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菩薩
作者:瘋狂加載中      更新:2022-08-02 14:29      字數:3911
  第102章 、菩薩

    任遙恍然間, 走入了一個奇異的世界,這裏的山川比天還高,河流比海還深,妖魔遍地, 瘴氣漫天。

    她跟著前麵那個腦袋發光的家夥, 翻山越嶺, 漂泊四海, 一路清瘴氣, 降妖魔。

    畫麵一轉,無數信徒三步一拜, 攜來青瓦, 為他建神寺, 塑金身, 頌歌載舞,金光漫天,驅散了無邊瘴氣。

    那人不再光著腦袋,無邊的瘴氣向他襲來, 最後凝聚在他頭上, 化作一團團頂髻,金光被掩, 世上再無真佛。

    任遙依舊跟在他身後, 看他高坐蓮台, 傳下不世真經,座下的弟子靈台明淨, 暗生金光。

    這場跨越時空的佛法洗禮, 她聽得懵懵懂懂, 卻也不是毫無所獲, 結束時,那人吐出最後一聲梵音,任遙的身影已經十分虛淡了,他突然側首,對她說了第一句話:“可是懂了?”

    語氣稀疏平常,就像是師尊對弟子隨口一問,但任遙已經來不及回答了,她一睜眼,回到了現實。

    石壁上,斑駁的顏料勾勒出栩栩如生的人物,垂首低眉,便是無邊的慈悲。

    任遙站在那兒,久久未曾動彈,直到旁邊有人起身,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她側頭看去,是熟悉的大和尚,這份熟悉卻不僅僅是現實中產生的,或許,每個和尚,身上都會有他的氣息。

    “這片壁畫有什麽來曆嗎?”任遙收回視線,看向壁畫中,那位低眉的菩薩。

    “畫作並無特別,石壁卻是從佛法發源地搬來至此的。”

    “真奇妙!”任遙驚歎道,“雖然我聽不懂,但他教了我很多,能把他的舍利給我看一下嗎?”

    “可以。”

    庖素伸出手,一枚瑩潤的玉骨出現在他掌心,任遙伸手接過,感受到上麵澎湃的念力,卻並無多少主人本身的氣息,不由歎了口氣,把它交還給庖素。

    她突然有些傷感,這跟之前關家老祖,或是住持的隔空教導都不一樣,這次她是跟著那人在幻境中真實地渡過了幾百年,看著他一步步降妖除魔,教化信眾,這對她造成的影響,比之前兩次單純給她授道情況大多了,以至於現在還沒回過神來。

    庖素收起舍利,雙手合十,對她念了一句佛:“施主可願皈依我佛?”

    聞言,任遙立刻搖頭拒絕,雖然跟著大佬在幻境中修行了幾百年,但她依舊不怎麽聽得懂,在這方麵她可謂是一竅不通,朽木之才。

    庖素還想再說些什麽,任遙突然麵色一變,轉身向外走去:“大和尚,我爸媽來了,有空記得補我一頓飯!”

    他之前為了請人入寺,確實答應贈她一頓飯,大和尚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麽,人卻已經消失不見了。

    他有些無奈,卻是反悔不得。

    雖然,這法子都是那不著調的住持想出來的,庖素隻是照做。

    當初任遙大鬧盛家,消息傳到敦煌,住持便要請她入寺,然而,任遙不想來,他就從她身邊的人著手,不僅同意了拍攝組的申請,還在暗處推波助瀾,最終讓胖導演邀請關素心作為備用舞蹈演員。

    總之,和尚為了讓任遙來他這兒,可謂是煞費苦心,好在結果還算順利,隻要她從壁畫那邊出來,幫寺裏的弟子解了輪回之困,一切就都完美了。

    年輕的和尚心滿意足地靠做在摞起的蒲團上,兩隻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拍著肚子,見庖素進來,身後連個鬼影都沒有,不由跳了起來:“那丫頭呢?”

