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迎雪而立

  袁修月感覺自己頭頂，瞬間有冷風嗖嗖而過，微蹙娥眉，抬眸看向此刻正懷抱著自己的男人。

  凝著他麵色陰沉，滿臉都寫著不爽兩字的俊臉，她不禁苦笑著仰頭看著他：“楚皇，嶽皇，還有你，就你小心眼，我知道你愛與人清算，竟不成想你竟如此愛翻舊賬！”

  聞言，離灝淩不禁眉宇緊緊皺起。

  她竟然敢說他小氣！

  見他眉頭緊皺的看著自己，袁修月輕笑了笑，絲毫不懼的抬手撫上他的眉心：“過去是我錯了，夫君你大人大量，就莫要與我這小女子多做計較了！”

  “你還小女子？”

  輕輕嗤笑一聲，離灝淩對袁修月的話不置可否，抱著她抬步邁入腳下的門檻兒。

  袁修月過去所住的房間，是裏外套間結構，中間以亭門隔開，樣式十分考究。

  甫一進入寢室，聞著室內那久違的藥香，袁修月輕笑著行至拉著離灝淩行至一邊的藥架前，指著上麵方方正正的藥箱像是賣寶一樣，輕笑著說道：“這些藥草，有我過去在這裏種的，也有婆婆差人與我尋的，有很多世間罕見的寶藥哦！”

  聞言，離灝淩眸色溫潤的笑了笑。

  他的視線，輕輕掃過眼前一味又一味的藥草，卻在心中苦澀暗歎：這些藥草，雖都是世間罕見的寶藥，卻解不了她身上的毒！

  如此，才是最讓他心疼的！

  ……

  入夜，夜風寒涼。

  窗外下了一整日的雪，終是漸露緩勢。

  用過晚膳之後，離灝淩便一直在跟袁修月對弈，且他每局都將子算的很準，局局都贏她半子。

  要知道，當初在安國侯府時，離蕭然可是讓了袁修月三年棋的。

  到了皇宮，她身為一國皇後，與她對弈之人，又豈敢贏她？

  即便她與離灝淩和鍾太後對弈時，也是該讓的時候才讓，並不是每次都輸。

  但是這一次不同。

  自一連輸給離灝淩三局半子之後，她徹底憤怒，直接一揮棋局，不跟他玩了！

  是夜，夜，已深。

  經過一日的折騰，袁修月在離灝淩的陪伴下，終於安安穩穩的睡下了。

  伸手輕撫她的秀發，凝著她微彎唇角，甜甜入睡的模樣，離灝淩不禁一時有些失神。

  或許，在他的一生中，有惜兒那樣的角色，在他的後宮之中，也有顏妃，韓妃和虞秀致那樣的傾城美人。

  但是此刻，他卻覺得，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女人，竟是那麽的迷人！

  思緒至此，他眸色微深的輕輕俯身，吻上她光裸的額頭，而後輕掀錦被，起身下了床榻。

  外廳裏。

  汀蘭和姬恒一左一右，誰都不曾去歇著。

  見離灝淩出來，他們二人或是恭身或是福身，卻皆都十分有默契的誰也不曾出聲。

  視線輕輕掃過兩人，離灝淩不曾作聲，緩步行至屏風前取了輕裘，而後轉身壓低聲量對汀蘭吩咐道：“好好守著娘娘，朕出去走走，很快就回來！”

  “是……”

  聲音壓的極低，汀蘭微微頷首。

  穿上輕裘，離灝淩便帶著姬恒一路出了藥園，踏著落雪，直往聚仙樓方向行去。

  龍婆的居所，位於聚仙樓後院的東跨院。

  離灝淩進入跨院之時，她才剛剛洗過腳，卻尚不曾睡下。

  聽人說離灝淩在門外求見，她微頓了頓，神思微轉，命人道了請。

  須臾，離灝淩邁入進入屋內。

  微抬眸，見龍婆正坐在暖榻上笑吟吟的看著自己，他對她不曾有過一絲不敬，上前輕恭了恭身：“見過婆婆！”

  “嗯！”

  輕點了頭，龍婆笑看著離灝淩，眉頭微蹙著，她從暖榻上起身，緩步行至桌前落座，微眯的雙眼之中，略顯渾濁：“皇上這麽晚來，可是有什麽要緊的事情？”

  聞言，離灝淩抬頭看了眼龍婆身邊的嬤嬤。

  循著他的視線，瞥了眼身邊的嬤嬤，龍婆輕聲笑道：“她跟了我老婆子幾十年了！皇上不必擔心什麽！”

  “朕明白了！”

  淡淡的勾了勾唇角，離灝淩麵色一正，輕聲問道：“婆婆是母後和端木太後的義母，有些事情，她們知道的，婆婆也一定知道！”

  聞言，龍婆老眉深皺道：“莫要與我老婆子說這些恭維話，皇上深夜至此，想要問什麽，便直接問吧！”

  “是！”

  輕點了點頭，離灝淩麵色一凝，緊盯著龍婆的雙眼：“朕想問婆婆，關於忘情蠱毒的解法！”

  “什麽？”

  聽離灝淩提到忘情蠱毒，龍婆眸光一厲，她身邊的嬤嬤，更是臉色驚變！

  在來時，離灝淩便一直想，赫連棠的醫術，承襲自龍婆，而他的母後和端木太後，亦是龍婆的義女，這兩位太後，一位曾經提及忘情蠱毒，一位則是提起忘情蠱毒而神情遽變，那麽龍婆，便即便對這蠱毒不是了若指掌，卻也該知之甚多！

