

    又一回合的較量中,殊麗慘敗。

    這次慘敗叫她意識到,陳述白是一個玩弄權術的人,他的權術不止用在外廷,還用在內廷,想要跟他耍心機等同於以卵擊石。

    難怪先帝和前太子會輸得那麽慘。

    作者有話說:

    狗子現在多冷靜,後麵多失控~本章發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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