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作者:怡米      更新:2022-08-11 15:01      字數:3869
  第1章

    嘉朔元年,三月初九。

    宮裏的桃花開了,棲滿枝頭,葳蕤繁茂,粉白的花瓣於半空旋舞,灑落在各個角落。

    尚衣監內,殊麗捧著繡棚,不緊不慢做著細活,繡得正是向陽而生的桃花。她繡工精湛,一針一線無可挑剔,才會在芸芸繡女中脫穎而出,成了尚衣監掌印。

    在繡好最後一針時,剛好到了下值時分,繡女們請安離去,殊麗也起了身,回到耳房小憩。

    稍晚,還要為天子守夜。

    脫下古板的尚宮服,她隻穿寢裙躺在軟塌上,薄軟的寢裙沒甚遮掩,將妖嬈的身姿盡顯。

    今兒是新帝禦極的百日,太和殿前將燃放煙火,文武百官皆會前去觀賞,可看著窗外壓頂的濃雲,怕是不能遂願了。

    果不其然,酉時三刻,春風化雨,淅淅瀝瀝地拍打在木牅上。

    這場雨來得迅猛,像是故意跟新帝較勁,不願成人之美。

    想來,負責觀測天象的欽天監官員都要遭殃了。殊麗懶懶勾唇,那個將她賣進宮裏的三舅舅就在欽天監任職,這會兒定然如坐針氈。

    這時,繡女木桃頂著一雙紅彤彤的眼睛走進來,哭唧唧道:“姑姑,”

    殊麗趕忙坐起身,拉過木桃,見她左臉紅腫,皺眉問道:“怎麽回事?”

    木桃是尚衣監年紀最小的繡女,一入宮便跟在殊麗身邊,沒吃過什麽虧,今日這般,怕是得罪了哪位貴人。

    木桃一邊抹眼淚,一邊告狀:“我去慈寧宮送衣裳,又服侍太後試穿,卻不想衣服的頭圍和臀圍尺寸不對,惹怒了太後,被太後身邊的孫總管摑了巴掌,”

    她吸了吸鼻子,繼續道:“可我在剪裁前,反複確認過孫總管送來的尺寸,絕不會裁錯的。依我看,就是孫總管在拿喬咱們,暗中使壞,故意送錯尺寸。呸,下三濫的閹人。”

    殊麗略一壓眉,聽起來這裏麵的貓膩可不少,若非太後授意,孫總管絕不敢在宮服上做手腳。再者,打了木桃的臉,也就是打了她的臉麵,這無疑是太後的一次警告,警告她不可生出攀龍附鳳的心思。

    還真是杜漸防萌呢。

    掌燈時分,殊麗沐浴更衣,換上一襲灰綠色薄綃抹胸長裙,胸/前係上雙耳結,青絲半綰,以一根青玉簪固定發鬟,慢慢走到銅鏡前。

    鏡中女子柳眉杏眼,膚白肌膩,腰細臀圓,如一輪沉靜的月,於浩瀚墨空中,散發出獨有的光暈。

    細雨斜飛,她執傘去往燕寢,袒領處一顆小痣若隱若現,如白雪之上的一點墨滴,於溫婉中迸濺妖氣。

    晚風拂過裙擺,揚起層層綃紗,露出套著綾襪的腳踝,那裏傳來悶咚聲,有什麽在呼之欲出。

    走進燕寢,殊麗與兩排宮人頷首,打簾走進內寢。

    內寢不大,四四方方,有聚攏福祿之意。

    如往常一樣,殊麗脫去鞋襪,露出戴著金鈴鐺的腳踝和雪白玉足,踩在純白毛毯上,一步步走向龍床。

    掀開被子時,一隻穿著杏黃小襖的銜蝶貓忽然躥出,以殊麗做跳板,直衝懸在窗邊的鳥架,動作一氣嗬成,驚飛了鳥架上的雪頸巴哥。

    “哇,哇,哇。”

    雪頸巴哥撲騰著翅膀,在半空叫了三聲,落在烏木腳踏上。

    殊麗彎腰逮住它,戳了戳它的一圈頸毛,竟對它說起了小話,“老朋友,今兒幫我個忙,夜裏多叫兩聲。”

