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分針與時針同時跨過零點, 別墅裏的八位觀眾，迎來了在節目裏的最後一個淩晨。

  　　電視突然打開，屏幕上滾動著數字, 嘉賓們聽到導演熟悉的聲音：“零點已到，獵人的身份轉換完成，現在公布轉換身份的獵人數。”

  　　數字不停地滑動，釣足了嘉賓和網友的胃口，今夜守著零點觀看直播的人數巨幅增長，等到觀眾耐心將要消失的時候，數字跳到4就緩緩停下。

  　　大家都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

  　　徐晚晚第一個開口：“我記得是有四個賞金獵人吧？”她捂住嘴巴，驚訝道：“不會吧, 不會吧, 所有賞金獵人都變成戀愛獵人了？”

  　　溫時玉看向徐晚晚, 笑道：“那可不一定。”

  　　徐晚晚愣了愣, 歪著腦袋露出不解的表情：“啊？”

  　　陳璟替她解答，笑著道：“戀愛獵人轉賞金獵人也是轉換身份啊。”

  　　唐嘉聽到陳璟這一句，抬頭望去，卻發現陳璟就在笑著看向自己。

  　　她忽然感到心慌，陳璟這樣看她是什麽意思？

  　　他是在暗示他轉了賞金獵人嗎？

  　　唐嘉眉頭微皺，不可置信道：“怎麽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徐晚晚現在沒有顧忌, 直接開口問。

  　　“現在從戀愛獵人轉賞金獵人有點太狠了吧？這得多大的仇啊……”唐嘉喃喃，“我是沒想到會有這麽多轉換身份的。”

  　　節目組沒有公布賞金獵人和戀愛獵人數量的意思, 故意留下一團疑雲，讓嘉賓們各自猜測。

  　　電視屏熄滅，一時間氣氛都變得安靜, 嘉賓們各有想法, 時不時抬起眼皮, 將視線掠過心中猜測之人。

  　　別說唐嘉沒料到會有這麽多人轉變身份，就是溫時玉也沒想到。

  　　四個轉換身份的獵人，她是其一，還有三個，她隻能猜出兩個。

  　　目光利落地掃過陳璟、徐晚晚，又經過顧斯杭。

  　　才見他頭發一動，是準備抬頭的動作。

  　　溫時玉忙挪開了視線，在心底搖了搖頭，眼神最終在唐嘉麵前停下。

  　　正在思索之時，麵前突然塞過來一袋包裝得很可愛的小餅幹，人人都有，就是最後遞到宋清知麵前的那份，肉眼可見地不一樣，包裝都要大一倍。

  　　“我烤小餅幹的手藝還不錯，白天的時候有空，就給大家都做了一些，人海茫茫，相識一場不容易，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希望大家喜歡。”阮舟笑道，好像一切尷尬的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大家都心知肚明阮舟白天有空是因為什麽，她這麽一說，宋清知的脊背明顯僵直了，看著比旁人要大一號的“心意”，竟無從下手。

