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早上, 韓承訓練回來，宋柚也把早餐端上餐桌。

  　　一家人吃著飯，韓承問：“你對這邊路不熟, 我跟你一塊去學校報道。”

  　　宋柚笑著拒絕說：“學校離得很近，當然不用你陪我去, 我知道大致方向，找人問下路就行。”

  　　工作日即便是下班時間，韓承想要出營地也要請假。

  　　韓承堅持要送她去, 吃完早飯, 他招呼倆娃：“快上車，我送你們去幼兒園。”

  　　倆娃還是第一次被爸爸送去幼兒園, 歡呼著往自行車旁跑, 韓承分別把毛豆跟豆包抱上大梁跟後座, 又對宋柚說：“你等我。”

  　　毛豆笑嘻嘻地說：“媽，我還是願意你去上班。”

  　　宋柚說：“為啥？”

  　　“你在家我就不想上幼兒園，也想在家跟你一塊玩兒。”毛豆說。

  　　宋柚拍了他肩膀一下, 說：“臭小子就知道玩兒，趕緊去幼兒園吧。”

  　　父子三人走後，宋柚鎖好門站在門口，三五分鍾後他就騎車回來, 長腿支地讓她上車。

  　　宋柚跳上自行車後座，坐穩扶好, 韓承騎車朝大門口走。

  　　等出了大門，看路上人不多, 宋柚伸手在韓承後背上劃拉, 寫的是“二十三”, 她笑著說：“我現在是二十三歲, 不是十三，你不用操心我。”

  　　韓承完全不在意地說：“反正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感覺後背一陣酥，韓承單手扶著車把，右手往後伸，精準地抓住她的手，聲音低沉好聽：“別亂動。”

  　　宋柚想要把手縮回來讓他好好騎車，韓承可算摸到媳婦的手，不肯撒開，就那樣一直握著。

  　　前麵就有塊不小的石頭，韓承單手扶著車把輕巧避過。

  　　荷葉塘小學離軍營近，騎車六七分鍾就到，倆人順利找到學校。

  　　本來以為完小條件會好一些，可宋柚沒想到硬件這麽差。

  　　光是在外麵看，學校是土坯牆，上麵圍了一圈玻璃碴子，有一段牆壁還塌了，看起來學生經常在缺口處走來走去。

  　　操場地上有層活泛的黃土，腳踩上去似乎都能揚起一股塵土。

  　　不過宋柚也見怪不怪，畢竟村裏很多建築都這樣。

  　　她打量著學校，轉過頭對韓承說：“你回去吧，我自己去報道就行。”

  　　韓承把視線從破敗的學校外牆上收回，看了眼手表說：“好，我走回去。”

  　　他把自行車鎖好留給宋柚，自己走回營地。

  　　宋柚剛往學校裏走上幾步，就聽見有人喊她名字。

  　　本來宋柚以為對方是提前知道要來新老師，才能叫出她的名字，沒先到對方很親熱地說：“你認不出我？我是葉靜。”

  　　葉靜知道新來的老師名叫宋柚，就特意在門口等她。

  　　“葉靜？”宋柚仔細辨認幾秒，認出竟是之前的熟人，很驚喜地說，“你怎麽在這兒，是在這兒當知青嗎？”

  　　葉靜連連點頭：“是啊，我是荷葉塘的知青，來了快三年了。”

  　　“三年？時間可不短了。”宋柚問。

  　　“是啊，讀完高中也沒法參加高考，我上了兩年班，然後就來了。”葉靜語氣中還有點遺憾，不過話音還挺平靜，有點認命的意思。

  　　宋柚初中在京城讀書的時候，她倆是同班同學，葉父也是華大老師，她們倆關係很好，經常一塊懟江瑜跟江帆，葉父葉母對宋柚也很好。

  　　葉父曾經短暫調到外地工作，他們一家就搬到外地，宋柚也返回家鄉讀書，她們聯係就少了，後來直接斷了聯係。

  　　能在這兒看到她，宋柚非常驚喜。

  　　她想問問葉靜怎麽沒想辦法回城，按理說葉父應該有能力把她弄回城裏，可她畢竟跟葉靜才見麵，就沒問這話。

  　　雖然多年未見，可兩人才說上幾句話，熟悉的感覺就回來了，聊起天來很放鬆。

  　　葉靜很開心地說：“我也是這個學校的老師，咱以後就是同事。”

  　　宋柚說：“能遇到你可真是太好了。”

  　　“我當時看到這個名字，我想這個名字不常見，會不會是你，要是你就好了，沒想到還真是你。”葉靜聲音非常輕快。

  　　她挽著宋柚胳膊，親熱地說：“我帶你去見見咱老校長跟別的老師，然後咱們一塊轉轉。”

