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宋柚他們的火柴盒加工完活了, 毛豆跟豆包表現非常棒，能夠按質按量完成媽媽指派的任務。

  　　他們下個月不再領活兒，婦聯的工作人員給他們結算了加工費, 一共是兩塊八毛錢。

  　　秦麗霞誇獎他們倆做得很棒，說也讓鎖頭跟香妹糊火柴盒。

  　　毛豆撅著小嘴, 一路都沒做聲，回到家才不滿地說：“我們忙乎了一個多月，就掙這麽點錢？”

  　　“怎麽少了, 能買二十斤大米呢, 你還記得咱們在農村不，要不是爺爺奶奶補貼咱們, 咱們都吃不上大米白麵。你的小夥伴都有大米吃不？”宋柚說。

  　　毛豆嘟著小嘴：“可是咱們糊了那麽多火柴盒。”

  　　豆包的聲音萌萌的：“兩塊多是多少, 二十斤大米是多少？”

  　　宋柚給他解釋：“兩塊多能賣兩斤奶糖, 上次奶奶寄過來的一包奶糖就是一斤。”

  　　豆包很滿意，彎著唇角甜甜地笑，唇邊還有兩個笑窩, 他說：“我們掙這麽多錢不少了。”

  　　毛豆恨鐵不成鋼地說：“豆包啊，我們幹了一個月，兩塊多真的很少。”

  　　宋柚趁機教育他們：“你們要想多賺錢就得好好讀書，書讀的好有文化有本領就能多掙錢。糊火柴盒是最簡單的體力勞動, 誰都能幹，當然掙不到錢。”

  　　倆孩子都不理解, 問：“為啥書讀的好就能掙錢？”

  　　宋柚覺得跟倆孩子解釋很費勁，但她覺得這是一個教育他們的好機會, 她拍著自己的頭說：“好好讀書就能用知識掙錢, 而不是用體力掙錢。用知識比用體力掙的錢多。”

  　　韓承本來沒留意娘仨的對話, 聽到宋柚的這一番言論, 他把注意力轉移到這邊來，聽了一會兒，說：“宋柚，你不能這樣教育孩子。”

  　　宋柚看向韓承，她眨了眨眼，完全不覺得自己的說法有問題，她說：“那該怎麽教育孩子？”

  　　韓承說：“你不能把讀書跟掙錢劃等號，好好讀書肯定是為了將來做一個對國家，對社會有貢獻的人。”

  　　他說得真情實意，一點虛假的成分都沒有。

  　　宋柚意識到自己的思維對這個時代來說超前了，而且現在大部分人都做體力勞動，掙的工資跟知識分子差不多。

  　　但她不覺得自己思路不對，說：“為國家做貢獻跟個人所得不衝突，想要掙錢沒錯啊，不掙錢的話又沒人給免費發糧食！”

  　　韓承拉了把椅子坐到倆娃麵前，用跟他帥氣外表不太相稱的語重心長的語氣說：“讀書是為了給國家做貢獻，國家和社會需要有知識有文化的人，為國家做貢獻不應該計較回報。”

  　　平時他話少，但現在滔滔不絕地說了一番大道理，宋柚都被他說服了。

  　　“爸，我懂了。”毛豆表態。

  　　“我也懂了。”豆包說。

  　　倆孩子的表情特別認真。

  　　宋柚直呼好家夥，孩子一定會被他教育得又紅又專。

  　　他伸手點了下毛豆的小腦袋，說：“你才這麽大點，別總想著掙錢。”

  　　教育完孩子，韓承把目光轉向宋柚，宋柚趕緊給他敬了個軍禮，語氣鏗鏘：“韓副團，我也懂了。”

  　　韓承：“……”

  　　看到宋柚這個不標準的軍禮，他強迫症一樣地糾正了她的姿勢。

  　　他並沒有想教育宋柚，隻說：“該做晚飯了。”

  　　宋柚笑道：“好啦，以後教育孩子的任務就交給你，我去做飯。”

