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詭異14

  　　將近天亮, 鬱嫻心終於從昏迷中醒來。

  　　她醒來時看到守在床前的四年級咒術老師，神色有些迷茫，下意識地問：“老師, 怎麽是你在這裏？沒有其他人嗎？”

  　　按照她的預想, 她今晚傷成這樣, 小叔叔得到消息後定會第一時間趕過來，守在她身邊。

  　　不為別的, 隻是為了向她這當事人問清楚這次校園暴力的真相。

  　　她太了解鬱家人的行事方式，也預想過事情暴露後要麵臨的情況。可她沒想到，自己受傷蘇醒, 不僅沒有小叔叔，其他人也不見, 唯有一個咒術老師守在這裏, 讓她感覺到不對勁。

  　　文老師神色複雜地看著她，欲言又止。

  　　最終他不知道說什麽，隻能低聲問：“鬱同學，你感覺怎麽樣？我叫醫生過來給你檢查一下。”

  　　鬱嫻心因為受傷，反應有幾分遲鈍, 並沒注意到他的神色, 直到文老師按下呼叫器, 終於反應過來。

  　　她虛弱地問：“文老師，怎麽隻有你？其他人呢？”

  　　文老師道：“其他學生傷得沒你重, 在普通病房！鬱校長讓我守著你，你有什麽話可以告訴我。”

  　　鬱嫻心裹著繃帶的手一緊，“小叔叔來了？”

  　　“昨天送你們來醫療室時, 鬱校長就來了。”

  　　“小叔叔有沒有說什麽？”鬱嫻心追問, 然後覺得不對, “為什麽小叔叔不在這裏？”

  　　以鬱寒山的性格，不是應該守到她蘇醒，然後第一時間開始問話嗎？雖然此舉看起來不近人情，但這確實是鬱家人的行事方式，她從小到大已經習慣了。

  　　就算自己是鬱寒山唯一的侄女，待遇其實也和外人沒什麽不同。

  　　縱使如此，她心裏依然有一種奢望，奢望小叔叔在關鍵時候，能站在自己這邊，畢竟他們是相處了二十幾年的親人。

  　　文老師的神色越發的複雜，搖頭道：“沒有，鬱校長讓我守著你，等你醒來。”

  　　鬱嫻心還想問什麽，就見醫療人員進來給她檢查。

  　　“鬱同學的恢複效果不錯。”醫療人員微笑著說，語氣很輕柔，充滿了安撫的意味，“有痊愈的希望。”

  　　這批醫療人員並不是昨晚在池芊芊病房的那批人。

  　　那批人已經被鬱寒山安排的安南區獵魔師協會分部的人連夜控製起來，以免關於“葉落可能是人形詭異生物”的消息泄露出去，在沒有確定這消息是否屬實之前，所有人都必須閉緊嘴巴。

  　　至於如果消息屬實的話……那所有知情人更要閉緊嘴巴，不得泄露分毫，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現在大家隻希望，這消息是錯誤的，隻是虛驚一場。

  　　不過心裏卻覺得，隻怕八九不離十了。

  　　這群醫療人員並不是知情人，對待鬱嫻心的態度格外和善，其一是因為她是病患，其二是因為她是鬱家人。

  　　這種和善的態度讓鬱嫻心心裏鬆口氣。

  　　等醫療人員檢查完，鬱嫻心雖然仍有許多話想問，卻因為藥物的原因，很快又陷入昏睡之中。

  　　她有些不甘地想著，希望學院裏的鬱家人趕緊將自己現在的情況告訴母親，母親一定會及時過來處理，她還有逆轉的可能。

  　　守在旁邊的文老師暗暗歎了口氣。

  　　一晚沒睡，他的精神有些疲憊，不過更疲憊的還是即將要麵臨的事。

  　　正當他這麽想時，手機震動起來，他拿出手機看到來電人的號碼，是個沒有注明的陌生號碼，卻直覺不想接通。

  　　文老師走到衛生間，接通手機。

  　　“我女兒現在怎麽樣？”一道冰冷的女聲響起。

  　　文老師一聽這自稱，就知道對麵是鬱家現任的當家大夫人。

  　　鬱老與其妻共育有三子，長子和次子是雙胞胎，小兒子鬱寒山是老來子，與前頭兩位兄長年紀相差十幾歲。

  　　然而這對雙胞胎的命不好，長子鬱青山天生體弱，術感極差，無法成為獵魔師；次子鬱凜山倒是個健康的，同時也是一個極為優秀的獵魔師，可惜從獵魔學院畢業後不久，在一次任務中犧牲了。

