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於副官轉身出去，把門順手關上。

  　　因為簡塵要變回人類形態了。

  　　小兔子一個躍身，從餐桌跳到椅子上，它張口，叼住於副官送來的衣服，往下拖。

  　　小白虎微微歪過腦袋，它也有看不懂簡塵的時候。

  　　比如現在，小兔子想要做什麽？

  　　雪白的一團挪動到椅子邊，椅子和地麵的距離對於小兔子來說有些吃力。

  　　於是下一秒，簡塵剛起跳，便從椅子上摔落，還卷著寬大的衣服，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

  　　小白虎瞳孔微微睜大，緊跟著迅速跳落下來。

  　　仰倒的小白兔，蒼茫的天花板視野中，忽然出現了一隻小虎腦袋。

  　　雪球低頭嗅了嗅，然後安撫似的，舔了舔小兔子的嘴巴。

  　　簡塵迅速翻身，起來，沒有理睬雪球，兩隻爪撐地，繼續自己的叼衣服大業。

  　　他的目標很簡單，把衣服褲子運送到浴室裏，關上門，然後自己變成人形，穿上。

  　　隻是，小白虎的想法完全相反。

  　　在小白兔叼T恤的過程中，忽然就叼不動了。

  　　它更加使勁了一點，圓圓的眼睛隨著使勁的動作而微微眯成了半圓形，如果這副場景被於副官以及議長和眾大網民看見，準會被萌到心化。

  　　衣服紋絲不動。

  　　簡塵懷疑兔生地鬆開口，一回頭，看見一隻寬厚的爪子摁住了衣服角，重如泰山。

  　　簡塵：“……”

  　　小兔子幾下跑到雪球的麵前，仰視著他，它繞著小白虎的視野，從左移動到右，又用爪子推了推雪球的前胸，見對方沒有絲毫鬆開肉墊的意思。

  　　於是，小白兔低頭，咬了一下雪球的爪子。

  　　力度很輕，比起幹架，更像是示軟的撒嬌和故作鎮定的威脅。

  　　雪球低頭，舔了一下小兔子的下巴。

  　　力道太大，把小家夥直接舔摔了個屁墩。

  　　小兔子氣得兩隻耳朵豎起來，自己轉頭跑進浴室。

  　　簡塵記得他和葉斯廷原來的家，浴室裏有一個小儲物櫃，裏麵會裝上一套備用的換洗衣服，如果葉斯廷連這樣的小細節也還原了，那簡塵就不必和小白虎爭搶那兩件衣服。

  　　櫃子有點高，簡塵一時半會不能靠兔身打開。

  　　小兔找了個角落，縮成一團，靜靜等待著變回人形，再去取備用的衣服。

  　　隻是，不一會兒，浴室門被微微推開一個縫。

  　　小白虎悄然無聲地走了進來，找了個地方，坐下。

  　　簡塵：“……”

  　　小兔子眨了下眼睛，帶著牙印的粉嫩耳朵尖，慢慢染上紅意。

  　　雖說老夫老夫了，當麵換衣服也沒必要害羞，葉斯廷也早已應該對這方麵薄淡下來。

  　　但問題是……有必要這麽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嗎？

  　　幾秒後，簡塵忽然微微睜大眼睛，他感覺身體正在發生變化。

  　　熱度逐漸蔓延全身，垂下的耳朵慢慢消失，毛絨絨的身體變得光滑白皙，很快，簡塵就變成了人類形態。

  　　隻是，先前小兔子形態時，被某隻野獸咬出的牙印，仍然明晃晃地在耳朵上，熱度絲毫沒有消退。

  　　第一件事，就是趕緊把儲物櫃裏的睡衣拿出來。

  　　簡塵慶幸，眼前是小白虎，若取而代之是高大的男人，簡塵準會當場躲進浴缸裏，把浴簾扯下來遮住。

  　　雪球多少緩解了自己的羞恥感。

  　　簡塵發現，這件深藍色的睡衣，貌似是葉斯廷的。

  　　但病急亂投醫，簡塵隻得迅速穿好。

  　　男人的睡衣對於自己來說，確實過於大了。

  　　以至於簡塵換好之後，袖口蓋過了自己的指尖，衣擺甚至遮住自己的大腿，整個人看上去非常違和。

  　　或許是這個原因，身旁不遠處的小白虎，默默吞了下口水，眸色深邃。

  　　簡塵想，它似乎在表達著自己搶了他睡衣的不滿。

  　　*

  　　在熟悉的家裏，簡塵停留了許久。

  　　雖然懷念，甚至萌生出了想永遠留在這裏的衝動，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動物園還在等他。

