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作者:瀠影      更新:2022-08-06 12:30      字數:5202
  第28章

  老師見許文雅停下腳步, 問她怎麽不走?

  她看向老師,抿嘴沉思了片刻才問:“老師,人做錯了事是不是都應該受到懲罰?”

  老師不知道自己的學生怎麽突然問這個, 心中生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但想起自己曾經在課堂上教育過學生的話,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做錯了事當然要受到懲罰,應該要受到懲罰……吧。

  彷佛是這個點頭讓許文雅下定決心, 她轉身又進了公安局。

  她曾經覺得李惠蘭命好,帶著包惜惜來換回她的時候, 恰逢包家出事自身惶惶不可終日,加上養父母對自己又有著十年的情分。對,過後許文雅每每想起都覺得親生父母能在當年換孩子一事中全身而退, 養父母對她有著遠勝於血緣關係的情分這一點有著很重要關係。

  可是,老師都教導他們,做錯了事就應該受到懲罰。

  李惠蘭這場遲來十四年的懲罰,也該來了。

  ,

  這頭, 許文雅在走出公安局時忽然下決心大義滅親。那頭,包惜惜和沈子清則站在走廊上啃著冰棍。

  許文雅走後他們本是要各回各家的,但包惜惜見沈子清熱得臉紅紅的, 想著自己這段時間也攢了點錢,老是被他請吃冰棍也該她禮尚往來一次了,於是又拉著他來到副食品店, 買了兩支冰棍, 兩人一路舔著回去。

  走到包惜惜家門口時,冰棍舔了一半, 沈子清便幹脆決定吃完再回去。萬一沈子恒已經回來了, 看到了肯定又要鬧。

  包惜惜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便也站在走廊上陪他,兩人吃著冰棍如平常一樣聊著天。平常的仿佛許文雅沒來過。

  眼看冰棒就要吃完了,沈子清忽然話題一轉,關心起許文雅來他們家做了什麽。

  包惜惜也不覺得他這話題突然,笑了笑,告訴他其實也沒做什麽,大半時間都在哭。

  “哭?”沈子清想不明白,跑人家家裏去哭,這在他看來十分不禮貌。

  包惜惜嗯了聲,把最後一口冰棒吞進口中後有點誇張告訴他:“哭的可厲害了,那眼淚就跟關不上的水龍頭流出來的水似的。”

  她形容的貼切,沈子清都能想象出許文雅哭的畫麵了。

  正午日頭真的好曬,冰棍帶來的這點冰涼感根本不足以消減這一陣接一陣的熱浪。

  包惜惜有些懷疑沈子清是不是被曬暈頭了,吃冰棍本是為了消暑,一直站在這被太陽曬,這冰棒真是白吃了。

  她喊了沈子清名字,問他:“你不覺得熱嗎?”

  沈子清整個人要熱冒煙了,怎麽可能不覺得熱,但他還是倔強搖了搖頭。

  如此明晃晃的口是心非,包惜惜忍不住又笑了。

  沈子清無視她的笑,於他而言,現在熱不熱哪裏有突然冒出來的許文雅這事重要。他憂心忡忡安慰包惜惜,不管許文雅有什麽目的,千萬不要被氣到做出什麽讓自己吃虧的事,比如離家出走。

  包惜惜逗他:“你不會是擔心許文雅回來會把我氣走,才一直守在樓梯口吧。”

  她隻是隨口一逗,然沈子清的反應卻讓她覺得自己竟然猜對了。

  說不感動是假的。四年同班的革命友誼就是牢固,再升華一下也許就堪比管鮑之交。包惜惜覺得自己隻請他吃一根冰棍太沒誠意了,粗略算了下自己的小金庫金額,暗暗下決心下次請他吃更貴一點的雪糕。

  包惜惜讓沈子清放心,自己是不可能會被許文雅氣走得。

  要有人被氣走,那也是許文雅。

  沈子清隻當她這話是在安慰自己,許文雅這人,他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她心理陰暗。