  　　鬱青山因為同胞兄弟之死，原本就病弱的身體更加破敗，據說在女兒鬱嫻心出生不久後，就撒手人寰，留下夫人茹惜和女兒鬱嫻心。

  　　因為鬱寒山一直未娶，留守在安南區極少歸家，如今的鬱家便由茹惜這位大夫人掌家。

  　　鬱家的當家夫人的派頭是極大的，至少文老師不敢輕易得罪。

  　　他趕緊將醫生的話複述一遍，等說完後又反應過來，鬱嫻心如果真的做了那樣的事，鬱寒山第一個就不會放過她，估計會來個大義滅親，這位鬱家的當家夫人到時候會鬧起來吧？

  　　果然，就聽到鬱夫人冷冰冰地說：“是誰傷我女兒的？我不管，你們一定要嚴懲他，我要讓他在東洲混不下去！”

  　　文老師：“……鬱夫人，事情有些複雜。”

  　　“我不管！我要讓傷我女兒的人知道，東洲就是我們鬱家說了算，誰敢傷她，必須要付出代價！好了，我會下午會親自過去一趟！”

  　　不等文老師說什麽，對方就掛斷電話。

  　　文老師捏著手機，頭都要爆炸了，趕緊給鬱寒山打電話，將這事告訴他。

  　　“隨她！”鬱寒山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靜無情。

  　　這輕飄飄的兩個字，聽得文老師渾身發冷，明白鬱寒山不僅不想管鬱夫人的事，甚至可能會任對方去作死。

  　　鬱家的當家夫人又如何？在人形詭異生物麵前，你有什麽資本橫？

  　　如果沒有鬱老在，你們鬱家算老幾？

  　　文老師一時間覺得鬱寒山對家人未免太過冷酷無情，又覺得鬱夫人的態度也有問題，不問青紅皂白就殺過來，也不想想她女兒做了什麽卑劣的事。

  　　隻希望到時候，葉落出手輕點。

  　　但可能嗎？

  　　**

  　　今天是開學的第二天。

  　　獵魔學院似乎一如既往的平靜，學生們按時上課。

  　　在老師沒注意到的地方，各個學生建立的私人群的信息瘋狂地跳動，都是在討論昨晚的事。

  　　開學第一天，醫療室便接收了數百名傷患，這個數目讓人觸目心驚。

  　　更讓他們驚恐的是，據說造成這一切的，隻是一個三年級的差生，還是很多人都熟悉的小可憐葉落。

  　　以往的葉落是全校都可以隨便欺辱的存在，眾人對她的印象太過普通，以至於當得知她幹了這麽轟動的一件事，所有人都不敢置信。

  　　他們恍惚了大半夜，直到天亮後，才確定一件讓他們渾身發冷的事。

  　　葉落昨天所做的一切，據說都是為了報複，報複那些欺負過她的人。

  　　那些沒有欺負過葉落的人還好，隻當個看客湊湊熱鬧，欺負過她的人嚇得兩股戰戰，整夜都不敢睡，擔心在睡夢中，葉落就會跑過來將他們拖下床打一頓。

  　　連七年級的穀盛希和鬱家的大小姐都不是她的對手，他們怎麽可能打得過她？

  　　在所有人的戰戰兢兢中，葉落一覺好眠。

  　　醒來時就聞到食物的香味，轉頭看過去，便見遊蘭三人恭恭敬敬地候在那裏，一個捧著一大早就食堂買的熱騰騰的早餐，一個捧著她今天要穿的衣服，一個拿著洗漱用品。

  　　三人格外乖巧殷勤，“老大，早上好。”

  　　葉落隨意地嗯一聲，在她們的伺候下洗漱穿衣，然後坐下來吃早餐。

  　　美味的早餐讓她心情十分愉快，讓一直提著心的遊蘭三人暗暗鬆口氣，發現做這種伺候人的活好像也沒什麽，隻要這位大佬能天天都這麽心平氣和。

  　　吃過早餐後，葉落就出門了。

  　　三個跟班亦步亦趨地跟著她，“老大，您要去哪裏？”

  　　“上課啊！”葉落疑惑地看她們，“我們現在是學生，不上課做什麽？還是……你們想去欺負誰？”