  　　晚飯是香菇蝦仁餡餛飩，倆孩子自己玩根本用不著韓承帶，他就跟宋柚一塊做晚飯。

  　　聽著門口有孩子笑鬧著經過，毛豆趕緊拉著豆包出門，跟小夥伴們說糊火柴盒賺了兩三塊錢的事兒，小夥伴們圍著他們問這問那，在這些小家夥看來，這是一筆巨款。麵對小夥伴羨慕的眼神，倆小家夥非常自豪。

  　　尤其是媽媽還給做了頓美味晚餐，毛豆終於開心起來。

  　　吃過晚飯，宋柚要跟倆孩子一塊去俱樂部的電視播放室看電視，豆包問：“爸爸你也去吧。”

  　　韓承可不願意去，他就在家裏給菜地澆水。

  　　這一晚上過得很快，到快九點鍾，倆孩子跑了一身汗回來，宋柚燒了一壺水，再加上白天曬的一大盆水，娘仨洗完澡，倆孩子很快爬上床睡覺。

  　　宋柚把晾曬了一掛繩的衣服拿進來，正貓著腰在沙發旁疊著衣服，韓承洗完澡走進屋子。

  　　他隻囫圇擦了半幹，身上帶著清新的水汽。

  　　聽他腳步聲來來回回不停，宋柚便轉頭朝他看過去，他下半身是短款睡褲，上半身穿著軍綠色短袖背心，背心的輕薄布料下，勁實分明的腹肌輪廓隱隱作現。

  　　他的周身有恰到好處的肌肉，因為運動量大的關係，肌肉線條遒勁有力線條優美利落又不誇張。

  　　估計手感會非常好。

  　　宋柚剛認識他時，他還滿滿的少年氣，現在則是成熟的帶著陽剛之氣的男人的魅力無法阻擋。

  　　她走到臉盆架旁邊，拿了幹毛巾遞過去，說：“把頭發擦幹。”

  　　韓承順從地接過毛巾，又囫圇擦了擦頭發，宋柚見他敷衍，走上兩步，幫他把頭發擦幹。

  　　宋柚邊擦邊抿著嘴笑。他一定是故意在刷存在感。

  　　存在感刷滿，就是不發憤圖強。

  　　糊火柴盒掙的兩塊多錢就算是給兩個孩子的報酬，他倆一直沒想好怎麽花，沒過幾天，營地小學處理舊小人書，他們倆花了五毛錢買了五本舊小人書，剩下的錢毛豆說要先攢著。

  　　受毛豆跟豆包的帶動，大院裏好多小孩開始糊火柴盒賺零花錢。

  　　經過多次勤工儉學，宋柚他們終於攢夠了安裝壓水機跟修廁所的錢。

  　　宋柚跟葉靜一塊拿著錢去找大隊長吳躍進，對方很痛快答應做這兩件事。

  　　壓水井是吳躍進買來，又找村民修了水泥井台。

  　　學校終於有了安全方便又衛生的壓水井。

  　　以後不用擔心學生掉進去，不用嫌井水裏會進雨水或掉進髒東西。

  　　等井台上的水泥幹透，壓水機可以使用後，下課後學生們都圍在壓水井旁邊，看宋柚給他們示範。

  　　現在用轆轤的人家更多，用壓水機的人家極少，學生們都覺得新鮮有趣。

  　　“看，水出來了。”學生們歡呼。

  　　看著宋柚先往壓水機裏灌兩瓢水，再上下搖壓水機手柄，清澈的水就從壓水機裏流出來，對他們來說是莫大的樂趣。

  　　教室窗根下有口水缸，裏麵有個水舀子，平時學生就喝裏麵的水。

  　　宋柚跟他們說好，以後由高年級學生負責打水，把水缸打滿水，平時誰都不允許玩壓水機。

  　　高年級學生聽了可高興了，巴不得明天就由他們負責打水。

  　　“誰給玩壞了就是損壞公物，損壞公物要賠償。”宋柚叮囑說。

  　　學生們可不想賠錢，要賠錢的話回家得挨揍，他們都很聽話地說：“老師，我們保證不玩壓水機。”

  　　宋柚知道他們新鮮勁兒過了就不會再關注壓水機。

  　　學校的廁所也開工了，除了水泥花錢，木頭、石頭跟人工都不用花錢，吳躍進組織了六七個村民來修廁所。

  　　學生們圍在工地旁邊，高年級的同學躍躍欲試：“用我們幫忙嗎？我們可以幫忙搬石頭。”

