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電影房跟練歌房是相鄰的區域, 在地下室C區。

  　　自從來了別墅之後，大家都習慣坐在毯子上了。一是別墅家裝設計風格，二是因為嘉賓過多, 大家不可能都擠在沙發上，有點拘束也不好溝通。

  　　兩人要邊吃零食邊看，就沒有上沙發，坐在絨絨的毯子上，把零食都放在小圓桌上，後背愜意地靠在沙發上。

  　　燈熄滅了，投影在空白的牆麵亮起。

  　　人都籠罩在黑暗中，隻有微弱的光會從牆麵反射回來, 溫時玉把手放了下來。

  　　顧斯杭遞了可樂給她, 他還不知道要看什麽呢：“我們看什麽電影？”

  　　“《時空戀旅人》, 我之前看的一個戀綜, 裏麵的男女嘉賓，個個都說這部是他們的人生電影，甚至有一對嘉賓因這部電影產生共鳴，而結緣的。”

  　　溫時玉拆了薯片袋子：“所以我很好奇到底是怎樣一部片子，怎麽會個個都看過。”

  　　她解釋是解釋了，但顧斯杭聽到的就是：一對嘉賓因這部電影而結緣。

  　　而她邀請他看, 是在暗示什麽？

  　　雖然是在黑暗中，但溫時玉也能感覺到他的視線。

  　　今晚對自己沒有化妝格外敏感的溫時玉：“你看我做什麽？看電影。”

  　　跟之前的對她堅持化妝的不解不同, 現在他反而覺得她這樣，有點可愛。

  　　意識到自己的嘴角因溫時玉而弧起，顧斯杭又想起下午在溫奶奶麵前的衝動之舉, 一下子就把嘴角摁了回去。

  　　演員演戲會入戲, 他裝戀愛獵人好像也太入戲了。

  　　這個戀愛獵人, 他裝得毫不費力，比演員演戲要輕鬆多了。

  　　他們對角色的感興趣要演出來，但他對她的感興趣是真的。

  　　顧斯杭很慶幸電影正式開始，轉移了他的注意力，他不想再往下想了。

  　　因為節目組沒有電影版權，所以他們倆的直播鏡頭，一個是正麵對著他們的，一個就是從天花板往下的俯拍。何況這個點都淩晨了，就是生產隊的驢也該歇了，在線觀看的觀眾不會像晚上八點那麽多，不會要求他們特意製造節目看點，所以也不會安排太多的工作人員跟拍。

  　　這個點兩人看電影，即便是沉默著，影響也不大，溫時玉問過導演了，所以她這會躺得心安理得。

  　　電影走過快半個小時，了解故事基本發展的兩人會偶爾說話。

  　　這是一部男主擁有穿越回到人生某個時刻的能力的電影，因為有這個能力，他能夠讓很多遺憾變成圓滿。為了不錯過他心動的人，他幾次回到過去，憑借著前幾次對她的了解，成為她的知己……

  　　看到前麵，兩人都是笑著的，但再往下，男女主即將變成情侶的時候，他們就笑不出來了。

  　　情到濃時會發生什麽，電影就播到什麽尺度。

  　　而且男主還因為第一次發揮得不夠好，又穿越回去再來億次。

  　　兩人都很默契地拿起了可樂……

  　　雖然淩晨在線觀看的觀眾沒那麽多，但也還是有的，他們在溫時玉透露電影名的時候，也同步打開了電影，自然也知道他們倆看到了什麽。

  　　在彈幕上笑噴了。

  　　【你們倆口幹舌燥什麽？笑死，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要緊張。】

  　　【我笑到樓下廣場舞大媽都求我去當她們的喇叭】

  　　【溫溫：？？大家都是戀綜嘉賓，你們怎麽能坑我？】

  　　【這說明跟異性單獨看電影要提前做功課……】

  　　【黑燈瞎火的，你們發生點什麽也是可以（放個眼睛）】

  　　【氣氛都渲染到位了，年輕人，及時行樂（拍肩）】

  　　【謝謝彈幕的uus，你們讓午夜場電影成了真正的午夜場】

  　　……

  　　這種時候，快進跳過或者扭開頭不看反而會顯得很在意，所以裝淡定的兩人在黑夜裏悄悄紅了臉，也不敢看對方。

  　　好不容易看著他們恩愛完進展到結婚，終於沒有那麽多親密的戲份，兩人都在心底鬆了一口氣。

  　　為了打破尷尬，顯得好像無事發生一樣，溫時玉就問顧斯杭：“如果你也能穿越回去，你想回到什麽時候？”