  　　說完，拉著宋柚往辦公室的方向走。

  　　葉靜帶著宋柚去王校長那兒辦了報道手續，又跟其他已經到校的老師打了招呼。

  　　學校有兩間辦公室，一間灶房，算上校長一共六個老師。

  　　教室一共六間，一個年級一間。

  　　一二年級一個老師，三、四年級各一個老師，五六年級三個老師。

  　　宋柚教三年級，四門課，語文、數學、品德、自然都要教，外加音體美。

  　　跟已經到校的老師見完麵，倆人就一邊在操場上走，一邊聊天。

  　　宋柚這才了解到葉靜父親又調回華大工作，可是被下放，母親也跟著一塊去照顧父親，葉靜就是在那時候下鄉當知青的。

  　　宋柚想怪不得她一直沒回城。

  　　她說：“不過荷葉塘的大隊長一家是我們家遠親，所以我在這兒過得也還不錯。”

  　　葉靜見到老朋友心情非常好，說：“別光說我，說說你自己吧，聽說你是軍嫂？”

  　　宋柚的資料上有寫。

  　　她點點頭：“我剛隨軍過來不久，我對象是韓承，我們已經有了倆孩子。”

  　　葉靜似有點意外，隨即又一笑，說：“你果然嫁給韓承了。”

  　　宋柚不解，說：“為啥說我果然嫁他？”

  　　“那時候你是韓承的小尾巴啊，韓承人凶巴巴的，不愛搭理人，可他整天帶著你玩兒。我媽當時就說一物降一物，韓承被一個小丫頭磨得沒脾氣，你們倆將來肯定是一對兒，想不到你們真結婚了。”葉靜笑道。

  　　宋柚笑道：“韓承是被我婆婆逼的才肯帶著我。”

  　　李清芳答應他帶宋柚玩就不提轉學的事兒，韓承這是像李清芳屈服。而且李建州總說要帶宋柚出去玩兒，韓承防著對方，就隻能帶著宋柚。

  　　她想起之前韓承很少叫她名字，不是叫她小柚子，就是叫她小尾巴。

  　　葉靜也笑：“好啦，說起來你們倆還是青梅竹馬呢，那時候我就覺得韓承對你不一般。你可真有福氣，韓伯伯跟李伯母對你都那麽好。一看你這狀態就知道你過得特別好，你看你跟我年紀一般大，還生了倆孩子，看著像比我年輕好幾歲呢。”

  　　兩年都找回了上初中時候熟悉的感覺。

  　　宋柚覺得葉靜的處境一般，父親下放，她又在農村呆了好幾年，也想找些話也誇誇她，或者寬慰她幾句，但實在是找不出來，可能唯一的安慰就是大隊長一家是她遠親。

  　　於是她把話題轉移到了學校上。

  　　葉靜還要去上課，她們就沒多聊，宋柚下周一正式來上班，很快告辭騎車回了家。

  　　中午韓承幾乎是掐著點下班，一進院門，就問宋柚報道情況。

  　　宋柚說：“挺順利的，我還遇見一個熟人，葉靜。”

  　　韓承在作風方麵是個讓人非常放心的人，宋柚大概是他唯一關注過的年輕女性，果然他問：“葉靜是誰？”

  　　宋柚笑道：“我初一時候的同學，跟江教授一個家屬院住著，葉靜有時候會去你家找我。”

  　　經他這麽一提示，韓承想起來了。確實有人會來他家找宋柚玩兒。

  　　不過他這幾年一直都在外出任務，呆在營地的時間不多，並不知道葉靜在這附近當知青。

  　　“我想請她來家裏吃頓飯。”宋柚說。

  　　韓承簡潔地說：“你隨意。”

  　　周日，宋柚做了一□□服，給韓承的白襯衣跟深藍色褲子已經做好，這樣一家人就有了一模一樣的親子服。

  　　看韓承從營地回來，宋柚馬上讓他試衣服。

  　　他換上新衣服，正好合身。

  　　身姿挺拔，修長的雙腿筆直，身體線條利落流暢，極普通的衣褲被他穿得帥氣無比，還有股禁欲氣息，是真的禁欲。

  　　他把新衣服換下來，整齊地疊好，說：“等咱四個一起出去穿。”

  　　宋柚笑著問：“你還記得媽給咱倆做新衣服，都做得白衣藍褲，咱們出去就穿一樣的衣服。”

  　　韓承說：“我能不記得嗎？”

  　　他對穿什麽衣服不太在意，可他媽說：“老韓，你看宋柚跟韓承是不是挺有夫妻相！”