  　　簡塵抱著小白虎，和於元帥告別。

  　　他們終於要回小塵星了！

  　　說不掛念是假的，平時的墩墩，連睡覺都要縮在自己的頸懷裏，突然離開爸爸兩天，不知道小熊貓有沒有起義。

  　　雖然臨走前，簡塵囑咐班奈特不要孤身一人去進行動物園的修複工作，但簡塵嚴重懷疑，現在的小機器人被進化成仿生人後，會選擇性地聽從自己的命令，並且產生自己獨特的想法。

  　　比如上次，自己要離開小塵星去陌生星球搜尋葉斯廷的星艦時，小機器人就提出來讓簡塵再留一晚的想法。

  　　也多虧這個提議，讓簡塵等到了墜落的葉斯廷。

  　　簡塵買了兩張最近出發回家的票，一刻都沒耽誤。

  　　坐上飛船，簡塵抱著小白虎，找了一個貼著扶手的角落坐下。

  　　青年從背包裏拿出一根筆，上次班奈特為自己畫了一張簡略的動物園地圖，現在剛好派上了用場。

  　　憑著那晚的記憶，簡塵粗略地畫出了玻璃罩破碎的區域範圍，發現不僅橫跨了森林區，極地風寒區、遠古猛獸區……還有一些多物種混雜的無人區。

  　　所謂的無人區，就是連飼養員和園長都不敢踏入的範圍，所以從不會有人類進入或停留，即使是和動物們有著某種親和力的簡塵，也很可能被未知物種瞬間撕碎。

  　　所以，殘暴神秘的無人區，通常不作為觀賞景點向遊客公布。

  　　簡塵有些頭疼。

  　　猛獸們很可能會趁著玻璃罩破碎，出現在遊客通道，甚至趁機進入不屬於它的陌生區域，破壞生態圈。

  　　所以簡塵要做的，不僅是修複玻璃罩，還要將這些亂竄的大家夥們運送到它們該待著的地盤去。

  　　不知道會不會用上麻醉劑。

  　　簡塵辛酸地垂下眼睫，希望自己的陸地敞篷車能撐得住。

  　　遊客在這期間無法進入遊區，貧窮的園長想，先前被擱置的直播計劃，看來要被迫提上日程了。

  　　接下來的園長，將要麵臨比倒閉還要嚴峻的挑戰。

  　　而始作俑者，就是身旁的這隻小白虎。

  　　簡塵側過頭，拿著筆的那隻手托著下巴，忍不住勾起唇角，他伸手，輕輕刮了一下雪球的鼻尖。

  　　沒想到，小家夥眯起眼睛，不可控製地打了個噴嚏。

  　　簡塵一怔，隨後失笑。

  　　小白虎伸出爪子，蓋在簡塵的手背上，灰金色的瞳孔逆著光，沉著臉，意思大概是：

  　　NO，以後不要這樣了。

  　　簡塵被萌得心肝顫。

  　　他抱起小白虎，讓小家夥的前爪攀過自己的脖頸，近乎溫柔的姿勢抱著它，另一隻手摁住地圖和筆。

  　　雪球似乎被這動作取悅了。

  　　喉嚨裏發出舒服的震動聲，像是小小的呼嚕，它側過頭，臉頰蹭了蹭青年的耳朵。

  　　然後，小白虎發現了青年耳朵尖上未消去的牙印痕跡。

  　　雪球眯了眯眼睛，粉色的舌頭舔過。

  　　成功得讓青年一顫，迅速把它放下，麵目嚴肅地看向小白虎。

  　　而雪球若無其事地卷起尾巴。

  　　慵懶地趴在一旁，仿若無事發生。

  　　簡塵：“……”

  　　如果不是親眼認證過，他很難將這個耍無賴的小白虎和自己威懾冷寒的愛人聯係在一塊。

  　　*

  　　簡塵用指紋摁上別墅的大門。

  　　門發出咯噔的聲響，應聲開啟。

  　　簡塵心跳的有些快，不知道兩天沒見的崽崽們，有沒有乖乖在家。

  　　簡塵走進玄關，邊脫鞋，邊探頭喊崽崽們。

  　　隻是，接下來，簡塵聽到了一連串劈裏啪啦的聲響。

  　　係著圍裙的小機器人A從廚房匆匆趕來，小機器人B正在澆花，跑過來是絆倒了一個花盆，被灑了一身灰土。

  　　而墩墩還沒出現，簡塵就已經遠遠地、聽到了小熊貓激動的嚶叫。

  　　簡塵連忙脫鞋，朝二樓連接客廳的小樓梯喊：“墩墩，不許跑！”

