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廖繁是趕著快中午來的, 還提了滿滿兩大袋東西。

  　　進門就問：“亦微姐呢？”

  　　廖瑩坐在沙發上玩手機，抬頭道：“她睡了，在樓上, 你不要去打攪她。”

  　　唐欣去上班了，隻有廖瑩在這。而許亦微由於幾天都沒好好睡覺, 吃過藥之後困意襲來，這會兒在樓上睡得實沉。

  　　廖繁望上樓，默了片刻, 轉身去廚房搗鼓東西。

  　　他探頭出來問廖瑩：“你要在這吃中午飯嗎？”

  　　“你這不是廢話嗎？我都等這麽久了。”廖瑩頭也不抬，繼續玩手機。

  　　“，”

  　　廖繁把買來的食材分門別類整理好, 取出今天要用的，剩下的放進冰箱。

  　　打開冰箱時，他愣了下。

  　　許亦微的冰箱很大, 但裏麵除了幾瓶水，幾乎空空蕩蕩。

  　　莫名地，他又想起之前在醫院的那晚, 她說她一個人在商寧, 已經習慣了。

  　　廖繁把食材放進去，之後開始做午餐。

  　　午餐很簡單, 就熬了一鍋粥，有煎雞蛋和青菜, 廖瑩看到的時候嫌棄得不行。

  　　“你就是這麽照顧你亦微姐的？”

  　　“生病要吃清淡點。”

  　　“我沒生病啊，你就不能多做個菜？”

  　　“那你到底吃不吃？”

  　　“，”

  　　廖瑩清湯寡水地喝了碗粥，又坐了會覺得沒意思，問廖繁：“你下午有沒有空？”

  　　“什麽？”

  　　“那個，”廖瑩狗腿地笑道：“你在這看著唄, 我去趟美容院。”

  　　臨出門時, 她又說道：“可能晚上不過來, 我要去酒吧，如果你有空就幫你亦微姐做下晚飯，有什麽事電話我。”

  　　說完，她就出門了。

  　　，

  　　許亦微是下午兩點醒的，她睡眼迷蒙地望著天花板的吸頂燈，有那麽一刻，她覺得這樣的場景陌生又熟悉。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在自己的床上睡到自然醒了。

  　　思緒模糊且毫無方向地飄散，過了會，聽見肚子叫，才想起來自己一天都沒吃飯。

  　　她撐坐起來，從床頭撈起手機，點開看，現在已經是下午。正準備點個外賣，這時，聽見樓下傳來動靜。

  　　應該是廖瑩或者唐欣，她想。

  　　許亦微掀開被子，趿拉著拖鞋下樓。

  　　秋日下午的陽光明媚，從白色窗簾的縫隙間透進來，灑在客廳的地毯上，落下影影綽綽的痕跡。

  　　清風徐徐，緩緩劃過書架，發出輕微的聲響。

  　　許亦微站在樓梯轉角，瞥見廚房有個身影，她輕輕走下去，邊偏頭打量。

  　　廚房的那個身影越來越清晰。

  　　男孩高大的身姿站在流理台前，淺色的懸空櫥櫃剛好與他持平，他這麽大個人站在廚房有點格格不入，卻又莫名地溫馨、和諧。

  　　他穿著白色T恤，露出一截後脖頸。許亦微發現，他又把頭發染回了黑色，使得他脖頸看起來特別白皙，特別幹淨。

  　　皮膚白皙的男生很多，但氣質幹淨的卻並不多。在展覽館遠遠地見到廖繁的時候，許亦微就覺得這男孩的氣質很幹淨。

  　　她這會兒腦子有點鈍，就這麽傻不拉幾地盯著看了會。

  　　廖繁早就聽見她下樓，見她遲遲沒動靜，勾唇道：“姐姐看傻了？”

  　　“啊？”

  　　許亦微回過神來，老臉一紅。

  　　“看我做什麽？”廖繁轉身，抓住這個把柄不放。

  　　“就，”許亦微不自在地想了想，說道：“家裏突然出現個男人，還以為在做夢。”