  　　可當宋柚高中畢業，李清芳想撮合宋柚跟李建州，宋柚表示反對她才想起自己親兒子。

  　　這都什麽事兒啊！

  　　正說著，毛豆跟豆包倆小家夥進了院子，毛豆依舊像個小髒鬼，豆包幹幹淨淨，簡直不像一家人。

  　　“媽，毛豆摔了個跟頭，衣服破了個洞。”豆包小手指著毛豆的膝蓋。

  　　韓承說：“這才多少天，膝蓋破了倆洞。”

  　　宋柚早就司空見慣，笑道：“孩子都這樣，衣服又不結實，摔跟頭膝蓋就要破。”

  　　毛豆嬉笑著從小口袋掏出兩個杏子，獻寶似的遞過來，說：“媽，這是給你們的。”

  　　他分給宋柚一個杏子，分給韓承一個。

  　　宋柚問：“哪裏來的？”

  　　豆包搶答：“大院西南角長了一棵小杏樹，大家把杏子都搶了，毛豆搶到四個，我們吃了倆。”

  　　韓承拿著杏子，沒話說了，倆孩子吃東西還惦記著他們倆，這是小天使！

  　　是小天使跟淘氣鬼並存。

  　　“以後想吃什麽讓你們媽媽買。”韓承聲音很柔和。

  　　四個人分吃了兩個杏子，杏子很酸，不太好吃，但宋柚跟韓承都沒嫌棄，吃得很香甜。

  　　宋柚拉著毛豆去洗手洗臉，又用布頭剪了個小貓，把破洞給補上。

  　　毛豆很驚喜地說：“媽媽在我褲子上縫了個團團。”

  　　韓承覺得媳婦對孩子真有耐心，說：“不用再給我做衣服，我就這一身便服就夠，省下來布給你們仨做衣服。”

  　　宋柚抿著嘴笑說：“不差給你做衣服的這點布。”

  　　韓承堅持說：“還是攢著布票給你們仨用，倆崽子太費衣裳費鞋。”

  　　他媳婦愛美，也要穿得好看點。

  　　宋柚笑著說好。

  　　韓振邦就很節儉，韓承應該隨他爸。

  　　周一，宋柚騎車到學校大門口就看到了葉靜，這個友愛的小夥伴正安靜站在那兒，一見到宋柚，就笑著打招呼。

  　　宋柚知道葉靜是在特意等她，便鎖好車，倆人一塊說笑著往教室走。葉靜提醒宋柚：“你這個三年級不太好帶，以前也是個軍嫂教三年級，這群孩子頑皮，那軍嫂脾氣也特別衝，就體罰孩子，孩子就更皮，根本就不聽她的。”

  　　在農村體罰學生的情況很普遍，別說是現在，就是到後世體罰現象也很多，出於各種原因，隻要老師下手不是特別狠家長就不說什麽。

  　　“尤其是那個叫吳小虎的，他是我家親戚，大隊長的侄子，帶頭不聽話。我還想著去跟他說說不要跟新老師作對，他到現在還沒來，估計又要曠課，真是個讓人頭疼的孩子。”葉靜說。

  　　宋柚已經看了課表，她第一節 課是數學課。

  　　“我想想辦法。”宋柚說。

  　　她進了教室，發現學生們正玩鬧得厲害，地上滿是垃圾，教室就像開了鍋一般，喧鬧聲幾乎能把屋頂掀開。

  　　教室裏安靜下來，學生們好奇打量她一會兒，又去玩鬧。

  　　宋柚決定第一節 課不上數學，上語文課。

  　　她清清嗓子，說要給同學們講故事，這招很好使，學生們立刻安靜下來，齊刷刷地看向她。

  　　宋柚趁機做了自我介紹，就開始給他們講故事。這些故事都是她給毛豆跟豆包講過的，這些很少聽過故事也很少看課外書的孩子聽得津津有味。

  　　正講著故事，宋柚看到窗戶邊露出三個小腦袋，正探頭探腦往教室裏看，還扒著窗戶做鬼臉。

  　　學生們的視線被吸引，齊刷刷往窗邊看，一個同學舉手說：“老師，吳小虎他們又遲到啦。”

  　　宋柚打開門，招呼他們三個說：“快進來聽故事吧。”

  　　吳小虎本來以為又要罰站，他手裏拿著瓶墨汁，想要給新老師來個下馬威，沒想到老師招呼他進去聽故事。

  　　新老師好溫柔啊，他從來都沒見過這麽溫柔的人，說話那麽和氣。

  　　好像臉上還帶著點笑。

  　　吳小虎把墨汁瓶藏到身後，他暫時不想跟新老師作對。

  　　他撓了撓腦袋，招呼他的兩個小跟班說：“進教室。”

