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與祂為鄰31

  　　儀式完成

  　　王培將秦漠的衣服攥的更緊, 他一臉乖巧地蜷縮在秦漠身後，隻剩一旁的孫曉隆和白娟娟繼續慘叫。

  　　“鬼，惡鬼啊！”

  　　“紅衣的厲鬼, 救命, 救命！”

  　　男女聲二重唱之時，孫曉隆整個人都被嚇瘋了，他尖叫無果後, 跪地向飄在半空的陳沐求救：“陳老大，救救我, 你快救救我啊, 我不想被鬼吃了！”

  　　“還差一個祭品。”陳沐麵上顯露出兩分不忍, 他提示道，“王培就很合適。”

  　　孫曉隆哪敢對被惡鬼護住的王培動手，一眼瞥到搖搖欲墜的白娟娟，求生本能和被戲弄的惱怒一瞬浮上心頭, 他直接衝過去, 一把將白娟娟推下了船。

  　　“娟娟，你不是說你要和我重新開始嗎，不如你替我去死吧, 我會忘了你戲弄我嘲諷的事情，以後每年我都會給你燒紙的！”

  　　白娟娟猝不及防就被推了下去, 還好秦漠反應速度極快, 一把拉住白娟娟的手，將她拉到了船上。

  　　但隨即秦漠麵色就一變：“不對, 你根本不是白娟娟！”

  　　秦漠是鬼魂, 對鬼魂的氣息非常敏銳, 他一開始就用陰陽眼打量了船上所有的人, 除了陳沐和失去一魂一魄的宋文宇氣息極弱，其他人沒有絲毫異常，但是在方才接觸到白娟娟手指的一瞬，他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

  　　“嘖，被發現了啊。”白娟娟笑起來，她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狠狠刺向秦漠身後的王培。

  　　“小子，你發現了又能怎麽樣呢，你們全都要成為我的祭品了。”

  　　秦漠用出禦訣阻擋住攻擊，咬牙切齒道：“原來你才是何青衫。”

  　　之前他看到秦牧野跳入漩渦還百思不得其解，但很快想到秦牧野這麽做一定事出有因，此時再看白娟娟，他也想明白了前因後果。

  　　怪不得白娟娟動作如此浮誇，那不就是很多男人眼中女生的刻板形象麽？

  　　虛榮，拜金，無腦，嬌柔做作……事實上，現實中秦漠真沒見過哪個女生是那副扭曲的模樣。

  　　何青衫早就取代了白娟娟，他頂著這個身份舉行活人祭祀沒人會懷疑，船上的幾人隻是何青衫為轉移視線放下的人質，獻祭其實早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開始了。

  　　秦漠看向懸浮在半空的小白船，眼神驚怒。

  　　秦牧野剛才跳向宋文宇和陳沐所在的船並不是想逃生，他是想打斷獻祭儀式救那兩個人。

  　　可惜，陳沐自作孽不可活，秦牧野隻能放棄。

  　　真正的祭品，其實一直都是宋文宇和陳沐兩個！

  　　是了，王培曾順嘴提到過一句，他和陳沐的生日在同一天，所以一開始何青衫就做了兩手準備，借宋文宇之手選好了祭品。

  　　王培無法被獻祭，他就獻祭了陳沐。

  　　秦漠和何青衫交手，何青衫根本無法占據上風，察覺秦漠身為鬼魂居然還能使出禦訣後，他麵上逐漸浮現出驚怒和不解。

  　　為什麽作為厲鬼，眼前的小子卻能使用禦訣？

  　　斂起女子聲線，何青衫麵色陰沉道：“沒錯，我才是何青衫，你知道了又有什麽用，秦牧野死了，獻祭儀式已經完成，我將得到一個全新的靈魂，還能選擇你們中的任何一個成為新的載體，隻要殺了你們幾個，我就能重獲新生，蕭執月再也不會知道我到底變成了誰！不如，王培，你的皮囊給我用一用吧？”

  　　“不，我拒絕，小秦哥，救命啊啊啊！”王培瑟瑟發抖道。

  　　何青衫呼嘯一聲，甲板上出現一群黑袍人影，他們四肢都纏著鎖鏈，在一片刺耳的鐵鏈碰撞聲中，眾鬼影圍住了甲板上的幾個人。

  　　粗粗一數，竟有近五十個鬼影。

  　　看到這駭人的一幕，孫曉隆抽了口冷氣，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徹底被嚇暈了過去。

  　　王培也一臉要暈過去的表情，但他算是見過大風大浪，此時頑強地躲在秦漠身後，並沒有主動作死。

  　　何青衫下達命令：“吃了這個厲鬼。”