  　　廖繁莞爾。

  　　“姐姐餓了嗎？”

  　　“嗯，”許亦微盡量自然地走過去：“你在做飯？”

  　　“已經做好了，我在處理一些食材，回頭姐姐加熱就可以用。”

  　　許亦微探頭一看，是一些壽司之類的。

  　　“你還會做這個？”

  　　“嗯。”

  　　“我給你熬了粥，姐姐先去坐。”廖繁說。

  　　許亦微點頭，坐回飯桌邊。

  　　“你姐她們呢？”

  　　“欣姐去上班了，我姐去美容院。”

  　　“你什麽時候來的？”

  　　“中午，你還在睡的時候。”

  　　“哦。”

  　　過了會。

  　　“你吃了嗎？”

  　　“吃過了。”

  　　廖繁把粥盛出來，還有重新煎好的雞蛋，一起遞到她麵前。

  　　然後，就這麽坐在她對麵，看著她吃。

  　　許亦微強裝鎮定。

  　　兩人也才幾天沒見，這回再見麵，似乎更別扭了。不過這沒關係，她決定把冷酷姐姐的形象貫徹到底。

  　　於是，她也不管廖繁，徑直吃起來。

  　　不得不說，廖繁的手藝很好，粥是加了海鮮熬的，很香。

  　　美食令人智昏，又或許是吃人嘴軟，許亦微強裝的冷酷漸漸不爭氣地軟化，他再這麽盯下去，她就要破功了。

  　　“你要不要去看會電視，哎幹嘛？”

  　　她身體往後仰。

  　　廖繁伸手過來，強勢地在她額頭上貼了會，見退燒了才坐回去。

  　　“姐姐怎麽生病了？”

  　　“這不很正常嗎，哪有人不生病的。”

  　　被他貼過的額頭仿佛有千斤重，還有點癢，許亦微很想撓。

  　　“為什麽生病了？”

  　　他語氣責備，眼裏卻流露出心疼。

  　　這個臭弟弟！

  　　害得她努力維持的那點冷酷也潰敗了！

  　　麵對這樣霸道又溫柔的弟弟，許亦微真的無奈。他不講成年人的法則，成年人一個暗示就懂得進退，就知分寸，因為各自都要顧及麵子。

  　　但廖繁不是，他就很強勢，他喜歡就是喜歡，他想做他就去做。

  　　你還打不得罵不得，甚至，麵對這樣純粹的人，你所有的招數都沒有用武之地。

  　　“也沒為什麽，可能是這段時間太累了。”許亦微說。

  　　廖繁沉默了下，問：“姐姐一個人很辛苦吧？”

  　　話題突然這麽感性，許亦微警鈴大作。搖頭道：“不會，我樂在其中。”

  　　“是嗎？”廖繁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

  　　“，”

  　　許亦微調整呼吸，努力把廖繁當空氣，她安安靜靜地吃完一碗粥，也任他安安靜靜地看完全程。

  　　直到廖繁去洗碗了，許亦微才如蒙大赦。

  　　她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腦，看了些郵箱裏的文件。過了會，見廖繁出來，她道：“謝謝你啊，大老遠還跑來看我。”

  　　“不遠，”廖繁說：“我們學校離這裏也就二十多分鍾車程。”

  　　許亦微沒抬頭，視線落在電腦屏幕上，裝作很忙碌的樣子。

  　　“你什麽時候回去？”

  　　“我今天下午不回去。”

  　　“不回去？”許亦微抬眼，聲音不自覺大了點。

  　　淡定從容也裝不下去了。

  　　冷靜思考了下，她好聲好氣道：“廖繁，我們，”

  　　她目光誠懇：“真的不合適。”

  　　“嗯。”

  　　“嗯？”

  　　“這話姐姐說過了啊，我知道。”

  　　“所以呢？”

  　　廖繁很好脾氣的樣子，懶懶地在旁邊沙發上坐下來：“重複的話題沒必要再談。”

