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愛德格很快就與他的臣子們鬧翻了, 因為那位老臣是他父王時期留下官員，他執掌著這個國家的命脈，有時候說出話, 比愛德格本人的都要有用。

  　　愛德格很快就發現自己的指令無法發出，王宮的侍衛像是變了一張臉，對他不再像以前言聽計從，服侍他的侍女也是一觸即走，她們被剝奪了與他交流的權力。

  　　他的母妃也開始來勸告他, 苦口婆心地給出“忠言”, 讓其以國家與王位為重, 不要再如此任性妄為……仿佛一瞬間，所有人都站在了他的對立麵。

  　　愛德格知道, 這其實與他對於心悅之人的思慕關係不大, 是他否決了那位老臣的提議，他挫傷了他的權利, 並揭穿了貴族們在他麵前塗抹的布。他並非是一個想要振興國家的好國王，相反, 若他真的能令行禁止，他絕對是一個能將國家玩壞的昏庸之主——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是個蠢貨, 他其實將所有都看在眼中。他隻是不在乎。

  　　而現在, 他真的有了想要的, 那他們就變得礙手礙腳起來。

  　　國王與貴族們陷入了激烈的鬥爭中。人們都說國王是瘋了，但對那些貴族, 也沒有一個人生出同情之心。

  　　而與此同時，一位“林中少女”的傳言開始在這個國度中流傳出來。老大臣雇傭了數十位鼓弄是非的之人, 要將那個一切的導火索給抹上黑名。他要將她渲染成吸人魂魄、玩弄人心的妖媚, 說她是地底到來的魔鬼, 她所降臨的地方，隻會有冰冷與死亡隨行。

  　　但不知為何，傳出來的傳言逐漸變了。到了最後，在人們的認知中，“林中少女”是一位不可言、不可視的存在。她是從死去的黑暗中生出的蒼白之花，是從惡神身上誕出的新神，祂以人類少女的形體現身，為的是警醒世人，要對那些神秘有所敬畏，但在敬畏的同時，也要保持住你的清醒與無畏。祂並不是一位惡神，但也不是一位善神。

  　　老大臣拿著調查出來的傳言，氣到差點昏厥。

  　　愛德格則是欣喜若狂，他將這一切的信息搜集起來，想要從中得到她更多的消息。他其實早就知道自己遇見的少女的詭異，但這又有什麽呢？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心髒跳動的聲音。

  　　從某種程度而言，愛德格也是一位非常危險的人物。

  　　在國王與貴族們“交戰”最激烈的時候，愛德格也依舊親自前往那片森林，他在外麵呼喊“林中少女”的名諱，試圖用一些得來的情報將之吸引出來，他向她奉上許多的財富，有凡俗中女子們喜歡的美麗的飾品、被他朗誦出的優美的詩歌、最常見的金幣與銀幣，這些都沒有作用後，他開始嚐試著獻上祭品，是那些不可察存在們慣用的血祭。

  　　他用的是他敵人的屍首，那些貪婪的、自以為是這個國家主人的貴族們，他在打敗他們後，將他們驅趕到這裏，命令他們穿上滑稽的衣服唱歌與跳舞，讓他們用自己的行動來取悅傳聞中的“少女”，如果不能成功，就將自己的血肉奉上。

  　　這個人好似對那些普世的道德完全不在意。他的身份注定了他的觀念從未受到如下層人那般的教導。

  　　他發動戰爭，他屠戮臣子，他將國事拋卻，就是為了與當日裏遇見的那位神秘的少女重逢，若是放任不管，就有可能做出更多更荒唐的事。

  　　夏洛蒂從幻譚主那裏奪來“沼澤”的概念，她分化出又一位化身，將“林中少女”的傳言開始穩固。愛德格的作為將她的這一行動速度加快了許多倍，可這不是他能夠在自己的“居處”胡作非為的理由。

  　　在愛德格又一次的到來之時，夏洛蒂將其拉入到了迷霧中。

  　　麵對這熟悉的景象，愛德格麵上浮出迫不及待的笑，他不顧林中的崎嶇，駕馭著馬匹，要往林間更深處行去。而就是在這個時候，蒼白的少女如夢一樣出現在他的視線的盡頭。

  　　夏洛蒂伸出手，原本正要奔來的愛德格瞬間就從馬上摔了下來，因為沒有容情，所以他的左腿被摔斷了。

  　　愛德格的額上因為疼痛流出了汗珠，他一麵笑著，一麵喘著氣道：“你不喜歡那些我送給你的東西嗎？”

  　　夏洛蒂漂浮起來，她的這個化身更像是一個幽靈。因為幻譚主曾經從白鹿神那裏奪來過少量的森林的概念，所以“林中少女”也有了部分“森林”的權能。她飄到愛德格的近前，對方看著她，漸漸地有些癡了。

  　　夏洛蒂開口說道：“你所想要的，是不可能得到的。”

