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李清芳震驚到無法形容, 韓承竟然會當著她麵親他媳婦，這還是她那個沉默刻板的兒子嗎！

  　　宋柚心涼了，看到韓承滿臉完成任務的輕鬆, 表情還在邀功，“媳婦, 誇我”，她就知道絕對不能對韓承抱太高期望。

  　　見兒子、兒媳齊刷刷轉過頭來看她，李清芳勾著唇角說：“你們倆看我幹啥？”

  　　親嘴就親嘴, 看我幹啥啊！這得有多心虛啊！

  　　她扭頭看了眼毛豆跟豆包, 倆小家夥正在菜地捉蟲子喂雞，根本就沒注意到這邊。

  　　她可太了解韓承了, 剛才整理衣領那個小動作很自然, 很親密, 可親嘴這事兒太刻意了。

  　　他絕對做不出來當她媽麵親他媳婦的事兒，除非他是故意做給她看。

  　　這倆人跟她這兒演戲呢。演技都稀巴爛，還好意思演！

  　　她活了這麽大歲數, 要連這都看不出來就白活了。

  　　李清芳笑咪咪地說：“趕緊走吧。”

  　　韓承超額完成媳婦下達的任務，給自己的表演打了一百分，滿意地走了。

  　　觀察了一兩天，李清芳倒是覺得兒子兒媳關係確實挺好, 就演了那麽一次，其它時候都挺自然, 像是恩愛的小兩口。

  　　她一直很擔心倆人過得不好，她想韓承寡言少語, 跟他爸一樣感情淡漠, 她覺得兒子在感情方麵沒開竅。

  　　這次她來是準備擔任小兩口夫妻關係的調節員。

  　　韓振邦在她出發前說, 要是韓承對宋柚有半分不好, 他要親自給兒子做思想工作。

  　　剛來的時候她在家門口跟軍嫂們聊天，得到的說法是這樣的。

  　　“小兩口黏糊著呢！”

  　　“咱院裏的老爺們哪個都不如韓副團對媳婦好。”

  　　她不太相信軍嫂的話，覺得他們也許是對夫妻關係有誤判。

  　　她也不完全相信自己的判斷，她打算跟倆小家夥問問情況。

  　　她問倆崽子：“你爸媽平時吵架嗎？”

  　　毛豆跟豆包同時搖頭，說：“不吵。”

  　　“你爸平時說話多嗎？”李清芳問。

  　　“不多，也不少。”毛豆想了想說。

  　　“爸爸平時親過媽媽嗎？”

  　　豆包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沒親過。”

  　　果然，倆人就是合夥演戲忽悠她。小孩子不會撒謊，他們說得才是實情。

  　　“那他們倆會動手嗎？”李清芳又問。

  　　“動手是什麽？”毛豆反問。

  　　李清芳說：“就是打架。”

  　　毛豆說：“他們倆不打架。”

  　　他想了想說：“就是爸爸會捏媽媽的臉。”

  　　李清芳覺得自己發現了大問題：“就你媽那皮膚嫩的跟豆腐似的，你爸手勁那麽大，還不被捏得禿嚕皮！”

  　　毛豆說：“我爸每次捏我媽臉，我媽都臉紅。”

  　　李清芳對兒子非常不滿，她說：“你爸下手重，手上又都是老繭，肯定得給捏紅了。”

  　　她知道自己兒子絕對不會打女人，但捏宋柚也不行！

  　　韓承在訓練場，莫名其妙打了好幾個大噴嚏。

  　　吃完飯的時候，李清芳輕輕嗓子，鄭重其事地問：“韓承，你是不是經常捏宋柚的臉？”

  　　她必須製止兒子的粗魯舉動。

  　　宋柚的臉白淨光滑，看著是很好捏，但也不能總捏她吧。

  　　正在埋頭扒拉飯的韓承覺得莫名其妙，捏宋柚臉咋了，他媽怎麽好像在質問他！

  　　他想了想，好像確實經常捏宋柚的臉，媳婦的臉手感很好，他總是不自覺地去捏。

  　　毛豆舉起小手：“是我告訴奶奶的。”

  　　韓承曲指彈了下毛豆腦殼，說：“就你事兒多，我捏我媳婦臉怎麽了！”

  　　你有媳婦你媳婦臉光滑你也可以捏啊！

  　　宋柚一直在笑，她朝韓承看去，對方也在看她，神情中帶了幾分無奈。

  　　李清芳看著小兩口對視的模樣，關係確實不錯。覺得她好像是多事兒了，倆人應該是你情我願。

  　　她理解錯了。

  　　不過她還是說：“韓承你也老大不小了，別跟小學生似的。”

