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許亦微談戀愛的事不是什麽秘密, 幾乎她回來的第二天就傳遍了整個公司，戀愛對象還是之前許多人都見過的年輕小帥哥，女神加小鮮肉, 這消息就格外勁爆，幾乎成為昇輝各部門津津樂道的話題。

  　　許亦微第二天上班起了個大早, 才進電梯就有許多人恭喜她，她也大大方方地頷首回應。

  　　回到部門，小組成員們也很興奮。

  　　“微姐回來啦。”

  　　“微姐是不是得請客啊。”

  　　還有男同事開玩笑：“微姐脫單了, 那我希望破滅啊。”

  　　“去你的吧，微姐就算不脫單, 也輪不到你。”

  　　許亦微笑，說道：“等這兩天忙完，請大家吃飯。”

  　　“哎, 好勒！”眾人歡呼。

  　　助理小晴跟著許亦微進辦公室，把這段時間積攢的事按輕重緩急分了下類，說：“微姐, 前兩天鍾總的助理打電話過來, 說有幾個新的投資商要約見，但當時你在國外, 這事他們就打電話去問童經理。”

  　　“童敏舒？”許亦微轉頭。

  　　“對，童經理說這個電影項目是她協助的, 所以她代你出麵去談了。”

  　　“周總知道這事嗎？”

  　　“知道，周總說拉投資商的事刻不容緩，所以讓我把之前的那些數據報告都給了童經理。”

  　　許亦微點頭：“行，我知道了。”

  　　她坐下來, 喝了杯咖啡, 下意識地看了下手機, 果然見到兩條新進來的信息。

  　　早上起床時，就一直在斷斷續續地跟廖繁發信息。其實也就是一些再平常不過的閑聊，但以前覺得浪費時間的事，如今卻覺得格外有趣。

  　　許亦微點進微信。

  　　LF：【到公司了？】

  　　LF：【好好工作，也要記得想我。】

  　　許亦微把兩人聊天的信息又看了遍，唇角不自覺地上揚。

  　　去開會的時候，助理在旁邊說：“微姐談戀愛之後就是不一樣了。”

  　　“哪不一樣？”

  　　“整個人氣色很好啊，還有，”小晴湊近，低聲道：“微姐把臉上的笑收一收，我今早看你在辦公室一個人都笑好幾次了。”

  　　“這麽明顯？”

  　　小晴點頭。

  　　許亦微停下來，調整了下臉上表情，問：“這樣呢？”

  　　小晴豎大拇指：“我們英明神武的許經理又回來了。”

  　　許亦微好笑。

  　　，

  　　周承彥也聽到了她戀愛的消息，中午許亦微下樓吃飯時，正巧在電梯裏碰到他。

  　　“去吃飯？”周承彥說：“正好一起吧。”

  　　兩人出了公司徑直去了旁邊的一家湘菜餐廳，許亦微平時經常在這吃飯，這回過來，讓服務員多備了副碗筷。

  　　“倫敦一行，過得怎麽樣？”周承彥問。

  　　“挺好。”

  　　“我昨天也剛回到商寧，對了，”周承彥想起來，說道：“唐欣買了點特產讓我帶給你，一大包，放我車上，過會我讓人拿給你。”

  　　“謝謝。”許亦微低頭夾菜，“她那邊情況怎麽樣了？”

  　　“病情好轉，應該是換地方讓她心情好了很多。”

  　　許亦微說：“她在商寧一直住在婚前的房子裏，其實影響還挺大的。”

  　　“周承彥，”她抬眼，認真道：“謝謝你啊，在唐欣的事上，你幫了我個大忙。”

  　　“你們感情很要好？”周承彥問。

  　　“應說我人生中沒幾個知己，但唐欣算一個。”許亦微道。

  　　周承彥笑了笑。

  　　過了會，他開口問：“你們在一起了？”

  　　“對，”許亦微頓了下，點頭：“我們在一起了。”

  　　“你真的想好了？”

  　　“你覺得我需要想什麽？”