  　　尷尬的氣氛無意中蔓延著，在節目中這是大忌，若是其他人，溫時玉就出來插話了，但看到是這一對，溫時玉就沒打算淌這趟渾水，她要是開口，事情隻怕會越來越一發不可收拾。

  　　可抓馬係統對此樂見其成，在溫時玉的腦中使勁地慫恿。

  　　【抓馬係統：你可別忘了，今天是最終選擇日，一切將在今晚七點塵埃落定，你要在節目直播徹底關掉之前拿到30個積分。】

  　　【抓馬係統：積分不僅是平時的3倍，時間還比平時還要少5個小時，你有選擇的地步嗎？不，你沒有！不管是什麽渾水，你都必須淌！】

  　　見溫時玉不吭聲，抓馬係統直接下猛藥。

  　　【抓馬係統：宿主請抓緊機會，不要功虧一簣，難道宿主不想活著見你奶奶了嗎？】

  　　一聽到抓馬係統提到奶奶，溫時玉不平靜了：馬兒，你什麽意思？

  　　係統是知道溫時玉打算的，她一直留著自己出外景的機會，就是想要等到最後一天，能最後再見溫奶奶一次，即便最終沒有完成抓馬係統的任務，在臨死前也能再見奶奶一回。

  　　一旦人有了退路，就不會全力以赴。

  　　抓馬係統就是要斬斷溫時玉的退路，拿捏著她的軟肋，逼她走一條無法回頭的路。

  　　【抓馬係統：意思就是，明天節目結束之前，工作人員都無法聯係上你奶奶，你專門出外景去找她，也找不到她。你隻有賺足抓馬值，活下來，才能見到溫奶奶。】

  　　溫時玉：你對我奶奶做了什麽！

  　　抓馬係統第一次聽到溫時玉用防備與不滿語氣對他說話，以前無論受到什麽懲罰，溫時玉都會跟他笑嘻嘻打哈哈過了，就是第一次死亡知覺懲罰讓讓她膝蓋青了一塊到現在還沒完全消去，她也沒生氣。

  　　但是一跟溫奶奶相關，她就沒辦法忍了。

  　　抓馬係統有點高興，一時間也說不上來是因為自己的宿主是一個孝順孩子，還是為了自己高興，因為他確實抓住了宿主的弱點。

  　　寄生在宿主身上一周以來，抓馬係統對宿主的品性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她並不是個喜歡抓馬的人，不然以她的相貌，要在她前二十幾年的人生，攪出腥風血雨並不是件難事，可偏偏綜藝之神就是選中了她。

  　　所以她沒有任何製造抓馬的經驗，前期全憑自己做的綠茶本本小筆記被迫主動地主動製造抓馬，到了中後期投她心動票的多了，討論度也升了，積分能穩穩到手，她就不再摻和阮舟的破事。

  　　可今天最終選擇日，注定不一樣。一下子就是30個抓馬值，就是生產隊的驢都沒時間歇。

  　　時間緊，任務重。

  　　一番衡量之後，抓馬係統就還是露出公事公辦的電子音，聽起來無比冷漠。

  　　【抓馬係統：我們不會動你奶奶。隻是，你要在節目前見她一麵是不可能的。】

  　　係統既然說得出來，她就知道係統一定有辦法阻止她們見麵，就像係統曾經控製自己講話一樣，畢竟它的存在，本來就是超乎常理之外的。

  　　溫時玉承認自己有過懈怠，但她的目標一直都沒有變過，就是要活下來，無論如何。

  　　她曾想著第八天白天還能見奶奶最後一麵，老人家心弱，她不想那麽早就說，害她提心吊膽的。

  　　隻是她沒想到抓馬係統竟然會砍掉她的念想，不給她對奶奶說遺言的機會。

  　　如果有什麽不舍得，就千方百計地活下去，親口告訴對方。

  　　溫時玉是聰明人，腦子一轉，就想明白抓馬係統的意圖了。

  　　她在腦海中跟係統對話時，係統讓外界的時間停止流動了。

  　　聽到她開口時，於各位嘉賓聽到阮舟說完話的尷尬停頓，才不過10秒。

  　　溫時玉笑著看了一眼宋清知麵前的小餅幹，道：“哇，為什麽清知的比我們的大這麽多啊。”

  　　阮舟期望過唐嘉來點出這個顯而易見的特別，但自從她豁出去的樣子被唐嘉看到之後，唐嘉就沒再幫她接過話。

  　　不是阮舟，她也期望過是從不讓人冷場的好大哥陳璟，或者是在溫時玉那邊吃了大虧的周乘安，會對她動了惻隱之心幫腔，卻從未想過會是溫時玉搭這個話。

  　　若是別人，阮舟還有點感激，但是對方是溫時玉，她最怕就是起反作用。

  　　果不其然，宋清知聽到溫時玉的話，就把麵前的一袋小餅幹都推回阮舟麵前：“我不愛吃，你留著吃吧。”