  　　許亦微一臉懵，然後呢？

  　　“我今天是來照顧姐姐的，不是來談合適不合適的。”

  　　“，”

  　　小屁孩，還學會迂回戰術了。

  　　“我不用你照顧，生個病而已，又不是缺胳膊少腿。”

  　　廖繁斜眼睨她，在她的細胳膊細腿上掃了一圈。他眼尾長，微微下壓的時候，有種淩厲的氣勢。

  　　“姐姐會自己做飯嗎？”

  　　“，”

  　　“如果我不來，估計你又想叫外賣吧？”

  　　“，”

  　　“外賣的東西幹不幹淨都不好說，而且食材也不新鮮，吃了沒營養。你這麽容易生病也跟你這麽多年的飲食習慣有關，肯定是吃多了外賣，身體搞垮了。”

  　　“，”

  　　許亦微忍不住吐槽：“你這語氣就跟老人家差不多。”

  　　“語氣不重要，道理對就行。”

  　　“，”

  　　許亦微想，肯定是今天生病導致她思維遲鈍，以至於連這種談話都落下風。

  　　不行。

  　　她站起身，決定去衝杯咖啡醒醒神。

  　　“生病就別喝咖啡了。”廖繁勸。

  　　“我等下要工作，”許亦微補充道：“很重要的工作。”

  　　廖繁也不吭聲了。

  　　許亦微不再管他，端著咖啡和筆記本上樓。

  　　，

  　　對於電影項目的事，許亦微不想放棄。

  　　一來她不想就這麽認輸，二來，她要給辛辛苦苦跟著她的同事們一個交代。

  　　她先是給投資商那邊打了電話，針對融資方案發表了些看法。電影項目融資她做過很多，也有成熟的渠道，對於這方麵的問題她駕輕就熟。

  　　大約談了近一個小時後，她又打了個電話。

  　　是打給鍾總的。

  　　“許經理，我理解你的情況，但我實在為難。”鍾總說：“這個項目我雖然是負責人，但上頭還有監督的，而且各方麵的準備都到位了，已經不能再拖。”

  　　“謝謝理解。”許亦微笑道：“但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想把這個項目做好，投資商那邊我已經跟他們談過新的融資方案，而且，我還可以介紹更多的融資渠道，”

  　　鍾總那邊遲疑。

  　　許亦微繼續道：“鍾總，我們合作這麽多年，我許亦微做事能力如何你看在眼裏，我對電影項目很擅長，你是信我還是信童敏舒？”

  　　，

  　　許亦微再次下樓的時候心情不錯，鍾總那邊說考慮，那這件事也就八九不離十了。如此一來，她可以為新方案爭取一些時間。

  　　隻要有時間喘氣，她就有贏的把握。

  　　不過樓下空空蕩蕩，廖繁也不知去哪裏了，沙發上還撂著對耳機。

  　　許亦微有點渴，她朝冰箱走過去，邊點開手機，打算發信息問問廖繁人在哪裏。

  　　但打開冰箱時，她愣住了。

  　　冰箱很陌生，裏麵滿滿當當地放了東西，總共三層，第一層放了飲料和礦泉水，第二層和第三層放了食物，食物都是用保鮮盒分類裝好了的。她揭開盒蓋，裏頭是做好的壽司，還有一些切好的水果。

