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偽邪神24

  　　原本是四象山的異族帶葉蘭廷去找人, 現在變成葉蘭廷主動帶人去找，容翼和嚴初顏陪同左右。

  　　下屬很懷疑，葉蘭廷是怎麽知道巫渙身在何處？難不成他在四象山安插了細作？

  　　正疑惑間, 發現葉蘭廷直接往巫廟而去。

  　　巫廟在四象山的南北山嶺, 高聳粗獷的廟宇佇立在青山之間，給人一種原始的、蠻荒的印象, 仿佛來自亙古的神明的俯視，遠離眾生。

  　　當葉蘭廷隨著羅合妖王的人來到巫廟前，不意外被巫廟的守護者攔下來。

  　　巫廟作為供奉巫神之地，尋常異族都不能輕易進入, 更不用說是外族人, 巫廟的守護者說什麽都不肯放行。

  　　巫廟的守護者是一名巫守, 他的年紀已經非常大了, 從他臉上的皺紋可以看出來。

  　　葉蘭廷看出了點什麽，轉頭問隨行的下屬，“先前你們過來找人時，可有進入巫廟？”

  　　“沒有。”下屬沉穩地說，知道他為什麽這樣問, 很肯定地說，“我們問過巫守，巫渙確實不在巫廟裏。”

  　　葉蘭廷不覺有些好笑，“你們竟然沒有進去確認過的？”

  　　“無需確認，巫守不會說謊！”下屬信誓旦旦地說。

  　　嚴初顏聽得莫名其妙，容翼明白這下屬的意思, 低聲道：“巫守修口業, 言出法隨, 不能說謊。”

  　　巫守竟然還要修這種？

  　　不怪嚴初顏吃驚, 巫族人算是異族中最為神秘的一個族群，據說有好幾支，而且還有巫神這種傳說中的神靈，巫族人祭祀巫神，得到巫神賜予的力量。

  　　對於人修而言，巫族是極為神秘的種族，就算是異族這邊，也沒有多少關於巫族的傳聞。

  　　葉蘭廷冷笑道：“若我要親自進去搜呢？”

  　　隨行的下屬一臉為難，怕葉蘭廷六親不認動手，萬一傷到巫守，或者巫守傷到他，都不是什麽好結果。

  　　沒辦法，他隻好一邊穩住葉蘭廷，一邊讓人去找妖王。

  　　這種時候，隻有妖王能處理。

  　　羅合妖王和葉落等人很快到來。

  　　妖王的臉色不愉，他並不想與仙尊、偽神為敵，打起來肯定是四象山吃虧。這裏生存著那麽多異族，他不可能因為一個巫渙而枉顧其他異族的生命。

  　　見到妖王，巫守蒼老的臉上露出幾分怒容，神色越發的冰冷。

  　　“妖王陛下！”他冷冷地說，“我說過，巫渙並不在巫廟，難道你們不相信巫守之言？”

  　　羅合妖王道：“我自是信巫守，隻是巫渙所行之事，事關重大，本尊為了四象山和各族，隻能破這個例，相信巫守應該也明白。”

  　　說著，他的目光朝著葉落和仙尊看過去，意思不言而喻。

  　　巫守也看向葉落和仙尊，他的視線落到葉落身上，並沒有像其他的人修或異族那般，不敢直視，那雙蒼老卻充滿睿智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人的前世今生。

  　　他看得太專注，連葉落旁邊的仙尊都被忽略，仿佛仙尊在極惡魔獄之主麵前，還要避讓幾分。

  　　在場的人沒有打擾他，莫名地屏息。

  　　染青嘴角微微翹起，明明是一個凡人，但那雙眼睛卻仿佛有莫名的力量。

  　　羅合妖王瞥見夫人的眼神，便知夫人應該感知到什麽，或許感知到的內容和巫守並不同。

  　　半晌，巫守朝他們微微欠身，整個人看起來蒼老幾分。

  　　“既然如此，你們進去罷。”