  　　阮舟氣得腦袋冒煙，在國外的時候，他最愛吃的就是她親手做的小餅幹了，現在當著溫時玉的麵，竟然撒謊說不愛吃！

  　　她特意花了一天，忍著他去找別人約會的心酸，為他做的專屬於他們之間的回憶。

  　　他竟然不要！

  　　阮舟覺得荒謬至極，宋清知陌生得不像跟她生活了一輩子的他，完全像別人，一個不愛她的陌生人。

  　　阮舟心裏陣陣揪著疼，事情究竟是怎麽發展到現在的，她至今也沒想通透。

  　　但她無法忍受了。

  　　朋友的疏遠，愛人的背叛，情敵的挑釁，讓她覺得此刻的自己是格外的孤立無援。

  　　如果是以前，她還會撒嬌讓宋清知心軟，但現在，阮舟強硬地把那袋餅幹推回到宋清知麵前，嘲諷道：“清知哥哥，你在國外的時候，一周就要吃兩次，怎麽回到國內才沒多久，就轉了口味，我竟然不知道。”

  　　說著還瞟了溫時玉一眼，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指桑罵槐。

  　　宋清知皺了皺眉，剛想開口，就被阮舟給打斷。

  　　“你不愛吃也必須得收下。”阮舟冷哼一聲：“餅幹裏有我的邀請卡，第八天輪到女嘉賓邀請男嘉賓約會，男嘉賓不能拒絕。”

  　　阮舟看著宋清知顫了顫的睫毛，心裏莫名愉快：“這是節目組的規定，你明天必須得跟我約會。”

  　　她的餘光瞟到溫時玉，又看了一眼悠哉悠哉地靠在沙發背上看戲的顧斯杭，心中升起報複的快感，笑道：“不過，節目組不是還給清知哥哥留了一條後路嗎？”

  　　宋清知一臉疑惑，自從被拉近漩渦以來，第一次抬眼跟她對視。

  　　阮舟卻更覺得心寒，嘴上說出的話就像刀子一樣：“這麽想知道啊，好，我告訴你。”

  　　她定定地看向溫時玉，嘴裏的話確實對宋清知說的：“隻要有第二個人邀請你，你就不用跟我單獨去約會了，不是嗎？就跟你們今天，三個人一起邀請溫時玉一樣，四人約會。”

  　　她譏諷地把視線轉回宋清知身上，直接挑明：“你今天都邀請溫時玉了，禮尚往來，就讓溫時玉救你於水火唄。”

  　　阮舟一下子，就把三個人都拉了下水。

  　　溫時玉和顧斯杭之間的氛圍，長了眼的，都能看出他們八成是鎖了。

  　　她這話一出，無疑把溫時玉推到兩難之地。

  　　溫時玉如果選擇不幫宋清知，那宋清知這次親眼見證溫時玉的無情，也能死心。如果她幫，那溫時玉也會成為笑話，說什麽對顧斯杭癡心一片的深情人設也會喂了狗。

  　　總之，這對溫時玉來說，是個無論做什麽選擇，都會輸的局麵。

  　　阮舟掩著嘴笑道：“溫溫，要你犧牲自己的約會，來加入我們，你不會介意吧？”

  　　她現在是破罐破摔了，既然大家都不喜歡她，她也沒必要裝了。

  　　反正她從頭到尾在乎的也隻有宋清知，而宋清知被溫時玉迷惑住了，一頭栽進去，就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他們不讓她好過，那他們也別想好過了。

  　　阮舟將燙手山芋扔到了溫時玉手中。

  　　在場所有嘉賓的視線都集中在溫時玉身上，她能感覺到有兩道視線格外炙熱。

  　　抬眸掃去，宋清知不好意思地將自己渴望的眼神按下，就隻剩下顧斯杭還在跟她對視，最終是溫時玉先敗下陣來，挪開視線。

  　　徐晚晚見狀，笑道：“什麽啊，原來阮舟你喜歡三人行啊，是嫌清知無聊嗎？那我來加入你們吧，反正我今天待一天在屋裏也無聊了，正好我們三人行啊。今天我都陪你一天了，明天我們也一起度過吧。”