  　　宋柚跟他們說：“不用，你們離遠點，不要圍觀，別被碰到。”

  　　聽到她的話，學生們都很聽話地紛紛後退。

  　　王校長笑著說：“咱學校的學生越來越懂事了。”

  　　不僅是學生，就連老師也希望廁所能早點完工。

  　　十幾天後，新的廁所正式啟用，基本上不用擔心低年級學生掉進去的問題。

  　　“新廁所比一般人家的廁所都高級，以後終於不用憋著了。”葉靜滿意地說。

  　　王校長笑眯眯地在學校裏轉了一圈，說：“咱學校現在像點樣子了，就是房子舊了點，小宋啊，咱們能攢出蓋新教室的錢來不？”

  　　荷葉塘小學的教室低矮破舊，按理說應該修建新的校舍，可公社不給撥款，畢竟公社所有學校的房子都這樣，不可能隻給某個學校翻蓋校舍。

  　　宋柚對農村蓋房需要多少錢有些了解，她想了想，問：“咱蓋教室需要多少錢啊！”

  　　王校長算了算，說：“別說辦公室、休息室，就單算教室，一共六間，得一千五百塊錢左右。”

  　　比宋柚想的少。

  　　正想著，王校長說：“要是生產隊願意批木頭、石頭、出人工，隻需要買磚、瓦、水泥、石灰跟玻璃，一千五百塊錢就夠，咱們得去跟吳大隊長商量。”

  　　宋柚明白王校長的意思，現在各個大隊都有學校，有的大隊隻有一到二年級，有的大隊有一到四年級。荷葉塘小學是個完小，不止接收本大隊的孩子，三到六年級還有別的大隊的學生，所以按理來說，翻蓋教室不是荷葉塘一個大隊的事兒。

  　　公社又不出錢，這事兒就很難辦。

  　　宋柚說：“光靠學生勤工儉學恐怕很難攢出這麽多錢。”

  　　王校長很期待地說：“你們年輕人腦子靈活，看看有沒有辦法。不管你們想做什麽，隻要合理，我都支持。”

  　　既然王校長這麽說，宋柚就點點頭說：“好，我們想想辦法。”

  　　又一次跑十多裏地賣艾葉跟夏枯草之後，宋柚提議給學生們買些文具，她說：“我看好些學生寫字用的紙正麵都寫過字，要不就是又髒又皺，像是撿來的。”

  　　王校長把勤工儉學的事情交給宋柚，以前他們勤工儉學根本就賺不到多少錢，現在有了點錢，自然可以給學生買文具。

  　　葉靜欣然同意，說：“很多人的文具是從垃圾堆裏撿來的，要是知道學生們不知道該有多高興呢。”

  　　她們倆開始預估需要多少錢。

  　　荷葉塘小學一共有一百多個學生，一二年級隻招收荷葉塘生產隊的學生，每個班十多個人，三四年紀有附近生產隊學生加入，每班二十多個人，到五六年級有一部分學生已經退學不上，還有更遠的生產隊的學生加入，每班是三十多人。

  　　一隻鉛筆二分錢，大號橡皮二分，一張五分錢的白紙自己裁切後能訂個作業本。

  　　文具不需要用票，大概需要十二三塊錢。

  　　“給老師的孩子也買點文具吧。”宋柚說。民辦教師的待遇雖比在生產隊種地強，但遠比不上工人。

  　　她們又統計了一下，老師們家裏一共有十幾個孩子需要文具，她們準備給雙份。

  　　錢剛剛好，全花完了。

  　　買了文具帶回學校，她們馬上把文具給老師分了，隻有王校長年紀大，他的四個孫輩自然有份兒。

  　　就這麽一點小小的福利，老師們已經很高興了，更何況是學生呢。

  　　宋柚把自己班的文具發給學生，整個教室都沸騰了。

  　　學生們拿著文具愛不釋手，跟過年的時候吃了餃子，有了新衣服一樣高興。

  　　學生們沒有足夠文具可用，鉛筆用到捏不住上麵用紙卷套上還要用來寫字。

  　　一隻鉛筆、一塊橡皮，一個本子他們都能用很久。

  　　宋柚說：“文具節省著點用，以後好好勤工儉學，賺到錢咱們就有錢買文具。”