  　　人生不可能沒有遺憾，或大或小。

  　　“回到你問我喝百事還是可口的時候，我會直接說百事。”

  　　溫時玉嫌棄地給了他肩膀一捶：“喂——！認真點。”

  　　顧斯杭笑笑：“我本來還想說回到跟我妹前一次吵架的時候，那次我沒發揮好，有點可惜。”

  　　屏幕外的顧斯楚：……做個人吧顧斯杭。

  　　溫時玉：“……你好幼稚。”

  　　“那我要回到你問我‘想回到什麽時候’的時候，我要重新回答。”顧斯杭把手掌放在溫時玉的頭頂，後悔道：“快把你腦子裏覺得我幼稚的片段刪掉。”

  　　溫時玉：覺得他更幼稚了怎麽辦？

  　　可她嘴角也笑了起來，鬼使神差地配合道：“你想回到什麽時候？”

  　　電影還在放映，房間裏除了影片的聲音，就沒有別的了，周圍暗暗的，是很讓人卸下心防的氛圍。

  　　顧斯杭雙手抱胸，認真地想了想，回答道：“回到十七歲生日的第二天清晨5點15分的時候吧。”

  　　對於他精準到幾點幾分，溫時玉有點詫異：“那個時間怎麽了？”

  　　能確切到某個時間點，就說明，那個時間一定發生了某些讓他深刻的事。

  　　顧斯杭笑道：“那個時間是我鬧鍾響了。”

  　　溫時玉：“……”

  　　她無語得又給了顧斯杭一拳，但這次卻被他伸出手掌擋住了。

  　　顧斯杭收起了嘴角的笑意，不打算耍貧逗她了：“好，我認真說。那個點確實是我鬧鍾響了，如果我回到鬧鍾響起的那一刻，我就不起床了……”

  　　想刀人的眼神是藏不住，溫時玉在想，她就不該信顧斯杭，聽他胡說八道。跟人說話的時候，她習慣跟人對視，這下她都懶得看顧斯杭了。

  　　哪知他還繼續往下說，語氣也還是一如既往地輕鬆，可說出來的話卻意外地沉重：“不起床趕那一趟飛機，我就不會在去機場的路上發生車禍，躺在病床上兩個月，還斷送了作為遊泳選手的人生。”

  　　溫時玉聽得心裏一沉，視線重新找上顧斯杭的眼睛。

  　　這種人生打擊，他怎麽用這麽輕鬆的語氣說出來啊，溫時玉覺得有些鼻酸。

  　　顧斯杭笑笑，用手去擋住她的眼鏡：“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

  　　怎麽會有人可憐別人的眼神，也看起來那麽漂亮的，他是不是瘋了。

  　　溫時玉上手抓住他的手腕，一把扯了下來，執著地與他對視，滿眼都是誠摯的安慰：“可是你現在不也還是遊得很快嗎？為什麽不能當遊泳選手了？”

  　　她看見他眼睛裏淌出一絲落寞，一閃而逝。

  　　“那種速度對遊泳選手來說，隻能說非常一般。”

  　　顧斯杭從胸腔裏微微吐一口氣：“那場車禍差點要了我的命，那樣的身體狀況和身體素質，已經不再適合當遊泳選手了。複健了半年我再回去，也沒用了，還想什麽拿全國第一，就是要進入我們省隊的前五都很難。”