    天子喜歡養貓養鳥,卻不喜歡它們鬧騰,這兩個小東西也是會看臉色的,從不敢在天子麵前犯渾。

    殊麗將巴哥放回鳥架上,笑著教它:“跟我說,龐諾兒,龐、諾、兒。”

    巴哥也就像模像樣地學起嘴來:“龐諾兒,龐諾兒。”

    龐諾兒是太後侄女的名諱,是太後精心培養的皇後人選,卻也是天子明麵上不說、心裏極其厭惡的小表妹。

    前不久,就有宮女因為在宮宴上多看了天子幾眼,被這位表姑娘找人教訓了一頓,雖沒有實打實的證據,卻是眾所周知的,奈何龐家勢力大,天子也就得過且過了,但心底終究是不滿的。

    殊麗耐心教著巴哥,眼中沒甚溫度,既然太後給她的人使絆子,她就盡數還回去,讓天子對這個表妹煩上加煩。

    好在這隻巴哥學什麽都快,殊麗沒費多少口舌。

    等教完巴哥,她躺進衾被裏,為天子暖龍床。

    暖龍床這事兒,殊麗是十分費勁的,一個大男人還嫌春日的被窩寒涼,非為難她一個弱女子?也正是因為此事,才引來太後的忌憚,認為這與爬床沒什麽區別。

    被褥觸手絲滑,是用最好的織金雲錦所製,躺入其中,如陷雲絮,如回繈褓。

    躺了一會兒,殊麗就有了睡意,卻不敢入眠,隻堪堪合上眼簾,放空思緒,直到殿外傳來腳步聲。

    落地罩的珠簾外走來兩道身影,一人矮胖敦實,一人頎長挺拔。

    敦實的那個是司禮監的掌印大太監、天子身邊的寵宦馮連寬,而另一人則是當朝天子陳述白。

    天子麵容俊美,金相玉質,眼尾微微上挑,勾勒出鋒利弧度,又因常年韜光養晦淡化了周身鋒芒,讓他有種不平易近人又不拒人千裏的矜貴感。

    殊麗跪地時,隱約能感覺出天子是帶著慍氣兒回來的。緊隨其後的馮連寬眉飛色舞,說著能讓天子舒坦的小話兒。

    “陛下莫氣,好事多磨,說不定夜裏就天晴了,水洗的夜空,更適合燃放煙火啊。”

    陳述白漠著一張俊臉扯了扯襟口,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殊麗,淡淡道:“平身。”

    殊麗站起身,雙手疊於前,走到珠簾旁,接過外殿宮人遞來的紅釉鈞瓷蓋碗,旋即回到天子跟前,雙手捧起茶托,“陛下請用茶。”

    女子素手纖柔,指尖粉白,如羊脂玉捏成的柔荑,細膩看不清毛孔,因她上舉的動作,窄袖微縮,露出兩截皓腕,右側腕子上戴著一隻翡翠玉鐲,襯得膚色更為透白。

    陳述白接過茶盞時,指尖無意中碰到她的手指,似蜻蜓點水不留痕跡。

    殊麗麵色無異,退到一旁,聽得馮連寬繼續勸慰:“陛下龍體抱恙,還是暫且歇下,等天兒晴了,老奴再喚陛下起身觀賞煙火。”

    他說話時,嘴角恨不得咧到眼尾,也因常年賠笑,眼尾的笑紋越積越深。

    陳述白掀開瓷蓋,刮去浮沫,低頭輕嗅茶香,“不必了,吉時已過,再另行挑選日子吧。讓欽天監監正去刑部領罰二十大板,再罰去半年俸秩。”

    馮連寬:“諾。”

    殊麗豎著耳朵聽完,心中不滿,還沒罰她三舅舅呢。

    接著,又聽陳述白問道:“是誰觀測的天象?”

