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與祂為鄰18

  　　化鮫

  　　被鬼氣迷惑隻是一瞬, 當微涼的啄吻落在唇瓣，秦牧野便清醒了過來。

  　　當看到偎依在懷裏笨拙地親吻著自己的龍垣時，秦牧野虎軀一震, 瞬間汗毛直豎。

  　　龍垣居然想吸食自己的陽氣？

  　　不不不, 他們相處這麽久了，龍垣絕對不是這樣的鬼，兩人沒有友情也有幾年的交情, 萬一，龍垣隻是對自己有想法呢？

  　　這個念頭一出現, 秦牧野當即打個冷戰。

  　　好像更可怕了。

  　　唇瓣被重重咬了一口, 龍垣用手指撫摸著秦牧野的側頸, 抬手環住了秦牧野的肩背，沒了鬼氣幻化出的紅衣遮蔽，他的身軀因為秦牧野身上傳來的溫度微微打顫，越發貼緊後, 喜怒不定的鬼王笑眯眯道：“秦牧野, 剛才的我好看嗎？”

  　　秦牧野：“……”

  　　原來龍垣不是想吸食他的陽氣，而是隨著春天來臨，厲鬼也想談戀愛了。

  　　“請你自重！”

  　　受到驚嚇的秦牧野立即拒絕, 不等龍垣發怒，他火速掐了一個「遁」字訣, 選擇從龍垣眼前逃走。

  　　逃得狼狽又落魄, 連自行車都沒來得及騎。

  　　等落到地上，秦牧野才發現自己好像遁錯了地方。

  　　被龍垣嚇到,「遁」字訣掐的太急, 沒來得確定位置, 他竟被傳送到了一片陌生的區域。

  　　鬱鬱蔥蔥的樹木, 遠處還有亭台閣樓並高樓大廈混合建築，秦牧野環顧四周，想不明白自己怎麽會被傳送到這裏。

  　　「遁」字訣需要提前定位，哪怕沒有確定位置，也隻會傳送到他用靈力做下標記的地方，秦牧野根本沒來過這裏，自然無法做標記，他正納悶，意識裏秦漠的聲音就響起。

  　　“這裏是蕭執月住的地方，除了宋文宇，他不許任何人接近，別人進入就會受罰。”

  　　秦牧野之所以會被傳送到這裏，是因為他的父母留在蕭家的東西。

  　　秦漠的祖上和蕭家是世交，但多年前秦漠的祖父和蕭執月的父親捉鬼時遇到危險，秦漠的祖父將蕭父護住送了出來，自己卻因此身隕。

  　　蕭父承諾要保護秦家，但那時秦漠的父親已經成年，住在蕭家著實不便，見蕭家的確不同一般，他便要求將這恩情留給後代，隨即離開了蕭家。

  　　後來結婚後有了秦漠，害怕和先輩結怨的仇家報複，秦家夫婦改了姓氏名諱，秦漠也過一段時間就會改掉姓名。

  　　這是秦家夫婦為了保證家人安全的手段，但也讓蕭家難以尋到他們的蹤跡，甚至後來還給了宋文宇父子可乘之機，完全取代了秦漠的身份。

  　　這些真相都是秦漠死後多年才知道的。

  　　秦家夫婦為了保護秦漠，曾經在蕭家留下遁訣坐標，標記和秦漠魂魄相連，當他遇到致命危險，就能激活遁訣逃到蕭家最安全的地方。

  　　隻是秦漠沒成為靈使，沒辦法施展《詭訣九書》中的「遁」訣，便錯過了活下去的可能。

  　　終究是來不及了。

  　　秦漠抬頭看向上方的古木，樹上掛著的紅色福袋在風吹雨打下早就褪色，連穗子都隻剩兩根，在秦牧野到來後，福袋上閃爍一下便碎成了布片，風一吹，碎片就像是枯萎的花瓣般紛紛揚揚地落下。

  　　秦漠眼眶酸澀，他控製住軀殼，上前一步接住碎布，哽咽道：“來不及的，我總是來不及。”

  　　生也好，死也罷，總是差一步，於是便一步步踏上了絕路。

  　　就像現在，明明是救命的法子，卻陰差陽錯來到了他最不該來的地方。蕭執月的住處是禁地，絕不允許旁人接近，要是被別人發現，他們絕對會遇到大麻煩。

  　　“秦牧野，你放我出來，我知道前麵有間蕭執月夏天用的浴室，裏麵有個水池，繞過水池就能離開。”

  　　意識切換，秦漠順著記憶中的路線，很快就來到蕭執月的住所，當看到打開的房門，秦漠登時倒抽一口涼氣。

  　　室內盤踞著無數鬼影，何青衫站在水池正前方，手裏握著一把qiang，鬼影在他身周穿梭呼嘯，而後獰厲地襲向水池中央的人。

  　　“爸，住手。求你了！”

  　　“文宇，閉嘴！蕭執月已經要把你趕出去了，你還想讓他親手把你送到監獄嗎？”

  　　何青衫身後哀哀哭泣的正是宋文宇，幾年不見，小人渣長大了不少。

  　　但不知怎麽回事，他比幾年前還瘦弱蒼白，留著一頭染得五顏六色的頭發，眼下青黑，眼窩凹陷，形似骷髏，站在那裏比在場所有人都更像鬼。

  　　“原來，何先生也知道縱容孩子吸du是要進監獄的。”