  　　鬼影呼嘯著向秦漠襲來，秦漠掐個禦訣護在王培身前，但還不等他丟出禦訣，鬼影中間，竟有一高一矮兩個影子速度極快地閃身擋在了他身前。

  　　“小……漠……”

  　　破碎的聲音從矮小的鬼影口中吐出，秦漠愣在原地，他不敢置信地看過去。

  　　張開雙臂護在他身前的影子神色空洞，但容貌如此熟悉，正是秦漠思念了多年的親人。

  　　秦漠曾想過，如果他的雙親沒有死，他是不是就不會遭遇那一切，他會平靜地長大，會成為和父母一樣的靈使。

  　　說不定，有一天他的雙親會帶他回到蕭家，他從未愛慕過那個不知曉感情的男人，隻是以晚輩的身份見到蕭執月，恭敬地叫對方一聲蕭叔叔。

  　　他的人生依舊會有波瀾，但在他孱弱無力的時候，他的雙親會替他擋住風雨，直到他能獨自麵對那一切。

  　　可現實沒有如果，他的雙親死了，他也死了。

  　　秦漠看著眼前擋在幾十個惡鬼之前，用半透明的身軀護住自己的兩個鬼影，血淚從臉頰蜿蜒而下：“媽，爸爸……”

  　　他的渴望終於變成了現實，卻是在雙方都是鬼魂的情況下。

  　　“孩子，別……哭……對不……起……”

  　　牢牢護住秦漠的魂體隨著這聲呼喚清醒了不少，兩個鬼影眼中浮現出痛楚之色，看著他們已經死於非命身染血色的孩子，女人發出一聲尖哮，竟生生掙脫開了魂魄中的束縛襲向何青衫。

  　　“我的……孩子……啊啊啊！”

  　　高大的男人站在鬼影之前，用魂體將秦漠和王培的氣息隔絕開來。

  　　被同一個禦主驅策的魂體不會主動相殘，在場的魂體都是被抹去了自我意誌的傀儡，在秦父的幹擾下，其他幾十個魂體沒了目標，立刻停止攻擊，拖著鎖鏈開始如無頭蒼蠅一樣的在甲板上遊走。

  　　頂著白娟娟外貌的何青衫見狀表情再一次失控：“該死的，你們怎麽會恢複意識，這不可能，獻祭的傀儡隻回聽從我的命令！”

  　　不管他如何震怒，女性鬼影的神色已經越來越清明，她沒有絲毫猶豫地襲向何青衫。

  　　懸浮在半空的小船上，一動不動坐在輪椅上的宋文宇看著現身的秦家夫婦的魂體，眼角流下淚水。

  　　他一直都有完整的意識。

  　　在何青衫的教唆下，他以為自己能獲得新生，便又一次聽從了何青衫的建議，用自己當誘餌讓陳沐完成了何青衫的計劃。

  　　然而，從頭到尾，他都是親生父親選擇重塑靈魂的祭品，他就在這裏，看著曾經真心愛護過自己的秦氏夫婦為了秦漠拚盡全力和何青衫對抗。

  　　那是他夢寐以求的關愛，他曾嫉妒秦漠到發狂，可得不到的，終究再一次失去。

  　　宋文宇察覺到生機迅速從軀殼裏流逝，很快，陳沐也麵色蒼白的跌倒在地，他捂住胸口，一臉痛楚道：“怎麽回事……文宇，小宇，你難受麽，我替你揉一揉……”

  　　陳沐是個好用的工具，他從小就毫無主見的聽從宋文宇的擺布，宋文宇知道他喜歡自己，可宋文宇還是很討厭他。

  　　他如此厭憎孱弱還沒有主見的人，那會讓他一直想起被何青衫握在掌心，如提線傀儡般的自己。

  　　“我要死了，你也要死了。”