    孰料,大和尚像是沒聽到一般,他拿出舍利,交給他,念了一句佛,便飄然而去。

    住持捧著舍利,追了幾步,這才明白過來,歎了口氣,將舍利奉在佛像頭頂。

    寺中枯坐,坐不出一尊真佛,曆經人生百態,方能念出萬卷真經。

    所以,等任遙解決完誤會,一邊教訓任遠,一邊進入佛殿時,就隻看見和尚一人:“庖素呢?他還欠我一頓飯,正好我爸媽也來了,讓他燒一桌子肉菜!”

    關素心他們被她哄著參觀壁畫去了,讓小沙彌帶路,她特意囑咐了多走幾處景點。

    小沙彌聽話得很,她說什麽就是什麽,也不知道解除輪回後,是不是依舊這麽乖巧。

    和尚見她來了,打起精神迎了上去:“庖素出門去了,等他回來你隨意指使他都行,但你得先把寺裏的曆史遺留問題給解決咯!”

    “行叭。”任遙也幹脆,示意他帶路。

    不管怎樣,至少目前為止,敦煌古寺沒對她有什麽不利,反而送了她一個大機緣,雖然她知道,這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將來總是要報答的。

    和尚領著人,往後院走去,那裏種了幾畦青菜,水井柴房也都安置在那邊。

    他們到時,這些和尚正在那裏挑水劈柴,除了小沙彌和庖素,寺裏的和尚都在這兒了。

    任遙看著他們平靜的麵容,有些不解:“他們為什麽不去念經呢?”

    “一開始,還是會去的。”住持麵色和他們一樣平靜,“但是隨著輪回的次數越來越多,身上的佛性逐漸磨滅,慢慢的,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這些人,在千年前,都是古寺裏最有佛性的弟子,他們中,有人生來通曉佛理,有人悟盡人間事,有人蓮台高坐,言出法隨……

    然而,如今卻隻知道挑水劈柴。

    場上默然,好一會兒,任遙才開口道:“可以開始了嗎?”

    “請便。”和尚往後退了一步,讓出位置。

    任遙深吸一口氣,拿出一堆玄晶石,閉上眼睛,默念口訣,很快,一大片粉末從她手中飛出,向眾僧頭頂灑去。

    玄晶石散發出細碎的光芒,不消多久,這些僧人頭上的戒疤便開始逐漸變淡,而後模糊,直至消失不見。

    戒疤消失後,這些人身上的死氣,散去了大半,和他們年齡相仿的凡人比起來,隻是眉眼間,多了幾分出家人的和氣。

    這一世過後,他們將不再受輪回桎梏,塵歸塵土歸土,今後再投胎成人,也不會尋回這裏,命運如何,各有造化。

    住持歎了口氣,率先往外走去,任遙抱起狗,正想跟著離開,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問詢:“施主,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1]

    這是《心經》的第一句話,任遙腳步一頓,循聲望去,隻見一位老僧,須發皆白,走了上來。

    見她看過來,老僧對著她念了一句佛。

    任遙想了想,拿出兩個蒲團,擺在地上,徑自坐了下去:“請。”

    老僧麵色坦然,坐在另一個蒲團上,開始解答任遙在佛法上的一個又一個疑問。

    這跟幻境中,跟在菩薩後麵又是另一種效果,一問一答之下,許多基礎的東西在任遙腦中成型。

    就這樣,在這問答聲中,任遙將所有的佛家意象在心中整理了一遍,這一刻,至少在知識層麵上,她終於搞懂了這個超脫俗世的文化體係。

    她沉浸其中,並未在意時間的流逝,等她從中醒來,已經過去三天三夜。

    任明淵和關素心站在不遠處,看著她,從一開始的擔心,到現在的麻木,無人知曉他們的心理轉變。

    第四天清晨,任遙站起身,朝老僧行了一禮:“多謝前輩指點。”

    這是她第一次這麽恭敬地對一個外人,隻是,卻久久沒有回應,她抬眼望去,對方雙眼微頜,已然坐化。

    生命的最後,他在講佛法,眉目中亦未曾有任何辭世的遺憾,苦悲。

    任遙站在他對麵,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她隻覺得悵然,關素心他們卻嚇壞了,見她如此,趕緊上前抱住她:“阿遙,別嚇媽媽。”