  　　“你不是剛出社會的小女生，需要想什麽你應該清楚。”

  　　“你說得對，”許亦微道：“我不是剛出社會的小女生，我做事經過深思熟慮。”

  　　周承彥默了默，正色道：“接下來，我這番話並不是對你或是他有任何意見，而是以一個老朋友的忠告跟你分析。”

  　　他說：“戀愛固然美好，我並不反對你跟他談戀愛，但如果結婚，我建議你慎重考慮。”

  　　“你知道他家是什麽情況嗎？金牌律師家庭，他爺爺是行業裏的泰鬥，他父親是業界翹楚，而且據我所知，他父親在他身上傾注了很多精力。”

  　　“所以呢，”許亦微問：“你到底想說什麽？”

  　　“這樣的家庭，他們有自己的榮耀和圈子，延續和發揚家族榮耀是他的使命。你們倆存在門第差距，這是非常現實的問題，你覺得，他父母會同意你們嗎？”

  　　許亦微靜靜聽著，指甲無意識地扣著指腹。

  　　周承彥繼續道：“你自己想想，你的籌碼是什麽，僅僅是他對你的喜歡？”

  　　“喜歡是極其空洞的，有時候在家族利益麵前，在父母親人麵前，它的分量輕得像一粒塵埃。許亦微，我不認為你是個隻追求浪漫的人，正是由於我對你了解，所以才更要勸你。”

  　　停了片刻，他說：“這些問題，我不信你沒考慮過。”

  　　“考慮過。”許亦微承認：“你說的，我都認認真真地考慮過。”

  　　“那為什麽？”

  　　“因為，”她抬頭，淡笑了下：“因為我喜歡他，我想試試，或許，我們的結果會不一樣。”

  　　周承彥蹙眉。

  　　“你是不是覺得我瘋了？”許亦微自言自語地說：“我也覺得自己瘋了。”

  　　周承彥曾經拿唐欣的婚姻做例子，告訴她不是門當戶對的愛情不合適，這像一片霧霾長期縈繞在她的心頭。

  　　可後來，助理小晴也用活生生的例子告訴她，沒有什麽不合適，感覺對了就行。

  　　那一刻，她仿佛在茫然的海麵看見燈塔，盡管隻是稀微的光，但她想朝那個方向去努力試一試。

  　　沉默了會，周承彥說：“我能預測你們的結果。”

  　　“你不是上帝。”許亦微直視他。

  　　“許亦微，我們是做訊息谘詢的，投資價值分析和風險分析你向來在行，這些都是基於客觀條件。”

  　　“而你們的客觀條件，”周承彥也直視他：“一目了然。”

  　　桌下，許亦微手指扣得太用力，她倏地疼了下。

  　　，

  　　許亦微忙完工作後，已經是下午六點，廖繁準時給她打電話過來。

  　　“忙完了？”

  　　“嗯。”

  　　“今晚想吃什麽？”

  　　“廖繁，”許亦微突然說：“你帶我去看一場電影吧。”

  　　“嗯？”廖繁感受到她的情緒，問：“今天怎麽了？”

  　　“沒怎麽，就是覺得看電影心情會不錯。”

  　　許亦微下樓，見廖繁等在公司大堂。這會兒是下班高峰期，他穿了件過膝黑白條紋大衣，腿長挺拔，就這麽站在人群中，格外耀眼。

  　　他頭發精心打理過，用慕斯固定在兩側，露出小片額頭，這個造型令他看起來有點成熟男人的韻味。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刻意的，大衣裏麵配的是一件高領薄衫，而領口的拉鏈敞開，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脖頸上的喉結突出，顯得特別性感撩人。

  　　許亦微就這麽站著欣賞了會她帥氣的男朋友，看見他臉上的笑，心底那點煩悶頓時沒有了。

  　　廖繁走過來：“今天累不累？”

  　　“不累。”

  　　“那剛才你還說看電影會心情好，我以為你發生了什麽事。”

  　　“是有點事。”許亦微說：“不過現在不重要了。”

  　　“為什麽？”