  　　愛德格的臉色就變了。他並沒有掩飾自己的眼神，那種熱切的、想要交融的渴望，任是誰都能看出他心中的所思。但他沒想到，自己甚至都還沒有說出口，對方就直接敲打起他來。

  　　可他心中也許早就有所覺悟。他笑了起來：“沒關係，我可以讓你看到我更好的一麵。”

  　　夏洛蒂也笑了：“以你的身份，你會接受路邊行過的流浪｜女子的求愛嗎？”

  　　愛德格怔住了，他艱難地想要說出“會”字，卻發現自己無論怎樣都欺騙不了自己。

  　　夏洛蒂隻是用對方的觀念，來迫使對方放棄這一段不明所以的癡戀。她往後飄遠，黑色的發像是與某種更遙遠的東西相連，愛德格恍惚間看見，森林中湧動著一種莫名的黑色的液體，她的形象像是被扭曲、被吞噬，一張黑色的麵具將她的容顏遮掩，並往上延伸，在她的頭頂形成一個詭異的冠冕，她周身仿佛被不詳纏繞，她開口說話，聲音震顫人的心靈，像是一整個的森林都在為其伴奏。

  　　她說：“作為你數次自作主張來打擾我的代價，你將會受到來自林地與沼澤的懲罰。歸去吧，我將不會再於此顯形，你的任何進奉，都將是無用的……”

  　　她消散在這無匹的黑暗中。這一次與上次的離場絕不相同，任何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她周身環繞黑暗的可怕與可怖。沒有誰會再以為，她是個單純、柔弱的未知的少女。

  　　但愛德格立即就跟隨了過去，他的一條腿斷掉了，沒跑幾步就摔倒在地上，他伸出手，試圖匍匐著前進去挽留，他大喊：“等一下，我還有很多話沒有說……”

  　　但霧氣消散了，黑暗也逝去了，就像是被一個異世界拋棄，他又重新回到了自己所熟悉的氛圍中。他的狼狽讓後麵跟隨而來的人嚇了一跳，沒人敢來上前攙扶他，他最近手上沾的血，讓人對他生出了恐懼，他開始隱隱有了“血腥之王”的蔑稱。

  　　“我不會放棄的，”他自言自語地說，從地上爬起來後，他著魔一般不停地在這片區域裏打轉：“你不明白……我可不會因為你的一番恐嚇而退卻……我會讓你正視我的……”

  　　仿佛下定了決心，他一瘸一拐地在別人的攙扶下爬上了馬，他的異常讓其他人有所猜測，但沒人敢於上前詢問。這位原本逍遙的王，已經成了人們心中另一道可怕的影子。

  　　他在回去後立刻就加大了奪權的計劃。每天都有被牽扯進來的貴族身死，愛德格隱藏下來的力量也紛紛被消耗。他們之前窺視過的國家見此良機，居然首先撕毀了協議，從側麵入侵而來，正在交手的雙方，不得不暫時放下了爭端，共同對抗外敵。

  　　但畢竟都是心懷鬼胎，在最關鍵的時候，貴族一派反手就往愛德格身後捅上一刀，而愛德格居然也早有防備，他特意留下的人剿滅了尚還留在城中的貴族的勢力，連他們的妻子與孩子都沒有放過，甚至是一些藏在外麵的私生子也牽連其中，一時之間，鮮血幾乎將那座城給染紅了。

  　　得知消息的一些人幾乎瘋了，再也沒了克製，二者進行了一番殊死的爭鬥。愛德格情況最糟的時候，是孤身一人流落野地的時候，他身上帶著傷，甲胄破成了碎片，武器也從中斷成兩截。

  　　他抬頭看天，好似能瞧見天上擁有雙日（這是他看見的幻影），他走到流水的旁邊，見到倒映在水麵上的人顏，一時之間竟辨認不出那是屬於誰的臉。

  　　他忽然開口道：“我所心慕的人啊，你可有看到我流出的血？”

  　　他吮吸了一口冰涼的水，讓它沾濕自己幹燥的唇，他大聲道：“我所傾慕的‘少女’，你曾將我比作流浪者，我為此征戰，不是為了征服什麽。而是為了向你證明，我對你的心情，足以讓我跨越過身份的差距，和隨之而來的不盡困苦。”

  　　“我所擁有的，都將會在日後獻給你。”他對著那片曾到過的森林道：“你不喜金銀與珠寶、和那些肮髒鮮活的紅色的血，我就不會再為你展開生祭，我將為你獻上的是大地與人口，日後我所能擁有的領土，都將會是我為你送上的禮物。”

  　　“你留在我身上的詛咒，讓我每一次屠殺生命時，都會感受到病痛的痛苦。我曾以為你是邪惡的神，以折磨人為喜悅、以傾聽人絕望為樂，但後來當我瀕臨死亡的時候，我才知曉，你竟是一位仁慈與善良的神！因為隻有如此，才會知曉生命的珍惜與可貴，也是因此，我學會了尊重生命，”他大聲道：“我仍然會為了擴大領土去交戰，但不會隨意辜負他人的性命，也不會隨意地以犧牲之名，放棄他們的生命。”

  　　作者有話說：

  　　今日更新在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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