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繼父（完）

  　　永恒

  　　房間裏, 蕭瑾軒終於打開了文件袋，隻看了第一頁，他就淚流滿麵。

  　　當看完所有文件, 蕭瑾軒好似變了個人, 他的稚氣和天真隱藏在深沉和憔悴之下，他主動向聯盟軍部申請離境，他要去看看那些和蕭誌銘一樣命運的人, 盡自己所能做一些事情。

  　　隻有這樣，他的心緒才能恢複暫時的安寧。

  　　蕭瑾軒來向秦牧野告別：“爸爸, 我想去戰爭重建區看看, 如果可以, 我會像您一樣，收養一個或兩個失去家人的孩子，當然也可能收養更多，但誰知道呢, 我總得做些什麽。”

  　　“去吧, 如果需要幫助，就隨時告訴我們。”秦牧野表示支持。

  　　“洛書，再見。”蕭瑾軒最後看了一眼白洛書。

  　　他們長在同一個屋簷下, 蕭瑾軒很早之前就對白洛書生出了懵懂的愛慕，可就在他以為未來他能有機會追求白洛書的時候, 蕭誌銘的死卻讓他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和周遭的一切。

  　　而今一看到白洛書和秦牧野, 他就會想到死在自己麵前的蕭誌銘，他覺得萬分痛苦, 所以隻能選擇暫時逃走。

  　　“再見, 瑾軒。”白洛書若有所感道, 他的眼神依舊清澈無垢, 連悲傷都帶著溫暖的顏色，他張開雙臂抱了一下蕭瑾軒，“我會一直在這裏等著你回來。”

  　　就像蕭瑾軒一直陪伴著他長大一樣，他會在蕭瑾軒需要的時候，回到瑾軒身邊陪著他。

  　　很快，蕭瑾軒隨著軍部的救援隊踏上了完全陌生的異國他鄉，而白洛書選擇加入聯盟研究院，開始和闕教授等人一起研究消除小行星輻射的辦法。

  　　也許他們得花費幾十年，一百年，甚至一千年來消除小行星帶來的災難。

  　　但曆史的洪流朝前湧動時，每個人都該做些什麽，他們會去創造出新的曆史，新的文明，直到，曆史的畫卷上烙印下他們的身影。

  　　一切都重新步上正軌，顧弈暘也終於迎來了戰爭結束後的第一次長假。

  　　秦牧野邀請顧弈暘去他的新居做客：“我在郊外修了一間房子，你不妨來住一陣。那裏很簡陋，但很安靜，空氣也格外清新。”

  　　兩人漫步在林蔭道上，顧弈暘嗅了嗅空氣的味道，在花香中捕捉到很細微的信息素味道，隨即，他停在一棟很樸素的房子前：“是這裏。”

  　　秦牧野看見他的動作啞然失笑。

  　　“沒錯，就是這兒，我們的新家。”

  　　顧弈暘在秦牧野獨居的房子裏轉了一圈，最後坐在秦牧野臥室的床邊，拿起床頭櫃上自己穿軍裝的照片看了一眼後，薄唇便愉悅地翹起。

  　　“這麽久了，我還是第一次來你的房間，嘖，真新鮮。”

  　　戰爭結束後他有很長一段時間的休假期，但元帥卸任還需要交接任務，顧弈暘便在軍部逗留了好些日子。

  　　秦牧野在休息間歇去看他，兩人的關係今非昔比，自然免不了擦槍走火。

  　　一來二去，秦牧野身上便沾染了濃重的焦糖味。

  　　“你第一次見麵還叫我嫂子，我當時也覺的新鮮。”秦牧野走進來，想了想又將門反鎖住，顧弈暘見狀扯鬆了領帶，當秦牧野俯身親吻他時，他直接抬手扯住了秦牧野的衣領。

  　　兩人呼吸交纏，房間裏的溫度也開始逐漸升高。

  　　“聽說，你收養的姓白的小家夥，是你老情人的孩子？”

  　　“這個麽……”秦牧野握住顧弈暘的手，一用力就將人扯在懷裏，攬住愛人的腰，將人丟到柔軟的床褥間，秦牧野欺身下壓。

  　　“當然，這是個天大的誤會。”

  　　“誤會？你是不是該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樣的誤會，嗯？”顧弈暘嗅著秦牧野氣息，並不滿意這個回答，尾音戲謔又帶著薄怒。

  　　秦牧野看著顧弈暘眼底浮動的怒氣，直接抬手輕觸愛人的眉心：“我想，你可能比我更清楚，我親愛的山神大人。”

  　　金色的光點沒入顧弈暘的識海，被封鎖的記憶瞬間回籠。

  　　黑色的眸子化為純粹的金色，顧弈暘轉瞬就變成了完全體的山神。

  　　他有著主神的清貴和山神的出塵，哪怕穿著款式簡單的休閑服，眸底依舊流淌著超脫於俗世的縹緲，而此時，這世上最尊貴的神明感知到體內炙熱的情潮，如雪的麵頰上浮現出一層緋色。