  　　韓承：“……”好吧，誰叫李清芳是他媽呢！

  　　李清芳覺得韓承跟他爸是一類人，工作大於一切，刻板無趣，但現在她覺得會捏宋柚臉頰的兒子可能跟他爸不太一樣。

  　　反正她完全想象不出來韓振邦捏她臉的樣子，那畫麵簡直無法直視。太怪異了。

  　　就這樣吧，小兩口的事兒她不管了。

  　　這天下午到兩點多鍾，李清芳說要去找黃師長媳婦。

  　　“我來之前給她打過電話，她說兩天後回來，我估摸著她已經到家了。”李清芳說。

  　　宋柚笑道：“媽，你不知道她家在哪兒，我跟黃師長媳婦也熟，我帶你過去，看看她在不在家，要是她在家我馬上就回來，你們好好聊。”

  　　倆人三四分鍾後就到了黃師長家。

  　　黃師長家住的是帶院子的獨棟樓房，到門口，剛好看到黃師長的勤務兵，這個勤務兵真是有眼色極了，李清芳並未穿軍裝，但他可能在院裏見過她，知道她的身份，還喊了聲首長並敬了個禮。

  　　李清芳便問：“張醫生回來了嗎？”

  　　還未等勤務兵開口，張秀蘭就匆匆迎了出來，笑容滿麵地說：“我午飯前才回來，這不正想著去找你，你倒是先來了，快進來啊。”

  　　李清芳是個注重禮數的人，倆人又是多年好友，她給張秀蘭還拿了從京城帶來的果脯跟烤鴨等食品。

  　　看倆人親親熱熱地說話，宋柚打了聲招呼就回自己家。

  　　一個多小時候，李清芳回來，宋柚看出她不太高興。

  　　李清芳無論什麽時候，都能保持優雅得體，她能很好地做表情管理，但宋柚能看出來。

  　　宋柚馬上給李清芳泡了一杯噴香四溢的茉莉花茶，然後握住李清芳的手，問：“媽，你怎麽不高興？”

  　　李清芳回握住宋柚的手，倆人在沙發上坐下，並未遮掩，她聲音裏帶了愧疚：“我一直想讓韓承轉業。”

  　　宋柚輕聲說：“我知道。”

  　　李清芳聲音更低：“我以前還跟黃師長說過不要給韓承升職。”

  　　宋柚：？？？

  　　一般當媽的都去拚命活動給兒子升職，哪有讓人壓著不讓兒子升職。

  　　真是古往今來拖兒子後腿第一人。

  　　要是按原書中世界，就沒正常人嗎？

  　　李清芳生怕兒媳婦責怪她，忙說：“我就是腦子一熱才說的，以後也不準備再說這話，你別生氣。”

  　　看李清芳的神情說不出的失落，宋柚溫柔地攬住她的肩膀，說：“媽，我不怪你。”

  　　“韓承很優秀，他手把手帶出來的尖刀連是華東軍區的王牌連，不僅有各種榮譽，大領，導都接見過他。別說韓承正規軍校畢業，就是文化程度不高的兵，都有二十八、九當上團職幹部的，韓承是副團長，升職不快。”

  　　宋柚知道上一世韓承是軍長，所以李清芳並未影響到他，她柔聲哄著很難過低沉的李清芳：“媽，韓承現在工作挺順利的，你不用擔心他。”

  　　“我特別擔心韓承，我想著我跟你爸在部隊就行，我們做危險的工作，我們講奉獻，講情懷，你們就做安全的工作，安安穩穩過日子就行，我對你們的工作沒有期待沒有要求。你們還要在我們身邊，這樣最好。”

  　　她紅著眼眶，眼睛裏盡是紅血絲，似乎隨時都能哭出來。

  　　宋柚覺得韓森犧牲這件事對李清芳影響太大，她一直未從喪子之痛中解脫出來。

  　　韓振邦一定也很難過，不過他平時都披著堅硬的鎧甲外殼，竭力回避這件事。

  　　要是她在李清芳身邊，她肯定能讓婆婆開心，可是李清芳周圍沒有能體察她情緒的人。宋柚二嫂是公安，負責治安管理，是個女漢子，還是糙女漢子，比搞科研的二哥韓林都爺們，可以說，李清芳無法從周人親人那兒舒緩情緒。

  　　宋柚笑笑：“媽你別緊張，韓承他肯定會好好的，不會有危險。”

  　　這話安撫不了李清芳，她說：“當兵哪有不危險的，要真一點危險都沒有我能這麽擔心？”

