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不可攻略29

  　　求而不得

  　　像是野獸的撕咬, 秦牧野地動作近乎暴虐，他注視著龍垣眼中沁出的淚珠，看著他瀕死般揚起脖頸, 聽著他沉溺又悲哀的哭泣。

  　　他們用意識廝殺, 用yu望較量，隻想讓對方潰不成軍。

  　　秦牧野放任自己的惡意支配身軀，他被壓製住的, 不會顯露於蕭雪樓的一麵全部展現在龍垣麵前，他吻住龍垣染著血的唇瓣, 輕聲道：“這樣的我, 你還會喜歡嗎？”

  　　而後, 抽身而退。

  　　龍垣就像是越綻放越靡豔的花朵，他看著秦牧野背後和胸膛上自己抓撓出的鮮紅印痕，紅著眼睛握住秦牧野的手腕，狠狠咬下, 在虎口處印下帶血的牙印。

  　　“喜歡, 怎麽會不喜歡呢，你的一切我都喜歡。”

  　　用yu望做交易，他們兩敗俱傷, 龍垣擦掉臉上的水漬，支著腦袋沉沉道：“秦牧野, 去見你的心上人吧, 然後好好想一想，你喜歡我多一點還是蕭雪樓多一點。”

  　　他抬手一推, 秦牧野便轉換了位置。

  　　大雪紛紛揚揚落下, 蕭雪樓站在風雪中, 看著身上帶著曖昧痕跡的秦牧野, 他眼神變了變，最後卻垂下雙目，上前拂掉秦牧野肩上的落雪。

  　　“幽羽呢？”秦牧野問道。

  　　“我們恢複了原本的力量後，就從虛無中抽回了她的魂魄，她現在很好。”

  　　我們。

  　　秦牧野沉默了，蕭雪樓恐懼似的緊緊握住他的手，輕聲道：“牧野，我想起來了，你別怨恨龍垣，聽我說。”

  　　秦牧野覺得事情越來越不對頭。

  　　蕭雪樓察覺秦牧野的僵硬，眼神寫滿絕望：“龍垣會如此，是受了我的影響，我們……會被彼此的感情影響到，當我渴求你的時候，他會更甚，因為他的那一部分本就不懂得克製和隱藏。”

  　　蕭雪樓看著飄落的雪花，聲音在風雪中顯得有些不真切：“天地初開之時，混沌中誕生了創造和毀滅兩個存在，他們同時出現，是混沌形成的陰陽兩麵。

  　　但初生的創造和毀滅並不知道另一個存在是自己的另一部分，他們互相廝殺，最終同歸於盡。”

  　　“創造和毀滅重新融為一體，演變成了三界萬物，新生的萬物便稱最初的創造為神，稱毀滅為魔。”

  　　人們都說，神帶來了希望，魔帶來了毀滅，但是就像化龍草隻會長於魔氣匯聚之處一樣，創造和毀滅二者缺一不可，他們本是一體，隻有匯聚在一起，才能演變出生老病死，愛恨別離。

  　　秦牧野聽到蕭雪樓所言，心中越發生出一種荒誕的預感。

  　　“古神和天魔死後，他們的力量匯聚於雪山之中，經過無數年的衍變，徹底合二為一。而後，在天道衍化中，這種力量在規則的驅策下，再次分裂成了陰和陽的兩麵，重新誕生於世上。”

  　　“誕生於嚴寒與孤寂的那部分，伴著風雪而生，孤身一人來到世間，自出生便擁有最強大的力量，他會慢慢理解世間萬物，然後得到愛人，親人，友人。卻會在某一天徹底失去一切，陷入永恒的衰落和孤寂，這部分生來被稱為神，最後，卻將以毀滅的姿態永遠消散。”

