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與祂為鄰4

  　　天生壞種

  　　宋文宇年紀不大, 穿著質感極好的西裝三件套，挑染成紅色的頭發梳成大背頭，看起來油膩又滑稽。

  　　頂著半拉紅頭發, 宋文宇高高揚起下巴, 對坐在門檻上的秦牧野道：“喂，髒狗，陳沐呢, 怎麽不來見我？陳沐！”

  　　鞍前馬後的狗腿子沒出現，宋文宇覺得被落了麵子, 皺眉挽尊道：“居然先跑了？算了, 不管他了, 秦牧野，陳沐已經說清楚了吧，把東西拿來。要想我不揍你，最好把你手裏的東西乖乖交出來, 我心情好的話, 倒是可以饒你一條狗命。”

  　　語氣裏滿是施舍和恩賜，連他身後的中年司機何青衫也端著一樣的表情，站在古宅大門口的兩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兩隻鬥雞。

  　　秦牧野打量著這兩人, 有些好奇地想——這兩人，該不會是親父子吧？

  　　“是的, 他們就是！”心底一個聲音驚恐道, 在看到宋文宇出現的時候，那個聲音逐漸清晰, 發瘋似的催促著秦牧野動手。

  　　“殺了他, 快點, 殺了宋文宇, 不然，他會奪走我的一切。我的身份，我的能力，我的生命，連唯一關愛我的人，知道我才是真正繼承者的人也會愛上他！阿月……我的阿月，他明明該愛我的啊！”

  　　秦牧野：又來了，這種熟悉的精神病發作的感覺。

  　　秦牧野剛才出手整治陳沐幾人，並不是突發奇想，是源自他心底這個古怪聲音的提醒和催促。

  　　這個聲音告訴秦牧野，如果不殺了陳沐幾個，秦牧野就會迎來最恐怖的終局——他會被折斷雙手雙腳扔到遠處的假山裏，成為潛伏在那裏的蚊子的食物，直到有個帥得驚天地泣鬼神的阿月發現他，將發瘋的他帶回去醫治，他才會活下去。

  　　然而即使被救，被打斷的手腳也再無恢複的可能，秦牧野會落下終生殘疾，不僅如此，他還會因為蚊蟲的叮咬染上腦膜炎，很快偏癱、失語，活成被宋文宇暗地裏嘲笑和淩虐的可憐蟲。

  　　隨著腦中聲音的描述，秦牧野腦中甚至浮現出一幅幅清晰地畫麵：宋文宇和跟著他的中年男人指揮著陳沐幾人將他的手腳一寸寸踩斷，踩碎，狂笑著將雞血灑在他的身上後，將他丟到了滿是蚊蟲和蝙蝠的假山洞穴裏。

  　　更詭異的是，此時站在眼前的宋文宇的裝扮，和秦牧野腦補畫麵中的打扮一模一樣。

  　　滑稽，卻帶著一種毒蛇般的恐怖。

  　　腦中的畫麵似乎即將變為現實。

  　　在很多年前，隻要和宋文宇出現在同一個場合，秦牧野就會打心底裏發怵。恐懼，害怕，渾身發冷，讓他恨不得遠遠地逃開，然而時隔多年，秦牧野看到幼時的夢魘，卻有些失語。

  　　就這，噩夢？

  　　宋文宇長相很陰柔，是那種類似女生的柔媚，明明小時候看起來是冰雪可愛。

  　　因此很討秦牧野雙親的喜歡，但長大後的宋文宇和幼時截然不同，整個人更加陰森柔媚，身形矮瘦，脖子細長，穿著板正的西裝三件套，頭發染成紅色，怎麽看怎麽像一隻張開翅膀準備隨時跳起來叨人的鬥雞。