  此刻，見眼前兩人如此反應，他便已然心中了然，自己今夜一定沒有白來，而他也定然問對了人！

  是以，他微皺著眉宇，沉聲問道：“婆婆，那忘情蠱毒，並非無解之毒，是麽？”

  凝著離灝淩緊皺的眉宇，龍婆沉默許久，麵色微微變了變：“皇上身邊之人，誰中了這種毒？”

  聞言，離灝淩苦笑了笑。

  隻他這一笑，龍婆麵色丕變：“難道是月兒丫頭？！”

  能夠讓離灝淩露出苦笑模樣的人，這世上如今也唯有袁修月了！

  “是！”

  深黝的瞳眸中，閃過一絲痛心之色，離灝淩麵色沉重的點了點頭：“是她！”

  得到離灝淩肯定的答案，龍婆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晴不定！

  微抬眸華，凝視著桌前油燈上跳動的火焰許久，她眸色變了又變，終至最後歸於寂滅，方才幽幽一歎道：“忘情蠱毒，無解！”

  聞言，離灝淩心中頓時便是咯噔一下。

  “婆婆！”

  眸色晦暗深沉，他回想著方才龍婆的有些怪異的眼神，不禁自座位上起身，猶不死心的問道：“你一定知道解毒的辦法是不是？”

  “皇上，老身方才便說過了……此毒無解！”

  眸色微冷，卻不見一絲情緒摻雜，龍婆站起身來，轉身看向身邊的嬤嬤：“送皇上出去！”語落，她撈起桌邊的拐杖，轉身向裏，一步一步的向著裏屋走去。

  “婆婆！”

  對於離灝淩來說，若龍婆給不了自己答案，他便隻能再去找獨孤辰，但方才龍婆的神情，明明便是應該知道些什麽，卻不想跟他明言！

  “皇上！”

  見離灝淩要往裏屋追去，嬤嬤驀地抬手，擋住他的去路。

  “嬤嬤，你讓開！”

  眉心緊皺著，離灝淩微一抬手，欲要將嬤嬤擋在自己身前的手拂去，卻見嬤嬤手臂一轉，便躲過他的手，重新擋在他身前。

  見狀，離灝淩不禁苦笑了笑。

  龍婆年輕時武功高強，她身邊之人，又豈會是等閑之輩？！

  但即便如此，她卻仍舊擋不住他要救袁修月的心。

  “皇上！”

  轉頭看了眼已然進到裏屋的龍婆，嬤嬤眸色微閃了閃，以隻有離灝淩的聲量說道：“若奴婢是皇上，此刻不會硬闖，隻會到外麵的風雪之中凍著……”

  聞言，離灝淩心弦一顫！

  微怔片刻後，他眸色震驚的看著眼前不顯山不露水的嬤嬤，而後輕攏眉頭，不禁欣然一笑！

  此時，嬤嬤既是如此說了。

  那也就表示，龍婆是真的知道忘情蠱毒的解法！

  “多謝嬤嬤了！”

  聲音放緩，不似方才一般冷冰冰的，離灝淩難得對人說謝。

  聞言，嬤嬤苦笑了笑：“等到主子將解毒的方法告訴皇上，皇上再決定要不要謝奴婢吧！”

  語落之時，見離灝淩眉心輕擰，嬤嬤未曾多說什麽，徑自進了裏屋。

  ……

  窗外，天空陰鬱，才剛小了些的雪勢，再次轉急。

  站在窗前，龍婆仰望窗外。

  看著窗外如棉絮般不停落著的大雪，和那於風雪中淩然而立的身影，龍婆深深歎息一聲，有些艱澀的閉上雙眼。

  “主子！”

  看了眼窗外落得滿身風雪的離灝淩，嬤嬤忍不住出聲勸道：“皇上對皇後，情深意重，像極了先帝……”

  “嬤嬤！”

  倏地睜開雙眼，龍婆冷聲對嬤嬤說道：“你跟在我身邊多年，當真不知什麽話能說，什麽話不能說麽？”

  聞言，嬤嬤心下一驚！

  “奴婢知錯了！”

  深凝嬤嬤一眼，龍婆輕歎一聲，轉身看向窗外的正迎風雪而立的離灝淩，神情複雜多變！

  夜，很深，很沉。

  時間，在漸漸流逝。

  一個時辰之後，迎著風雪站在院落裏的離灝淩，已然凍僵了身子。

  但，即便如此，他卻仍舊在繼續堅持著。

  “皇上！”

  臉上滿是心疼和擔憂，姬恒將自己身上的衣裳褪下，披在離灝淩身上，急聲勸道：“既是龍婆說沒辦法，您便先回去吧，皇後娘娘還在藥園等著皇上呢！”

  “姬恒！”

  風雪交加下極致的寒冷，冷的離灝淩的上牙不停的跟自己的下牙打架，緊皺了皺眉，他轉頭對姬恒顫聲說道：“朕不冷，你先回去吧！”

  “皇上！”

  一聲皇上，喚的痛心疾首，看著離灝淩如此遭罪，姬恒眼中不禁老淚縱橫！

  將手裏的油紙傘，抬手塞進離灝淩的手裏，他踏著厚厚的積雪行至龍婆所在的屋子窗前，大聲喊道：“龍婆婆，您是太後的義母，亦是先皇的恩人，奴才本該敬您，護您，但是眼下奴才卻忍不住要多說一句，眼下皇上他已然在這大雪之中站了一個多時辰，若長此以往，他即便是鐵人也會扛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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