  　　“結合熱麽，人類的軀殼總是這般脆弱。”

  　　蕭雪樓微微吐息，呼吸在空中凝成蓮花形狀的冰晶，他側過頭，長睫微顫：“好奇怪，隻是嗅到你的氣息，我好像就不再是原來的自己了。秦稚遠，我需要你徹底標記我。”

  　　“好。”

  　　秦牧野溫柔親吻愛人的側頸。

  　　當生成的結完全嵌在腔道中時，哪怕是山神也戰栗不止，他的眼角沁出淚痕，像是缺水的魚一樣大口呼吸著，直到獨屬於道侶的氣息充斥著每一個細胞，甚至烙印在了靈魂深處。

  　　許久之後，熱意消褪。

  　　蕭雪樓糾結地看向秦牧野：“我會不會懷孕？”

  　　秦牧野懵了：“alpha雖然也有孕腔，但腔室已經退化，懷孕，不可能吧？”

  　　成結標記的確有很大概率會懷孕，如果蕭雪樓是omega，這種概率甚至接近百分百，但現在蕭雪樓可是alpha啊。

  　　不過，蕭雪樓本體是山神，神有感而孕再尋常不過，要是蕭雪樓覺得他會有孕，說不定真的會……

  　　看著秦牧野震驚的模樣，蕭雪樓沉默了一陣，抬手戳他堅硬的胸膛：“傻子，我逗你呢。”

  　　秦牧野這才鬆了一口氣，幾個世界下來，光養別人家的孩子他都養的焦頭爛額，要是雪樓真的有感而孕，他們兩個怕是都要瘋。

  　　蕭雪樓好奇道：“進入小世界後，我們的力量都會被壓製住，為何你如今不再受到世界意誌的影響？”

  　　連主神都會被小世界的本源意誌遏製，而今秦牧野卻不受絲毫幹擾，豈不是說他的力量已經遠在世界意誌之上？

  　　秦牧野聞言，隻是打個響指，刹那間鬥轉星移，兩人的意識便抽離任務世界，懸浮在虛空之中。

  　　秦牧野抬手一指。

  　　“雪樓，你看，這是我們的世界。這裏，是我轉生的世界。”

  　　隨即兩人的神魂又來到了秦牧野在現代的家，秦牧野抬手一拂，世間發生過的種種便都如圖畫般展現在他們眼前。

  　　秦牧野握著愛人的手在時空間隙穿梭，看著史萊姆降臨，隨即他們又隨著史萊姆穿越到一個個小世界，踏上曾經經曆過的不同人生。

  　　“身化三千道，便可化身三千聖。為人，為妖，為魔，都可窺到道的痕跡，你化身為山神和主神。

  　　我在人間浮沉，從那時起，我們便成了道的一部分，我們每經過一個世界，那些世界的氣運便因你我而串聯在一起，直到現在。”

  　　秦牧野帶著蕭雪樓回到最後一個世界。

  　　兩人意識籠罩著整個世界。

  　　整個世界盡收眼底，此時聯盟的軍隊全副武裝清掃培育出噬屍蟲的實驗室，直升飛機從天空飛過，夾雜著細碎晶體的驅蟲藥被灑下。

  　　蕭誌銘作為噬屍蟲母體已經自殺身亡，他的精神體湮滅後便再沒複活的可能，很快，被散播出去的蟲卵也會被清除幹淨。

  　　沒有蟲卵，便不會出現新的噬屍蟲，它們無法和係統融合蠱惑人心，便沒有了吞噬無數生命誕生的噬魂蝶。

  　　也沒了選擇無數守序者消滅噬屍蟲的主神。

  　　蕭雪樓猛地明白過來，他抬手觸碰眉心，浩瀚深邃的力量在神魂內流轉，蕭雪樓緊緊握住秦牧野的手：“牧野，你將你的修為全都贈給了我，你究竟要做什麽？”

  　　連方才的纏綿，分明也帶著別的意味。

  　　秦牧野的手逐漸化為虛無，他喚起星辰碎芒理了理蕭雪樓的黑發。

  　　“最初，我因攻略者的出現而身死道消，你為救我，和那隻噬魂蝶融合化為主神，我們是噬屍蟲演化誕生催生的結果之一。但來到這個世界除去噬屍蟲的源頭後，我們作為果斬去了因，每個因噬屍蟲和攻略者遭受毀滅的世界時間線也都將被逆轉重置。”

  　　“沒有噬屍蟲而帶來的種種變故，我不會死，你也不會為救我而分裂成陰陽兩麵曆經磨難，我們更不會出現在這裏。可若我們不出現，噬屍蟲的源頭無法消滅，我們依舊會經曆那一切……如此便形成了一個死結，到底是有造就了無，還是無造就了有？到底是因成就了果，還是果成就了因？你和我，究竟是因還是果？”