  　　話說，一隻滑稽的鬥雞，還是個細脖子的弱雞，他為什麽會覺得可怕？

  　　這當真是秦牧野成長途中又一個未解之謎了。

  　　“他是惡鬼，他才是真正的惡鬼，快殺了他，不然你會後悔的！”腦中的聲音更加瘋狂了。

  　　秦牧野捏了捏眉心，他終於想明白，自己大腦裏的聲音是什麽了。

  　　顯而易見，那根本是自己被宋文宇打小霸淩產生的心理陰影，也就是俗稱的人格分裂啊。

  　　長期的校園霸淩，終於將他一個大好青少年逼成了個精神病！

  　　被自己分裂出的膽怯人格吵得腦殼疼，根本不想當法製咖的秦牧野忍不住怒道：“閉嘴。”

  　　“什麽？秦牧野，你居然敢讓我閉嘴？”聽到秦牧野難掩戾氣的聲音，剛下車的宋文宇當即小臉一白，他陰沉著臉快步走過來，抬手狠狠抽向秦牧野的臉頰。

  　　“該閉嘴的是你，要不是你當年那麽惡毒，你爸你媽怎麽會死？你是個天煞孤星，是你，是你克死了你爸媽，還克死了你的養父！我早就告訴過你，不管是誰，隻要挨著你就都會死的！秦牧野，你還不明白嗎，最該死的是你，你該替被你克死的人去死啊！”

  　　宋文宇神色陰獰，那一巴掌帶著他的怨氣和仇恨，一股比之前還刺鼻的臭味也隨著他的到來逸散開來。

  　　正琢磨自己心理健康問題的秦牧野被打擾到，他意識到壓抑會讓精神病更嚴重，於是抬腳一踹：“滾！”

  　　跟他宣揚封建迷信？搞笑呢這不是，他早就說了，他唯物主義，相信科學！

  　　宋文宇的巴掌還沒挨到秦牧野的一根頭發，自己就被踹下了台階，連小腿都發出刺耳的哢吱聲，宋文宇尖叫一聲，仰麵朝後跌倒。

  　　“少爺！”跟在宋文宇身後的何青衫大驚，整個人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飄到宋文宇身後，抬手將宋文宇抱住。

  　　“何叔，我的腿，我的腿折了……啊啊啊……他怎麽敢，他居然敢打我！”宋文宇揪住何青衫的衣襟，痛苦地尖叫道。

  　　當看到宋文宇褲管流出來的鮮血後，何青衫的雙目一瞬轉為猩紅，神情變得恐怖駭人：“居然敢傷了少爺，小子，你找死！”

  　　詭異的咆哮在庭院裏響起，秦牧野看到大片黑暗在何青衫身後彌漫開，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眼底霧氣浮現，黑影是不見了。

  　　但隨即，遠處池塘刮起一陣疾風，古宅四周的樹木被吹得簌簌作響，隱約還有嘈雜的聲音在竊竊私語。

  　　“嗤，低等靈使？別忘了，這是我們的地盤！”

  　　“靈使，你才該死……下來吧，下來陪我們吧！”

  　　“嘻嘻嘻，靈使，來陪我們玩耍啊！”

  　　秦牧野捏了捏耳朵，他終於發現了事情的嚴重性——自己居然還出現了幻視和幻聽！

  　　他真的，是個神經病啊。

  　　那些嘈雜低沉的囈語拂過何青衫的耳際，何青衫麵色大變：“地縛靈？”

  　　懷中宋文宇的鮮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發出響亮的滴水聲，何青衫低頭看去，就見院子裏的青石地板被血液染紅，遠處的古井中咕咚咕咚冒出大片血液，一張張人臉浮現在血霧中，他們向著何青衫和宋文宇飄過來，仰著蒼白的麵孔看著兩人。

  　　來時的路消失不見，甚至連近在咫尺的秦牧野也融入了無邊的血霧，懷中的宋文宇驚恐地大叫著：“何叔，有鬼，有鬼啊！快走，我們快走！”

  　　何青衫眼神一閃，竟將尖叫的宋文宇放在地上：“文宇，你是未來的靈使，你不能怕這些髒東西，站起來，去按照家主教你的馭鬼術撕碎他們，向家主證明你的力量！”