  　　宋文宇的靈魂離開軀殼，他俯視著跪倒在地的陳沐，冷漠地道出事實。

  　　“死……不會的，文宇，我明明成功了，你看，我治好了你，我們會永遠幸福的生活下去。”陳沐握住宋文宇的腳踝，他不相信宋文宇的話。

  　　宋文宇的身軀和靈魂一起慢慢透明，他渴慕地看著遠處的秦漠和秦氏夫婦，輕聲道：“從小到大，我隻有一個願望，就是能和愛我的爸爸媽媽一起生活。他們會哄我入睡，會給我講故事，他們不會嫌棄我的陰陽眼，會永遠無償的疼愛我。我再也不用拚命地和其他小孩爭奪才能吃飽肚子。”

  　　在他羨慕地看著秦漠的時候，他的生父出現了，對方告訴他，他生來就是惡鬼，要想得到什麽，就必須讓已經得到的人死去，這樣，他才能占據對方的位置。

  　　宋文宇尚且年幼，他什麽都不懂，於是就按照父親教導的，掠奪，爭搶，毀去。

  　　書上說什麽「人之初性本善」，可那根本不對，孩子生來就是惡的，為了得到想要的東西，他們不用任何人教就會用各種手段，搶奪，撕咬，陷害……就如同宋文宇。

  　　他的確是惡鬼的孩子，在原本的基礎上，他很快就將何青衫教導的方法舉一反三。

  　　他羨慕被所有父母珍愛的孩子，也嫉妒著他們，其中秦漠猶甚。

  　　可惜，算計了十多年，最後他才知道，自己也是父親算計的一環，他從來都沒有父親，他的母親因為那個男人而死，現在，他也要因為那個男人而徹底消失。

  　　他永遠，永遠，也成為不了別人捧在掌心裏的孩子了。

  　　宋文宇蜷縮成一團狼狽地哭泣著，不知道是哭泣自己得不到的愛護，還是哭泣自己被終結的可悲一生。

  　　同樣透明的陳沐飄過來，他緊緊抱住宋文宇，忍耐著靈魂潰散的痛苦幫宋文宇擦掉了眼淚。

  　　他親吻著宋文宇的額頭，小心翼翼道：“文宇，從你第一次幫我拔除了身上的鬼種，救了我笑起來的時候，我就想保護你。我發過誓，我不會再讓你哭泣，我會讓你永遠那麽開心的笑著，看來，我真的太笨了，又搞砸了你讓我做的事。”

  　　宋文宇凝滯住。

  　　幫陳沐拔除寄生的食龍草是他剛被帶到蕭家時發生的事，為了得到蕭執月的青睞，為了永遠留在蕭家，他苦練馭鬼術，陳沐是他第一個成功驅鬼的對象。

  　　那時候，宋文宇生出希冀，他覺得自己的確能成為一個除魔衛道的靈使。

  　　可隨後他就知道了自己母親的遭遇，他生來就不會被靈使的世界接納，為了活下去，他聽從何青衫的要求，去掠奪，去陷害，終是陷入了深不見底的深淵。

  　　宋文宇抬手抱住陳沐，他閉上了眼睛。

  　　原來，他也曾被真正愛護過。

  　　原來，他也曾有過走向光明的機會。

  　　可惜，一切終是太遲了。

  　　兩人的魂體徹底消失，浮空的白船化成一艘紙船掉落在海麵上。

  　　眼看宋文宇和陳沐被獻祭後連屍體都沒留下，何青衫狂笑起來：“我成功了，我終於成功了，從此以後，我會擁有不死不滅的靈魂，我會永存於世間，我何青衫，就是人間新的死神！”

  　　力量一瞬暴漲，何青衫抬手一握，秦氏夫婦就被他一手一個握在了手中，他雙手合攏：“既然你們想保護那個小鬼和他身後的人類，我就送你們上路吧。”

  　　原本渾渾噩噩的魂體齊齊暴起攻向秦漠，秦漠根本來不及救下自己的父母，他絕望道：“不！”

  　　千鈞一發之際，船體劇烈顛簸起來。

  　　消失的漩渦重新出現，秦牧野從漩渦中躍出，他抬手一抹，一柄血色長劍出現在手中。

  　　秦牧野甩手一擲，長劍穿透了白娟娟的軀殼後帶著一團黑霧飛出，黑霧還沒掙紮兩下，就被漩渦上方的鬼手握住。

  　　一個縹緲聲音伴著海浪從漩渦下傳來：“獻祭儀式完成，亡者已經複生。生死有命，若是再施此術，必要考量逆天改命的代價人間能否承受。”

  　　“怎麽會，獻祭儀式已經完成了，何青衫要複活了嗎？”秦漠不敢置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