  　　無人知道他的退讓是因為仙尊還是葉落，不過葉蘭廷也不在意，再次冷笑一聲，大步走進巫廟。

  　　既然都來了，葉落他們也不打算離開，跟著葉蘭廷看看他能找到什麽。

  　　葉蘭廷目標明確，直奔巫廟的主殿，來到主殿的巫神像前，就要攻擊巫神像時，一道喝聲響起：“你要做甚？”

  　　在巫廟伺奉的巫族人紛紛跑出來，怒目而視。

  　　他們的身體很孱弱，身上的氣息卻很強，一旦他們出手，就算是葉蘭廷也承受不住。

  　　葉蘭廷依然是毫不退讓。

  　　他的本性是良善的，可惜這種良善在陰鬼崖下二十年的掙紮被消磨光，唯一的人性是妹妹和母親，若沒有她們，他會在係統的推動下，變成一個毀天滅地的魔頭，為修仙界之禍。

  　　縱使如此，他的人性已是岌岌可危，隨時可能會理智盡失。

  　　報仇是他的執念之一，任何膽敢阻攔的人，都是他的敵人，充滿攻擊性。

  　　這樣的態度，在巫族人看來，過於狂妄。

  　　就在巫族人忍無可忍要動手時，葉落慢吞吞地走過來，擋在葉蘭廷麵前，一雙眼睛直視這群巫族人。

  　　巫族人的氣勢頓時一滯，特別是與那雙沒有光澤的陰晦雙眼對視時，讓他們一陣戰栗。

  　　葉落擋在那裏，轉頭朝兄長道：“大哥，有我在，你想做什麽就做。”

  　　就在巫族人這麽一個愣神的空隙，葉蘭廷已經出手，黑氣如龍，朝著巫神像而去。

  　　巫神像腳邊的石板被炸開，神像顫動起來，一點一點地移開，露出它腳下一個一丈見寬的地下通道。

  　　所有人都驚呆了，特別是那群巫族人。

  　　“怎麽可能？”巫守奔過來，又急又氣，“巫廟為何有這種東西？”

  　　他們伺奉巫廟那麽久，對巫廟的每一個角落都無比的洞悉，從來不知道，巫神像下竟然有這麽一個不知通向何處的地下通道。

  　　羅合妖王和下屬也是滿臉意外，隻有染青神色平靜，仔細看時，能看到她唇邊若有似無的笑容。

  　　她對此毫無意外。

  　　羅合妖王忍不住低聲問：“夫人，你早就知道了？”

  　　這話惹來在場人若有似無的注目，特別是四象山的異族，很是詫異，他們這位妖後不是一個凡人嗎？怎麽好像比他們這群異族還了解巫廟似的。

  　　染青聳聳肩膀，“這倒沒有，若非葉公子，我也沒想到巫神像下竟然另有乾坤。看這通道，估計是當初巫廟建成時就在了。”

  　　否則以巫族人對巫神的虔誠，不可能沒察覺到有人在巫神像腳下挖出這條地下通道。

  　　除了羅合妖王，其他人都以為她是猜的，沒再關注。

  　　葉蘭廷不管那群巫族人，朝著通道跳下。

  　　葉落跟著進去，其他人被留在外麵，仙尊就守在通道口前，那些原本想跟進去的巫族人隻能止步，臉色都很不好。

  　　“仙尊，您是何意？”巫守硬梆梆地問。

  　　昀暘含笑道：“巫渙應該躲在下麵，他是當年滅柳家滿門的劊子手之一，理應由柳家後人親自逮捕他！”

  　　雖然仙尊說得冠冕堂皇，但在場的都不是蠢的，如何看不出，他其實不相信這群巫族人。

  　　因為巫渙就是巫族人。

  　　眾所周知，巫族人身體孱弱，空有強大的力量卻無匹配的身體及壽命，這是巫族人一大撼事。可巫渙頂著這樣孱弱的身軀，竟然能離開巫廟加入幽冥殿，參與滅柳家滿門，可見事無絕對。