  　　至於新校舍的事兒，暫時解決不了，就先保證文具。

  　　學生們舉著小手紛紛要發言。

  　　“謝謝老師給我們買文具。”

  　　“老師，我們會好好勤工儉學，好好學習。”

  　　宋柚借機跟學生講多讀書、多認字的重要性。

  　　放學後，學生們把文具帶回家裏，自然家長們也很意外，想不到學校還能給發筆本，紛紛叮囑孩子們要好好念書。

  　　吳小虎回到家後，也跟家裏人炫耀收到的文具，他小叔也就是大隊長吳躍進問：“你們學校還發文具？”

  　　吳小虎自豪地說：“我們勤工儉學掙的錢，宋老師說隻要我們能掙到錢，以後就會有文具用。”

  　　吳躍進知道學校已經用勤工儉學錢安了壓水機跟修了廁所，這些都是他帶著社員幹的。

  　　至於賣艾葉勤工儉學，是宋老師提出來的。

  　　他上任後一直發愁生產隊的副業，他想宋老師是高中畢業生，又是外地來的，說不定見識會比較廣，他決定抽空去趟學校找宋柚。

  　　這天放學後宋柚剛把倆娃接回家，就看到家門口有人等他，那人看著麵熟，經他介紹後才知道是一團的李營長。

  　　李營長指著身邊的一堆東西說：“嫂子，我去了趟京城，這些是李主任讓我給你們帶的。”

  　　李主任肯定指的是李清芳。

  　　宋柚看那些東西，一共是三個蛇皮袋，她感謝說：“這也太麻煩了，拿這麽多東西回來。”

  　　李營長笑著說：“不麻煩，我們是開車去的，順路稍回來。”

  　　宋柚點點頭說：“那還輕鬆點。”

  　　有兩個半袋的糧食，一個袋子裏裝的大概是各種幹貨，隔著袋子宋柚都能聞到幹魚的味道，她把係口的麻繩拉開，從裏麵扒拉出三條魚拿給李營長，作為他幫帶東西的謝禮。

  　　李營長推拒了幾回，他們營地的嫂子們本來就經常互相送東西，有來有往的，他客氣了一會兒就收下走了。

  　　“奶奶又給我們拿這麽多東西。”毛豆想要幫宋柚提東西，哪個蛇皮袋他都提不動，隻好作罷。

  　　宋柚摸摸他的小腦袋，把這些東西拎進院裏，都打開來看，見是半袋小米，半袋大米，另外那個蛇皮袋裏有魚幹、蝦幹、幹果、零食之類的。其中有一大包豬肉脯，宋柚拿出三片分給倆娃，自己也吃了一片，正好韓承回來，也遞給他一片。

  　　他們一家真是被公婆寵愛的。

  　　宋柚說：“媽怎麽又給我們這麽多東西，我們糧食夠吃了啊。”

  　　韓承想了想說：“咱媽不是要來吧。”

  　　“可咱媽沒提這事，不會搞突然襲擊吧。”宋柚說

  　　“有可能。”韓承說。

  　　宋柚以為下個周六晚上韓承一定會發憤圖強，沒想到他安靜極了，壓根就沒那方麵的意思。

  　　她難免胡思亂想，韓承是不是真的不行啊，十分鍾難道是他的常態？

  　　看宋柚笑盈盈地看著他，韓承捏了下她的臉，說：“你笑什麽笑！”

  　　宋柚正好來例假，不想招惹他，趕緊止住笑，背過身去睡覺，倆人一整晚安睡無事。

  　　直到又過了一周，這天周六晚上，倆孩子在幼兒園午睡過，九點多才睡著。

  　　宋柚正坐在客廳的書桌上給宋霜降寫信，突然“啪”的一聲，一本小冊子掉在她麵前。

  　　那是一本《新婚夫妻手冊》。他們領結婚證的時候民政局給發過這本書，但她還未來得及看，這小冊子就不知道放哪去了。

  　　宋柚抬起頭看韓承：“哪來的書？”

  　　韓承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唇角含笑：“我找來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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