  　　宋柚絞盡腦汁想怎麽安撫對方，總不能告訴她自己是重生回來的，韓承會長命百歲吧。

  　　她看著李清芳，五官很標致，年輕時是個美人，因為韓森的事情過於焦慮，這些年顯老很多。

  　　她開始玄乎起來：“媽你既然你那麽信夢，韓承萬一有危險，你也會做夢夢見，這樣不就能預先做準備了嘛！”

  　　李清芳突然眼前一亮：“是啊！你大哥的事兒我就夢見了，就是你爸不插手，可真氣死我了。說不定我真能做夢預知呢。”

  　　宋柚肯定地說：“所以你就放寬心，保證好好睡眠才最重要，深呼吸，放鬆。”

  　　李清芳：“……”宋柚這個思路很特別，她不信，但她願意順著宋柚的思路往好的方麵想。

  　　她覺得她確實應該放下焦慮。

  　　宋柚一直很溫柔，很熨帖，是個願意開解人的貼心小棉襖。

  　　李清芳問道：“這事兒你會告訴韓承吧。”小兩口感情好的話，宋柚不可避免地要把這事兒跟韓承說。

  　　宋柚說：“媽，韓承可是你兒子，他應該知道這件事，再說這也算不上什麽大事，也不是不能說的事兒。”

  　　李清芳想了想說：“我不想讓他知道。”

  　　宋柚善解人意地說：“你不讓我告訴韓承，我肯定不會跟他說。但你以後不要跟韓承的領導提這事兒了，讓他知道會影響他的工作，也會影響他的心態，最好還是讓他沒有壓力的工作。”

  　　宋柚並不太擔心韓承，她倒是比較心疼李清芳。

  　　李清芳情緒明顯好轉，很鄭重地說：“好，那我以後不再說了，既然韓承會一直留在部隊，我也不想影響他的心態。”

  　　宋柚覺得婆婆腦子很清楚，保證說：“那我就不跟韓承說。”

  　　話說到這份上，宋柚想這事兒就這樣翻篇了，但她很心疼李清芳。

  　　就是那種突然發現父母老了的感覺，小時候父母能滿足兒女的要求，能為兒女遮風擋雨，可突然有一天會發現他們有了白頭發，脊背不再挺直，不再強大。

  　　他們反而成了需要嗬護跟照顧的人。

  　　她說：“媽，你多在我家呆幾天吧，我們這兒農村也挺好玩的，你在我們這兒多散散心，我做好吃的給你。”

  　　李清芳痛快答應：“那行，我愛吃你做的飯。”

  　　晚上倆娃睡後，韓承看宋柚不如平時話多，就問怎麽了。

  　　宋柚說：“我覺得咱媽老了。”

  　　韓承根本不把這當回事：“我還當什麽事兒呢，誰都會老。”

  　　他想了想說：“你跟媽之前是不是有事沒跟我說。”

  　　他的感覺力非常敏銳，感覺婆媳倆已經達成了某種默契。

  　　宋柚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沒啥事兒。”

  　　韓承不信，他覺得宋柚欲蓋彌彰，可他並不追究，說：“早點睡吧。”

  　　第二天中午宋柚他們很早就吃午飯，吃完午飯，宋柚騎車去了城裏肉聯廠。

  　　到肉聯廠門口，宋柚就讓看門大爺幫忙找吳鐵牛。

  　　因為香廠的事兒，宋柚幫襯吳躍進，吳鐵牛感謝她幫助弟弟，說她可以來肉聯廠找他。

  　　肉聯廠待遇好，早七點半晚五下班，可中午有一個半小時休息時間，上下午還各有二十分鍾休息時間。

  　　還未到下午上班時間，吳鐵牛很快溜達到廠門口。

  　　他嘻嘻笑著：“大爺說有個姓宋的姑娘找我，我猜就是你了。”

  　　宋柚把手中的果脯遞過去，說：“我婆婆來了，你能不能給我弄個豬頭，下水也行。”

  　　果脯是李清芳從京城帶來的，宋柚不愛求人辦事，求人她肯定要帶點東西。

  　　這年頭豬頭肉跟豬下水比豬肉便宜一半，隻要一半的肉票，要是沒有過硬關係，根本就弄不到這些。

  　　吳鐵牛掂著手裏的果脯，跟宋柚客氣了一番，說：“你不用給我拿東西，我都不好意思收。”

  　　宋柚說：“京城特產，你拿回家分給孩子吃。”