  　　“因為，”許亦微昂著頭，“我有這麽帥氣的男朋友，已經是人生贏家，其他的不重要。”

  　　廖繁眉峰一挑，忍俊不禁。

  　　他一把攬住她的肩：“走吧，我們先去吃飯。”

  　　兩人選了個熱鬧的商圈吃飯，廖繁訂的電影院就在附近，吃完飯直接乘坐電梯上樓就是。

  　　這座商圈是兩棟樓連著的，電影院在另一棟樓的頂樓，從這邊坐電梯上去要經過一個空中花園。

  　　此時是晚上，路燈昏暗，而且天氣冷，空中花園基本沒什麽人逗留。許亦微和廖繁兩人牽著手，看了看時間，想著還早，廖繁冷不丁地把許亦微拉到一棵樹下。

  　　“做什麽？”許亦微被他抵在樹上，有點不知所措。

  　　“還有半個小時，我們等下再進去。”廖繁說。

  　　“那可以進去等啊。”

  　　“你冷了？”

  　　廖繁扯開大衣，把許亦微裹住。

  　　許亦微個子不高，又是身材嬌小的類型，被裹在廖繁的懷中毫無分量。

  　　廖繁低頭壓下來，她趕緊拿手擋著：“別，這裏經常有人路過。”

  　　雖然路燈昏暗，但還是能看得清楚，許亦微這人在公眾場合比較注意形象，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

  　　“可我想你一整天了。”廖繁說。

  　　他聲音低醇，帶著點蠱惑，蠱惑中又夾雜著一絲委屈。

  　　許亦微見不得她帥氣的男朋友委屈，想了想，說：“那就親一下，別太久。”

  　　“好。”廖繁勾唇笑。

  　　他一隻手攬著她的腰，一隻手捧起她的臉，就這麽繾綣地吻上去。

  　　廖繁指腹微涼，舌尖卻滾燙，輕柔而霸道地在許亦微口中吮吸、糾纏。沒過多久，兩人氣息漸漸粗重。

  　　安靜的樹下，許亦微聽見風聲，聽見親吻時糾纏的水聲。

  　　還聽見，別的點什麽聲音？

  　　那聲音就在附近，而且越來越大。沒過片刻，女聲不耐地響起：“你到底會不會，弄得我都疼了。”

  　　這聲音剛落，許亦微和廖繁都僵了下，然後停下來。

  　　“是我姐。”廖繁低聲在她耳邊說。

  　　許亦微點頭，我知道。

  　　那邊，另一個聲音響起：“怎麽就疼了？我根本就沒用力，是你太嬌氣。”

  　　“季斯臣！”廖瑩罵：“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嘶，輕點輕點。”

  　　許亦微和廖繁互望了眼，各自從對方眼中看到尷尬、羞窘。

  　　也不知兩人在隔壁搞什麽，這聲音居然聽得人臉紅心跳。

  　　許亦微沒有偷窺閨蜜的癖好，她指了指旁邊小路，意思是先出去。

  　　廖繁點頭，牽著她悄悄走，但才走到路口又退回來，低聲說：“她們就在那邊。”

  　　“，?”

  　　就在路口？

  　　牛啊！這麽放得開！

  　　又過了兩分鍾，廖瑩嗷嗷嗷地喊起來：“別弄了，你越弄越疼。”

  　　“也就是出來吃個飯，順便看個電影的事。”季斯臣語氣欠揍，“你穿這麽高跟的鞋做什麽，好了，現在崴腳了吧。”

  　　許亦微：“，”

  　　廖繁：“，”

  　　原來是崴腳。

  　　兩人不約而同地舒了口氣。

  　　那邊，季斯臣繼續嘴賤：“你說你花幾個小時打扮，結果出來崴腳，搞得自己跟個瘸子似的。接下來我還得跟個瘸子一起看電影，我，”

  　　“你活膩了是不是？”廖瑩氣：“誰他媽想跟你看電影了，不是你死乞白賴求我的？你要不樂意，我這就回去。”

  　　“哎別別別，我樂意，跟個瘸子看電影我非常嗷，別打！”

