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作者:瀠影      更新:2022-08-06 12:30      字數:3259
  第8章

  李惠蘭說的半天,是指一切順利的情況下,完全沒想到他們三人的返程會出現波折。

  首先是車子剛出市區,車上就有人不舒服,司機同誌秉著人為重的原則,又繞回城裏,把不舒服的乘客送到醫院。這一耽擱,一個多小時就沒了。

  李惠蘭和許大山這時候還沒覺得怎樣,知道耽擱的這點時間影響不大,他們能在天黑前回到家。

  然而當他們到縣城車站後,被告知因為有一輛車子出了故障,現在必須要看下一輛車幾點到站,到了才能出發。

  許大山不放心,跟售票員確認是否隻要有車到站就一定能出發。

  售票員笑了,隻說在最後一班車發車時間前到站是肯定能出發的。

  夫妻兩人開始有些不安,擔心萬一車子不準時怎麽辦。他們沒大隊開的證明,想住招待所也住不了。當然了,就算有證明他們也舍不得住招待所。今天出門一來一往的車費已經花了不少錢。

  好在他們運氣不錯,等了一個多小時後有車了。

  兩次加起來被耽擱了差不多三個小時,李惠蘭和許大山知道到鎮上後肯定差不多要天黑了。而從鎮上回家還有那麽遠的距離,有沒順路的牛拉車的,全靠腳走要不少時間。

  可事到如今也沒辦法了,隻能順其自然。

  ,

  包文雅曾在課本上看過一句話——屋漏偏逢連夜雨,她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理解這話的含義。

  第一輛小巴因為有人不舒服折返,讓她平白無故多坐了一個多小時車。第二輛小巴因為有人逃票,司機幹脆把車停在半路,和售票員一起逐個逐個查,直到把沒買票的人揪出來趕下車後才繼續往前開。

  從第一輛小巴下來,她已經有些不舒服,下車的時候以為解脫了,誰知道還要乘坐更髒更破更臭的小巴。

  剛上車的時候,她忍著難受問父母,大概要多久。

  母親告訴她,很快的。

  當車子顛簸了一個多小時侯還在行駛時,包文雅知道,她就不應該相信李惠蘭。

  自問不暈車的她這會也開始覺得有些惡心,麵色有些難看。她閉著眼,微卷著身子靠著椅背,盡量找個讓讓自己舒服一點的姿勢。

  可出了縣城後的路幾乎都是泥濘路,凹凸不平,一顛一顛的,顛的包文雅快散架了。

  她虛弱睜開眼,再次問李惠蘭,還有多久能到。

  李惠蘭看著窗外,她很少出門,其實也不知道現在到了哪裏,隻能再次說快了。

  包文雅再也不相信這話了,她這輩子從來沒這麽難受過,眼淚從眼角滑落。

  李惠蘭看著女兒如此難受,心疼之餘也覺得她有些嬌氣。這會看到她還哭了,忍不住開了句玩笑,說她還不如自己一個孕婦。

  包文雅嘴張了張,最終還是無力為自己辯解。

  她無比委屈,不理解母親怎麽能這樣比較。她從小嬌生慣養,毫不誇張說是一丁點苦都沒吃過,怎麽能和一天到晚幹農活的人比身體素質。

  李惠蘭看女兒撅起嘴,知道她不高興了,連忙道歉,哄她說真的快到了。

  包文雅悶悶嗯了聲,再次閉上眼。她才不會相信李惠蘭。

  李惠蘭不自覺在心裏歎了口氣,心道自己這女兒可真是沒許大丫一半能吃苦。

  才這麽想,她自己就愣了愣。她的女兒,幹嘛要和許大丫比吃苦。

  如李惠蘭夫妻所料,車子天即將黑才到鎮上。

  下車後,包文雅看了眼四周,驚的她四肢發涼。

  她做好了心裏準備和親生父母生活的地方肯定不如在城裏好,但沒想到是這樣不好。

  然而更讓她整個人不好的,是李惠蘭接下來的話。

  “終於到鎮上了,走一段路就到我們村子了。”

  包文雅腳僵的幾乎挪不開。

  還沒到地方,這破地方竟然還是鎮上!

  她麻木了,麵無表情跟著父母往前走。

  初始天還沒完全黑,她多少能看清路以及周圍的環境。可慢慢的天徹底黑了下去,今天是十三,盡管借著月光能勉強看見腳下的路,但四周什麽情況是徹底看不清了。黑暗中傳來陣陣不知道是什麽動物的叫聲。

  包文雅害怕極了,死死抓住李惠蘭的手臂。

  李惠蘭察覺到女兒在害怕,但心裏想的卻是,親生的始終是親生的,養了許大丫十年,就從來沒被她這樣緊緊挽住過。

  “還有多久啊。”包文雅因為恐懼,說話都哆嗦。四周黑乎乎的,她總會不自覺腦補突然崩出什麽東西把自己吞了。

  李惠蘭還是那句:“快了快了。”

  包文雅想罵人了,除了這句,還會說別的嗎?