  　　秦牧野看向蕭雪樓。

  　　蕭雪樓的眼神平靜安然，繼續講述著輪回開始的過往。

  　　“另一部分伴著鮮血和啼哭而生，他弱小又懵懂，生來便擁有一切，天資，關愛，驕傲……卻在變強大的過程中失去一切——被家人拋棄，被天道遺忘，他帶著怨恨和痛苦掙紮著生存，唯有擁有最強大的力量後，他才會真正學會愛。那一部分，曾被稱為魔，但最後，他將以毫無私欲的神的姿態歸來。”

  　　蕭雪樓看向秦牧野，眼中現出深深地悲慟。

  　　他便是生來隻知喜樂，最終卻會失去摯愛永墮地獄的神，而與他伴生的龍垣，便是生來嚐遍人間苦楚，永遠求而不得，最終斷情絕愛獲得永存的魔。

  　　他們既是神，也是魔，因為他們為死而生，直到兩人在天道的牽引下了解人間的喜樂苦厄後，才會歸於一體成為真正的神。

  　　可他們都遇到了一個人，一個被天道選定，會讓蕭雪樓由神墮魔，讓龍垣由魔化為神的人。

  　　“最開始是我們選擇了你，你本不會遭遇這些命運，但因為我和龍垣選擇了你，你才會失去一切，最終神魂俱消。”

  　　蕭雪樓痛苦道。

  　　蕭雪樓雖有神明之力，卻無法徹底發揮出來，龍垣是半魔之軀，卻能殺死魏北玄，他們本就是一體，合二為一後，便會成為這個世界能徹底掌控天道的神。

  　　魏北玄生出異心之時，天道便將他算計入內，成了催生新神的一環。

  　　天道本無情，蕭雪樓和龍垣是天道在三界的化身，他們不會生出私情，他們隻會在秦牧野死後參悟大道，成為三界真正的主人。

  　　可是，他們動心了。

  　　求而不得的也不隻是龍垣，蕭雪樓更甚，他們愛上了同一個人，愛上了試圖顛覆天道的那個人。

  　　秦牧野死後，龍垣的確成了主神，蕭雪樓也一念墮魔，他們感應到了對方的存在，也知道了自己誕生的使命。

  　　可他們幾乎同時拒絕了那樣的未來，試圖再挽回秦牧野，天道便將一切回溯到了一切還未開始之前。

  　　“我們和天道做了交易，以此來換回你。龍垣成為主神並非他自願，是天道為了調控被幹擾的小世界選擇了他，我也需要分裂出萬千化身進入小世界吸引魏北玄培養出的噬屍蟲。我和龍垣是天道之下的陰陽兩麵，秦牧野，對不起，你隻愛我的一麵，可是我們本為一體。”

  　　蕭雪樓想露出一個笑，笑容卻比哭泣還悲傷。

  　　秦牧野不會讓他看到自己猙獰的一麵，蕭雪樓又何嚐不是呢，所以即使在第一次輪回結束後，他和龍垣就恢複了本體。

  　　但輪回重新開始後，他們還是默契的抹去了一切，甚至將彼此的記憶消除，再一次開始了較量。

  　　“你還會愛我嗎，牧野？”蕭雪樓猩紅著眼睛問道。

  　　秦牧野：“……”

  　　下一秒，蕭雪樓就變成了龍垣，他站在寒風中像是一隻被折斷翅膀的鷹，孤寂又悲哀道：“想清楚了嗎，你喜歡我多一點還是蕭雪樓多一點？其實我知道的，你的確不愛我。可是真糟糕啊，我們已經融合了。”

  　　“龍垣，別玩了，這一點都不好玩。”

  　　秦牧野覺得如此荒誕，所以他第一時間想到的這又是龍垣的惡作劇。

  　　聽到秦牧野所言，龍垣搖了搖頭，他用秦牧野熟悉的，隻會屬於蕭雪樓的溫柔眼神看過來，聲音卻暴戾狂躁。

  　　“看，在他複活的那一刻我就說了，他不可能接受，傻叉，要是再多經曆幾個世界，讓他更愛我們一點，再回來說不定就不一樣了。反正，他從來都沒分清楚過真正陪在他身邊的究竟是我們的哪一個。”

