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第一次見麵？

  　　自己剛才聽到了什麽？

  　　他和葉斯廷的第一次見麵，不是在那家餐館裏嗎？當時的自己，帶著從匹配大廳裏抱回來的小熊貓。

  　　簡塵確定自己剛剛沒有聽錯。

  　　為什麽……葉斯廷說的是雪團？

  　　男人並沒有喝醉酒，而且簡塵也不認為，葉斯廷是那種喝醉了酒就會把熊貓說成狐狸的人。

  　　漸漸的，葉斯廷似乎已經習慣了小狐狸的存在。

  　　盡管簡塵從來沒見過雪團現身。

  　　直到有一天事情發生了轉機。

  　　葉斯廷帶回來一個陌生的老人麵孔，身後還跟著一位年輕人。

  　　他們一起走上了二樓，由於隔得太遠，簡塵和菟絲子沒法聽見上麵在說著什麽，隻能隱隱約約捕捉到一些細碎的聲音。

  　　比如那個年輕人的痛叫聲，比如葉斯廷問“你是為了賞金？”

  　　接著，還有小狐狸憤怒的奶叫聲。

  　　一陣雞飛狗跳過後，那一天的翌日。

  　　一隻小狐狸從樓上跑了下來。

  　　簡塵驚訝地看著那團小小的身影。

  　　是雪團！

  　　簡塵發現，小九尾狐此時隻剩下了六條尾巴，有一截尾巴還殘留著傷口，並未完全愈合。

  　　但小狐狸此刻淚眼模糊，鼻子裏發出奶氣的哼叫聲，它跑到門口，步伐似乎有些猶豫，隨即身影一頓，又跑了回來。

  　　小奶狐在一樓客廳裏瘋狂跑酷，從餐桌跳到沙發，又從沙發跳到地板上，爪子下的肉墊落在地麵上時，發出柔軟而輕盈的聲音。

  　　等到跑累了，雪團就停下了步伐，從樓梯跑上去，似乎回到了自己所在的那個房間。

  　　……原來男人說的是真的。

  　　雪團竟然真的在這裏。

  　　小狐狸是如何從研究所找到這裏來的？雪團尾巴上的傷，和失去的那三條尾巴又是怎麽回事？

  　　簡塵期待著菟絲子能夠替自己問這個問題，誰知到了夜晚，菟絲子卻沒有開口。

  　　它似乎並不在乎這個問題。

  　　而是說：

  　　［你明知道他是騙子，還要帶他回來。］

  　　這一次，葉斯廷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抽煙，淡淡的煙霧繚繞開來，氣氛壓抑而沉默。

  　　看得出，男人的心情很差。

  　　這晚，一夜無眠。

  　　隻是在深夜的時候，葉斯廷的身影忽然一頓。

  　　他的視野抬起，看向二樓，似乎察覺到了什麽莫名的異動。

  　　幾乎是一瞬間，男人起身，高大的身影往樓上走。

  　　簡塵：“？”

  　　異常安靜的客廳中，簡塵並未聽見任何響動。

  　　但青年清楚地看到，男人正在走向自己所在的那個房間。

  　　發生了什麽事？

  　　這一次，菟絲子似乎比自己更想知道。

  　　他伸出了淡黃色的枝葉，朝著樓梯的方向蔓延，而這一次菟絲子夠到了樓梯的邊緣。

  　　……但也僅是樓梯的邊緣。

  　　很快，二樓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葉斯廷從裏麵走了出來。

  　　這一次，不僅僅是葉斯廷一人的聲音。

  　　身後還有一隻幼崽爪子落地的聲音，似乎顯得有些焦急，還帶著哼叫聲。

  　　菟絲子的枝葉也在一瞬間收回。

  　　簡塵看清。

  　　，葉斯廷竟然抱著他下樓了。

  　　這是自己第一次，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到了自己的‘屍體’，這種感覺說不出的怪異，但是卻讓青年感到了濃濃的心酸。

  　　而與上一次不同的是，這一次自己的身上沒有任何的鱗片。

  　　葉斯廷把自己放到了沙發上，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麽。

  　　那天晚上，甚至來了許多醫務人員，於副官也來了，他們幫自己佩戴上儀器，檢查著一切生命體征，臨走前，對男人說了一番話。

  　　“……”

  　　這是自從那場浩劫以來，青年第一次發現葉斯廷的神色有了輕微的變化。

  　　如同幽深晦暗的混沌之中，透進去一束光。

  　　自那之後，葉斯廷好像沒再碰過酒。

  　　如同想要自己時刻保持清醒一般。

  　　隻是，男人抽煙的頻率卻比以前多了許多。

  　　簡塵還聽到了葉斯廷和醫生的對話，大概意思是……自己即使脫離了休養艙和人魚鱗片，屍體也永遠不會腐化，但也不會醒來。

  　　這種狀態會持續很久，或許久到葉斯廷離世，久到所有簡塵認識的人全部相繼離開，青年也可能還未脫離沉睡。

  　　簡塵想，這確實是後來的事實沒錯。

  　　自己真的過了很久很久才醒來，甚至距離現在已經幾千年，身邊的人類確實都已離世，他的長輩、朋友、學生……唯獨還在的，就是愛人、弟弟，還有於副官。

  　　簡塵無法想象，這是怎樣漫長的等待。

  　　接下來的日子，小狐狸似乎感覺受到了默許和鼓舞，從原本僅僅局限於二樓的活動區域，開始慢慢擴建到一樓，小狐狸有時候會在別墅內遛彎，他似乎因為簡塵的變化而變得心情愉悅，就連閑逛時也會輕搖著尾巴。