  　　圍攏過來的鬼臉一張比一張可怕，宋文宇都快要被嚇瘋了，他眼睜睜看著一隻血手握住了自己的脖子，當即就推開了何青衫：“不，我不要當靈使，我害怕，我不要和鬼打交道！”

  　　話音落，宋文宇顧不上自己折斷的小腿，一瘸一拐地就朝沒有鬼臉的地方衝去。

  　　無數鬼手從暗處出現，捂住了何青衫和宋文宇的雙眼，何青衫抬手，雙手瞬間化為骨爪，他撕碎遮住眼睛的鬼手，瞪著血紅的眼睛怒道：“豎子不可教也，文宇，你這樣早晚會暴露的！”

  　　雖然氣怒，但何青衫怒斥一句後，還是一臉憂色的順著宋文宇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秦牧野眼看著兩人突然變臉，一前一後鑽到了假山裏，隨即一大群蚊子呼啦啦地飛起來，秦牧野垂目笑了一聲，關住古宅大門，從陳沐幾人的包裏摸出蚊香，將之全部點燃。

  　　盤膝坐在閃爍的燈光下，秦牧野幽幽歎口氣：“爺爺，謝謝您。”

  　　他認得追著宋文宇兩人咬的那種渾身發紫的大翅膀蚊子，老爺子得病之前，給秦牧野看的繪本裏就有那種蚊子。

  　　【翅上可見黑色紋路，如人麵，吸食人髓，產自浮屍聚集之幽潭，遂此蚊名黑麵潭蚊。懼香草，遇之取艾草汁塗抹耳背和膝蓋，可防此蚊。注：隨著科技發展，發現蚊香與殺蟲劑消滅黑麵潭蚊與其卵的效果更佳。】

  　　老爺子說，黑麵潭蚊隻會在有大量浮屍的深潭和井水中出現，蚊子蟲卵吸食投水而死的人和動物的骨髓長大，孵化成蚊子後更喜食人的腦髓。

  　　無論是人還是動物，被叮一口就會出現幻覺，幻覺嚴重甚至會自殘。

  　　被這種蚊子咬的多了，屍毒入體，人十有八九會發瘋。

  　　宋文宇之前給陳沐發來的消息中，很清楚地告知陳沐，那口古井裏有他命人丟下去淹死的上千隻活雞，為的就是飼養井水裏的蚊蟲卵，要是秦牧野不把宋文宇想要的東西交出來，陳沐他們就可以把秦牧野吊到井裏去喂蚊子。

  　　看到那些消息後，秦牧野先一步在身上塗抹了艾草汁，又捉了幾十隻蚊子放在網袋裏，趁著宋文宇接近的功夫將蚊子放到了他身上，以此保證宋文宇和他的打手一個照麵就會被黑麵潭蚊咬好幾口。

  　　親眼看到兩人被蚊子叮咬，然後發瘋往蚊子窩裏鑽，秦牧野終於發現，老爺子不知打哪裏買的那本破舊繪本竟是本百科全書。

  　　繪本中說，黑麵潭蚊是能咬死人的。

  　　秦牧野不明白，他身上到底有什麽東西是自己不知道，但宋文宇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得到，甚至為此不惜弄死自己犯下命案的？

  　　他想了好一陣也沒想明白。

  　　不過，哪怕秦牧野身上沒有宋文宇想要的東西，對方也會想方設法報複秦牧野。

  　　就像他說的，他恨秦牧野。

  　　宋文宇對秦牧野的恨意是打小時候就種下的。

  　　在今天之前宋文宇一直都說是秦牧野對不起他，秦牧野自己也差點信了。

  　　但得了精神病後從未如此精神過的秦牧野翻了翻過去的記憶，清楚地回憶起和宋文宇相識的種種，他就知道其中的誤會究竟有多大。

  　　哪有什麽過家家似的對不起，一開始就是人渣的處心積慮——宋文宇從小就想弄死秦牧野，毀滅秦牧野根本就是他最變態的執念。

  　　宋文宇生來就是反社會人格，而秦牧野，便是對方長大過程中的第一個受害者。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