  他如此火眼金睛看出許文雅心裏陰暗,還真是出乎包惜惜意料,忍不住問他為什麽。

  為什麽會覺得許文雅心裏陰暗?那就得從他七歲那年的一件小事說起。

  沈子清從小家庭條件好,自然不缺吃的穿的。以前他其實也是很喜歡和大院裏的小夥伴分享自己的零食,並且也經常這麽幹。然而有一次,他看到許文雅在開開心心接過自己給的大白兔糖後轉身卻丟掉,嘴裏念叨著這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有糖吃。

  這事對年僅七歲的沈子清打擊可謂不小,年幼的他理解不了為什麽自己的好心會被人這樣誤解。

  他紅著眼去問爺爺,爺爺也沒辦法告訴他為什麽,隻是安慰他可能是對方心情不好。

  他姑且就這麽認為吧,但此事之後他就不愛把自己的零食拿給被人吃了,直到包惜惜的到來。

  包惜惜不知道沈子清竟然還有這樣一段經曆。

  小孩子心思單純,世界也是說塌就塌,這事怕是給他幼小的心靈留下不少陰影。

  包惜惜安慰他:“換個角度想,因為她你自己獨享那麽多零食,也是美滋滋的一件事。”

  沈子清:“……”

  隻能說這樣奇特的角度也就她能想到,也許自己真的多慮了,這樣的包惜惜怎麽可能會被許文雅氣走。

  包惜惜又說:“不過從你後來還能跟我分享了那麽多零食來看,你已經徹底從許文雅的那次打擊中走出來了。”

  沈子清:“……還不是你嘴饞。”

  這話不假,這些年來他之所以樂此不疲和包惜惜分享吃的,也是因為她每次不管吃什麽都吃的津津有味,間接激起了他的分享欲。

  包惜惜撥了撥被汗水浸濕的劉海,打趣道:“嘴饞我是認的,但不能因此就否認你品行高潔、大公無私、舍己為人、樂於分享。”

  她一連說了好幾個誇讚的詞,聽得沈子清都臉紅了,同時心裏是真的放心不少。

  還這麽會開玩笑,可見確實沒事。

  沈子清沒有忽略她熱得額頭都冒汗,一直在撥劉海的舉動。

  他心放下了,也不想她在外麵烤太陽,便讓她快點進屋。

  包惜惜也確實是熱的有些受不了了,點了點頭,也讓沈子清快回家。

  她被悶出了一身汗,黏糊糊的,估計還得洗個澡。

  進到家裏,李慧妍正在廚房準備午飯,看上去似乎並沒有受許文雅太大影響。

  包惜惜喊了聲媽媽,說想洗澡,李慧妍便先給她燒了小半壺熱水。

  燒水的功夫,包惜惜站在廚房門口問母親,時隔四年再看到許文雅,會不會很意外。

  李慧妍點了點頭,她忍住千頭萬緒,道:“何止意外,這孩子變得幾乎都認不出來了。”