  　　“你繞側門去等我。”吳鐵牛說。

  　　像豬頭、下水這些東西，廠職工都有優先購買的便利，宋柚的要求對他來說並不是難事兒。

  　　宋柚在側門等了沒一會兒，吳鐵牛拎著一個豬頭跟一副豬大腸、兩個豬腰子走過來。

  　　“真是麻煩你了。”宋柚說。

  　　“趕緊回去吧，我也要上班了，別客氣。”吳鐵牛說。

  　　他還很貼心地送了宋柚一包鬆香，“瀝青有毒，這個比瀝青好點。”他說。

  　　豬頭是十二斤，豬大腸四斤，豬腰兩斤，宋柚花了九塊錢，還給了九斤肉票，吳鐵牛幫她裝進蛇皮袋裏，又把袋子裏紮緊，宋柚騎車載著這些東西回了家。

  　　回到家，宋柚搖自行車鈴，說：“毛豆，豆包，順娃，豬頭買來了，咱們吃鹵豬頭肉。”

  　　仨娃像待哺的雛鳥一樣從屋裏飛奔出來，繞著宋柚的自行車歡呼。

  　　就是那個豬頭，擺在案板上，雖然眼睛閉著，可宋柚感覺這個帶著很多毛的豬頭好像在看著她。

  　　豬頭肉好吃，可是豬頭，嗯！

  　　她沒處理過豬頭。

  　　現在買豬頭就是這樣，沒人給處理毛，隻能自己弄。

  　　她看著這個有好多毛的豬頭感覺有點無從下手。

  　　“你不會弄吧，要不等韓承回來在弄？”李清芳說。

  　　宋柚說：“韓承回來再弄就趕不上了，我試試吧，肉聯廠的人告訴了我步驟，不太難。”

  　　做了五分鍾心裏建設，宋柚終於下手，她先拿刀把豬頭上明顯的毛去掉，然後又用融化的鬆香糊到豬頭上，把豬頭上的毛連根拔起。

  　　幹淨的豬頭讓人看了極度舒適。

  　　操作不太熟練，搞了一個多小時豬頭終於幹淨，宋柚把豬頭放進調製好的鹵汁裏麵煮，大概要煮三四個小時。

  　　鹵豬頭香味四溢，毛豆跟豆包還有順娃都已經等不及，可還沒弄熟，晚飯隻能推遲。

  　　三個小家夥饞巴巴的，宋柚聽到他們肚子咕嚕嚕叫，便建議給他們泡點麥乳精喝。

  　　毛豆斷然拒絕，他說：“我不喝麥乳精，我要留著肚子吃肉。”

  　　豆包跟順娃也學樣兒，不肯喝麥乳精。

  　　宋柚蒸好米飯，簡單炒了油菜，拍了個黃瓜，又撈出一疊酸筍準備解膩，就等著豬頭鹵好。

  　　韓承今天也回來得稍晚，他一進院子，李清芳就說：“你回來的可真是時候，宋柚去肉聯廠買了個大豬頭，快鹵好了。”

  　　韓承說：“隔著好幾家我都知道是咱家傳出來的香味兒。”

  　　宋柚打開鍋蓋，用筷子紮豬頭，很輕鬆就紮了幾厘米深，已經非常軟爛。

  　　她把豬頭撈出來，頓時滿屋飄香，霸道的香味兒竄出很遠。

  　　新出鍋的鹵肉呈褐紅色，上麵有紅亮的光，顏色如瑪瑙一般，切開剔骨後肥肉晶瑩剔透，瘦肉飽滿醇厚，隻看一眼就覺得食欲大開。

  　　她切了一大盤肉，招呼大家趕快吃飯。

  　　鹵豬頭肉不鹹不淡，軟糯爽口，滿嘴生香，肥肉不膩，瘦肉不柴，吃了不僅不會膩，反而讓人食欲大增。

  　　李清芳連連誇讚：“好吃，宋柚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宋柚笑道：“我做飯手藝還不是媽教的。”

  　　毛豆像個小老虎一樣狼吞虎咽，豆包跟順娃吃相都很斯文，宋柚給他們仨都夾了肉，讓他們多吃點。

  　　毛豆的小臉上滿是幸福笑意：“我就沒吃過這麽好吃的肉。”

  　　宋柚刮了下他的小鼻子：“你總是這樣說。”

  　　宋柚也給韓承夾肉，說：“你也多吃點，訓練一天累了吧。”

  　　“不累。”韓承說。

  　　忙碌一天回到家之後有美味的飯菜，還有家人的笑臉，這可比之前回宿舍強多了。

  　　還是媳婦孩子在身邊好。

  　　第二天是周日，早上張秀蘭過來叫李清芳過去吃飯，叫宋柚一家四口跟順娃都去。

  　　張秀蘭可真是講究人，昨天倆人見麵已經說過吃飯的事兒，現在她還要來家裏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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