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江湖異聞錄20

  　　天醫穀主

  　　看到藥粉, 眾人全都心驚膽戰地躲避開來，柳人鳳著急道：“萬萬不可，我們身上之毒和解藥會形成劇毒, 怕是隻有天醫穀投毒的歹人才能解去！”

  　　“柳少俠說的沒錯, 樓主還是等天醫穀中那些妖邪出現再說！”

  　　秦牧野看向腳下之人：“這便是天醫穀弟子之首，淨明先生。”

  　　言閉，他示意戴著鐵麵的黎子風等人將二樓的天醫穀弟子全縛住帶下來。

  　　等天醫穀弟子齊聚一堂, 黎子風上前，揭開被秦牧野用竹笛點主穴道那人的青色麵具, 露出一張皺巴巴的老臉, 正是淨空道人的師兄, 淨明先生。

  　　白胡子老頭看了一眼眾人，無比輕蔑道：“哼，你們這些臭魚爛蝦還想解去我淨明精心研製的毒藥，怕不是在做春秋大夢！不管何種解藥, 隻要觸到我們下的毒, 都會演變成七七四十九中不同的劇毒，你們這些凡夫俗子可解不掉！”

  　　聽得這老頭親口承認，有人眼前一黑, 差點昏過去：“淨明……他竟然真是天醫穀的毒蠍子，淨明！”

  　　天醫穀用毒用藥皆是高手, 而其中用藥和用蠱最狠絕之人正是淨空先生。他自己百毒不侵, 因而也無毒不用，連頭發絲兒和衣服上都藏著數種劇毒, 哪怕是不碰他, 隻惹惱了他, 都會被對方神不知鬼不覺的投毒暗害。

  　　淨明用毒隨心所欲, 很多毒藥連他自己都沒有解藥，遇到這等活閻王，江湖中人哪個都得自求多福。

  　　看著倔強的老頭兒，秦牧野眼神不變：“若我能解呢？”

  　　淨明先生胡子一翹，不屑道：“你這小兒竟還想逞英雄，你早就中了我下的毒，現在的解藥又是另一重毒，嗬，你竟也敢自稱新的玄樓樓主？要想救這些人，你就跪在地上磕上七七四十九個響頭，叫我一聲祖爺爺，我再看心情解去他們的毒！”

  　　說完，淨明先生咬破舌尖，張嘴一吐，一股黑煙就朝秦牧野飄來。

  　　黑煙拂過淨明先生翹起的胡子，被毒淬染過的胡子立時變得焦黑斷裂，連淨明先生自己都無法抵禦此毒，卻不知他又因何能從口中噴出，還不會被此毒所傷。

  　　秦牧野不動，任由黑煙飄過來，聲音沉凝下來：“淨明，若我能解掉你的毒呢？”

  　　“嗬，要是你真能解毒，我門下弟子就尊你為新穀主聽你號令，但你也得有這能耐！不識好歹的小子，我口中所藏之毒，觸及pi膚你就會理智全消，四肢百骸如烈火烹燒，你會滿地打滾痛哭流涕卻無計可施。你還是快快給我磕頭求饒吧，哈哈哈！”

  　　秦牧野搖搖頭，不再多言，拂袖一掃。

  　　浩瀚如海的內力由內而外迸發，將黑煙全部攫住，變成一個黑色的氣旋懸浮在秦牧野掌心，他觀察一陣，說了句「原來是黑紋蠱」，曲指一彈，就將那團黑煙彈入淨明先生耳朵和鼻腔內。