    馮連寬:“是監副元利康,以及他的徒弟。”

    “皆罰俸三個月。”

    殊麗舒坦了,三舅舅元利康最是愛財,此番罰俸無異於割他的腿肉。

    她還記得七歲那年,雙親病故,她跋山涉水投奔三舅舅而來,卻被三舅舅強行賣入宮中的場景,如今十年過去,心傷猶在。

    須臾,天子由馮連寬服侍著沐浴更衣,殊麗則守在湢浴門外,隨時等待傳喚。

    天子潔癖、戒備心重,從不讓馮連寬以外的宮人近身侍奉沐浴,殊麗也不例外。

    水聲傳出時,殊麗靠在門邊暈暈欲睡,不是她偷懶貪不了晚,而是白日在尚衣監當值,夜晚還要守夜,又沒個人輪換,身子有些吃不消。

    可除了殊麗之外,其餘宮婢均不可在夜間靠近內殿,那扇珠簾如同一道屏障,隔絕了一切胭脂味,獨留殊麗的氣息。

    也正是因為她身上獨有的沁香,能緩解天子的心悸,才得了禦前的差事。

    隻是這事,她並不知情。

    有時候,殊麗也會懷疑,天子是不是對她動了心思,可單獨相處時,天子從不與她多言語,更不會出言戲弄,也就打消了她的顧慮。

    正當她無所事事時,湢浴內傳來陳述白短促的嗬斥聲:“出去,換殊麗進來!”

    緊接著,就見馮連寬氣喘籲籲地跑出來,倚在門邊抹了一把額頭的汗:“陛下喚你呢。”

    殊麗一下子心提到嗓子眼,“怎麽了,大總管?”

    往常都是馮連寬進去服侍,從未出現過差錯,這孤男寡女,她怕自己成了餓狼的盤中餐。

    馮連寬一邊將她往裏推,一邊解釋:“今兒晚膳後,陛下突犯心悸,服了藥也不見緩解,我剛剛為陛下按揉了幾下,下手重了,惹了陛下不快。”

    殊麗欲哭無淚,他不懂如何按揉,可以找禦醫啊,找她幹嘛?可皇命已下,隻能硬著頭皮走進去,於氤氳水汽中窺見那抹身影。

    偌大的水池中,男子背靠池壁,雙手搭在池邊,微仰閉目,美玉般的麵龐顯露著不耐,像是受傷的獵隼,落入池水中。

    隨著殊麗緩緩靠近,腳踝上的金鈴鐺發出了清脆的碰撞聲。

    她跪坐在池邊,伸手輕輕搭在男人兩側顳顬上,“奴婢為陛下效勞。”

    陳述白緘默不語,感受到女子按揉的力道,突然抬手扼住她的手腕。

    殊麗身形不穩,險些撲倒在他身上,被桎梏的手下意識摁住了什麽,“陛下,”

    掌心下是男子被浴湯浸潤的皮膚,她瑟縮指尖,想要收回手,卻被緊緊攥住。

    陳述白低沉的嗓音響在耳畔,語氣意味不明,“朕是心悸,不是頭疾。”

    殊麗顫了顫被水霧繚繞的眼睫,“嗯”了一聲,大著膽子覆上他心口,輕輕打圈,“這樣,好些了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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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公主顏婼及笄了,想要挑選一個駙馬。

    她相中了當朝新貴顧懷安。

    顧懷安當即拒絕,冷靜不留餘地:“承蒙公主錯愛,但臣無意成親。”

    “可你救過我,我想報恩……”

    “公主這是恩將仇報。”

    一句話,懟得小公主啞口無言,可骨子裏的驕傲不允許她哭鼻子,“那本宮選別人好啦。”

    **

    皇室唯一的公主出降,紅妝十裏,盛大氣派。

    那晚,顧懷安端坐書房內,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

    不久後,皇帝駕崩,年僅九歲的太子登基,顏婼成了攝政長公主。

    顧懷安作為輔政大臣,時常出入長公主府,商討朝中大事。

    久而久之,朝臣們都說長公主和顧懷安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寢殿之內,駙馬跪在顏婼腳邊,雙手捧上和離書。

    替顏婼接過和離書的男子錦衣玉帶,冷肅俊美,正是那狼子野心的顧懷安……

    所有人都覺得顧懷安是喂不熟的狼,娶了長公主不過是為了名正言順把持朝政。

    可輕煙繚繞中,顧懷安單膝跪在床邊,正在替顏婼按揉抽筋的小腿。

    “婼兒,安胎藥要趁熱喝。”

    顏婼扭頭不理,遲來的深情,她才不想要。

    顧懷安知她心裏有氣,附身吻在她的膝頭,“以前是為夫有眼無珠,婼兒大人大量,別生氣了。”

    #真香打臉,強取豪奪

    #女主和駙馬無夫妻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