  　　巫守難得有些窮詞，漲紅了臉，“仙尊，巫渙到底是不是幽冥殿的殺手，尚且不一定呢。”

  　　畢竟沒有證據，什麽都是他們說的，誰知道是不是真的？

  　　巫守不願意相信，他希望今天的事是誤會，不願意相信自己看好的下一任巫廟守護者巫渙是個包藏禍心的。

  　　昀暘微微一笑，看向巫神像腳下的通道，意有所指，“其實巫守應該已經相信了，不是嗎？”

  　　巫守再次詞窮。

  　　其他異族也不敢吭聲。

  　　其實他們心裏多少有些相信，畢竟好端端的，巫渙為何要躲起來？還有這個地下通道，到底是誰建造的？居心何在？

  　　太多的問題了，也都證實巫渙可能真的參與當年柳家滅門之事。

  　　約莫半個時辰，葉落和葉蘭廷從地下通道出來。

  　　與他們一起出來的，還有一個被綁著的人。

  　　這人穿著巫守的桑神衣，臉色蒼白得宛若透明，黑發淩亂地披散，有一種纖細、破碎的美，唯有那雙沉靜的眼睛，告訴世人，他擁有極其強大的意誌，脆弱的身軀未能困住他的意誌。

  　　這是巫渙。

  　　巫族人的體魄都不強壯，不管是男女，皆長得秀美絕倫，給人一種脆弱的破碎感。

  　　巫守衝了過去，壓抑著情緒厲聲詰問：“巫渙，當年柳家滅門一事，你曾參與了？你是不是幽冥殿代號冥鬼的殺手？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一個問題比一個問題尖銳，可見巫守氣得狠了。

  　　巫渙的神色平靜，仿佛看不到周圍人質疑的眼神，更無視葉蘭廷仇恨的目光。

  　　他甚至還能笑出聲，笑容有幾分遺憾，“事已至此，是我技不如人！不過我很好奇，你們是怎麽知道我的身份，找到我的？”

  　　這話問的是葉家兄妹倆。

  　　他自認自己從未在人前露出過破綻，就算是幽冥殿的成員，也不知道“冥鬼”是何人，更何況他借巫神的力量掩護，躲藏在巫廟之下，就連仙尊也無法問神請卦，推算出他的行蹤。

  　　可偏偏他的身份不僅暴露，連躲藏地址都被人扒出來。

  　　巫守見他不僅毫無反省之意，甚至破罐子破摔，氣得一口血吐出來。

  　　“巫守大人！”周圍的巫族人嚇得揣扶他。

  　　然而巫渙隻是輕飄飄地看他一眼，不為所動，這樣的冷血無情，看得周圍的異族非常不滿，認為他根本沒資格成為巫守。

  　　葉落和葉蘭廷都沒搭理他。

  　　不是不想暴露係統，而是懶得為他解惑，從找到巫渙，將他從躲藏之地揪出來，兄妹倆便知道巫渙此人的異常之處。他是個聰明絕頂之人，聰明到甚至創造出一種邪法，以此改變巫族人孱弱的身體，又保留巫族強大的力量。

  　　這才是他得以離開巫廟的原因。

  　　巫渙擁有這樣的手段，不免讓他們想到棲風山的死地，改造出那樣的死地，甚至煉出蠱鬼、蒂造人間鬼神……這一樁樁，一件件，若是沒點能力都幹不出來。

  　　巫渙絕對參與其中。

  　　這樣的人，罪孽深重，要不是需要留著他血祭亡魂，隻怕剛見麵，葉蘭廷就要將他拖入惡鬼地獄絞殺。

  　　葉落沒有理會周圍的人，走到昀暘身邊，說道：“走吧，去下一個地方。”