  　　許亦微不得不再次感歎，廖瑩有這麽個弟真幸福。

  　　正發著愣呢，電話有信息進來了。

  　　是廖繁發了條語音過來。

  　　許亦微低頭看，才發現自己剛才不小心按了語音過去，很短的一條，什麽都沒說。

  　　她手指懸在廖繁的語音上，踟躕了片刻，點開。

  　　LF：【姐姐忙完了？】

  　　許亦微敲字過去：【嗯。】

  　　本來還想問他在哪，想想又算了。

  　　但很快，廖繁回信息過來。

  　　LF：【在家等我，很快回來。】

  　　這條不是語音，是直接打字過來的，咻的一聲出現在屏幕上，嚇得許亦微手一抖，差點拿不穩手機。

  　　這個臭弟弟！

  　　什麽叫“在家等我”？

  　　搞得她跟他同居似的。

  　　許亦微也不知是從哪裏冒出股心虛感，她喝了口水之後，坐沙發上。過了會，覺得這句話很礙眼，於是刪掉，然後退出去，看其他信息。

  　　又過了會，她返回廖繁的微信界麵，往上劃了劃。

  　　數不清有多少條信息，反正都是這幾天廖繁發過來的。

  　　LF：【早安，姐姐要記得吃早餐。】

  　　LF：【我昨晚做了很多夢，每一個夢都是你。】

  　　LF：【晚安姐姐。】配圖：比心自拍照。

  　　LF：【我今晚失眠了，一直在想你。】

  　　，

  　　LF：【姐姐有看信息嗎？】

  　　LF：【我知道你在看。】

  　　許亦微忍著雞皮疙瘩看了幾條，然而，看到最後這一條時，“啪”一聲把手機蓋在桌上。

  　　她擰開瓶蓋狂喝了一口冰水，想要降下臉上的溫度。

  　　這些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實在太恐怖了，真是什麽肉麻的話都敢說。

  　　恰巧這時，門把手轉動了下，廖繁開門進來。

  　　許亦微順勢把手機屏幕摁滅，問他：“你去哪了？”

  　　廖繁提著袋東西站在門口笑：“姐姐真在等我？”

  　　“我，”

  　　許亦微想說我隨口問問你別誤會，就見廖繁放下東西蹙眉走過來，然後從她手上奪過礦泉水瓶。

  　　廖繁比許亦微高，這麽壓著眼皮看她時，那種責備的神情仿佛許亦微犯了不可饒恕的錯。

  　　“還在生病，你不知道？”

  　　“知道。”許亦微覺得他小題大做：“但我口渴了。”

  　　“可以燒水喝熱的。”

  　　燒水再放涼，多浪費時間啊，倒不如直接喝冰水。許亦微不以為意地說：“沒事啊，我經常這麽喝，懶得燒。”

  　　“這個別喝了，”廖繁把冰水拿走，說：“我給你燒。”

  　　見他不容反駁地轉身而去，許亦微沉默了片刻。

  　　“喂，廖繁，你是我的誰？你憑什麽管我？”

  　　廖繁腳步停下，轉頭仔細看進她的眼睛。

  　　話都說出去了，許亦微不想退縮，繼續麵無表情道：“我跟你的關係，隻是因為你姐而已，如果沒有你姐，我們什麽都不是。你清楚嗎？”

  　　廖繁睫毛動了動，目光筆直而脆弱。

  　　“你也看見了，我工作很忙。”許亦微說：“而且我是獨身主義者，並不想談戀愛，如果想談，我早就談了，還用得著等你嗎。”

  　　廖繁緩緩收回視線，他斂下眼睫時，一副乖乖奶狗受傷的樣子。

  　　許亦微心口一緊，後悔把話說太重了。

  　　但她別過臉，殘忍地不去看他。

  　　過了會，廖繁放下東西，走到門口說：“姐姐好好休息，晚飯我做好了，記得吃。”

  　　門一關，許亦微心裏的內疚達到頂點。

  　　良久，她無奈地歎了口氣。

  　　，

  　　當天晚上，她在家裏吃廖繁做的晚飯，邊吃的時候還邊努力安慰自己。

  　　這小屁孩太倔，就該來記猛藥，等過段時間就好了。

  　　沒事！沒事！

  　　然而，第二天去上班，在電梯裏看見廖繁時，許亦微風中淩亂了。

  　　“這是？”

  　　什麽情況？

  　　同事介紹道：“哦，這是法務部對外合作律所的工作人員，今天過來談點事。”

  　　廖繁笑得乖巧：“姐姐早上好！”

  　　“，，”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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