  　　葉斯廷從一開始喂雪團狗糧，到後來也會開始改變夥食，喂它一些狐狸種愛的食物。

  　　隻是，菟絲子偶爾會嚇唬它。

  　　比如在雪團優雅而漂亮、悠哉悠哉地經過菟絲子盆栽時，菟絲子會突然張開自己的枝葉，淡黃色的葉一揚，能把小狐狸當場嚇到倒地。

  　　簡塵：“……”

  　　嚇倒了還不算完，菟絲子的活動範圍比之前大的很多，已經能夠到樓梯的前兩截台階，所以在小狐狸倒下之後，菟絲子如同地獄死神一般，朝著小雪團伸過死亡藤蔓，窮追不舍的架勢。

  　　小狐狸嚇得奶叫一聲，趕緊支楞起身體，瘋狂捯飭四隻爪，從光滑的地板上向樓梯口逃去。

  　　尤其是樓梯的前兩截，小狐狸已經發現菟絲子伸不到這個範圍之外，所以在樓梯兩截以上的區域，則為安全區。

  　　但是當菟絲子活動範圍變大，變成三截樓梯時，菟絲子會假裝自己的範圍未變，然後等到雪團跑到第三截台階，自以為安全的時候。

  　　淡黃色的枝葉會在這個時候猝不及防地襲來。

  　　如同驚悚恐怖片。

  　　簡塵：“……！”

  　　監護人攥緊拳頭，JPG

  　　而到了夜晚，別墅又會恢複寂靜。

  　　盡管簡塵的身體生命體征很弱，甚至時有時無，但所幸，青年已經可以脫離修養艙的生命供應，不必再拘束於那間屋子。

  　　但即便如此，葉斯廷在大多數的日子裏，也會把青年放回修養艙，比起讓簡塵承擔著身體的負擔來陪伴自己，男人寧可獨自麵對孤獨。

  　　隻是這天夜裏，簡塵並沒有被抱回修養艙。

  　　而是和葉斯廷窩在沙發裏。

  　　青年的鞋子被脫掉，露出白皙的腳趾，由於體型差，簡塵的腳落到沙發的一側，身體斜靠在男人的頸懷，即使葉斯廷鬆開扶著簡塵腰的手，青年也不會輕易掉下去。

  　　如果簡塵此刻並不是毫無知覺，也能在男人的懷裏舒適地睡上一覺。

  　　空氣都變得乖順而安靜。

  　　葉斯廷的一隻手從後麵繞過簡塵的發梢，指尖被發絲輕蹭，隨意溫柔，青年像是一邊被整理著頭發，發梢和鬢角一邊被輕輕環繞。

  　　菟絲子在一旁默默注視著這一切。

  　　［簡塵恢複，和那條狐狸的尾巴有關。］

  　　菟絲子發出了聲音。

  　　簡塵瞳孔猛然震顫。

  　　茫然和詫異湧上腦海。

  　　為什麽……自己的身體狀態會和雪團的尾巴有關係？雪團所失去的那七條尾巴，又到底經曆了什麽？

  　　無數令人疑惑而又不知緣由的問題湧上腦海，簡塵無從獲取信息，隻能繼續看著眼前的一切。

  　　葉斯廷聽到菟絲子的聲音後，似乎是已經知道那個顯而易見的事實，並沒有給予回應。

  　　［簡塵一直不醒怎麽辦？］

  　　菟絲子接著問。

  　　似乎是被這聲音擾著有些煩躁，葉斯廷眼簾微抬，聲音低沉：“那就等到他醒。”

  　　［你等不到那天了，你自己心裏清楚。］

  　　葉斯廷並未反駁。

  　　這話確實沒錯。

  　　就算葉斯廷能夠提高壽命，多活到一百年，簡塵也未必能夠醒來，以現在的醫療水平，仍然治愈不了已經死去的青年，簡塵隻是維持著一個無法死去的狀態，被困在世間。

  　　不肯放手的是自己。

  　　抱著簡塵的男人沉默了下，忽然道：“我會給他準備一切。”

  　　菟絲子：［什麽準備？］

  　　葉斯廷下次再思考，先道：“錢。”

  　　“足夠的錢。”

  　　男人沉聲道：“不管到了什麽時代，都依然有效的永久賬戶，隻要他活著就會被啟動。”

  　　菟絲子表示讚同：［這倒沒錯，無論到哪個時代，要生存下去錢最重要。］

  　　［那要是地球再發生一次末日呢，簡塵怎麽辦？］

  　　葉斯廷看向淡黃色植物：“我為他準備了私人飛船，無需操控，自動定位目的地。”

  　　菟絲子：［什麽目的地？］

  　　男人：“他弟弟的星球，塔爾星。”

  　　……

  　　菟絲子這一次有些沉默。

  　　男人的視線拂過簡塵緊閉而舒緩的眼簾，一隻大手觸碰到簡塵的手心和指節，又被緩緩扣住，十指交錯。

  　　菟絲子的聲音再次傳來：

  　　［他醒來之後，以什麽謀生？］

  　　［你也知道，就算賬戶的錢足夠讓他揮霍幾輩子，簡塵也不會就那麽坐吃山空。］

  　　葉斯廷的動作微微一頓。

  　　這個問題並沒有出乎男人意料之外，像是想到了同樣的憂慮，葉斯廷明顯陷入認真的思考，薄唇微抿：“他的夢想是開動物園。”

  　　“我會在活著的時候，為他建造一所動物園。”

  　　簡塵的瞳孔猛縮。

  　　心髒被一股強烈的驚訝和震撼感所衝刷，原來那龐大而又壯觀的動物園……是男人一手建造的？

  　　葉斯廷繼續道：“我看過他小時候的畫。”

  　　“如果動物園建成了，就叫‘星塵動物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