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作者:聽金坎      更新:2022-08-11 12:53      字數:5577
  第79章

    會試放榜那日, 天清氣朗。

    春日難得有這種大晴天,江雲康一早便起來。

    林氏本想著一塊出門,但家裏兩個小孩走不開, 一邊幫江雲康係衣扣,一邊叮囑道,“看榜的人太多, 不必一下子就擠進去看結果。”

    係好衣扣後,又幫江雲康撫平衣袖上的褶皺, 量身定做的衣裳,完美地顯現出江雲康挺拔的身形, “以前我就聽人說過,因為擠著看榜,卻被踩踏成殘廢。好不容易中了貢士,卻因為意外不能為官,那多可惜。”

    “娘子放心,這次木須先生也跟著去,我得陪著先生的。”江雲康道。

    木須年紀大了, 不可能親自去看榜,得讓下邊的人去。

    這次出門, 還是和以前一樣,江雲帆特意留了青岸在大門處候著。

    “大爺說了,會試是最為重要, 他也一心期盼著結果。若是三爺榜上有名, 還請三爺派人去翰林院說一聲,大爺也好一塊兒高興。”青岸笑眯眯地道。如今就府裏除了大爺, 也就三爺看著最有出息, 那些沒眼色打壓三房的, 他是覺得腦袋被驢踢了。

    “好,希望能有喜報傳給大哥。”江雲康微笑道。

    青岸附和道,“三爺挑燈夜讀,必定會有所成就。”

    和青岸道別後,江雲康去了木府。

    徐放和林源也跟著來了,木須和文渝兩個一輛馬車,江雲康三個另一輛馬車,大家一同去看榜。

    林源和徐放都有些坐不住,互相看看,又會一起去看江雲康,見江雲康氣定神閑,徐放忍不住道,“三郎,我聽人說,你每次考試看榜都很淡定,你就一點不緊張嗎?”

    “會緊張的,隻是我沒表現出來。”江雲康淺笑道。

    “那也隻有一點點。”林源陪姐夫看了那麽多次榜,從沒見過姐夫有不安的時候,反倒是他擔心得更多。

    說話時,林源還用手指比劃一下,“說到看榜,本來我爹娘也想來,不過聽說人太多,就讓我作為代表來看。說是隻要有消息,讓我立馬回林府去。姐夫你是不知道,爹娘昨晚都沒睡,點著燈算了一晚上的賬本!”

    林家自然沒那麽多賬要算,隻是林全福夫婦睡不著,又想找點消磨時間的事做,這才算賬。

    江雲康的這場會試,林家可是一樣提心吊膽,就期望江雲康能有個好名次,也給林家爭爭光。

    徐放聽得哈哈大笑,“我一開始也睡不著,拿了兩本書看,不一會兒就睡著了,今早還是小廝喊我起來。”

    他有特意交代過,千萬不能錯過看榜的時辰,不然小廝可不敢叫徐放起床。

    一行人有說有笑到了貢院附近,但馬車已經前行不了,雖然還離了半條街,前邊的道路卻堵滿了馬車和行人。

    馬車下後,江雲康下去和木須道,“先生,我已經在附近茶樓定了位置,前邊人山人海,這會也擠不進去,咱們上茶樓坐一會。”

    木須被文渝扶著下馬車,他剛露麵,就有不少人來打招呼。

    幾個人花了好些時間,才到茶樓。

    今日的茶樓裏,往來都是看榜的人。若不提前定桌,這會隻能在外邊站著,或者待馬車裏。

    江雲康定的是個靠窗位置,隻要往外伸頭,便能看到不遠處榜前的情景。

    幾個人坐下後,江雲康便讓侯府的小廝去看榜,雖說這會還沒貼榜,但如果能往前走一點,說不定能快點看到榜單。

    小二很快上了兩壺茶水,還有一桌的瓜子點心,江雲康剛端起茶盞,就看到對麵二樓的靠窗位置,北齋帶著他的幾個學生坐下。

    可謂是冤家路窄,沒在一個茶館,卻還能這樣碰上。

    隔著一條街道,對麵的人也發現了江雲康他們。

    兩撥人的眼神對上,除了不知情的徐放,其他人都帶了點較量。

    “姐夫,那個於小公子一定盯著你看呢。”林源皺眉道。

    徐放立馬接話問,“三郎,是不是於景山那個紈絝欺負過你?要是有,我這會就過去砸了他的場子!”