  　　分不清的，在存在和不存在之間，已經被撕裂開了一道混沌。

  　　所以，他們中必須有一個人成為因，有一個去成為果，徹底終結掉這一切。

  　　秦牧野在查找到蟲本源的時候就想到了這一點，驅蟲藥被製造成功後，每個因為噬屍蟲和攻略者迎來過毀滅的世界都回饋給了他龐大的功德之力，秦牧野很快就觸碰到了至聖的邊界，與此同時，他也察覺到了龐大的功德背後的危險。

  　　無數世界意誌贈予他本源力量，而唯一的代價，便是他成為混沌中的旅行者，去盡己所能的用自己的力量重鑄因果。

  　　秦牧野想到了遇到女媧聖人的那個世界。

  　　他終於明了，為何會出現鬼魂和人類共存的世界，原來，對女媧而言，那個世界便是她的有和無之前的裂縫。

  　　後土作為女媧的延續著因果，而秦牧野又該做什麽，才能讓世界徹底擺脫噬屍蟲的威脅？

  　　他尚且不知，但也許，這就是主神的本體會經由他的手被創造出來的原因。

  　　“你看，因果已經開始逆轉，你我本不該出現於此，但我們出現了，於是時空撕裂成了兩部分，新的混沌也開始誕生。”

  　　時空逆轉後，一段不屬於自己的記憶驟然湧入意識，蕭雪樓的氣息節節攀升，他比最初的山神強大，但也比初見時的山神無情。

  　　那才是沒有被分成兩麵的神最初的模樣。

  　　可哪怕恢複了原本的樣貌，蕭雪樓還是無法接受這個現實。

  　　他握住秦牧野化為浮光的衣擺，想留住正在消散的愛人：“秦牧野，你又騙我，你說過你會陪我生生世世，就算要去往混沌，我也要和你一起去。帶我走好不好，牧野，秦稚遠，你帶我一起走。”

  　　“雪樓，現在唯有我能安然無恙地出入虛無。你知道為什麽盤古聖人能靠一把斧頭開天辟地麽，因為他是第一個至聖。三界本為有無之間的混沌，唯有至聖能不沾因果的鑄造一個世界。”

  　　透明的手指接住蕭雪樓臉頰上滑落的血淚：“雪樓，我們會再見的。”

  　　蕭雪樓徒勞地抓握著，但眨眼間，桑田化為滄海，無數破碎的世界煥發出生機。

  　　與此同時，時間線出現的裂縫迅速擴大，一道黑色星河橫亙在無數複蘇的小世界之間，逸散著可怖的氣息。

  　　秦牧野的氣息，徹底消散在了那片無盡的黑暗中。

  　　當最後一絲流光消失，蕭雪樓想也不想就衝向那片黑色的星群：“秦牧野！”

  　　星群蘊著可怖的威壓，還沒靠近，那股力量幾乎要撕碎蕭雪樓的神魂。

  　　能吞噬神的力量何等恐怖，怪不得天地初開之時無數生靈在黑暗中隕滅。蕭雪樓心悸，但他沒有絲毫遲疑地調動神力，想尋找到秦牧野的身影。

  　　秦牧野將修為贈給了自己，他就算擁有了至聖修為也抵擋不住這般可怖的力量。

  　　既然三千世界的因果被他們兩人斬斷，他必然要和秦牧野一起承擔扭轉時空的後果。

  　　眼看蕭雪樓就要被黑暗吞噬，流光乍起刺破了黑暗。

  　　一個黑色的人影攜著流轉的星辰掠到了蕭雪樓身邊。

  　　男人攬住蕭雪樓，揮袖將黑色群星納入袖中，後怕道：“雪樓，我回來了！”

  　　蕭雪樓：“……”

  　　不是，你好像，才剛消失在混沌中啊。

  　　他扯了扯秦牧野的臉頰，不知該作何表情：“秦牧野，稚遠，秦太傅？”

  　　“是我。”

  　　“你不是，已經以身殉道了嗎？”蕭雪樓臉上的表情越發凝滯。

  　　“我也以為需要很長時間。”秦牧野一臉尷尬的解釋道，“但事實上，我完全掌握了時空法則，又有小世界回饋的功德之力，煉化虛無比我想的簡單，我把整個混沌時空凝滯，用最快的速度煉化了它，算好時間回溯到剛進入此地的時間，哪知道我才出來，就看到你衝了過來。”

  　　“這一次，你真的沒騙我。”蕭雪樓抱住秦牧野。

  　　“傻子。”秦牧野握住愛人的手，“你總說我騙你，可我怎麽舍得留你再等我一生。”

  　　星辰在兩人身周流轉，這一刻也定格為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