  　　三人現在最聽不得“欺負”這兩個字，她們現在的處境就是因欺負而起。

  　　“沒有沒有！”三人趕緊搖頭，堅決表示要反對校園暴力，以後她們就是戰鬥在反校園暴力的第一線，絕不允許這種事在校園發生。

  　　葉落意味不明地看她們一眼，沒說什麽。

  　　四人朝教學樓走去，沿途遇到很多學生。

  　　這些學生以往看到葉落時，渾身散發的惡意如同黑色的沼澤，欲要將人淹沒。

  　　但今天，他們像受驚的鵪鶉，不是嚇得縮在原地，就是趕緊撲楞著跑開，沒人敢靠近葉落，甚至和她正麵對相。

  　　同樣一晚沒睡的遊蘭三人非常明白他們的反應。

  　　她們也刷了一晚的手機，潛進各個年級的私人群看過，發現這些人都已經知道昨晚的真相，也意識到葉落就是那個將幾百個人打進醫療室的惡魔。

  　　原本被欺負的小可憐一朝化身惡魔，說起來可笑又可悲。

  　　葉落的目光掃過那些人，似乎在看什麽。

  　　遊蘭鼓起勇氣問：“老大，您看什麽？”

  　　“看看哪個以前欺負過我。”葉落的語氣很平靜，“我說過，我都記著呢，我會一個一個地報複回來的，哪個也跑不掉。”

  　　她的聲音並不大，不過周圍的人仍是能聽個分明。

  　　他們的臉色一白，打了個哆嗦，扭頭就跑，因為跑得太急，左腳絆住右腳，直接摔了個大馬哈。

  　　此時卻沒人嘲笑摔倒的人，因為其他人也嚇得心髒失律，根本注意不到其他。

  　　甚至有學生想著，要不要請假離開學校算了，這惡魔總歸不會直接追到他們家吧？

  　　葉落四人來到今天上課的教室，發現教室空蕩蕩的，除了她們四人，沒有其他人。

  　　“……”

  　　其他人好像還在醫療室躺著。

  　　葉落疑惑地說：“都過了一天，他們還沒好？”

  　　她雖然下手是重了點，可隻是分筋錯骨，養一天應該能下床了啊？

  　　遊蘭低聲說：“聽說他們的精神出了些問題，醫生讓他們多留幾天觀察……可能也是他們現在不敢回來。”

  　　葉落唔一聲，見還沒上課，就掏出黃毛準備的零食吃起來。

  　　正當她嗑零食嗑得正香，一個人急匆匆地跑進來，目光一掃，看到教室裏的她們，表情一言難盡。

  　　“葉落同學！”黃超明大步走過來，喘著氣說，“昨晚的事……”

  　　“是我幹的！”她很乖地舉手。

  　　黃超明：“……你為什麽要做這種事？”

  　　“老師，我昨天不是說了嗎？”葉落疑惑地看他，懷疑他的記憶，這麽年輕卻記憶不好，可憐喲，“他們欺負我，我就欺負回去……不對，應該說，他們時常找我切磋交流，我就去找他們切磋交流一下啦。”

  　　黃超明：“……”鬼扯的切磋交流！

  　　哪個學生的切磋交流會一口氣將幾百號人送進醫療室的？

  　　“老師，我非常喜歡學校這種切磋交流的方式，我會繼續找人切磋交流的。”葉落笑盈盈地說。

  　　黃超明眼前一黑，要不是遊蘭趕緊扶著，他真的會氣死過去。

  　　“葉落，你不能這樣！”他急急地說，“這是違反校規的，趁著學校正在查明真相，還沒有作出處置，你趕緊去道歉，態度要誠懇，表示自己已經反省，以後不會再犯……”

  　　“我不！”葉落抿嘴，“我沒做錯，我不道歉！”

  　　“你……”

  　　黃超明滿頭大汗，苦口婆心地勸她，和她分析她這麽做的壞處，可能會被學校開除勸退。

  　　葉落道：“我沒做錯，學校沒資格開除我！”

  　　“有的，你確實做錯了，聽老師的……”

  　　安老師匆匆忙忙地趕過來，就聽到黃超明這憨批正在勸一個可能是人形詭異生物的非人類去道歉，她眼前一黑，差點也暈死過去。

  　　“黃老師！”她大喊一聲，“你過來，我有事找你。”

  　　黃超明：“安老師等一下，我這邊正忙……”話還沒說完，就被氣勢洶洶的安老師一把鉗住手臂，硬是將他拖出去。

  　　安老師拖人離開之前，努力地控製自己的表情，僵硬地朝葉落笑了下。

  　　葉落回了一個乖巧禮貌的笑容，“老師，你們有事就先聊，我這邊不急。”

  　　多體貼、多乖巧的好學生啊！

  　　要是不知道真相，安老師也覺得這是一個好學生，麵對老師時，她從來都是安分乖巧的，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攻擊性，一點也不像人形詭異生物。

  　　見兩個老師出去，而且一去就沒回來，葉落他們有些百無聊賴。

  　　眼看上課時間已到，竟然沒一個老師過來上課，葉落皺起眉頭。

  　　遊蘭這狗頭軍師很適時地說：“老大，我剛收到消息，因為咱們班的學生都在醫療室，人數太少，所以不上課了，等他們從醫療室出來再說。”