    說話時,徐放就站了起來,不客氣地指著對麵。

    過去那些事,江雲康都沒搭理於景山,他說了沒有,徐放才坐下。

    不過對麵的人正好看到這一幕,於景山打小就看徐放不對眼,這會見徐放那麽不客氣,撇嘴不屑道,“無知的武夫。”

    翁行鑫馬上附和道,“景山不用和這種粗人計較,他沒讀過幾天書,就算有了官職,也比不上我們這些讀書人。”

    北齋也點頭說是,不緊不慢地端起茶盞,“粗人就是粗人,即使出身國公府,也不會有好的教養。一點風度都沒。”

    於景山卻一直盯著對麵,看對麵的人說說笑笑,心裏很不自在,起身說要去解手。

    等於景山一走,翁行鑫才坐直一些。

    北齋捏著茶盞玩,他這次的學生中,就屬翁行鑫最有潛力,但上次的鄉試,翁行鑫盡了全力,也還沒贏過江雲康和文渝。

    不過這次……

    北齋的思緒還在轉時,街上突然人聲鼎沸起來,有人往街道看去,說在貼榜了。

    翁行鑫也趕忙往街道去看,隻見人頭攢動,密密麻麻的一大片,根本看不到貼榜的人。

    對麵茶樓的林源,半個身子都探出窗外。

    徐放挨著他站,其實兩個人隻能看到官兵把人攔著,這會還在貼榜,其他的都看不到,可就是想這麽看。

    “姐夫,貼好了!”林源揉著手心,看到街道上的人群朝榜單湧入,心癢難耐。

    徐放也是一樣,兩個人對視一眼,就說要下樓。

    江雲康剛喊了一聲林源,徐放和林源就飛快跑下樓,沒過多久,就在樓下看到兩個人。

    “三郎,我們去去就回!”徐放大聲喊道。

    江雲康無奈坐下,看到張博宇的唇瓣微微顫抖,笑著給他倒茶,“張師兄深呼吸幾次,咱們喝喝茶,有徐世子去看榜,肯定用不了多少時間。”

    張博宇深呼吸幾次,還沒沒好受太多,看江雲康的目光不由羨慕,“三郎,你的心態真好。”

    文渝也跟著點頭說是,“三郎一直都很淡定,這個是我們都做不到的。”

    其實江雲康這次還是有點慌的,之前是許多人說他能中會元,後來又說他不行。

    說他行的時候,壓力很大,怕沒中被人笑話。但是說他不行時,又很想爭一口氣。

    總之,就是很複雜的心情。這種情緒會讓人很不舒服,那他寧願選擇不去多想,便會好受一點。

    時間過得很慢,從第一波人擠出人群後,江雲康才聽到有陸陸續續報喜的聲音。

    大家都很緊張,故而街道上人說的話,他們都在認真聽。

    “這次的會元,真是沒想到。”有人歎氣道。

    “我也沒想到,怎麽就會是他呢?”

    “我倒是覺得會元不奇怪,反倒是後麵的幾個名次比較有意思。”

    ……

    幾個人說著說著就走遠了,他們提到會元時,江雲康等人都轉頭互相看了幾眼。

    就連木須這種有過多次經驗的,也忍不住微微歪著身子往外看。

    但看到對麵的北齋時,又哼了一聲,轉身坐直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江雲康往日再淡定,這會也有些坐不住,他看到張博宇起身,他也跟著走到窗邊。

    剛站穩,就看到林源從人群中擠出。

    林源一路狂奔,剛到茶館樓下,氣還沒喘勻,便大聲道,“姐夫,你……你是會元!”

    這話一出,附近的所有人都轉頭看了過來。

    二樓的江雲康愣了愣,隨後嘴角瘋狂上揚,一邊的木須也哈哈笑了起來。

    林源喊完後,再跑上樓,重複一遍,“姐夫,你中了會元!你也太厲害了!”

    去看榜時,林源和徐放就是衝著榜首的位置去看,等看到江雲康和文渝的名字挨著後,林源就迫不及待地回來報喜。

    會元代表著,這次四千多個學子中,江雲康脫穎而出中了頭名。

    這可是非常難的名次。

    林源恭喜完江雲康,又去恭喜文渝,“文師兄,你是第二!”