  這點包惜惜也認同,雖說女大十八變,可許文雅這變得和四年前跟兩個人似的。她又笑眯眯問母親,自己和四年前變化大不大。

  李慧妍打量著女兒,點了點頭。

  四年的時間怎麽可能變化不大,但她的女兒是正常的長大,並不是說沒半點以前的影子。

  母女倆叨叨絮絮,說著說著,許文雅時隔四年後再出現這個話題也變得不再讓人小心翼翼。

  水燒熱了,包惜惜拎著進了衝涼房。

  李慧妍不放心,擔心女兒天熱貪涼,還是隔著門提醒她不要加太多冷水。

  包惜惜洗完澡出來,母親已經把菜炒好了,隻是父親還沒回來。

  兩人估摸著他應該也差不多快回來了,便決定等一等。

  等了一會,包家明果然回來了,看到她們還沒吃飯,心疼她們怎麽不先吃。

  包惜惜開玩笑說爸爸不回來吃不下,不料這話卻讓包家明聽成了另一種意思。

  他憐愛看了眼女兒,也不再說什麽,洗幹淨手後坐下吃飯。

  李慧妍因為先前有和女兒聊到許文雅,這會也就不那麽避諱了,問丈夫孩子有沒送到老師那。

  包家明因為誤會了女兒,顯然不想多說,點了點頭,往嘴巴塞了一大口飯。

  多吃飯,少說話。

  李慧妍以為他餓了,笑著讓他吃慢些。

  包家明心說,這能吃慢嗎?女兒心裏還有著疙瘩呢,他這個傻妻子偏偏還提許文雅。

  他拚命找著其他話題說,什麽今天天氣好熱,熱的有點反常。

  李慧妍笑他,哪年夏天不是這麽熱的。

  包惜惜倒是看出發了父親在顧慮什麽,笑眯眯專心吃飯。

  飯吃到一半,她忽然問父母,如果許文雅在那邊過的不好想回來,他們會接納嗎。

  這問題太突然了,也太出乎意料,包家明和李慧妍都愣住了。

  說實話,他們沒這麽想過,但是如果真這樣……夫妻兩人看了對方一眼,顯然兩人都沒想過這個可能。

  可這在包惜惜看來就是猶豫,她第一次體會到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自己問的這問題就是來添堵的。

  她悶悶低下頭吃飯。

  在這個年代,他們家還能經常吃上香噴噴的米飯,已經比很多人家好,她怎麽還不知足非得去問這種假設性的問題。

  可她心裏即便沒有百分之一百肯定,也有百分之七八十把握,許文雅看到他們還在城裏生活的好好的,不會沒有歪心思。

  沉默了半響的包家明告訴女兒,這問題也許太難了。

  包惜惜哦了聲,有些難過。

  人都是有占有欲的,如果還是如四年前,她對這個家沒什麽感情,對父母沒什麽期待,雖然她依舊不會同意許文雅回來,但也不會有太強烈的不高興情緒。

  包家明坦白,他當然是希望許文雅回到自己親生父母身邊後能過的好的。

  包惜惜知道父母是怎樣的人,肯定不會希望養了十年的孩子過的不好的。隻是很可惜,她在那個家庭生活了一段時間,知道許文雅回去後肯定沒辦法過的好的。

  包家明明顯感覺到女兒情緒低落,也不繞圈子了,直接回答她所問的問題的關鍵。

  “如果許文雅在那邊過的不好想回來,於我個人情感上而言,是可以接納的。”

  包惜惜臉上最後一絲笑容徹底沒了,眼看臉就要垮下去,好在包家明很快接了個但是。

  “……但是,家之所以為家,不僅因為它是一個地方,更是因為這個地方住著對我們而言最重要的人。我個人情感上也許可以接受,但卻永遠不會這麽做。做人可以感性,但不能沒有原則,沒有底線,更不能明知而為去傷害家人。”

  讓許文雅回來這個家,無疑是對女兒的又一次傷害,他怎麽可能這麽幹,他相信妻子也不會。

  果然,在他說完後,李慧言也紅著眼連連點頭。她覺得丈夫這番話不僅回答了女兒,也讓她猶如醍醐灌頂。

  包家明這番關於‘家’的言論給了包惜惜很深的感觸,在後來一次考試中寫關於家作文,她得了高分,寫出了遠超這個年紀孩子所能想的高度的話。

  看到女兒臉上又有了笑容,包家明忍不住捏了捏她白嫩的小臉,打趣道:“小嘴都要撅到上天了。”

  包惜惜笑嘻嘻說:“還不是爸爸故意這麽說。”

  包家明也學著她說話:“還不是女兒突然這麽問。”

  “我這不是先對可能發生的事情進行假設性探討。”

  女兒說這句話時,包家明還說,她這假設性的事,發生的可能性不高,誰料不久之後就打臉了,他們怎麽都沒想到,許文雅會做出如此瘋狂的事。

  轉眼又到周一,數學競賽決賽的成績也出來了。

  沈子清得了一等獎,包惜惜二等獎。

  校長覺得這是莫大榮譽,在周一升旗儀式上表揚了他們。

  雖說好事很少傳千裏,但傳遍區區一個家屬院還是可以的。

  大家都說沈家和包家真是燒了高香,養出這麽聰明的孩子。

  沈立強高興,特意挑了個時間去了趟新華書店,給兩個孩子買獎品。

  包惜惜和沈子清放學回來,才剛進院門就被守在那的沈立強叫了去。

  來到沈家,沈立強笑眯眯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兩個小紙箱,對他們說:“這是獎勵你們數學競賽取得優異成績的獎品。”