  　　葉落：“這不行啊，怎麽能耽擱上課呢？我去將他們叫回來，總有一些可以出院了的。”

  　　她自己動的手，心裏有數，對哪些可以回來上課的學生一清二楚。

  　　三人趕緊跟上她，互視一眼，都覺得她是魔鬼，人家還在醫療室裏呢，竟然要親自去將人弄回來上課……

  　　差生本來對上課就不熱衷，現在身心飽受重創，隻想在醫療室裏躺著躲開那可怕的魔鬼，哪知道魔鬼親自去將他們揪回教室上課。

  　　21班的差生都是一臉絕望。

  　　任少白忍住心裏的恐懼說：“我們受傷了啊！”

  　　“你們已經好了！”葉落肯定地說，“如果你們更喜歡在醫療室躺著，那我讓你們躺上一年。”

  　　說著，她伸手拎著任少白的衣襟，將他從病床上拽起來。

  　　“我、我好了，我隨時可以回去上課，我愛學習，真的！”任少白毫無骨氣地說，“老大，您讓我回去上課吧。”

  　　葉落滿意地點頭，放開他後又看向病房裏的其他人。

  　　其他人趕緊爬起來，“老大，我們也好了，我們都回去上課。”

  　　遊蘭三人目瞪口呆。

  　　更讓她們目瞪口呆的是，但凡葉落隻需要露個麵，那些賴在醫療室裏當病人的學生都表示他們已經好了，隨時可以回去上課。

  　　醫療室的醫生聽到這裏的動靜，趕緊過來。

  　　“你們這是要回去上課？”他們愣愣地說，滿臉不敢置信，明明早上時，他們都一副要死賴在醫療室的模樣。

  　　21班的差生們異口同聲：“是的，我們愛學習，讓我們回去學習。”

  　　醫生：“……好吧，你們來簽個字，拿好自己的藥。”

  　　半個小時後，葉落帶著21班的差生回去上課，順便讓遊蘭給老班發信息。

  　　黃超明再次趕過來。

  　　他看到回來上課的學生，滿臉欣慰之餘，看向葉落的眼神充滿糾結。

  　　也不知道先前安老師和他說了什麽，讓他不再和葉落嘮叨她做得不對，甚至當作不知道，如常地上課。

  　　上午的課程結束後，21班的學生浩浩蕩蕩地朝食堂湧過去。

  　　不過他們都很乖覺地走在葉落身後，給人的感覺，就像大姐頭出巡，營造出非常浩大的聲勢。

  　　沿途看到這一幕的學生都不禁沉默。

  　　他們看到被簇擁在中間的葉落，竟然覺得絲毫不意外。

  　　連七年級生都能打，收服一個班的學生不是輕而易舉的嗎？就是這些差生一個個鼻青臉腫的，可見昨天被打得挺慘，還沒消腫呢，今天就被迫出來給老大造勢。

  　　葉落在眾人的伺候下吃了午餐，準備回宿舍睡個午覺。

  　　**

  　　獵魔師學院的校門口，一排黑色轎車開進來。

  　　門衛上前要攔，便見最前方的一輛加長型轎車的車窗滑下來，露出一張風韻猶存的臉，冰冷矜貴。

  　　“原來是鬱夫人。”門衛的態度馬上轉變，“您怎麽來了？”

  　　鬱夫人沒說什麽，隻是讓門衛將門打開，讓她的車隊進去。

  　　鬱家的車隊進入獵魔學院的校區後，很快就有教職人員跑過來，正是鬱家的人，不過隻是分家的人。

  　　分家的人在主家麵前，都是低人一等的，對著鬱夫人，百般討好。

  　　“夫人，大小姐在醫療室裏，我們早上去看過她，她的情況還算好，有一位老師守著她。”

  　　鬱夫人不滿：“隻有一位老師守著？”

  　　她女兒受了這麽大的苦，學校竟然不上心？

  　　“夫人，我們也沒辦法，是鬱先生交待的。”分家的人低聲說，“先生不讓人靠近那裏，我們能過去看一眼都已經費了很大的功夫。”

  　　鬱夫人神色一僵，頓時大怒，“鬱寒山是什麽意思？”

  　　她的女兒可是鬱家唯一的子嗣，將來要繼承鬱家的！鬱寒山再厲害，還不是個沒有後代子嗣的男人？對著唯一的侄女，不好好保護，竟然如此下她的臉麵，當真將鬱家人的公正嚴明刻入骨子裏，真是搞笑！

  　　鬱家人要真是這麽公正嚴明，她現在也不是鬱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