    文渝因為緊張而握緊的拳頭,這才鬆開,他比江雲康中了會元還要激動,熱淚瞬間奪眶而出。寒窗苦讀十幾年,為的就是金榜題名時。

    江雲康看到文渝在哭,趕忙過去拍背。

    “我……我……”文渝激動得好半天說不出話來,他雖然覺得自己才學不錯,但也不敢保證是前三的名次,這會能中第二,已經很滿意。

    等緩了一會後,文渝才起身抱住江雲康,“三郎,我們都沒給先生丟人!”

    木須頗為欣慰,既然江雲康和文渝分別是第一和第二,那必定是贏了翁行鑫。

    張博宇聽到文渝兩個人的名次,也很為他們高興,他的功課向來就不如文渝和江雲康好,這也是早就能預料的結果,所以並不泛酸。

    隻是還不知道自己有沒有中,讓張博宇著急得想跺腳。

    林源最關注的就是姐夫的名次,在前麵幾個並沒有看到張博宇,他和張博宇道,“徐世子在幫你看,他身形魁梧,應該很快就能找到你的名字。”

    “希望我也能有好消息吧。”張博宇祈求道。

    因為張博宇名次還沒不知道,江雲康和文渝都先忍住不再多說。

    大家心情都很澎湃,但麵上都在裝淡定,隻等徐放和江家的小廝再回來報喜。

    慢慢的,茶館裏也熱鬧起來。

    不過這會,大多是中的人在說恭喜,因為如果看了一遍沒自己的名字,都會再多看兩遍,好確認沒有看錯了。

    江雲康已是會元,心情輕鬆不少,特意給木須敬茶,“多謝先生這段日子的教學,是先生讓學生走到今日,學生先以茶代酒,敬先生一杯。”

    木須舉杯邀其他人一起喝,心想果然沒有看錯,收了江雲康這個學生,徹底把北齋給比下去。

    而剛才林源喊的那一聲,對麵樓的北齋一行也聽到。

    在聽到江雲康是會元時,翁行鑫和北齋都是一臉震驚。

    “怎麽會呢?他不是病了?怎麽還能考頭名?”翁行鑫重複這個話有三遍,對麵的北齋更是用力放下茶盞,麵色陰沉得可怕。

    江雲康中了頭名,不管翁行鑫是第幾,都代表著江雲康和北齋贏了。

    翁行鑫握緊拳頭,瞪著窗外挪不開眼,“不行,我要親自去看看。”

    “坐下!”北齋壓著嗓子道。

    翁行鑫懇求道,“先生,您就讓學生去看一眼,萬一是林源看錯了呢?”

    “榜上那麽大的字,怎麽會看錯?”北齋輸給木須,心裏窩了火,瞪著翁行鑫道,“還不快點坐下,不嫌丟人嗎?”

    茶館裏還有其他人在,大家的一舉一動,都被其他人看在眼裏。

    翁行鑫隻能不甘心地,咬牙坐下。

    這時有同行的人道,“其實要中第二也不錯,會試第二,等殿試再中狀元,也是不錯。”

    這話讓北齋的心情稍微好受一點,“確實,會試後麵還有殿試,殿試的結果才是最重要的。你們都別著急,輸一次沒什麽,隻要你們能會試前五,都有機會再殿試時前三。”

    雖然北齋說得沒錯,會試的排名和殿試還是有差別。

    但翁行鑫還是不服氣,小聲質疑道,“江雲康都病成那個樣子,怎麽可能還發揮得那麽好?”

    “少說話吧!”北齋皺眉警告,“等榜單公布後,自然也會公布前三名的答卷,到時候就知道了。你現在正氣憤,還是別說話了。”

    翁行鑫隻能不情願地閉嘴。

    這個時候,於景山從樓下回來,他還不知道江雲康中會元的事,坐下後便問他們派去看榜的人有沒有回來。

    得知還沒人回來,於景山的麵色就凝重了。

    這越是好的名次,會越早被看到。

    反而是名次不太好,或者沒有中的人,才會多花時間去看榜。

    他們坐下後已有一個時辰,這會還沒人回來報喜,於景山當即灌了一盞茶。

    不過在他喝完後,便有人回來報喜,說翁行鑫是第六。

    雖然第六也不錯,可離第一的江雲康差了五個名次,對翁行鑫來說,就不算好消息了。

    他當即白了臉,再三問道,“你可看清了,隻有第六嗎?”