  　　黑紋蠱是淨明耗盡畢生心血研究出的蠱蟲，形似黑煙，實則是一群肉眼不可看清的小蚊蟲，遍布在淨明的血液中，咬破舌尖便可放出。

  　　此物嗜食活物腦髓骨髓，落入其他人身上，便會吸附到骨髓之上咬出孔洞吸食髓液，從大腦到四肢，直將髓液吸食殆盡。

  　　因此被咬的人才會失智，隻覺皮膚如火燒，即使痛到滿地打滾也無計可施。

  　　黑紋蠱被淨明先生用血液飼養，但淨明服用了黑紋蠱最懼怕的草藥。

  　　所以黑紋蠱離開淨明身軀後，又最怕淨明的血肉，因此並不會噬咬淨明本人。

  　　秦牧野便直接用內力將黑紋蠱送入淨明先生的顱內，讓那些黑紋蠱能飽餐一頓，同時蠱蟲也會因食用了含有殺蠱藥的髓液而全部死亡。

  　　黑紋蠱被原物送還後，淨明先生當即便雙目呆滯，而後渾身抽搐，竟痛到發狂衝破穴道，滿地打起滾來，發出一陣不似人聲的嚎叫。

  　　那淒慘的模樣讓旁人見之心驚，然想到那黑紋蠱是淨明用來對付秦牧野的，江湖中人又對淨明生不出絲毫同情。

  　　原先還一臉傲岸的天醫穀弟子眼見得秦牧野認出淨明的蠱蟲，還如此輕易地便化解了那等劇毒之物，聽得淨明的哭嚎，他們當即麵色煞白，有人手指一動，又彈出一蓬毒粉。

  　　結果毒還沒觸到秦牧野衣角，就被護體內力反彈回去，投毒那人掐住自己的脖子，麵色猙獰的滾倒在地，其他天醫穀弟子慌忙給他喂了解毒藥，才勉強保住那人性命。

  　　察覺自己和秦牧野實力差距懸殊，天醫穀弟子不敢再輕舉妄動，對視一眼，一個青年摸了摸懷中，小心翼翼道：“樓主，江湖豪傑身上所中之毒我們有解藥，我想將功補過，請各位服下這藥，您就放了我吧！”

  　　眾人聞言鬆了一口氣，有了解藥，他們身上的毒可算能解去了。

  　　然秦牧野接過藥一嗅，雙指並攏就將藥瓶捏碎。

  　　剛覺得有一線生機的眾人傻了眼，事關自己性命，有人忍不住現出憤慨之色，卻見秦牧野竹笛一轉，點住說話那青年的穴道，將瓶中沒捏碎的最後一粒藥丸子丟到了對方口中。

  　　那殷勤獻藥的天醫穀弟子麵色當即大變，眼框中都驚恐的滲出淚來，怎麽也不願咽下自己獻出的解藥。

  　　眾人見狀才察覺不對。

  　　“嗬，我倒要看看天醫穀這些人死到臨頭，還想使出什麽鬼蜮伎倆！”

  　　柳八娘陰沉著臉上前，抖著手一拍那人後背，藥丸子被咽下去，天醫穀弟子眼神發直一陣，猛地一抖，被點住的穴道自動解開，隻是那人卻有些古怪，腆著臉笑著作揖道：“這是好藥啊好藥，毒當真被解了去！”

  　　圍觀俠士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還是柳人鳳一語道破玄機：“那不是解毒藥，乃控心蠱，據說，當年淨空就是用這蠱蟲將昏君掌控在手中，才使得我大真民不聊生。”

  　　柳人鳳口中的昏君不是現在的皇帝蕭雪樓，而是蕭雪樓之父，先帝蕭樊。

  　　柳人鳳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勃然色變。

  　　他們若真誤服這控心蠱，失去本性成為天醫穀走狗禍害身邊親近之人，那還不如直接中毒死了的痛快！

  　　“這些妖邪當真歹毒！”

  　　“不若當場斬殺了他們去！”

  　　“樓主，您難道要坐視這群人禍亂蒼生？”

  　　聽得群情激憤，眾天醫穀弟子的傲慢之色褪盡，隻餘一片惶恐和迷茫，秦牧野便知火候差不多了。

  　　銀色雙眸看向天醫穀眾人，秦牧野搖頭道：“自是如此，隻是讓他們死了倒是便宜了他們，也辱沒了天醫穀先祖神農氏的救世之願。”

  　　聽得秦牧野提及創立天醫穀的神農氏，天醫穀眾弟子皆是一呆，柳人鳳和柳八娘兄妹見多識廣，沉吟片刻，搖頭道：“是啊，天醫穀乃神農氏為救蒼生而立。”

  　　“古時江湖中人多得真正的天醫傳人庇護，我祖上依舊有天醫懸壺濟世的記載，誰知道滄海桑田，而今的天醫穀，竟淪落至從。”

  　　一陣唏噓。

  　　才想起來天醫穀因何創立，江湖中人也沉默了，天醫穀弟子相顧無語，有一黑臉漢子先漲紅了臉，訥訥道：“你們不要殺我們，我們願意解去所施之毒。”

  　　另幾人赤紅了臉，大怒道：“師兄，不可！”

  　　“師叔，我天醫穀弟子和這些江湖正道不共戴天，你怎可服軟！”

  　　黑臉漢子搖搖頭，從懷裏摸出藥粉，歎口氣遞給秦牧野：“我當年本是一農家小子，與妻兒上山采藥遇到老虎，妻兒重傷身亡，我爬下山，被老穀主所救才進穀為仆。我發願要學醫救人，隻是不知何時，我竟忘了本心，幸得樓主提醒，才記起當年誓言。”

  　　“閣下並未殘害他人，我便給你一個機會，你可將我所配藥粉分發給其他人。”