  包惜惜暗叫不妙,打開一看,是一疊白白的試卷。

  她又看了眼沈子清的紙箱,發現他的比自己滿,這才舒服了點。

  沈爺爺不愧是沈爺爺,獎罰分明,獲得一等獎的人禮物都厚重些。

  時間轉眼來到十月,仿佛一夜之間,秋天夾著絲絲涼意悄然而至。

  包惜惜換上了秋裝,上學的那條街道也裹上了金黃。

  最近她迷上了件好玩的事,喜歡上學放學的時候將那一路的落葉踩在腳下,聽它們吱嘎吱嘎的聲音。

  因為她這突然生起的愛好,讓沈子清每天都擔心他們上學會遲到。

  這時候包惜惜就會對他說,有分寸的,結果有一次還是遲到了。

  有天跟奶奶去逛百貨公司,他特意用攢了很久的錢買了隻手表。

  奶奶還打趣說,孫子長大了。

  沈子清臉紅了,他隻是想著有了手表,以後上學路上就知道時間了。

  秋天到了,也意味著期中考試要到了,同學們都開始進入到緊張的複習中。

  不過對於沈子清和包惜惜這種學霸來說,日子過的和平常無異。

  包惜惜想到前段時間獲得的數學競賽獎品,對沈子清說,要不期中考試悠著點考。

  她擔心考太好,沈爺爺又要給愛的獎勵。

  沈子清卻不許她有這種危險的想法,告訴她:“你考差了,爺爺會更在意,會給你買更多試題練習。”

  包惜惜仰天長呼,這日子沒法過了。

  然而她沒想到,真正沒法過的是在後頭。

  這日父母下班回來,兩人都有些心事重重,在包惜惜的一再追問下,他們相繼說出公安到廠裏找他們。

  包惜惜聽的心一驚,雖說四年前父親的走姿派汙名沒有最終套下來,但現在時勢可仍舊說不上是好,難道……

  後來父母把公安過來找他們的前因後果說了,她這才鬆了口氣。

  她知道許文雅薄情寡義,卻是萬萬沒想到她這麽狠。那日從他們家離開後,竟直接去了公安局報案。

  因為事情過去有些久,調查起來有些困難。公安那邊把當年的醫護都問了遍,除了問出當年兩個產婦確實是住同一病房,並沒問出其他什麽有價值的東西。

  前些天他們去了許家村,今日才問到他們這裏。

  李慧妍夫妻何嚐不是這麽想,如果不是公安已經找上門問口供,他們是怎麽都不會想到許文雅會如此大義滅親,還是在回到親生父母身邊四年後。

  呃,大義滅親這說辭是公安對他們說的,他們聽著總覺得怪怪的。

  李慧眼不安問著丈夫:“我都如實和公安說了,你說那李惠蘭這次會不會被抓?”

  包家明搖了搖頭,說自己也不肯定。

  這事過去十四五年,要細查起來怕不是那麽容易。

  包惜惜也是這麽覺得,李惠蘭完全可以咬死自己是抱錯孩子,並非存心調換。畢竟四年前在這個家說的事,又沒錄音更沒錄像,她想反口和找其他理由太容易了。

  許文雅這是妒忌昏頭,衝動之下報了警啊。

  那個家,她必然是回不去,也不敢再回去了。

  包惜惜問父母,公安有沒說許文雅現在在哪裏。

  李慧妍說:“聽公安說在學校住著,都不敢回去。”

  這日一家三口坐在一起討論過當年換孩子事件,李惠蘭會不會被抓的種種客觀原因,卻獨獨沒想到還有個她懷著孕這個。

  作者有話說:

  若幹年後,包惜惜:怎麽都沒想到,革命友誼再升華的走向原來是愛情。

  ,

  小可愛們上章都猜到了許文雅要幹嘛,來來來,筆給你。

  弱弱問一句,在前頭換女兒的時候,應該不會猜到會是親生女兒去報警這一出吧。

  ,

  影子發燒了,現在發燒都不敢輕易去醫院,硬撐著物理退燒,今天好多了,發了兩次汗,燒總算退了,明天應該能有好精神,寫以多一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