    等小廝多次說是後,翁行鑫頓時挫敗,不是第一就夠失望,結果隻有第六。

    這個名次,完全是翁行鑫意料之外的結果。

    而於景山聽到翁行鑫那句“隻有第六嗎”,他的臉色更難看了。

    什麽叫隻有第六?

    他連多少名都不知道。

    回來給翁行鑫報喜的小廝,說暫時還沒看到於景山的名字,但於家的人都在找,讓於景山先不用著急。

    “我自己去看!”於景山憤而起身,再也不想看到翁行鑫那張考了第六而喪氣的臉。

    北齋等人也沒攔他,隻是讓小廝跟著於景山,別讓於景山被衝撞到。

    陸陸續續的,去看榜的小廝都回來回話。

    江雲康派去看榜的人,回來說張博宇也中了,正好第一百名,在中間位置。

    張博宇聽到自己中了,還不是最後幾名,他就很滿意,眼淚流得比文渝方才還多。

    一起回來的還有徐放,這會的徐放,心情特別好。

    他坐下後,笑著白牙道,“我從頭看到尾,那個翁行鑫是第六,離三郎和文渝都差了很多。想來他們這會也收到消息。”

    說著,徐放挑釁地轉頭,“你們瞧,對麵的臉色可臭了。”

    徐放的聲音並不小,他向來隨性不羈,這會就想要炫耀。

    翁行鑫聽到得十分刺耳,可說話的又是徐放,隻能強忍著怒火。

    但徐放當年的京城小霸王可不是白叫的,一直看著對麵的北齋一行,嘴裏不停地誇江雲康他們厲害。

    這些話,就連北齋都忍不住,起身帶著翁行鑫下樓。

    “你們兩個去找找景山,順便幫他找下名次。”北齋下樓時,和兩個學生道。

    翁行鑫還是想去看一眼,便主動提出要去。北齋這次沒攔著他。

    徐放看北齋幾人走了,才冷哼轉身,“一群慫包,骨頭都沒雞蛋硬。”

    林源給徐放豎起大拇指,“世子,你是最厲害的!”他可太喜歡徐放這種無所顧忌的性格。

    文渝和張博宇則是有點不習慣徐放的行為,以前沒接觸過徐放這種人,但心裏還是蠻爽的。

    現在大家的名次都出來,便不用繼續待在茶樓。

    江雲康派人去給大哥報喜,又讓人回去和林氏傳話,林源也讓小廝回林家報喜。

    這樣的大喜事,應該讓所有的親戚都知道。

    安排完報喜的人,大家一致同意先去木府。

    木須心情大好,說要把鍾慶也叫過來喝兩杯。

    一行人一起出了酒樓,等上馬車時,林源才好奇問徐放,“世子,你有沒有看到於小公子的名次?”

    “他?”

    徐放目露不屑,“就他讀書那個尿性,沒比我好多少。我是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反正沒看到他的名字,有沒有看漏了不知道,反正考得肯定不好。”

    聽到徐放沒看到於景山的名字,林源立馬拍手叫好,“那就祈禱他別中吧!”

    事實上,於景山看了一遍榜單後,也沒看到他自己的名字。

    他沉著臉站在榜首,一直盯著江雲康的名次看。

    在翁行鑫過來時,他都沒察覺到。

    “景山,這裏人太多,要不咱們先回去吧?”翁行鑫小心翼翼地勸道,聽到小廝說沒看到於景山名字,他這會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於景山會暴怒打人。

    但於景山隻是愣愣地盯著榜首的位置,不說話,也不動。

    翁行鑫順著於景山的目光看去,看到江雲康的名字在第一,他覺得十分刺眼,憤恨地小聲道,“早知道多放點藥了。”

    很輕很輕的一聲,翁行鑫以為隻有他自己能聽到,但他剛說完,就感受到身邊傳來一股涼意。

    於景山黑臉轉身,濃眉緊皺,“你剛剛,說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