  　　秦牧野看了黑臉漢子一眼，從黎子風手中接過藥瓶遞給黑臉漢子。

  　　那漢子不明所以，接過藥粉嗅了嗅，隻覺這藥粉配料無比熟悉，正是能解去他們所下之毒的萬毒消，他一陣詫異，下意識曲指摸了摸藥瓶底部。

  　　竟摸到一個小小的藥草花紋。

  　　黑臉漢子瞳孔一縮，才明白眼前這自稱玄樓樓主的竟也是天醫穀弟子，可記憶中，天醫穀分明沒有這麽一個俊美無雙且武功高強的弟子，他又小心摸了摸瓶底隱秘的花紋，摸到藥草葉子上清淺的兩道痕跡，才恍然大悟。

  　　原來，眼前能認出黑紋蠱，還能隨意化解淨明師叔毒術的弟子，當真是天醫穀後生，還是一直沉默寡言，被司馬翎月當做誘餌舍棄的二弟子。

  　　隻是，那從沒注意過長相的二弟子，有這般容貌氣勢麽？

  　　宋樵一臉恍惚地抬頭看向秦牧野，秦牧野垂目，眼神頓在被斬殺的所謂飛龍衛耳朵上。

  　　宋樵順著秦牧野的視線看去，當即冒出一身冷汗。

  　　旁人看不清楚，可學醫之人一眼就能看出端倪，這些被殺的「飛龍衛」耳朵上方都缺了一塊骨頭。耳骨被抽去，這是玄樓殺手的標誌，也就是說，這些意圖痛下殺手的根本不是皇帝麾下的飛龍衛，而是玄樓中人！

  　　秦牧野是真正的天醫穀弟子，自然不可能是真正的玄樓樓主，如此看來——

  　　玄樓眾人偽裝皇帝下屬斬殺江湖豪傑，而此前玄樓樓主卻傳假消息誘使天醫穀弟子前來。

  　　如今他們成為眾矢之的，若是沒有秦牧野偽裝玄樓樓主救場，怕是朝廷和江湖人士都會來圍剿天醫穀。

  　　玄樓真樓主分明是以他們天醫穀弟子為餌，實則要挑動朝廷和江湖人士爭鬥，而他們天醫穀，隻是兩方博弈的替死鬼。

  　　能精研醫術，天醫穀精銳弟子自然不是蠢人，一瞬想通關鍵後，宋樵後背立時被冷汗浸透。

  　　可他麵上沒顯露出分毫，隻帶著顫音道：“謝樓主讓宋某迷途知返，您的確能解去我天醫穀之藥，我天醫穀以醫術服人，依照您的醫術和武功，自可做我天醫穀穀主！”

  　　天醫穀以毒術和醫術論實力，如今所有天醫穀弟子落入陷阱，是秦牧野出麵力挽狂瀾，又在毒術和醫術都挫敗淨明先生和宋樵幾人，加之他的功夫之高有目共睹，宋樵心服口服地拜稱對方為穀主。

  　　認秦牧野為穀主後，宋樵恭敬行了一禮後，捧著秦牧野給的解藥，去給中毒之人解毒，一邊道：“秦樓主贈予之藥比宋某研製更無害，各位可放心使用。”

  　　淨明先生中毒理智全失，其下實力最強的便是宋樵長老，聽到宋樵口稱穀主，還一副恭敬之相，其他各人不明所以。

  　　但好在他們還沒蠢到家，察覺事情不對，全都乖乖地閉上嘴，跟在宋樵身後施藥解毒。

  　　一炷香後，原本渾身酥軟無力的眾豪傑毒性解去，宋樵等人也被黎子風押解下去，柳人鳳兄妹兩個活動一下筋骨，發現解藥當真無副作用，沉吟一陣後，忍不住道：“您真的是玄樓樓主？”

  　　摩挲著手指上隱現龍紋的翠玉扳指，秦牧野掃視在場眾人，眉梢微挑。

  　　“此間既然已經有了為禍的飛龍衛，玄樓樓主熱情邀請各位前來共商大業，賓客已臨，但缺一待客之人，我自然便做一回這玄樓樓主。”

  　　言閉，秦牧野接住黎子風搜出的刺客身上的銅牌，看了一眼，將銅牌在手中一握。

  　　銅牌碎成一掌粉塵，秦牧野張開手掌，銅粉隨風散開，他拍拍手，漠然道：“好一個領命來刺殺各位豪傑的飛龍衛。各弟子聽令，奉本樓主命令，全江湖追殺作亂的飛龍衛，割下首級去往玄樓交差者，賞銀百兩，多到多得，直到……”

  　　銀眸看向不遠處一麵目普通的中年男子，秦牧野微微一笑，然溫潤褪盡，嗜血殘酷之意盡顯。

  　　“意圖染指大真疆土，殘害我大真無辜子民的蟲豸，皆被斬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