    任明淵則仔細觀察女兒的神色,試探著道:“今晚我們去吃肉。”

    關素心則不管這麽多,趕緊拉著女兒,下山去了,連任遠都忘了帶上。

    汽車疾馳而去,任遠跟著它,叫了一路,直到任遙回過神來,喊停了車,他才委屈地衝上車裏。

    一家人馬不停蹄地坐飛機,離開了敦煌,回到津市後,任明淵第一時間叫心理醫生上門。

    “阿遙,醫生問什麽,你就老老實實回答他,知道嗎?”任明淵看著女兒,認真地囑咐道。

    雖然覺得多此一舉,但自己幹的事確實不太像普通小孩能幹出來的事,為了安撫爸媽,任遙勉強同意了。

    最後的結果當然是一切正常,送走心理醫生後,任遙回房間去了,夫妻倆坐在沙發上,對視一眼,依舊覺得不放心。

    房門一關,任遙晃了晃頭,這個醫生很敏銳,在他麵前表現得像個正常十二歲小孩,還是蠻費勁的。

    任遠趴在地毯上,抱著手機,沉迷遊戲,無法自拔。

    在她沉浸在學習佛法的三天中,這丫的就一直跟在住持身邊,這些壞習慣,一看就是跟那個不著調的和尚學的。

    任遙踹了腳他的狗屁股,任遠連個眼神都沒給她,隻是晃了晃尾巴,她眉頭一皺:“走了,修煉去了!”

    “等我打完這盤就去。”

    任遙幹脆不管他了,自個兒進了靈礦內,她拿出新得的卷軸,仔細參悟起來。

    今時不同往日,由於古寺的機緣實在太大,這張卷軸上的符文她已經能全部看懂,上麵記載了一些佛道法術,但她身上沒有念力,很多都學不了,倒是記有一份關於如何蘊養元嬰的法子,對此時的任遙,頗有助益。

    修為還是最緊要的,她已經元嬰了,之後便是化神,大乘,然後渡劫飛升,然而,如今仙凡通道斷裂,導致天地靈氣枯竭,也不知道她該如何飛升。

    按照關行天和住持說的,她得重新建立通道,才能拯救修仙界,可是,該如何建立,卻沒人告訴她。

    想到這兒,任遙有些煩躁,幹脆起身出去了。

    任遠還在那打遊戲,連姿勢都沒變,隻見他狗嘴湊近手機,在那鬼吼鬼叫:“打團了打團了你們在哪兒,快過來啊!”

    見狀,任遙不禁翻了個白眼,一把搶過手機,退出遊戲,一邊衝著張牙舞爪的狗子道:“你隊友知道你是狗嗎?”

    團戰時刻被打斷,小土狗眼睛都氣紅了,一個猛撲,朝任遙亮出了爪子。

    許久不曾出現的人狗大戰,終於重現人間,等任明淵他們聽到動靜,推門進來時,場麵已經不忍直視。

    看來又得重新裝修了,話雖如此,兩人卻是同時鬆了口氣,自家閨女那凶悍的樣子,哪裏像是個出家人,真是虛驚一場!

    到了第二天,任明淵要去上班,顧湘葶休假回老家陪她媽,舞蹈機構不能沒人管,因此,關素心也要去上班,留孩子一人在家,兩人都不放心。

    “阿遙,今天跟爸爸去公司好不好?”餐桌上,任明淵笑著給女兒遞了一塊土司。

    “或者跟媽媽去舞蹈教室,那裏有很多小朋友,你可以跟他們玩。”關素心則從冰箱裏拿牛奶和果醬,想了想,又給女兒單獨拿了一盒酸奶。

    任遙坐在椅子上,看看這,又看看那,最後試探道:“我想一個人在家。”

    “不行!”兩人異口同聲,驚飛了窗外的鳥兒。

    作者有話說:

    [1]選自《心經》