  　　昀暘朝她笑了笑，與她一起走出巫廟。

  　　見他們一刻都不願意多停留，便要離開四象山，羅合妖王終於開口，“葉姑娘，請留步。”

  　　眾人停步看過來，羅合妖王攜著夫人上前，“葉姑娘，我夫人有話想與您說，不知能否請葉姑娘移步？”

  　　葉落看向染青，染青回以一個笑容，她咦了一聲，點頭道：“那就去旁邊說吧。”

  　　染青笑道：“請葉姑娘隨我來。”

  　　眾人看著染青領著葉落進入不遠處的一間房子，都很好奇他們要說什麽。

  　　隻是羅合妖王擋在那裏，擺明著誰都不準去偷聽他夫人和葉落說話，就連仙尊都不行，隻好作罷。

  　　昀暘負手站在那裏，沒有探聽的意思。

  　　眾人都很安靜，隻有下屬忍不住，“陛下，咱們夫人這是要和那位說什麽？”

  　　“本尊如何知？”羅合妖王瞪他一眼，“不管說什麽，不是你們能知道的，閉耳。”

  　　下屬很想翻白眼，自從妖王娶了一名凡女為妖後，他們四象山沒少被外界議論，偏偏妖王我行我素，一點也不在意，甚至每次都一副“我夫人天下第一，爾等無知凡人懂什麽”，就連他們這些下屬，天天都要被妖王防著，不準靠近夫人。

  　　弄得夫人好像真是什麽天仙下凡一樣。

  　　明明就是個凡人嘛。

  　　一刻鍾時間，葉落和染青就出來了。

  　　無人知道她們說了什麽，兩人也沒有給那些人解惑的意思，葉落與仙尊等人躍上靈舟離開，羅合妖王攜著夫人相送。

  　　直到靈舟消失在天際，羅合妖王將周圍的下屬都趕走，搓了搓手，開門見山地問：“夫人，你們剛才說什麽？”

  　　“天機不可泄漏！”染青一句話就堵回去。

  　　羅合妖王暗暗咬牙，“剛才那位見到你時，好像有些意外的樣子，她意外什麽？”

  　　染青不答反問：“你說呢？”

  　　羅合妖王想到什麽，臉色微微一變，“難道他看出你的來曆？知你是……”

  　　“這是自然。”染青坦然地承認，“不要小瞧極惡魔獄之主，她雖是這世間邪惡聚集體，卻能維持神智，控製殺戮本性，這樣的存在，簡直是前所未見，是幸也是不幸。”

  　　羅合妖王雖是渡劫妖修，仍是無法參透天機，更無法明白夫人這種神神叨叨。

  　　他麵無表情地說：“夫人可以說得再詳細一些的。”

  　　夫人看他的眼神頓時就像在看一個腦子不開竅的蠢貨，還有些嫌棄，仿佛懷疑自己當初腦子出什麽問題，竟然選擇嫁給這樣的蠢貨？幸好不用擔心他的蠢會遺傳給後代——因為他們注定無後。

  　　羅合妖王被夫人看得臉龐一熱，厚著臉皮拉著她的手，“你已經與我結為道侶，想反悔也沒用了，下輩子咱們還要繼續當夫妻呢，這是在地府就起過誓的！”

  　　**

  　　靈舟。

  　　葉落也和昀暘說染青的情況。

  　　“染青曾經是神算一族唯一的後裔，受天罰反噬，早在多年前就已經魂歸地府，聽說是羅合妖王不甘心，親自入地府將她帶回人間。”

  　　昀暘含笑道：“嗯，看出來了。”

  　　“當初她在地府時，得以僥幸窺見天命……”說到這裏，葉落突然閉上嘴。

  　　昀暘目光溫潤柔和地看著她，“她窺見的天命與你有關？或者與我們都有關？”

  　　葉落默默地點頭，不知道怎麽說，最後道：“將來……你別一意孤行，你為我好的其實也不是真的好，隻有活著才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