  　　阮舟針對溫時玉設的局，沒想到會突然闖出一個徐晚晚。

  　　誰想跟你一起度過？阮舟無語得翻了個白眼，這人還好意思說今天陪她一天了？

  　　真是搞笑，雖然今天她們都在別墅，但是一人在一層樓，互不幹擾互不搭理一天了，真是有夠厚臉皮的，這話也說得出來，好像她們多熟似的。

  　　不僅阮舟覺得荒謬，就是其他嘉賓都震驚了，沒想到還能這樣操作。

  　　徐晚晚想要接觸的人已經不在節目裏的，她的存在感不僅在網友眼中，同時也在嘉賓眼中降低。

  　　所以阮舟一時間都沒想到還有這一副牌。

  　　徐晚晚在背後偷偷捏了捏溫時玉的手，似乎在說：我來幫你。

  　　溫時玉看了眼徐晚晚，心裏湧出不少感動，能在節目裏認識到這麽有義氣的朋友，來這麽一趟，也是值了。

  　　她回握了徐晚晚，又將視線落到宋清知身上。

  　　宋清知自從聽到徐晚晚開口，就又把目光放到溫時玉臉上了，盯著她不放，仿佛就要最後一個答案。

  　　溫時玉從來就沒想過要逃避，她早就沒有左右逢源的心了，那次在山間咖啡館的談話，她以為她已經斬斷了宋清知的念想，可現在從他的眼神看來，並非如此。

  　　他還對她抱有期待。

  　　是時候該真正給他個了斷了。

  　　阮舟看到倆人對視，又被宋清知那露著哀求的脆弱眼神給刺激到，出言刺溫時玉：“人家想要的是溫溫，晚晚你再好，也不是溫溫。溫溫，你躲在晚晚身後算什麽，不主動不拒絕，就這麽釣著清知哥哥嗎？這麽折磨他，還不如給他個痛快，讓別人替你出頭算什麽本事。”

  　　顧斯杭冷不丁地笑了一聲：“能讓人出頭，怎麽就不算本事了？”

  　　阮舟被噎了一句，心裏又酸又澀。

  　　先是徐晚晚，後又是顧斯杭，她想要的朋友，戀人，溫時玉竟然在這短短幾天內都擁有了，他們都衝上來維護她。

  　　而她卻丟失了十年好友和數十年的愛人，憑什麽？

  　　阮舟怒極而笑：“顧斯杭，你搶著出什麽頭，別告訴我你也會怕，你怕溫溫選了清知哥哥，所以才出來找存在感吧？你根本就不確定溫溫一定會選你，畢竟她也收下了清知哥哥專門給她做的戒指，看著溫溫從不拒絕清知哥哥的示好，你也心裏沒底吧。”

  　　她自以為一句句痛擊顧斯杭，卻沒發現宋清知眼神越來越暗，頭也越來越低。

  　　宋清知清楚阮舟說的都是錯的，但是自尊讓他開不了口。他在心裏默念一遍又一遍，不是的，溫溫拒絕了他，早就拒絕了他，是他不肯放棄，是他一直非要糾纏的。

  　　阮舟聽到顧斯杭不屑地笑了一聲，她就像抓住他的痛腳一般，窮追不舍：“你笑什麽，被我說中心事了？也是，溫溫這麽有義氣的人，會選清知哥哥也是很有可能的，你心裏沒底也正常。”

  　　“誰說我有義氣的？”溫時玉衝阮舟挑眉笑笑，又搖頭道：“阮舟，你誤會我了。”

  　　“這是戀愛綜藝，不需要我犧牲跟想要見麵的人約會的機會，去為舊同學見義勇為。”溫時玉笑了笑，“而且有那麽多攝像頭在，你又不會殺了宋清知，不過是一場約會而已。”

  　　宋清知猛地抬起頭，看向溫時玉的眼神裏盡是戚戚然。

  　　她竟然那麽輕飄飄地說，不過是一場約會而已。

  　　她明明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宋清知聽到她的狠心，也聽到自己的心徹底碎掉的聲音。

  　　溫時玉定定地跟宋清知對視了半分鍾，這一次，她不再像咖啡館那樣，給他任何餘地，而他也收到了溫時玉真正的拒絕。

  　　他對她來說，隻是同學情，她當著那麽多人的麵，選擇了顧斯杭。

  　　這一次，還是宋清知落荒而逃。

  　　全場的人都沒想到，最終選擇日的腥風血雨來得那麽早，狠狠地被阮舟的尖銳和溫時玉的直白給衝擊到了。

  　　深夜淩晨的網上，也鬧得要比以往都要熱鬧數倍。

  　　然而人間的悲喜並不相通，顧斯杭就無法體會宋清知的悲傷，所有嘉賓都不知何時起身離開了，隻有他坐在沙發上笑得跟傻狗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