  　　一丈開外，水池中央姿態閑適的蕭執月覺得何青衫父子當真有趣。

  　　秦漠也看清楚了而今蕭執月的模樣。

  　　銀發紫眸，大半身軀沒入水中，然而，視線往下，能看到蕭家家主勁瘦有力的腰腹下不是人腿，而是閃著珍珠色澤的魚尾。

  　　鱗片從腹部一路沒入水中，淡紫色的魚尾拍打著水麵，一堆染血的紫色鱗片剝落在池水邊，從華美的魚尾上滲出的血液染紅了池水，而蕭執月仿若無覺，就那麽平靜地看著何青衫。

  　　何青衫驚恐地看著眼前銀發紫眸的非人，嗅著池水中逸散開的血氣，眼神逐漸癲狂：“果然，鬼界傳言並非空穴來風！”

  　　蕭執月的目光劃過站在門口的秦漠，眼神凝滯了一瞬，他抬手拔下一塊巴掌大的鱗片，將之丟到池邊，唇角微翹，聲音悅耳如琴弦：“喔，不知鬼界又有什麽有趣的傳聞？”

  　　紫眸波光粼粼，隻是淡淡一瞥，仿佛就能將所有人的魂魄勾攝了去。

  　　知道鮫靈的目光和聲音的確可攝魂，何青衫趕緊避開視線，他身後的宋文宇卻一直癡癡地看著蕭執月，聽到那悅耳低沉的聲音，當即像是失了魂一般，將心中所想盡數告知。

  　　“不是鬼界傳聞，是我爸，就是他，他根本不是司機，是遺棄了我的生父！他吃過鮫人的肉，偷了鮫人肉的是我媽，被鮫人肉引來的惡鬼驚嚇過度，生下我就死了，可是，她偷走的鮫人肉不是自己吃的，她是給我爸偷的！”

  　　鮫人死後屍身千年不腐，吃了鮫人的肉活人就會不老不死，變成非人非鬼非的魔物，不是鬼王，卻勝似鬼王。

  　　蕭執月看著眼前沒有死人氣息，卻也不是活人的何青衫，神色恍然。

  　　“原來是你。”

  　　薄唇翹起，尖銳的利齒一閃而過，蕭執月看向秦牧野，唇邊笑容帶著深意：“你呢，年輕的靈使，也是來搶奪鮫人肉的？”

  　　迎著蕭執月的目光，秦漠終於知道這裏為什麽是不能闖入的禁地了。

  　　鬼界一直都有傳聞，說初代靈使非人，是從深海而出獵食惡鬼的鮫人，因與人族相戀，便留在陸地上，教授凡人獵鬼之術，而後，鮫人後代便衍變出了最強的靈使一脈。

  　　原來，那自深海而來，與人族女子相戀後誕下後代的鮫人，正是蕭家的先祖。

  　　鮫人血脈強橫，哪怕過了幾千年，蕭家直係後代依舊會出現成年時變成鮫身的半鮫。

  　　秦漠恐慌驚懼，半天沒有說話，秦牧野便出現，迎著蕭執月探究的目光，平靜道：“不是，我們來此是個意外。”

  　　“意外？世間從沒有意外，因緣際會，愛恨別離，皆是注定。”

  　　蕭執月的眼神越發嘲諷。

  　　距離上一個鮫靈出現已經有千年，蕭執月本以為血統詛咒已經結束，但偏偏是他成年後化為了人身魚尾的怪物。

  　　鮫人後代本就容貌俊美，化為鮫身後，美貌越甚不說，氣質也會大變，禦訣在喉間和眼底流轉，開口便能迷惑旁人。

  　　同時，他也被血脈影響，生性涼薄，生不出正常人類該有的七情六欲，變為鮫身時，還會被鮫靈本性影響，異常嗜血冷漠，為防鮫變引出禍端，便要用靈使之法鎮壓。

  　　每隔十年的夏季，蕭執月的雙腿會慢慢變成魚尾，發色和眸色也都會發生變化，等徹底變成鮫人後，他需忍痛將魚尾上的鱗片拔光，等體內被激發的鮫血流盡，才會再次褪去魚尾，化為人形。

  　　每隔十年拔去魚鱗的時刻，便是半鮫最狂暴，也最虛弱的時候。

  　　何青衫看著一池血水，哈哈大笑道：“我等了十年，還把我的兒子也送到蕭家，我們父子二人忍辱負重十多年，終於等到了這個機會。蕭執月，你這個怪物，我今天就要殺了你！”

  　　何青衫抬手一招，無數厲鬼呼嘯而來，徹底遮蔽了在場幾人的視線，在惡鬼撕咬蕭執月時，何青衫抬手扣下扳機。

  　　“嘭——”

  　　“爸，不要！”宋文宇聽到qiang聲，麵色絕望的跪倒在地。

  　　煙霧散去，何青衫打中了蕭執月的魚尾。這是試探，看蕭執月是不是真的變得很柔弱，眼看魚尾汩汩地冒出血液，蕭執月當真變得不堪一擊，何青衫神色激動，從腰間摸出一柄匕首。

  　　死去的鮫人會引來惡鬼爭奪血肉，何青衫可不敢真的把蕭執月殺死。

  　　“蕭執月，既然你們蕭家人殺了我的妻子，還讓人壞了我的好事，今天，我就要將你的肉一片一片割下。心髒讓文宇吃下，我的兒子該與我壽與天齊，剩下的，手指，發膚，血液，我都會找到買家，將它們當做長生丹賣出去！”

  　　“長生丹，好一個長生丹。”

  　　血色池水咕咚咕咚翻滾起來，大片水霧彌漫開來，就在何青衫一臉垂涎地低頭靠近蕭執月時，傷痕遍布的魚尾驟然彈起。

  　　蕭執月飛身而起，素白如玉的手指直接洞穿了何青衫的胸口。

  　　“可惜，食物終究隻是食物，你還是太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