  　　秦牧野捏了捏眉心，他終於注意到一個被忽略很久的事實。

  　　龍垣和蕭雪樓長得幾乎一樣，若說龍垣是蕭雪樓的少年版，那蕭雪樓顯然就是龍垣的成年版。

  　　但因為兩人氣質截然不同，所以這麽多年，秦牧野愣是沒注意到這一點。

  　　而此時，融合不是那麽成功的兩個意識還在爭吵。

  　　“閉嘴，我們早就該告訴他了。天道想消除他，你也要和天道同流合汙嗎？”

  　　“你不也藏著私心，知道他偏愛你多一點，所以故作無辜？你是不是忘了，你現在是半人不鬼的魔族，我才是神！”

  　　“龍垣，你還好意思說，荒唐事兒不都是你幹的？”

  　　精分的兩個人差點打起來，秦牧野人也麻了，他還是沒能理清楚蕭雪樓和龍垣這究竟是怎麽回事，看起來是重組了一回，但貌似重組的也不是那麽合適，居然還能把自己弄精分。

  　　他覺得自己得緩一緩，重組後精分嚴重的蕭雪樓和龍垣也得好好理一理。

  　　秦牧野做個停止的手勢，止住對麵兩個精分意識的拌嘴：“你們等會兒慢慢吵，我還要處理一些事，等處理完我們再談。”

  　　對麵不知道是蕭雪樓還是龍垣的人凝滯在了當場，片刻後，他或他們垂目點點頭：“好，我等你。”

  　　秦牧野覺得很糟心，一時半會兒這事情很難理清楚，而且，魏北玄還沒被解決掉。

  　　魏北玄就是個定時炸彈，他之前提到的至聖，給秦牧野又提供了一個思路。

  　　聖人遠遠淩駕於天道之上，甚至能一掌拍碎整個三界，那麽問題來了，魏北玄終其一生也在追求至聖之道，他認為自己的軀殼有那種資質，自己是不是真的有？

  　　這是個好問題，於是秦牧野決定親自驗證一番。

  　　他開辟了一混沌空間，把時差調到最大，外界一年，他的混沌空間直接加速百倍變成一百年，如此不分晝夜的修煉煉了百年後，他才鑽出混沌空間。

  　　秦牧野剛現出身形，一個白影就從天空落下，落地後變成了蕭雪樓，不待他張嘴說話，秦牧野就丟出法拉第籠，開始渡劫。

  　　秦牧野坐在雷劫之下修煉，紫色劫雷一道又一道，足足劈了有幾百道。

  　　劫雷轟了數個時辰，蕭雪樓就雕塑一樣一動不動站在遠處，等雷雲散開，他也沒靠過來，遠遠地站在那裏，怔怔地看著秦牧野。在秦牧野投以注視的時候，他慌忙扯出一個笑臉，還不待笑容顯示清楚，卻見秦牧野點點頭之後再次步入了混沌空間。

  　　蕭雪樓眼中的光芒還沒點亮就徹底湮滅，他站在被劫雷燒成焦土的地方，愣愣地看著地麵。

  　　秦牧野不想見自己。

  　　大顆大顆的眼淚砸在地上，頂著蕭雪樓麵孔的人用龍垣的聲音道：“秦牧野，我後悔了，哪怕你隻喜歡我的一部分，讓我的另一部分消失我也願意，求你，再看看我。”

  　　他以為，隻要像自己的另一部分那樣去做，秦牧野就會看到他。

  　　可是，那個人本就不願，現在，他甚至連曾經喜歡的那一半也不會再假以顏色。

  　　他會永遠陷在求而不得的怪圈裏，永遠逃不脫這樣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