  　　他的實力曾經強到可以肖想全國第一，一時間跌到連隊友都比不過。

  　　明明那麽強的人，就因為一場車禍。

  　　誰聽了不覺得可惜，溫時玉歎了歎氣：“那你為什麽非要趕那一趟？”

  　　“那天下午有一場全國性的比賽，我想早點過去，有時間提前入一下水。”似乎猜到溫時玉會問什麽，他說道：“沒有提前去那個城市練習，是我太自負。也是怪我太貪心，生日，誰不想跟家人一起過？”

  　　話剛說完，他就發現眼前的人不對了。

  　　顧斯杭不知道是自己那一句話說錯了，因為有眼鏡阻擋的緣故，他是等到她的眼淚滑落在腮上才發現的。

  　　因為這突發的淚水，害他手足無措起來，他抬起手背就給她擦眼淚，還嫌眼鏡擋著礙事，想要給她摘了。

  　　但溫時玉察覺了他的意圖，牢牢抓住了眼鏡腿，不給他摘。

  　　都什麽時候了。

  　　顧斯杭好笑道：“你哭什麽？”心卻像掉進棉花裏，覺得哪兒都軟，她的臉也軟軟的。

  　　“我沒哭。”溫時玉別過臉，避開了他，自己逞強地舒了一口氣，小小吸了吸鼻子。

  　　她才沒有覺得心酸，因為他的經曆，也因為自己。

  　　他真的有點慘，聽完之後其實她就是可憐他，沒想哭的。

  　　她不是那麽容易哭的人，隻是被他的坦承給打倒，可能在別人看來過生日是件小事，他就能承認他貪心，想跟家人一起過，她就沒法坦蕩地說她也是。

  　　哎，算了。

  　　這種事，沒必要多想了。

  　　溫時玉忽然想起在女生宿舍門前他們說過的話，覺得自己很冒犯他。

  　　“對不起。”她垂著腦袋，用手背擦著眼淚水，跟他道歉。

  　　顧斯杭不解：“對不起什麽？”

  　　聯係前一晚在溫泉池裏說的，他們曾經是同年級的同學。他以遊泳選手的身份發展，所以才沒有跟正常學生一樣讀書，上高中，後來，出了車禍事故，就兩邊不得好。

  　　沒辦法繼續當遊泳選手，學習也跟不上。

  　　“我說你笨，說你留級了。”溫時玉愧疚道：“你一點都不笨，笨人哪能考上top2大學的王牌專業，你很聰明，你真的很厲害。”

  　　顧斯杭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行了，我又沒生氣。”

  　　他道：“隻有真的笨的人，被說笨才會戳到痛點，才會生氣。我知道我聰明，所以我沒生氣。”

  　　溫時玉嫌棄地睨他一眼，這種熟悉的自戀的味道，好吧，果然是你顧斯杭。

  　　顧斯杭也看到她的眼神了，哈哈地笑出聲，拍拍她的頭頂：“會瞪人就說明不哭了，挺好。”

  　　他都不知道他看溫時玉的眼神有多溫柔，一心隻想趕緊讓她從他的那些傷痛裏出來，轉著話題道：“那你呢？你能穿回過去，你想回到什麽時候？”

  　　溫時玉看著他：“那就回到二十秒前。”

  　　顧斯杭愣了一下，瞬間就明白過來，笑出聲：“不想誇我聰明了？”

  　　他嘚瑟道：“那怎麽辦呢，撤回不了了。”

  　　他指了指對麵的攝像機：“視頻為證，你誇我很厲害。”

  　　溫時玉捂住耳朵不聽，嗔道：“滾滾滾！”

  　　見人快要惱羞成怒了，顧斯杭就收了那股嘚瑟勁兒：“好好好，就再給你一次回過過去的機會，你要回到什麽時候？”

  　　顧斯杭補充道：“說認真的。”

  　　眼前的人捂著耳朵低著頭，過去好一會，也不見她出聲。

  　　顧斯杭還以為她沒聽見，剛想再說一遍，就聽到她開口。

  　　“回到十歲那年的九月九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