  不過這次李惠蘭卻是真的沒騙她,他們很快就到家了。

  看到這個所謂的家,包文雅差點暈厥過去。

  不過她還沒來得及傷心難過,一個小男孩就從黑乎乎的屋子衝了出來,對著李惠蘭和許大山大哭大鬧。

  這個小男孩正是許濤,他中午放學回來,發現家裏沒人在,但是鍋裏有早上吃剩的粥。當時也沒覺得什麽不妥,在農忙的時候父母和姐姐經常就經常因為要幹活中午飯都帶到田地裏吃。但下午放學回來還是沒看到人,他開始有些焦慮。直到天完全黑後,還不見父母的蹤影,許濤徹底慌了。

  天知道他在等父母的這段時間裏有多害怕,才會在看到他們人後哭的這般撕心裂肺,質問他們去那裏了。

  李惠蘭快心疼死了,一邊安撫這個蠢兒子,一邊關心問他有沒吃飯。

  許濤當然吃了,隻是晚上他想把鍋從灶頭端出來,不小心弄灑了。為了不被父母罵,他把那些倒在地上的粥都扔到屋後麵去了。

  但現在是有沒吃飯的問題嗎?是他們這一整天去哪裏了,害他擔心的以為自己被拋棄了。

  他不依不饒,大哭著逼問他們一整天去哪裏了。

  李惠蘭麵露難色,如果給兒子知道他們進城了,隻怕又會鬧。

  她看向丈夫,即便不舍得,這時候也隻能借助丈夫的威嚴來讓這兒子停止鬧騰。

  許大山這一天折騰下來又累又餓,這會隻想快點坐下,吃上一碗熱粥。他凶巴巴罵兒子,都八歲的人了還整天哭哭鬧鬧,跟個女孩子似的,再這樣他就要打人了。

  許濤今天也是憋到脾氣上來了,才不管父親的恐嚇,幹脆往地上一坐,兩腿使勁蹬了起來。

  許大山火了,在院子裏找了一會,給他找到了根拇指粗的棍子,拿起來就往兒子身上打。

  許濤給打的嗷嗷叫,也不敢繼續鬧騰了,蹭一聲站起身就往屋子裏跑。

  這一切包文雅看得目瞪口呆,那麽粗的棍子就往人身上打,不會打死人嗎?

  她害怕的不自覺兩手交叉摟住手臂。

  終於可以坐下休息了,許大山讓李惠蘭去廚房看看有什麽吃的。

  李惠蘭應了聲,看了眼坐在小板凳上的女兒,看上去似乎比自己還累,隻得捶了兩下有些發酸的腿後掙紮著站起身。

  早上出門前她煮了一大鍋夠,許濤一個人肯定吃不完的。誰料去到廚房掀開鍋蓋一看,空空如也。

  李惠蘭頓時火了,扯著大嗓門問許濤:“你這個敗家子,我煮的一鍋粥都去哪裏了。”

  許濤躲在房間裏,聽到母親的話,砰一聲打開窗,大聲告訴她都吃完了。

  “那麽一大鍋粥你吃的完?”

  許濤卻是很肯定地說,他都吃完了。

  李惠蘭不信,那可是一家人兩頓飯的分量。可鍋空了又是事實。

  時間已經不早了,她隻能暫時不去糾結這個,開始淘米煮粥。

  架好柴火後,李惠蘭回到客廳,不知道從哪裏又摸出一盞煤油燈,點亮後拉起女兒的手,說讓她看看睡的房間。

  進來一看,包文雅心都要碎了。這就是她以後睡覺的房間嗎?

  她呆呆坐在那張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覺得今天發生的一切好像做夢。不知道過去多久,李惠蘭喊她吃飯。她也卻是是餓了,然等看著放在跟前的粥,她還是沒忍住瞪大眼睛。

  這碗裏麵真有米粒嗎?

  可她真的餓了,含淚吃起來。她忽然很後悔,中午放學回家那會,為什麽要嫌棄那碟窩窩頭。如果吃了,現在也許不會那麽餓。

  她好想問李惠蘭,家裏是不是天天都這麽吃。

  可是她不敢問,今天她受的刺激太多了,多到她已經承受不起了。

  他們三個在吃晚飯的時候,許濤穿著拖鞋從房間跑出來,指責包文雅問這個是誰。

  李惠蘭笑眯眯告訴他:“這個是你姐姐,親姐姐。”

  許濤不懂,從哪裏蹦出來這麽一個不認識的姐姐?那許大丫呢?

  說到許大丫,李惠蘭也不想和孩子解釋太多,隻是跟他強調:“以後別提許大丫,文雅才是你親姐姐。”

  許濤錯愣住了,他有些懷疑父母是不是將她賣了。不過他很快就糾結這個,對於他來說誰是是姐姐都沒所謂,有所謂的是這個姐姐是不是一樣會照顧他。

  李惠蘭笑了,說了句當然。

  這下輪到包文雅愣住了。

  吃飽後包文雅簡單洗了個腳,這洗腳水還是她自己端的。

  躺在那硬邦邦的模板床上,包文雅再也忍不住,任由眼淚順著嘴角滑落,最後濕了那破破爛爛的枕頭。

  她就算做了再足的心理準備也沒想到這個家是這樣的。

  房子又矮又破,甚至還沒有電燈,還有個那麽頑皮的弟弟,父親也好像比自己以為的要暴力。

  但哭過後,她還是在心裏告訴自己,住破房子也比住草棚好。最重要的是,現在她至少身份清白。隻要身份清白,肯定就能擁有光明的未來。

  對,現在一切的苦難都是暫時的,她才不會後悔做出跟親生父母的決定。

  作者有話說:

  謝謝評論的小可愛~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