  　　廖瑩手上還提著一隻鞋，二話不說就朝他砸過去。大小姐脾氣上來，連鞋也不要了，把另一隻退下來繼續砸，砸完，她一瘸一拐地掉頭回家。

  　　她赤著腳，走路沒聲音，猝不及防出現在路口，看見許亦微和廖繁在這邊聽“牆角”，她震驚了。

  　　“你們，，”

  　　“我們路過。”許亦微趕緊說。

  　　隨後又道：“你冷不冷啊，踩地上。”

  　　“我冷，但我廖瑩有骨氣，今天就算冷死也絕不跟那種人哎，你幹嘛！”

  　　她話沒說完，季斯臣就追上來，一把將她打橫抱起。對於許亦微和廖繁出現在這裏也一點不好奇。他說：“沒事，你們繼續，我帶她離開。”

  　　這像一段突如其來的插曲，驚心動魄地展開，又兵荒馬亂地結束了。

  　　許亦微緩緩轉頭，問廖繁：“他們以前談戀愛也是這樣？”

  　　“嗯，”廖繁已經見怪不怪：“他們從小鬧到大，正常。”

  　　看時間差不多了，廖繁說：“走吧，去看電影。”

  　　，

  　　廖瑩的腳傷不重，就跟季斯臣說的一樣，她太嬌氣，又或者是趁機以崴腳來折騰季斯臣。季斯臣心甘情願地被她折騰，這麽來來去去的，廖瑩沒過多久，也能自己走了。

  　　好巧不巧，他們看的電影跟廖繁和許亦微的是同一部，還同一個場次。

  　　要命的是，就在同一排。

  　　隻不過，廖繁跟許亦微在左邊靠走道的地方，而季斯臣跟廖瑩是在右邊靠走道的地方。

  　　但中間座位都空著的，四舍五入算是挨著坐。

  　　這是部浪漫的愛情電影，看的人不多，能買票進來的幾乎都是情侶。而且電影內容講的是男女主公路愛情，也就是兩人一起旅遊遇上了，路上開始談戀愛，遇到風景好的地方，還會停下來做點和諧運動。

  　　反正，就是約會必備電影，懂的都懂。

  　　電影看到高潮，男女主深情擁吻，小情侶們也情難自禁。而季斯臣和廖繁這邊，兩撥人看得尷尷尬尬，想幹點什麽也不能。

  　　許亦微忍不住腳趾頭扣地，她抬眼悄悄看了下廖瑩那邊。

  　　得，廖瑩一點也不尷尬，看男女主親吻看得津津有味，還抱著桶爆米花吃。

  　　“，”

  　　季斯臣也很無語。

  　　“給我吃點。”他說，手伸進爆米花桶裏麵。

  　　廖瑩也沒留意，她邊看電影邊伸手去抓爆米花，結果抓到一隻溫熱的手，那手順勢將她的握住。

  　　指腹相處的那一刻，她頓了下。有些塵封已久的、刻意不去回憶的、無法忘卻的東西如泉水一樣湧出來。

  　　酸酸澀澀。

  　　季斯臣還不怕死地撓了撓她的掌心。

  　　“啪”一聲，廖瑩毫不客氣地打過去：“吃什麽吃！我掏錢買的！”

  　　季斯臣好笑，手被打得火辣辣地疼，一點也不惱。

  　　，

  　　這場電影看得，怎麽說呢，四個人都心情複雜。

  　　等電影結束，皆有些沉默。

  　　許亦微是尷尬得沒話說，而季斯臣和廖瑩像是想起了過去或其他什麽，兩人都有點魂不守舍。

  　　廖繁全程都很淡定，問季斯臣道：“一會你們去哪？”

  　　季斯臣看向廖瑩，但廖瑩沒說話。他反問：“你們呢？”

  　　“我們到處逛逛。”廖繁舍不得這麽快送許亦微回家，反正就想拉著她膩一起。

  　　結果，季斯臣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說：“哦，那我們也逛逛，正好一起。”

  　　“，”