  　　可惜晚了一步。

  　　小熊貓已經順著樓梯滾了下來，旁邊跟著幾根鮮嫩的小竹筍，發出了劈裏啪啦的狼狽聲響。

  　　在墩墩落地前，忽然感覺一道身影矯捷地竄了過來，小熊貓後頸一緊，在摔落在地板前，圓滾滾的身體得到了緩衝。

  　　茫然的墩墩被立正了姿勢，安然地坐在地板上。

  　　隻是，它一抬頭，卻看見了一隻熟悉的噩夢。

  　　噩夢似乎想安慰墩墩，但又不想舔毛。

  　　於是它抬起一隻爪子，摁在了小熊貓的腦袋上。

  　　簡塵：“……”噗。

  　　小熊貓感動嗎？

  　　它不敢動。

  　　簡塵忍俊不禁地把墩墩抱起來，看看厚實的小家夥有沒有摔傷，小熊貓終於得以表達自己的思念之情，兩隻前爪摟住小爸的頸部，八頭牛都拉不開的那種。

  　　小機器人A和B仰著頭，表情是整齊的‘開心到飛起，JPG’。

  　　簡塵俯身，摸了摸兩個小機器人的頭。

  　　不遠處，一隻小扁嘴鴨邁著飛快的步伐，略略展開翅膀，朝簡塵跑過來。

  　　簡塵有些詫異，他差點忘了這個小家夥。

  　　小機器人A說：“墩墩似乎很喜歡它，並沒有害怕，甚至有一見如故的感覺。”

  　　簡塵伸出手，讓小鴨子跳上自己的手心。

  　　他仔細地看了看小黃鴨，嘴唇動了動，詫異地回頭，和小白虎說：“葉斯廷，你看它像不像墩墩在地球的那隻丟了的玩具……”

  　　話音未落，簡塵忽然停住。

  　　因為空氣有些死寂。

  　　小機器人B的表情變成了‘呆若木雞，jpg’，好一會兒，才打出有些卡殼的電子音：“小白虎就是陛下？”

  　　簡塵也被這氣氛渲染的有些語塞，他說：“抱歉，之前沒……”

  　　沒說完，兩隻小機器人齊刷刷朝小白虎單膝跪了下去。

  　　聲音過於齊整，簡塵懷疑脆弱的地板很可能被磕出了裂痕。

  　　而小白虎三步並作兩步，跳上了簡塵的肩頭。

  　　灰金色的視線俯視著兩隻小機器人，懶洋洋地發出一聲低吼，簡塵猜想，這應該是‘平身’的意思。

  　　簡塵：“……”

  　　看來園長首先要在動物園範圍內廢除一下君臣製度。

  　　隻是，平時對自己的聲音最敏感的班奈特，此刻卻不見身影。

  　　似乎看出了簡塵在想什麽，小機器人A解釋道：“班奈特先生出去了，似乎前兩天和蟲族戰鬥受到了損傷，需要去電子廠修複一下。”

  　　並且遞來紙條，上麵有班奈特的留言，說自己今晚就會回來。

  　　簡塵微微皺眉，心中湧上擔心。

  　　班奈特作為小機器人時，會用電子表情表露情緒。

  　　而變成仿生人後，無論什麽心事或是情緒，它都會默默隱藏起來，獨自舔舐傷口。

  　　這讓簡塵忍不住想，對於班奈特來說，變成仿生人的這個決定。

  　　有沒有可能……是為了自己？

  　　*

  　　小塵星的西部，一家隱蔽的機器人修複店。

  　　班奈特垂下眸，伸出一隻手，任由店長幫他修複手腕上崩開的傷口。

  　　店長年過花甲，嘴唇被雪白的胡子包圍，他神色有些沉，忍不住說：“我為你縫合過的心髒，雖然能繼續維持供血，但這兩日不要劇烈活動，起碼要靜養三個月。”

  　　班奈特沒有點頭，也沒有說好，有些沉默。

  　　店長歎了口氣：“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自願改造成仿生人。”

  　　“即使是被強化的仿生人，但對比你的從前，更弱，更容易受傷，也難以恢複，原來的你無所畏懼。”

  　　店長手指揮動，將最後一處傷口進行縫合，他一語中的，道：“你的改造，隻是讓你更像人類而已。”

  　　班奈特眼看著縫合結束。

  　　他收回手，一絲不苟地係上扣子，問：“全都補好了嗎？”

  　　店長點頭。

  　　班奈特穿上外套，點頭致謝。

  　　“班奈特。”

  　　店長忽然叫住了他。

  　　“就算動物園不倒閉，你也不能永遠陪在那個人類身邊。”

  　　班奈特身形一僵。

  　　被刺傷破損的心髒，猛跳了一下。

  　　店長擦了擦眼鏡，收起針線，道：

  　　“他要是知道你是死靈族的首領，”

  　　“還會要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