  　　他們仨進了教室，安靜坐下。

  　　沒有小孩不喜歡聽故事，講了兩個之後，宋柚承諾以後會經常給他們講故事，學生們都很開心。

  　　等她開始上語文課，教室裏出奇安靜，大家聽課都很認真。

  　　等到下第一節 課，葉靜就過來了，站在門口招呼吳小虎。

  　　她板著臉訓斥：“新來的老師是我朋友，你不許調皮搗蛋，不許搞惡作劇，要不你爺爺知道了又會揍你。”

  　　宋柚笑道：“他今天上課聽講挺認真的。”

  　　吳小虎吐了吐舌頭說：“我知道了，表姨。”

  　　“感覺怎麽樣啊？學生沒鬧騰吧。”葉靜又問宋柚。

  　　宋柚回答：“我給孩子講故事，他們愛聽，表現都還不錯。”

  　　放學時，孩子們一窩蜂地往校門口湧入，不到一分鍾，宋柚班裏的學生就跑了個幹淨。

  　　葉靜笑著說：“他們一直都跑這麽快，挺多孩子知道給家裏幹活了，也有跑著去玩的。”

  　　宋柚心說挺好，這樣她也可以馬上回家。

  　　兩人告別後，六分多鍾就騎車回到家屬院，去幼兒園接了倆娃一塊兒回家。

  　　“媽，第一天上班感覺怎麽樣？”毛豆小大人似的問。

  　　宋柚笑著說：“就你能操心，當然挺好的。”

  　　工作輕鬆不累，沒有壓力，放學之前就把作業改好，不用備課，還有比這更好的工作嗎！

  　　除了工資少點。

  　　“有沒有孩子不聽話？”毛豆又問。

  　　這話把宋柚逗笑，他自己就很頑皮淘氣，還操心別的孩子。

  　　她揉揉毛豆的小腦袋說：“有不聽話的孩子也沒關係，我能讓他們好好上課。”

  　　第二天中午放學，宋柚邀請葉靜到家裏吃飯，她說：“就吃頓家常便飯。”

  　　葉靜笑道：“韓副團在家嗎，我有點發怵見他。你不知道他有多凶，有次我去找你，我在院子裏看到有個姑娘送她一隻鋼筆，他隻說了兩句話那姑娘就哭起來了。也就你敢總跟著他，我當時覺得你簡直是個勇士。”

  　　宋柚笑了起來，當時她有這麽勇猛嗎？家裏沒有別人，隻有她跟韓承在家，要麽她就自己呆著，要麽就跟著韓承，她選擇後者。

  　　她才不承認自己是見色起意。

  　　宋柚說：“今天中午韓承回家吃飯，你不用發怵見他，早晚都會見到。”

  　　葉靜答應：“那好吧。”

  　　她們一塊騎車回了家屬院。

  　　葉靜說：“家屬院有供銷社吧，我給你家倆孩子買點點心。”

  　　宋柚連忙拒絕，說：“不用，倆孩子中午在幼兒園吃飯午睡，也不在家。咱倆這麽熟，不用客氣。”

  　　葉靜堅持不肯空手上門，宋柚跟她一塊去供銷社買了兩斤桃酥才回家。

  　　到家之後，韓承後腳到家，葉靜跟他打招呼說：“韓副團長好。”

  　　韓承點點頭說：“你好。”

  　　這樣就算打過招呼了，宋柚她們倆就一塊去廚房準備午飯。

  　　午飯是米飯，青椒炒臘腸、蘿卜火腿湯、西紅柿炒雞蛋跟清炒小白菜。

  　　邊吃著飯，宋柚跟葉靜聊上學時候的事兒，倆人挺熱鬧。

  　　韓承悶頭吃飯，也不顯得尷尬。

  　　吃完飯，她們又一塊兒回學校，宋柚給葉靜帶了一小塊鹹肉。

  　　路上，葉靜鬆了一口氣，她覺得自己特別畏懼韓承，要不是宋柚跟她有說有笑，她簡直要如坐針氈，佯裝淡定。

  　　她笑著說：“韓承對你還是挺好的。”

  　　宋柚很驚訝：“他一共沒說幾句話，你怎麽看出來的。”

  　　“你們倆就是不說話也很有默契，他看你的眼神很柔和。”

  　　宋柚笑著說：“我是他家人，他還能對家人凶嘛！”

  　　葉靜笑嘻嘻地說，“我爸媽看人還真是準，那時候他們就預言你們倆會是一對兒。”

  　　兩人一路輕鬆聊著天到了學校。

  　　一天的工作輕鬆不累，放學的時候，剛進家屬院大門，在傳達室上班的軍嫂招呼宋柚：“你的信，從京城軍區寄來的。”

  　　順手遞過來的還有宋柚家訂的牛奶。

  　　宋柚把牛奶卡遞過去，那名軍嫂給她的牛奶卡做了標記，宋柚謝過對方，就拿著信跟牛奶回了家。

  　　信是韓母李清芳寄來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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