  　　廖繁無語地睇他。

  　　季斯臣笑得吊兒郎當，意思很明顯：我談不成戀愛，你也別想逍遙自在。

  　　“想一起逛嗎？”廖繁轉頭詢問許亦微。

  　　許亦微沒所謂，她好久都沒見到廖瑩了，既然在這碰見，那就說說話。

  　　她開口道：“不如我們找個地方喝點東西。”

  　　“這個主意好。”季斯臣得逞，率先走在前麵。

  　　廖繁：“，”

  　　，

  　　幾人找了家咖啡廳，不過晚上喝咖啡容易睡不著，廖繁給大家點了溫和的果茶。

  　　許亦微抿了口果茶，手肘碰了碰旁邊發呆的廖瑩，問：“你怎麽了？今晚奇奇怪怪的。”

  　　“你看出來了？”

  　　“你全寫在臉上了。”

  　　那邊，廖繁和季斯臣兩人在聊點其他事，廖瑩則湊過來，在許亦微耳邊低聲說：“他今晚牽我的手了，你說他是什麽意思？”

  　　“？？？”

  　　“，”

  　　許亦微好笑，廖瑩這腦子談戀愛的時候很靈光，但事到關鍵時又傻得遲鈍。

  　　“他都牽你的手了，你說還有什麽意思。”

  　　“你意思是他喜歡我？”

  　　“很明顯啊。”

  　　“但，”廖瑩瞥了眼季斯臣，繼續跟許亦微咬耳朵：“我跟他都分手了快十年了，怎麽可能。”

  　　“你沒感覺了？”許亦微問。

  　　這問題把廖瑩問住了，她怔了怔。

  　　說沒了是騙人的，要是真沒點感覺，剛才在電影院裏被他牽手時，就不會覺得酸酸澀澀。

  　　但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麽看待這種感覺，畢竟那是她最刻骨銘心的一段戀愛。這麽一想，酸澀點也沒什麽，不代表就還愛他。

  　　“我可能，好像，，”

  　　“嗯？”

  　　“真的沒什麽感覺了。”廖瑩說。

  　　都過去這麽久了，哪有什麽情比金堅的東西，她談過這麽多男朋友，哪一次不是過段時間就忘？憑什麽季斯臣要搞特殊？

  　　不可能的！

  　　她想！

  　　再說了，當初是他自己不聲不響地離開，他憑什麽說回來就回來，說和好就和好？

  　　她廖瑩沒那麽賤！

  　　也不知道為什麽，她突然沉默起來，心情也沒之前那麽好了。

  　　季斯臣察覺到氣氛變化，側頭過來問：“怎麽，果茶不合口味？”

  　　他對廖瑩道：“要是不喜歡喝這個，那就換個，”

  　　沒等他話說完，廖瑩突然起身：“我有點累了，想回去，你們喝吧。”

  　　“亦微，回頭你有空了我們一起吃飯。”

  　　說完，她起身就走。

  　　“哎——”季斯臣眸子動了動，也立即起身追出去。

  　　過了會，許亦微說：“我覺得他們應該很難和好了。”

  　　“為什麽這麽說？”廖繁問。

  　　“你姐那人我清楚，看著大大咧咧好脾氣，但其實真要她原諒一個人，會很難。”

  　　廖繁沒說話。

  　　“你是不是希望她們和好？”

  　　“嗯。”廖繁說：“其實斯臣哥是最合適我姐的，你應該也發現了，我姐跟斯臣哥在一起，雖然吵吵鬧鬧，但她很開心。”

  　　“當初她們為什麽分手？”

  　　“不知道。”廖繁默了下，說：“不過我想斯臣哥那麽喜歡我姐，應該有苦衷。”

  　　許亦微點頭：“那隻能看緣分了。”

  　　“我不覺得。”

  　　“嗯？”

  　　廖繁直視她的眼睛：“事在人為。”

  　　在許亦微安靜而淡漠的目光裏，他堅定道：“我們也是一樣。”

  　　許亦微心頭微微一震，原來，他什麽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